[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66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8

第200章 內兄駕臨

  兩日後,趙海明折返威海,畢竟身居要職,不可久留,婚禮前再折返回來。

  婚禮將近,不過趙烈看到亞歷山卓和瑪塔的孤單陣容也是發愁,這娘家人也太少了點吧,好在亞歷山卓和瑪塔毫不在意,整日裡笑容常開,忙碌著倒也充實。

  很快,趙烈就不愁了,因為亞歷山卓有人陪了,而且還是他的至親,亞歷山卓的哥哥、趙烈的大舅哥駕臨石島。

  實際上,法蘭西斯科早已到了濟州,他是隨同商船給石島運送馬匹抵達的,黃漢當然不敢怠慢,這是大人的未來的大舅哥,當然得好生招呼。

  但是對於法蘭西斯科要到石島的要求,黃漢找了各種理由拖延,這是因為法蘭西斯科的話裡話外的意思對於趙烈強拉硬拽的行徑很是不滿。

  黃漢可是清楚趙烈返回石島是因為衛所有變,此時大人一定很是頭疼,就別讓這位大舅哥前往添堵了。

  於是他藉口石島封海,將法蘭西斯科滯留濟州數月,知道半月前,閑的渾身長毛的法蘭西斯科在濟州港見到了運送遼民的艦隊,遇到了葡萄牙的船員,這才知道所謂封海根本就是沒影的事,於是找到黃漢一通亂噴,當場暴走。

  黃漢這下沒法了,再說離婚禮只有兩個多月了,他心道大人,屬下也就幫到此處了,剩下的大人自求多福吧。

  就這樣法蘭西斯科帶著火氣氣勢洶洶的登陸石島。

  黃漢總算靠譜,他命人船隊一抵達石島,即刻通秉趙烈,以便趙烈有充裕的時間抵擋大舅哥的怒火,不行可以拉上未來的主母嘛,哥哥還能對妹妹有多大的火氣。

  趙烈當然與亞歷山卓一同前往碼頭接法蘭西斯科,法蘭西斯科在船上一眼就看到自家的妹妹和一個高大粗壯的明人軍將在碼頭上等候。

  他揮舞長臂大聲的喊著亞歷山卓的名字,亞歷山卓眼中淚水奔流,也是揮著雙臂回應法蘭西斯科。趙烈看到這個場面也是心中一酸,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女離家三載,怎能不思念親人。

  船剛靠岸,法蘭西斯科就急忙從船上跑下,緊緊擁抱著亞歷山卓,兄妹兩人用母語不斷說著,語速極快,當然是交換離別之後的資訊。

  趙烈端詳了一下法蘭西斯科,只見他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有點瘦削,麥色頭髮,藍色眼睛,高鼻深目,賣相極佳,看來洛佩斯家族的基因不錯,都是俊男倩女。

  趙烈等人此時都是多餘的外人,是的,純屬多餘,在回府的路上,只聽兩兄妹說個不停,間或瑪塔插一兩句話,法蘭西斯科則是不時恨恨的瞪了幾眼趙烈,亞歷山卓則是歉意對趙烈微笑。

  待入得府來,法蘭西斯科立即提出要與趙烈決鬥,呃,對決,當然不是真刀真槍的,他就是想好好教訓這個明人一下。

  此人讓他們兄妹天各一方整整三年,這口氣他咽不下,須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黑炭頭。當然看到妹妹為他求情,法蘭西斯科沒有要求真刀真槍的決鬥,萬一這個明人有個閃失妹妹將會極為的傷心。

  當趙烈聽到法蘭西斯科用磕磕絆絆的漢語說出要與自己對決的話時,他先是一鄂,接著就明白了法蘭西斯科的意圖,這是不忿他搶走了他的寶貝妹妹,要胖揍他一頓消消氣。

  亞歷山卓和瑪塔也是目瞪口呆,這個情況也出乎了她們的意料,只能說明法蘭西斯科的怨念太深了。

  “哥哥,趙烈的武力很高,你們打鬥恐怕會有人受傷,你們都是我的親人,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亞歷山卓勸阻道。

  法蘭西斯科此時心中泛酸,好嘛,原來看到我練劍向來歡呼加油的妹妹此時勸阻我,這是不看好我,這還了得。法蘭西斯科梗著脖子非要比試。

  “亞麗,不要擔心,營中有全套的護具,不會有大的傷害。”趙烈笑著說道,好嘛,趙烈一看法蘭西斯科的怨念深重,不給他發洩一番,他是絕不甘休,得,還是從了吧。

  亞歷山卓撅著嘴瞪了他哥哥幾眼,法蘭西斯科硬起心腸沒有服軟。

  趙烈不打算占法蘭西斯科的便宜,告之,今日歇息一天,明天對決,法蘭西斯科同意了,畢竟他在海上十來天,還是有點疲憊。

  晚上,趙秦氏和趙娥從難民營歸來,看到未來的媳婦的哥哥來到,立即備宴款待,席中趙秦氏對法蘭西斯科十分客氣,敬為上賓,雙方相談甚歡,法蘭西斯科看到男方的母親和妹妹同自家妹妹相處融洽也很是高興。

  飯後,當趙秦氏聽聞趙烈要同法蘭西斯科對決,也是大略知曉對方的意思,對於趙烈將這個少女拉來石島的行徑也是有點愧疚,不過,還是吩咐趙烈小心在意,不可傷了自己,對於能不能傷了對方。

  嗯,她老人家認為教訓一下也好,這關係到婚後家中誰人做主的大事。

  趙烈也是聽的目瞪口呆,這同日後家中誰人做主有何關聯,真是哭笑不得。

  法蘭西斯科也是疲倦極了,晚上與妹妹說著話就睡著了,亞歷山卓和瑪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抬上了床。

  第二天巳時中,在亞歷山卓瑪塔和趙烈一方的趙秦氏、趙猛、趙鋒、趙娥以及十余名護衛的注視下,趙烈和法蘭西斯科身披全身哥特式戰甲在府中的演武場比鬥。

  法蘭西斯科在昨晚和今早聽亞歷山卓談了趙烈諸事,也是甚為佩服這個未來的妹夫,三年時間打下濟州、北華的偌大的領地,他也親眼看到了趙烈艦隊的龐大,就連澳門葡萄牙人也是遠遠不如。

  濟州艦隊、炮臺、步軍以及屬下的百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個妹夫可算有勇有謀,配得上自家的妹妹,但是,一碼歸一碼,擄走妹妹這件事這口氣法蘭西斯科要出,畢竟這件事讓他擔驚受怕了整整三年。

  兩個全甲的武士相向而對,趙烈比法蘭西斯科高了一些、粗壯一些,但是首先發動攻擊的是法蘭西斯科,他雙手持劍揮砍向趙烈,這柄劍是未開鋒的歐洲步戰重劍,趙烈看到他的兵器就知道他的氣力很大,這柄長一米三十餘的重劍不是誰都可以掄起來的。

  趙烈用左手的圓盾格擋重劍,只聽砰的一聲響,趙烈左手圓盾一頓,法蘭西斯科的重劍則被彈開,法蘭西斯科腰腹用力,反身運劍,重劍又劈向趙烈,趙烈又是如法炮製,圓盾格擋。

  於是但聽得砰砰的響聲不斷,火星亂冒,法蘭西斯科的重劍不斷擊打著圓盾,一氣三十來劍的劈砍都被趙烈用盾和雁翎刀擋出,法蘭西斯科累的直喘粗氣,勉強揮動重劍攻擊,趙烈則是防禦的遊刃有餘,並不出擊。

  此時,誰都看的出來,趙烈的武力遠在法蘭西斯科之上,如今只是想讓法蘭西斯科。

  法蘭西斯科也是明白了這個道理,但這更刺激的他加力猛砍,怎麼說他也是澳門有名的武士,今日的比試太過丟臉了,對方明顯留了力想讓於他,這讓他實在掛不住臉面。

  實際上說是對決,不過是用重劍大刀不斷擊打對手讓對手支持不住或是丟掉兵器或是被擊打倒地,現下趙烈只是防禦不攻擊還沒有大礙,法蘭西斯科盡全力擊打他自己先堅持不下去了,實在丟面。

  但聽得砰砰的一陣亂響過後,法蘭西斯科還是徒勞無功,最後氣的將重劍一摔,大喊一聲,“好了,你贏了,我不是對手。”

  氣哼哼的來到場邊運氣。他心裡這個憋屈,心中也是暗驚,這個黑小子好大的氣力讓他現下雙膀麻木。

  “承讓,今日你我二人不分勝負,待日後再戰。”趙烈打開面甲笑道,他是微微氣喘,面色未變。

  “不,我輸了就是輸了,你讓著我,我不是你的對手。”法蘭西斯科說道:“你的戰力很強,就是到了英格蘭你的武力也是強悍的。”英格蘭人和波蘭人是歐洲聞名的力士,他們身量粗壯,氣力極大,單對單的決鬥是有名的武士。

  “哥哥,你的戰力比幾年前還強,揮劍有力,動作靈敏,不虧是我洛佩斯家的武士。”亞歷山卓走上前來邊給法蘭西斯科擦汗邊笑著說道。她都沒有誇大,三年未見,法蘭西斯科的劍術和氣力都有增長。

  法蘭西斯科此時大汗淋漓,他摘下頭盔,臉露笑容,妹妹的稱讚還是讓他高興起來。不過,眼睛一掃一旁的趙烈,立時氣餒起來,這人太強,如今都沒有怎麼出汗。

  趙秦氏笑呵呵的極為得意,看看,這就是我趙家的孩子,不只是能決勝千里之外,自身武力也是強橫,不虧是我生出的兒子,趙秦氏的眼睛都快笑沒了。

  趙烈則是沒有多少得色,不過是比武一場,一旦到戰陣之上,個人的勇武只是一小部分,軍兵的編組、歷練以及軍法的嚴酷才是根本,實際上,戰爭的結果往往在戰場下就決定了,趙烈對於這種單對單的較量沒有大的興趣,當然,他不可能在大舅哥和未婚妻面前表現出來。

  這個插曲就這樣平安過去,法蘭西斯科也認可了這個黑大個是個人傑,可以當一個合適的公國的君主,妹妹與他結婚倒也合適,嗯,在他的心中,有自己的領地、軍隊和臣民就是類似歐洲那些不大不小的公國。妹妹能當上王后他也滿意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8

第201章 兒女親事愁煞人

  北華的夏季是涼爽舒適的,比起遼東來清涼不少。

  今日一大早起來,方順一家就開始忙碌起來,作為七樹屯的村長,方順要帶著長子方遠山以及村裡近百名的精壯前往修葺通往鄰村的道路,這是北華政務廳馬大人下的嚴令,命北華平原各地拓寬整修道路。

  其實道路早在開拓之初就開闢出來了,只是不夠寬敞平坦,因此拓寬壓平道路是很平常的事。

  方順吩咐了家中的妻子和次子方高山下地除草時一定帶去兵器以防萬一後,與大兒子攜帶刀槍鍬稿來到村裡的打穀場,只見已經有十餘名精壯來到空地上。

  辰時初,方順帶領著近百名的精壯出村向東一字排開忙活起來,活計其實很簡單,就是將原有的道路向兩側拓寬一丈,用馬拉碾子壓實,並在道路兩側挖出排水溝,防止馬上到來的雨季雨水的沖刷。

  沒有人監工,都是各村自行趕工,不過,上面嚴令,如果道路拓寬不合格村裡將會被苛以重稅,所以,各村不敢怠慢,都是既快又好的忙碌著,深恐被挑出錯處來。

  一個時辰後,大家已經是拓寬了百余步的道路,排水溝也是挖好,大傢伙也是汗流浹背,方順下令休息頓飯的時間,一天都是這般忙碌,方順知道還是得讓大夥多休息一下,不然到了下午恐怕體力不濟,反而欲速而不達。

  大傢伙在一起汗水聊天,氣氛輕鬆,在北華的日子雖說清苦,但是有盼頭啊,今年的每戶的五十畝田畝都耕種下去,如今到了夏季風調雨順,只要不發大水肯定就是一個好年景。

  而且趙大人規定的三年免稅這才第二年,大傢伙都是預計今年家裡都會有不少的余錢,許多人家都開始籌畫明年建房以及給子女舉辦婚事的事宜,現下只要大傢伙一聚到一起就離不開這個話題。

  “方頭,你家的兩個兒子都二十來歲了,明年得辦事了吧。”老于頭邊擦汗邊問道,他還是用老稱呼。

  “遠山的事定了,鄰村老高家的十五歲的二丫頭,我們兩家打算明年夏天蓋了新房就馬上就辦婚事。”方順眼中喜悅的眼神一閃,不過轉瞬即逝,“唉,高山的事不好辦,咱們遼民裡的丫頭太少了,就是有的也造就被預定了,不好辦啊。”

  “是啊,俺家的也到時候了,俺一去打聽,周圍人家的丫頭有的十歲都被定親了,俺是愁得要命,家裡就一個娃,怎麼辦好啊。”老於頭長歎一聲,看了看遠處正在瘋鬧不知道愁的兒子。

  “這個不用太愁,每個村都是這樣,上面趙大人已經發話,要從大明找來女娃子,三兩年內辦妥,這是政務廳昨日剛剛通曉的。”方順說道。

  “當真,方頭你可不要騙俺。”老於頭眼睛瞪得溜圓,鬍子一翹一翹的很是滑稽。

  “我說老於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方順一瞪眼。

  “俺這不是心急嘛,方頭不要放在心上。”老於頭乾笑兩聲,掩飾般的又擦了把汗。

  西面遠處塵頭大起,隱隱的馬蹄聲響起,方順急忙下令全體起身戒備,雖說很可能是前往東方隔離區的破虜軍兵丁,方順可是不敢大意,萬一是阿努伊人的散騎呢,小心無大錯。

  近百青壯手拿長槍火銃組成方陣,十分整肅,這是去年冬天破虜軍派人到村操練三月的結果。

  整個冬天破虜軍每村派三個軍兵操練村民,開啟了北華預備兵役的序幕,如今的成果在這一刻展現出來。

  這裡的火銃都是老式的火繩槍,沒有燧發槍,人數也不多,只有二十名,主要是對付阿努伊人的弓箭,畢竟阿努伊人弓箭對於許多沒有披甲的青壯威脅不小。

  當幾十名騎兵和旗幟出現在視線裡時,大家鬆了口氣,這是破虜軍的騎兵,紅色的大旗黑色的大字“破虜”標明了他們的身份。戰馬沒有小跑,而是信馬由韁的走著,後面是長長的遼民的隊伍,這是從方茂港出發前往東方開拓的新到的遼民。

  新到的遼民膽怯卻十分好奇的看著道邊駐立的七樹屯方陣,方陣中的人衣著雜亂肯定不是一旁押送他們的軍爺,但是也是個個健壯,精氣神十足,威風凜凜,讓他們這些還為前程發愁迷惘的遼民羡慕,這就是最先抵達定居的遼民。

  看看他們周圍綠油油廣闊的田畝,手拿刀槍的精氣神,真是讓人羡慕,這就是在方茂港大人們所說的開拓生活,看來大人們沒有誆騙我等,眼前的一切就是明證,這一路走來已經有二三十個村屯都是這般了。

  看到面前紛亂的隊伍,在膽怯羡慕的目光下方順等人腰杆挺得筆直,看到他們就象看到往日的自己,一種自豪和優越感油然而生。

  看看,早到的我們都已安居樂業了,你們這才開始啊,這裡的田畝都是我們用血汗換來的,你們則是剛剛開始要埋頭苦幹啊,不厚道暗附以後的幾個月有你們苦頭吃了。

  方順則盯著其中的一些十幾歲的女娃,他整整衣服,走上前去,向一個兵丁說道:“這位軍爺,這是到哪裡的隊伍。”

  “這是到新遼河上游開拓的遼民。”兵丁看看他,說了一句。軍規規定對百姓必須好言好語,不能蠻橫,否則就是關禁閉罰餉的懲戒。

  “軍爺你看,這裡有不少好女娃,俺們這裡男娃太多,俺能不能他們商議……”方順剛剛開頭就被兵丁打斷,“那是不用想了,這一路上每個村屯的村長都是如此,方茂港顧大人發話了,沿途不可襲擾新到遼民,至於他們定居後的事宜那是你們的事。”

  方順乾笑著施了個禮,道聲謝,返回佇列,心道聰明人倒是不少啊,都知道上前搭話。

  嗯,不對,他腳步一停,定居後不管,那不是可以派人跟著他們看看到哪裡定居,這新來的遼民肯定是同俺們當年一樣處處艱難,要是能夠幫著他們……嗯,就手……嗯嗯,回去好好商議一下,方順精神大振,腳步輕快的走回。

  遼民繼續行進的隊伍後面綴著兩個尾巴,遠遠的跟隨,當護衛的破虜軍兵丁發現後前往詢問,發現是一個屯堡的村長派來看看遼民安置在什麼地方,以便聯姻,這讓護衛的百總哭笑不得,怎麼辦,百總也是深知北華男多女少的情形,得,睜隻眼閉隻眼吧,也難為了這個村長,也是為全村青壯著想啊。

  不過,當軍兵們將這個事當作笑談傳出去後,很多的村長開始效仿,此是後話。

  趙廣和他的弟弟趙元全身披著破爛的棉甲,手拿著長槍,同其他手拿兵器的三十餘名青壯一起警惕的站在西崗子村東的小崗上。

  從這裡可以看到周圍十餘裡的動靜,在村子的北部全村三百來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正在開荒,這裡大部是草地和兩片大的松樹和楊樹林子,草地的開荒還是較好處理的。

  只是林地的開拓就沒那麼容易了,樹木伐倒,大點原木都是方茂港大人們點名要的,小一些的原木都被村中留下將來建房、打造傢俱用。

  最麻煩的是樹根的清理,只是一個樹根就會忙活多半天,挖完林子的樹根後,還要將深耕掩埋樹坑和草地,最後平整地面,只是這片林地就用了近兩個月的時間,而草原上早已經深耕完畢,並種上了番薯。

  趙廣和趙元向東向北仔細的觀望,這兩個方向上同破虜軍設立的隔離區相鄰,阿努伊人出現過,一個月前甚至同正在開荒的村民交戰過,村裡三個村民死亡,六個村民受傷,殺死了八個來犯的阿努伊人,出事之後,破虜軍加緊了這一片的巡查,阿努伊人再也沒有來過。

  趙廣和趙元的老爹趙利民正帶著自家最小的兒子趙浩以及鄰居家黃繼善的兒子黃海子,照料村中的二十三匹濟州馬。

  濟州馬不大,但是畢竟是大牲口,拉運木料,平整土地,開拓道路,深耕土地那是比人強的太多,沒有這些濟州馬,村裡到現在也不能種上番薯,那麼冬天裡的口糧就會吃緊了。

  這不,這兩天先後有兩匹濟州馬患病而死,村長老韓大發雷霆,命令趙利民帶人照料馬匹,今日更是沒有讓馬匹出去幹活,就是想讓辛苦了兩個多月的馬匹好好歇歇。

  趙利民看看正在往馬房裡送草的趙浩和黃海子,兩個大半小子一邊幹活一邊打鬧,一副精力旺盛的樣子。

  看到他們趙利民也就有了安慰,這裡雖說很是辛苦,時不時還有些阿努伊人搗亂,但畢竟還是很有盼頭的,等到最後的林地平整完畢,每戶將會有五十畝地分下來,明年開春就各家耕種自家的田畝了,三年免稅,三年後十稅一而已。

  想到這些,遼東鎮江、身彌島的往昔已經開始模糊了,這裡將是新的家園了。

  趙利民進入馬房給馬槽里加了些雜豆,給馬匹加點料,讓馬匹健壯一些,這是村長和全村老少的眼珠子啊。

  他估摸了一下,還有半個多時辰,清理完馬糞,讓這兩個熊小子好生看護馬匹,他回家將家裡的地窩子的頂棚好好修整一下,前日的降雨自家地窩子的棚頂有點漏水。

  想起地窩子,老趙就會祈求明年風調雨順,一定要大豐收,要不然哪來的錢糧建房啊,如今全村都住在地窩子裡,雖說原木在村南堆了好大一垛,不過還是得再等兩年。

  老趙往村東的方向望瞭望,聽了聽,沒有什麼動靜,他歎口氣,往家中走去,心道這些北華夷人也不是讓人省心的,但願一切平安,自家的兩個小子今日可是當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8

第202章 消失的阿努伊人

  方茂港的碼頭上濟州的船隊又到達了,此番運力又有增加,十艘剛剛投入的八百噸戰艦當作商船開始投入使用,此番船隊運來了兩萬兩千名難民,五萬石雜糧,以及一千四百匹濟州馬。

  從而今年到達的難民達到了六萬四千餘人,今年十二萬人的運送人數估摸肯定完成。這樣,濟州將只有四萬餘遼民滯留,待得明年開海,只須兩趟就可將他們運送完畢。

  當下職掌方茂港的顧五嶽站在新建的方茂官署外看著從船上走下來搖搖晃晃的眾多遼民歎了口氣,又得忙碌一個月了。

  只要遼民一到,將他們引領到難民營安置,沐浴清理,讓他們休息十天,恢復身體,期間檢查身體,編組隊伍,操練佇列,習練兵甲,講解如何開拓,如何耕種,如何防範阿努伊人,尤其是夜間的防護。

  最後將他們交接給政務廳和破虜軍,顧五嶽的活計才算完事,這種活計紛亂而看不到太多成績,太過憋悶。

  “羅東,隨我去難民營。”顧五嶽和羅東上馬向難民營的奔去,碼頭上有王錚負責,他很是放心,反倒是難民營準備的如何,讓他很是掛念,畢竟此番人馬太多,瑣事繁巨。

  “馬總鎮,這三個月來,我軍在隔離區內外殺死了九百余阿努伊人,我軍損失了四十九人,遼民一百一十八人。”北華鎮鎮撫說道。

  趙烈將作為獨立於政務廳之外的北華軍設立為北華鎮,濟州軍為濟州鎮,馬全福作為北華鎮的首任總兵,統領著北華一個騎兵千總和三個步兵千總。

  李祿作為濟州鎮總鎮統領著濟州島的三個步兵千總,黃漢作為軍務部首任部長,職掌著一個騎兵千總和七個步兵千總。

  當然他們的軍餉都是由政務廳掌控、發放,總鎮和千總只有指揮權沒有行政權,趙烈這也是未雨綢繆。

  馬全福起身站在案前,端詳著案上剛剛繪製的輿圖,這是歷經多半年繪製出來的草圖,在北華鎮控制的範圍內繪製的極為詳盡,山脈、平原、大小河流等一一標注,北華鎮掌控之外的北華平原東北端,以及東南部十勝地區還有北華島西南的道南松前都是模糊標注。

  馬全福細細端詳北大營範圍內,這裡從北大營往北往東有著三十裡的隔離區,所謂隔離區就是將阿努伊人和遼民隔開的無人地帶。

  這個計畫是由後到北華就任北華政務部部長的萬基提出的,就是利用全甲的第一騎兵千總將隔離區裡的阿努伊人或是殺死或是驅離,然後,步兵千總護衛著遼民將隔離區的林木全部清除,讓阿努伊人進入這一地區後無處藏身。

  北華鎮守護在隔離區外沿,人為隔絕阿努伊人同遼民的接觸,這一政策大大減少了遼民的傷亡。

  當然,隔離區是移動的,當下一批遼民抵達時,意味著將向東向北繼續開闢隔離區,原有的隔離區將會成為新到遼民的開拓所。

  這不,上午馬全福接到方茂北華政務部萬基的急令,馬上開闢新的隔離區,馬全福知道新的遼民登陸了,他馬上召集手下軍將開始會商開闢新的隔離區的事宜。

  “總鎮,此番開闢隔離區向東向北地域太廣,我部的兩個步兵千總恐怕照應不及。”盧登州拱手說道。

  “將南大營的千總隊的五個百總調來,如今阿努伊人根本進入不了南緣,他們閑的都快生毛了。”馬全福說道,他也是無法,除了衛戍方茂港的五個百總不動外,其他都已動用了。“好在,方茂港來信,三千濟州朝鮮兵丁下一批抵達方茂港,到時東南面的開拓交給他們。”

  盧登州和黃茂林以及其他軍將對視一眼,他們當然知道東南面將會是最危險的地區,畢竟那裡臨近和人同阿努伊人混居的十勝地區,將來肯定會有大戰,搞不好幕府都會加入進來。

  “大人,朝鮮兵丁戰力堪憂啊,如此重要地區交給他們可行?”黃茂林很是不看好。

  “你懂什麼。”馬全福一點滿臉橫肉的黃茂林,“這是趙烈大人安置,朝鮮兵只要殺死五個阿努伊人就可分得北華五十畝田地。他們能不拼命。就憑這點,這些朝鮮兵也能與阿努伊人、和人玩命。”

  黃茂林不甘的撓撓頭,“大人,這也太過便宜他們了,只要殺死五個阿努伊人就可分田,我等拼死拼活的能有多少田畝。”

  趙烈早就下令破虜軍水步軍兵丁傷殘、陣亡等情形下除了給予錢糧還會分配北華的田畝,只是具體的田畝數沒有發佈。

  “你小子別看五大三粗的,只會拐彎抹角的打探,忒不爽利。”馬全福罵道:“趙烈大人律令已到,破虜軍兵丁退役將會有百畝的配田,傷亡者兩百畝配田,怎麼樣,滿意了吧。”

  在座軍將歡聲雷動,他們即使是軍將也不過是多分五十畝田畝,他們的主要收入是軍餉,但是下面的軍兵軍心將會大振,對於作戰將會大有裨益。

  “好了,好消息不止這一條,你等也感覺到了,最近月來阿努伊人的襲擾大大下降,想來數月來我軍殺死千余阿努伊青壯,臨近我等阿努伊部落不過三萬餘人,其中青壯數千,如此折損他們定會支撐不住,本將估計他們沒有人力繼續折騰了,本將會帶領騎兵千總深入掃蕩,給他們加把火,讓他們早日潰逃。你等則盡全力清除隔離區的阿努伊人,早日安置遼民。”說道這裡,馬全福面容一整。

  “須知提前一日安置好遼民,大人將會少花費無數錢糧。趙烈大人言道這兩年的緊要之地就是北華,石島和濟州的錢糧都花費在此地,可見大人對我等北華軍的期許,諸位要同本將一同盡速完成大人所托。”

  下面的軍將們起身轟然應諾。

  接下來的半月時間裡,北華平原東部北部與北華軍相鄰的部落不斷遭到北華軍騎軍的襲擾。

  北華軍沒有大肆殺戮,反抗的阿努伊人盡皆剷除,其他的阿努伊人被焚毀居所,向北向東驅趕,當然其中三個屈服的小部落不在其中,他們將會被分配土地,教授耕種。

  瓦拉納西帶領著兩百余名族人趕到領地南部的塔納漁場時,幾十處的房屋都已被燒毀,只剩下黑灰的殘骸,這是五天內領地南部被焚毀的第三處居所。

  如果說去年明人還離庫圖那班部落較遠,並不相接的話,兩個月前明人就近在咫尺了。

  瓦拉納西看著百多名返回家園的老少圍著二十多個被殺親人的屍體痛哭,心中的憤恨無以言表。

  明人對於庫圖那班部落沒有招降,只有屠殺和驅趕,說明他們已經知道庫圖那班部落就是領頭襲擾他們開拓的罪魁,庫圖那班部落危險了。

  瓦拉納西數月來同其他五個反抗的部落聯合在一起,不斷向明人的隔離區和耕種區滲透,殺傷明人,但是太過艱難。

  二十余裡的隔離區都在明人騎兵巡查範圍之內,即使晝伏夜行接近到明人耕種區發起攻擊,明人的農莊裡也是全副武裝戒備,襲擊的人員大部損失。

  到如今幾個部落已經損失上千的精壯,僅僅庫圖那班部落就折損四百餘人,但是沒有效果,明人還是不斷的開拓領地,瓦拉納西上個月已經停止了這種毫無意義的攻擊,該為後路打算了,他知道直接對陣他們沒有贏得希望。

  望著眼前清澈的河流,以及河上被焚毀的幾艘小小的漁船,他苦笑一聲,這眼前世代居住的青山綠水將不會屬於自己了。

  瓦拉納西決然的下令將南部的族民全部向北遷移,同時向德加西部落派出使者。

  三天後,瓦拉納西、凱西提在雙方五六百族兵的護衛下在南部走了一遭,觀看了四五個被焚毀的村屯。

  雖說相互敵視多年,不過眼前的慘狀讓凱西提和他帶來的長老們驚詫萬分,明人不惜一切佔據全島的意圖一覽無遺。

  這已經不是個別部落的事了,凱西提慶倖有庫圖那班部落擋在南面,否則德加西部落就會是如此下場,但是庫圖那班部落敗亡後接著明人就會攻擊德加西部落。

  兩天後,他們遇到了全甲雙馬奔襲的五十名明軍騎兵,雙方突然相遇,爆發混戰,明軍留下了六名騎兵的屍體,他們則損失了三十五名族人,還有二十餘人負傷。

  明軍的披甲堅固,只有近身肉搏才能殺傷他們,因此自身的傷亡也會慘重,明軍看到他們人多勢眾快馬逃離,他們的馬匹馬力當然比不上明人的雙馬,只能追之莫及了。

  這次交戰大大打擊了凱西提的信心,這點明軍已經是如此難對付,當明軍大隊來襲,德加西部落絕無幸理。

  “說吧,瓦拉納西,你請我來是如何打算的。”凱西提摸摸滿臉鬍鬚,面色凝重的說道。

  “凱西提,我們幾個部落抵擋不住了,下一步就會是你們部落,這個你不會否認吧。”瓦拉納西問道。

  “沒錯。”凱西提等著瓦拉納西下文。

  “我們十來個部落一起向北進入山裡,過了北山,在北部還有一個不大的平原,在那裡足夠我們生活的。”瓦拉納西說道。

  “那不是一樣,明人早晚會到達那裡。”凱西提失望的搖搖頭,他沒想到向來多智的瓦拉納西提出的是這種建議。

  “不一樣,北山方圓百餘裡,明人要安置平原的開墾,沒有餘力進入北部,最起碼幾年內沒有可能,但是,南部的和人不會讓明人取得這裡,我派人打探的結果是他們已經在海上打了一仗,和人敗了,不過和人的大將軍正在備戰,要同明人一決勝負,和人一旦勝利,明人必會撤離,這就是我們的機會,現下,我們只要暫先避開,明人一旦敗北,我們即刻殺回來收回我等的土地。”瓦拉納西說道。

  “這話我也聽聞過,不過,如果是明人勝了呢。”凱西提看著瓦拉納西問道。

  “那我們更應當抵達北部,那裡與北部大陸相鄰,如果和人戰敗,那麼我等即刻出海向北,那裡也有我們阿努伊人,我們聯合在一起足以立足。”瓦拉納西語氣堅定的說道。

  “你不虧多智之名,只是,我需要回去同我們的族人商議。”凱西提思量半晌後說道。

  明軍在一個月後突然發現北部的阿努伊人消失不見了。經過半月的探查,直到北部的山脈都沒有發現阿努伊人的影子,只有被焚毀廢棄一些村屯表明這裡曾經有人居住,這讓北華軍政人員百思不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8

第203章

  石島的六月正是一年的盛夏,陽光明媚,草木旺盛,正是一年最美的季節,對於亞歷山卓來講也是現下也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候。

  婚禮在即,亞歷山卓號從澳門將叔父一家、議長阿隆佐等人接到石島,出於保密的需要,他們此行是秘密前來,親人的相伴和祝福讓亞歷山卓心情極佳,每天巧笑嫣然,這也讓趙烈心情舒暢。

  六月十八日一早,在石島搭建的簡易天主教教堂裡,澳門來的克裡門托主教主持了兩人的西式婚禮。趙烈和亞歷山卓穿上了葡萄牙人傳統服飾,在兩方家人的祝福當中結為夫妻。

  西式婚禮完畢,兩人急忙又換上了中式的傳統大紅婚服舉行中式婚禮,這身婚服是孤兒院的孩子中手巧的專門給亞歷山卓這個媽媽製作的,亞歷山卓很是寶貝。

  雖說這個婚服稍稍簡陋,但是亞歷山卓毫不在乎,趙烈更是無所謂,可著亞歷山卓來。

  同西式婚禮只有家人見證不同,中式婚禮上,趙海明、李明峪、王哲等人以及趙烈的許多部下參加。

  李明峪、王哲更是全家前來道賀,黃漢、馬濤、李祿、韓建等也從濟州島趕來慶賀,孟廣山、羅長山等更是備上厚禮奉上,這個拉近與大人關係的時機如何能夠錯過。

  趙烈沒有通知千戶所的軍將,婚禮上葡萄牙人不少,私通外夷的名聲在如今的大明可是不小的罪名,都司中一些人和常汝寧正在收尋趙烈的錯處,趙烈可是不想大意。

  當然這裡少不了一個幽怨眼神的注視。

  石島的軍民也是每人發了一兩銀子,作為大人婚禮的賞賜,整個石島也是喜氣洋洋,軍戶、工匠、遼民也推選代表獻上禮品祝賀大人。

  喜宴上,諸位部下逐一敬酒,讓趙烈早早的不省人事,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看到身邊熟睡的亞歷山卓才回想起昨日的婚禮,趙烈苦笑不已,自家兩輩子的唯一的婚禮就這樣昏昏然過去了,新婚之夜還是在這般情形下渡過的,想來亞歷山卓很是委屈吧。

  趙烈輕吻亞歷山卓額頭,亞歷山卓睫毛頻動,醒了過來。

  “早上好,亞麗。”趙烈微笑道。

  “早上好,烈。”亞歷山卓微笑回道。

  “昨晚我醉倒了,沒有陪你,很是愧疚。”趙烈伸臂摟住亞歷山卓的肩頭說道。

  “哦,我是很孤單。”亞歷山卓想起昨晚自己一個人的守候,有點委屈,拍了一下趙烈的胸口,“不過,我決定原諒你。”

  “謝謝,亞麗,以後不會了。”趙烈擁抱著她深情的吻著,亞歷山卓熱情的回應,這也算是補過昨晚的良宵吧。

  當兩人洗漱出門向趙海明、趙秦氏問安時,已經是辰時末了,天光大亮,當亞歷山卓向趙秦氏敬茶時,走路的彆扭姿態讓趙秦氏抿嘴一笑,看看兩腮暈紅的亞歷山卓,接過茶杯,讓丫鬟扶著亞歷山卓坐下敘話,趙烈則是磕頭請安後被趙秦氏趕了出去,說是婆媳二人要敘敘話。

  趙烈剛剛回返自己的院落,餘大寶稟報,杜立求見。

  杜立帶來了遼東的消息。

  六月五日,袁承煥在旅順雙島召集毛文龍會商戰事,歷數其大不敬,當場斬殺毛文龍,希望收攏皮島軍權。

  可惜,事情沒有向袁承煥的想像中形勢靠攏,而是向他期望的反面滑去。

  以往毛文龍主宰皮島的一切,雖說其部下在旅順的張盤,廣鹿島的尚可喜,皮島的陳繼盛、沈世魁、乾兒子毛承祿等人都各有部屬,但是介於毛文龍的威信都是甘願臣服。

  如今毛文龍被殺,一句遺囑沒有留下,十萬的軍兵以及數十萬的軍戶都如沒頭蒼蠅一般亂了陣腳。

  各個軍頭,如皮島副將陳繼盛、參將沈世魁、毛承祿、劉興治、尚可喜等人各成一派,亂鬥不止,糧餉斷絕,軍民逃亡甚重。

  對於殺死戰死毛文龍的袁承煥,這些人的反應倒是一致,具皆大罵,上本參劾,彈劾的摺子雪片般飛往京師,至於袁承煥的命令更是無人在意。他的派出的使者被陳繼盛轟出門外,鎩羽而歸。

  袁承煥也是措手不及,這個戲本它不應該是如此的,它應該是……,此時,他是沒有能力興兵討伐的,現有的兵力謹守寧錦都是勉強,於是,袁承煥悲劇了,這個結果是他無從預料的,他隱隱感到好像此番鑄成錯事了。

  至於濟州方面,三個月來,濟州向皮島輸入十萬石糧草換取了三萬五千遼民,這是毛文龍首肯的,這些人已經被運到濟州島的難民營。

  雖說各個廋弱不堪,不過將養些時日還能恢復過來,趙烈對於丁口是無限渴望的,不過,這項行動因為這場內亂停止。

  東江已經沒有下決斷的人了,幾個巨頭各個不服,誰說了也不算,張盤、尚可喜等人還好點,他們不在皮島上,沈世魁、陳繼盛、毛承祿等人的屬下已經是爆發了幾次衝突,這時誰還顧得上這些丁口、糧秣之事。

  趙烈長歎一聲,歷史車輪滾滾不可抗拒,明明他已經提點了毛文龍,不過毛文龍太過自傲了,他肯定是不信袁承煥敢於先斬後奏,畢竟他是朝廷二品大員,只有天子下令才能處置他。偏偏袁蠻子就這般幹了,毛文龍定是死不瞑目。

  趙烈立即召集趙猛、黃漢、馬濤、李祿等人,通報了這一消息。

  “杜立從遼東得到消息,皇太極從八旗抽調精兵,將會於秋季借道北元入寇薊鎮。”趙烈當然乃是臆測,此事恐怕剛剛籌畫,只在女真上層知曉。

  杜立聽得一愣,不過既然大人如此說了,他只有點頭,嗯,是我聽到的,“數萬女真披甲會攻幾處殘敗關口,定會破關而入,如此大明富庶之京畿近在眼前,建奴怎會放過。”

  趙烈看看四周趙猛、黃漢、唐顯文、李祿、韓建等人,他們各個表情驚詫,“我等整軍數年,如今初具實力,此番建奴入寇,正是我等建功立業之時,如果我軍殲敵一部,立下奇功,則我等就可進一步升入要職,掌控更多的軍兵丁口,如此我等就會在大明立下根基。諸位,可有擊敗建奴把握。”

  “大人,放心,前年鐵山一戰,我軍大敗建奴,軍心大振,今日再戰,我軍上下必會再敗賊寇,揚我軍威。”黃漢一聽大戰降臨,立時興奮起來。

  “大人,我軍敗敵不難,只是須得避其主力決戰,再者建奴大股披甲騎兵也是我軍勁敵。”謹慎的李祿隱約提出自己的擔心。

  “有敢戰之心就好。”趙烈說道:“然則,我軍勢單力孤,當然不可與敵決戰,還是那句話,騎兵大成之日才是我等與敵決戰之時,此番還是多路探查,殲敵小部。”

  “黃漢、李祿即刻回返濟州,加緊操練軍兵,尤其是新建的騎兵,當於九月底前完成整訓,等待出征的命令。”趙烈命道。

  “遵命。”兩人躬身施禮回應。

  “趙猛、徐鴻、唐顯文你等備足軍械、糧草、火藥、兵甲,以備大戰所需。”

  趙猛、徐鴻、唐顯文轟然應諾。

  金黃色的金幣,泛著白光的銀幣,紅黃色的銅幣擺在了幾個人的面前,這是濟州匠戶營中外工匠們趕制的錢幣,正面是濟州島的粗略模樣,背面是幾艘海船行駛在大海上的場面。

  “金銀幣含量都是在九成,一個金幣可換十個銀幣,一個銀幣可換百個銅幣。根據大人的諭令,正面是濟州島的形制,背面是航海的圖樣,如果,大人滿意,屬下返回後即可開始大量趕制。”馬濤端詳著趙烈的表情說道,這是反復製作了五次,幾經修改才鑄造出來的,也不知道大人是否滿意。

  “嗯,不錯。”趙烈試了試錢幣的硬度,大小,三種錢幣泛著各自金屬的亮光,顯得製作十分精良,金銀幣直徑都在一寸有餘,重一兩有餘,“回去後可以大量趕制,不過,發行嘛,我認為可以成立錢莊專門發行。”

  “大人,我軍建立錢莊倒是很好的生意,如今濟州市面上的錢莊都是一些朝鮮人開設的,我漢民借貸不易,錢利極高,這半年來發生了幾次漢民同店主的衝突。如我軍建立錢莊,他們必定小心行事,不敢如以往般肆意訂立錢利。”馬濤說道。

  “如今的錢莊是如何運作。”趙烈問道。

  “如今的錢莊是百姓商家到錢莊用銀兩兌換銅錢,商家還有個別百姓將銀錢送入錢莊,交些保管利錢,錢莊再將銀錢借貸出去,收取利錢,如此錢莊獲利頗豐。”馬濤言道。

  “這是兩頭收錢,難怪獲利頗豐。”趙烈砸吧了下嘴,當下的錢莊像是後世的某些部門吃完上家吃下家啊,刀刀不落空,“這般收錢,百姓到錢莊存錢的多嗎。”

  “怎麼可能多,極少,大人,到錢莊存錢的都是商家,畢竟有些銀錢出入還是錢莊方便,其實,錢莊收取的銀錢不多,但凡開設錢莊的都是家裡頗有資財的,也不指望外面收來多少銀錢,放貸出去的大多是自家的銀兩。”馬濤說道。

  “如此,我軍還真是有開設錢莊的必要,嗯,是銀行的必要。”趙烈說道。

  “大人,銀行為何物?”黃漢問道。

  “嗯,這個,和錢莊略同。”趙烈撓撓頭說道。

  “嗯,這個,大人,那不如還喚作錢莊,百姓倒也明白。”黃漢一愣道。

  “這個大不同,我所謂銀行,乃是銀錢往來的所在,一者,百姓商家到此存錢,銀行不收利錢,還付給百姓利錢。”趙烈剛說到這,李祿張大嘴巴看著趙烈,這大人是不是說顛倒了,其他人倒是忍得住,估摸大人還有後話。

  “二者,收取放貸出去的利錢只是付給百姓利錢的三倍到四倍,賺取二者之間的利差。”趙烈就當沒看到屬下的表情繼續說道。

  “三者,鑄造發行錢幣只有這一家銀行進行,其他錢莊不可鑄造、發行,只可放貸。”

  “大人這般行事這銀行必是獲利極豐,這鑄造錢幣就可獲利五成以上,真乃暴利。”唐顯文咂巴著嘴說道,他經常是與羅長山廝混,這裡的門道如今也是門清。

  “不止,大人,如果是這點利錢,濟州、北華的百姓大都到銀行借貸,如此人數眾多也是不小獲利,再者,百姓借貸總額,家中家底我等也是心中有數。”馬濤說道。

  “不錯,你等也是有心了。”趙烈朝他們豎了豎大拇指,以示嘉獎,“這裡還有一個絕大的好處,你等沒有在意。”

  “大人,還有大的好處,當真?這錢莊也沒有其他的進項了。”李祿摸了摸自家兩撇小胡說道。

  “如是到銀行存錢付給你利錢,你存不存。”趙烈問道。

  “當然存,不存是傻子,這是白拿錢的好事啊。”李祿哢吧著眼睛說道。

  “如此,就當兩年後,北華、濟州百姓日子好過了,手裡有些銀錢,有半數的百姓家存了五兩銀到銀行,銀行可有多少銀兩。”趙烈問道。

  “就當是有三萬戶存錢,那也是十五萬兩。”李祿扒拉著手指算到。

  “如此,就會有十五萬兩銀子讓我等使用。”趙烈說道。

  “那百姓都取回去怎辦。”李祿呆呆的問道。

  “如是常年存錢,每年都有利錢,你都取出去,那不是傻子。”黃漢用手一點李祿,其他人盡皆大笑,李祿撓撓頭乾笑兩聲。

  “過年過節,婚喪嫁娶這些用些銀子,其他時候他們都會放到銀行,除非,破虜軍戰敗,百姓驚慌才全部取回銀兩。”趙烈說道。

  眾人盡皆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看來這銀行是大有可為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9

第204章 貝勒議政

  遼東瀋陽大政殿中,一口陰陽頓挫的遼東官話迴響在殿堂中。

  “汗王,諸位大貝勒,至今年五月止,驅使漢民開墾荒田九十八萬七千餘畝,設立村屯三百零五座,設立漢軍牛錄三百零七個,至此,大汗立漢官開荒田可謂大成。”範文程言畢躬身謝恩。

  “一年多的時間不過是開墾了不足百萬的荒田,當真可笑。”二貝勒阿敏鄙夷的撇撇嘴。

  “二貝勒所言極是,這般尼堪就是散懶成性,不用刀槍逼迫絕不肯麻利的幹活。”莽古爾泰與阿敏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阿敏斥責,他就在一旁敲敲邊鼓。

  當然他們是心中有氣,這裡許多漢民和荒田都是從他們鑲藍旗、正藍旗中劃撥出去的,這讓他們極為不滿,尤其是丁口,現下遼東丁口就是錢糧,因為人力的缺失,讓他們兩藍旗內耕種拙荊見肘。

  大貝勒代善只聽不言,這裡的彎彎繞他當然知曉,他的兩紅旗屬下同樣有漢奴和荒田的損失。

  然而,如果他也加入聲討的隊伍中,只怕皇太極會認為三大貝勒相互勾連。

  代善明白立漢官驅使漢民開拓荒地,不出幾年定會大成,每畝得收成收取五成,這會讓大金入庫極多的田產,畢竟這些漢民原來都是旗奴,他們是在刀槍相逼下幹活,這番是在為自己幹活,兩廂不可道里計。

  再則,原有旗內收入很多會被旗內女真貴族和旗主上下其手欺瞞不少,根本就不上報,讓朝廷損失不少田賦,此番由漢官管轄,許多的欺瞞再不存在,讓田賦大增,只是讓原有的旗丁極為辛苦。

  因為旗內原有的漢奴大減,他們只有親自動手耕種了,這讓他們怨氣不少。

  阿敏、莽古爾泰從中作梗的最大原因是今後這些田賦交於朝廷,實際上是落入了皇太極的手中,這會大大加強皇太極兩黃旗的實力。

  將來有一天皇太極定會真正的成為帝王,乾綱獨斷,讓所謂眾王議政成為擺設,這是他們最不願看到的,也是代善不願看到的,不過,既然阿敏、莽古爾泰放炮,他決定還是少說為妙。

  皇太極心中厭惡至極,不過七八萬的丁口,因為漢民逃亡田畝凋敝,朝廷收入銳減,府庫中搶掠遼東漢人的銀錢也是花費殆盡,因此朝廷擠出的錢糧也是極少。

  眾多漢民在忍饑挨餓的情形下開拓出近百萬的田畝,已經是讓他喜出望外了,到了這兩個蠢貨的嘴裡,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皇太極清楚這兩人是認為他拋開八旗的開拓觸及了眾王議政,這才是他們反對的根本,大約代善也是如此想的吧,皇太極餘光看看代善。

  端坐如山的代善忽然感到渾身一寒,這讓他心中驚懼。

  皇太極看看僵在當場,滿臉冒汗的範文程,心中明白漢臣當然是不能同女真貴族尤其是大貝勒抗辯的,這是大金的規矩,他看看站立在一旁的豪格,遞了一個眼色。

  “兩位大貝勒,七八萬的丁口,錢糧短缺匱乏,開拓近百萬畝田畝卻也不易了,如此我大金也能多出不少的錢糧。”豪格同皇太極一般粗壯,只是勇武有餘智謀稍差,不過,這裡淺顯的道理他當然明白,在父汗的示意下前來解圍。

  “今日所議都是枉論,還是看看今年能打出多少的錢糧再說吧。”阿敏別有用心的說道。

  說是別有用心,這是因為今年到了現下,雨水極少,如果在接下來的半個多月裡沒有大的降雨,今年糧食歉收就是定局了。

  皇太極心中大恨,阿敏此言其心可誅,十分的歹毒,這是變相的貶低他的決策,動搖他的威嚴。

  皇太極暗中屏氣,心中暗道制怒,自前年鐵山戰敗後,皇太極咬牙處罰了濟爾哈朗,也藉口阿敏是主帥也應擔責,罰沒了他五個牛錄,加上征朝的折損,這讓阿敏實力受損,也讓自感不妙的阿敏更加的瘋狂。

  “父汗,二大貝勒其言大謬,當下已是夏末,我遼東只降下寥寥數場小雨,旱情極重,二大貝勒此時所言……”皇太極可以制怒,小年輕子豪格可是控制不住,跳將出來指責阿敏,不過,皇太極馬上制止了豪格的話。

  “長輩商談,晚輩不得多嘴。”皇太極肅容訓斥,他心中暗歎,豪格勇武有餘,城府不足,也十分欠缺活泛,話可以說,但是不能太過激烈,這時還不是翻臉的時候,這種稍顯魯莽的行事是皇太極最不放心的豪格的所在。

  阿敏兇狠的瞪著豪格,他沒想到這個皇太極的黃毛小子竟敢當眾斥責他,這讓他極為的惱火,畢竟他是大金建國過程中建立殊攻的二大貝勒,豪格是什麼,不過是有個好爹的小崽子而已。

  豪格雖然退後,不過,眼睛也是回瞪阿敏,寸步不讓。

  皇太極揮手讓範文程退下,此番奏對是在大朝會之前,也是皇太極彰顯一下屯田的成果,給八旗各個旗主一個交代,從人家其中將丁口分來,沒有個結果肯定是不能服眾的,不過,這一切都讓阿敏和莽古爾泰攪合了,這讓皇太極十分的憋屈。

  “來人,讓殿外的各貝勒大臣入內。”皇太極命道,大朝會商議的內容才是關鍵。

  岳托、薩哈廉、阿巴泰、阿濟格、多爾袞,德格類、濟爾哈朗、碩托,甚至只有十二歲的多澤也來到殿內,這是全體貝勒共議國事的大朝會。

  來到的諸貝勒跪拜皇太極,參見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

  岳托、薩哈廉、阿巴泰、阿濟格、濟爾哈朗、碩托這都是傾向他的貝勒,多爾袞則是不得不屈從他,多澤是唯多爾袞是從的小屁孩,德格類則是同母哥哥莽古爾泰的跟屁蟲,皇太極估算了一下雙方的對比,心下稍安,此番議政不能出現閃失啊。

  “各位貝勒大臣,去年遼東水患極重,田產大降,今年以來,旱情危急,估算糧米產量不如去歲。”皇太極邊說邊環顧了各位貝勒大臣,“我大金府庫本已匱乏,今年田賦大減,將會入不敷出,召集此番共議國事,本王力主伐明,奪取明人錢糧丁口,反哺我大金國力,渡過此番難關。”

  下面的眾貝勒盡皆驚詫。

  “不知汗王所言伐明是攻取大明何處,前者我大金數次攻打寧錦都沒有攻下,雖說奪取了一些丁口,不過錢糧所得有限,恐怕只是杯水車薪。”莽古爾泰發問道。

  皇太極聽聞深恨之,兩番激戰甯錦,袁承煥、趙率教、滿桂抵死堅守,攻取不下,這成了阿敏、莽古爾泰攻訐他的口頭禪了,說道何處都要提及一番。

  “遼西大明堅城眾多,錦州、寧遠、山海都是堅城,我軍不可力敵,父汗曾言,過堅城而擊之,本王籌謀抽調八旗精兵向西北經蒙南入薊鎮,攻入大明富庶京畿,如此大明財賦子女任我大金取之。”皇太極說出了自己的打算,繞開遼西堅城和善於堅守的袁蠻子,從蒙南借道攻擊薊鎮。

  下面登時議論紛紛,眾人開始商議汗王所言。

  莽古爾泰和阿敏眼神對視後,阿敏言道:“汗王所言伐明之事,過於冒險,八旗旗丁不過近十萬,其中可動用者不過六七萬,西北蒙古林丹汗及其獵犬虎視眈眈,東南大明東江不時襲擾我大金沿海各州,遼西數萬遼鎮明軍,我大金可謂四面皆敵,如此我大金主力奔襲數千里,非數月不可還,如此林丹汗、袁蠻子、東江毛文龍動作起來,我大金根基不穩啊。”阿敏此言也不無道理,當然只是一種可能性。

  “二貝勒所言不無道理,不過,我軍一旦破關而入,大明皇帝必會招其遼鎮勤王,這可是大明所謂最精銳的邊軍,袁蠻子縱有攻擊大金之心也不敢抗旨,只能聽命行事,眾位貝勒然否。”皇太極當然是早有準備,只要他提議的,阿敏和莽古爾泰就會反駁一二,不做好功課不行啊。

  “汗王所言極是,大明崇禎不過是深宮裡婦人養大的小輩,從不經戰陣,膽小如鼠,得知我大金軍駕臨,登時就會嚇得神魂出竅,恨不得將大明各地的兵馬調來護駕,遼鎮明軍必是頭一個接到旨意的。”身材高大瘦削的阿濟格高聲說道。

  登時其他各個小貝勒們一片哄笑,殿內充斥著粗豪的笑鬧聲,如是往昔,皇太極必會呵斥,建國十餘年啦,這幫兵痞還是不懂規矩,不過,今日皇太極正需要他們笑鬧開來,攪和一下。

  莽古爾泰怒瞪了下面眾人一眼,幾個小貝勒看到莽古爾泰不悅,登時收了聲。

  “汗王,就算如此,林丹汗和東江毛文龍也是咬人的毒蛇不可不防。”莽古爾泰道,莽古爾泰沒有在遼鎮是否會回師救援上糾纏,深宮怨婦養大的崽子能有多大膽略,大家心知肚明,何況還有大明內閣百官在側,遼鎮必定回師。

  “眾位想想,我軍如是十月中下破關而入,林丹汗得到消息最快是十一月初,他在那裡,在歸化城過冬,本王不論其膽略如何,敢不敢全力攻擊我軍背後,此時,就算他半月時間集結部眾打算短我歸路,此時草原大雪封路,他也是寸步難行了,等到來年春季,我等早已得勝而歸了。”皇太極大手一揮,仿佛此事不值一哂。

  “汗王所言極是,林丹汗自喻為鐵木真黃金家族的後人,所謂天可汗,不過其鼠目寸光、優柔寡斷、心胸狹小,定然不敢全軍出擊,最多派出其大將試探一番。”嶽托上前言道。

  “就算如此,東江十來萬的明軍也是腹心之患,雖說毛文龍一向是偷襲、暗算之小人,不過,大明京畿被圍,我軍主力遠在數千里之外,加上大明皇帝的催促,毛文龍定會鋌而走險,敗壞我大金沿海各州,不可不察。”阿敏沉聲說道。

  “如此說來,只要解決了毛文龍,我軍就可後顧無憂矣。”皇太極笑道,目光炯炯注視阿敏。

  “當然,毛文龍乃是心腹之患,此人不除,我大金後方不寧,怎可遠赴千里。”阿敏心中略感不對,但是如何不對卻不得而知,只有強撐下去。

  “哈哈。”皇太極仰天長笑,眾人摸不著頭腦,這是汗王讓二貝勒、三貝勒氣的失心瘋了。

  “好叫二貝勒得知,毛賊與六月初被袁承煥斬於旅順雙島,二貝勒還有何話說。”皇太極滿臉笑容說道。

  “不可能。”阿敏瞠目喝道。

  其他貝勒也是大驚,堂上登時大嘩。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9

第205章 三岔屯

  “來人,讓李永芳上殿。”皇太極今日頭一遭心中湧起快意,多虧自家聽到李永芳的稟報後,馬上命人封鎖消息,一個是打算核查到底是否真實,二者就是想打阿敏和莽古爾泰一個措手不及。

  身量不高但是較為粗壯的撫順駙馬李永芳進入大殿,他膽怯的看看案後的皇太極,以及坐在兩側面色不善的代善、阿敏、莽古爾泰,李永芳當然明白皇太極和三位貝勒的微妙局面。

  不過,如今皇太極可是汗王,其他人對付他還要使出一些手段,皇太極則是揮手就可以讓他的家族灰飛煙滅,他如今當然只能聽命於皇太極。如今他是被皇太極任命為專事打探大明事宜的總兵官,當然是皇太極的奴才。

  “汗王王,奴才李永芳拜見。”李永芳俯首叩頭,只見他的豬尾巴上下飛舞,轉瞬叩拜完畢。

  “免了,李永芳說說哨探的回報。”皇太極擺了擺手。

  “汗王,六月初,大明袁承煥召集東江總兵官毛文龍至撫順雙島商議糧餉事宜,毛文龍上島後不久,袁承煥命人請出尚方寶劍即刻將毛文龍斬首,罪名是不聽上命,蓄養私兵,私通建奴,呃,金國。”李永芳心中暗罵,多長時間了稱呼還變不過來。

  好在此時沒人計較這個,都是關心毛文龍的消息,這才是他們關心的。

  “李永芳,爺問你,毛文龍被斬之事確實嗎。”莽古爾泰問道。

  “三大貝勒,此事千真萬確,奴才前幾日就得到消息,這兩日反復讓人確認過,分別從海商,從東江各島的逃民處打探,如今東江各島亂成一團,副將陳繼盛控制不了其他軍將各個軍將為了搶奪軍權、糧餉,已經動了刀槍,甚至有人開始搶劫海商。”李永芳誠惶誠恐的回道,這位爺脾氣大,心眼小,不好侍候啊。

  岳托、薩哈廉、濟爾哈朗、阿濟格等人臉露喜色,這個到處亂串的耗子終於死了,雖說毛文龍不能造成大金實力大損,但是他派人不斷襲擾大金的海州、複州、金州、蓋州、旅順、鎮江堡等沿海地帶,偷襲當地女真屯堡,鼓動漢民殺官造反,造成這些地方的動盪,實是金國大患。

  今日,卻是被大明官員殺死了,眾人既感到高興也感到極為荒謬,這特麼是真的嗎。

  “二貝勒,如今毛賊授首,你還待何言?”皇太極和顏悅色的問道。

  “全聽汗王吩咐。”當著一眾小輩的面前,阿敏實在是沒臉反悔,憋屈的認命。

  “如此,大政已定,各旗主回去開始挑選勇士,兩月後出師伐明。”皇太極沉聲說道:“此番出征,雖說略有風險,不過只要破關而入,大明京畿無數錢糧丁口任我大金享用,各位定要全力整軍備戰,立下戰功者,本王不吝獎賞。”

  “嗻。”一眾貝勒齊聲應答,聲勢十足。

  阿敏與莽古爾泰不甘的對視一眼,心中大恨。

  代善則是老神在在的一副神遊模樣。

  眾小貝勒則是欣喜不已,終於又可以出去搶大明瞭,歷次的搶掠大明都是滿載而歸,這次更當如此。

  複州南部三岔屯是一個新建的漢民村子,都屬新建的漢軍旗,這裡都是漢民在漢軍固山額真管理之下,如今的村中的漢軍牛錄乃是方西門方爺,同如今遼東漢民大多缺衣少穿、身形枯廋的形象不同,方爺可是微微發福,不過,向來笑口常開的方爺今日可是眉頭緊皺。

  “二弟,如今還有一個多月就是秋收,可是高粱的粒子還沒有往年的一半大,這可如何是好,如今村裡大部分的人都是用野菜苦熬著,秋上收的糧食還不夠交稅的,今年冬天得有不少人熬不下去,你這個牛錄不好當啊。”方東門身穿著半新的青布褂子,坐在矮凳上,擔憂的看著二弟。

  老方家能有今日局面,他深知是二弟的功勞,如今眼看歉收,如果到時還是收不上糧食,交不出田賦,那就是滔天大禍。

  “大哥,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我可是不信石庭柱石大人甯完我甯大人不心急,要知道漢民屯田之時乃是範文程、高鴻中、寧完我等人上書建言的,今上下旨佟圖賴佟大人任漢軍旗固山額真,石庭柱大人任右翼額真,甯完我甯大人出任贊畫,佟大人在漢軍中另有要務,都是甯大人和石大人掌總,如今屯田沒有產出,最心急的就是這二位爺,他們肯定再想方設法籌畫,免稅,賑災都已報請,否則事到臨頭,那就是人頭落地的事了。”方西門右手捋了捋溜光水滑的豬尾巴,咬牙說道。

  “真的假的,二弟,這可是關乎咱們方家十幾口子的性命。”方東門急的滿頭冒汗,方西門一妻一妾,兩子三女,方東門家一妻一子一女這是一大家子的性命。

  “這都我使銀子從石大人的幕僚陳廷那裡打聽到的,如今石大人也是急的滿嘴大泡。”方西門搖了搖圓滾滾的腦袋,他也是度日如年,“大哥,如今只有聽從上差的諭令,我等能有什麼辦法。”

  方東門眼睛發直的看向院門,魂魄早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方西門看看霜打茄子似的大哥,歎了口氣,他的這位大哥就是個老好人,誰也不想得罪,亂髮善心,遇事猶豫無斷,不過畢竟是自家的親大哥不是,這些年來也是幫襯自家不少。

  “大哥,我意你這兩天到西南二十余裡外的湯家港去一遭,看看有沒有海船,同那裡的船頭商議一番。”方西門小聲嘀咕道。

  “二弟這是為何,這……”方東門一激靈,脫口而出,聲可是大了些。

  “小聲。”方西門狠狠的瞪了一眼方東門。

  “擅離屯所,這可是殺頭的罪過。”方東門身子顫抖的說道。

  “帶著我的手令,一般不會攔阻,這也是沒法子,如果到時上面的大人當真將我等不管不顧,我等也不能坐以待斃,用大哥的話講這是我方家十餘口性命攸關的大事。”方西門咬了咬牙。

  “逃海也不是辦法,能到哪裡去,東江的明軍可是要拿我等的人頭領賞的。”成了漢奴的遼民都剃了發,東江兵砍了去就冒充建奴的首級升官發財。

  “這不也是沒法子,大不了獻上兩千兩銀子足以讓船頭將我等帶到山東,到了山東扮作逃亡遼民,就無人在意了。”方西門肉疼的一拍腿,下了個狠心。

  砰、砰,大門傳來不斷的敲打聲,讓兄弟兩人嚇了一跳,“方大人,大人,俺是路有啊,東頭挑水澆地的老唐死了,大人。”路有的破鑼嗓子不斷的響著。

  方西門鬆了口氣,是平時跟他很緊的路有。

  “好了,別號喪了。”方東門出去將大門打開,只見上身光著膀子,下身只穿一條破爛褲子的路有驚慌的站在門前。

  “怎麼回事,老焦今日怎麼帶隊的,只一天就死了人。”方西門走出來喝道,焦遠是村裡的另一個領催,他和方東門換著帶隊到村東五裡的小河去提水澆地,如果不是有著小河水澆地,村裡的莊稼早就渴死了。

  “大人,我等來回提水已是三趟了,都是累得要死,這番老唐提水走到一半,一聲沒吭就栽在地上口吐白沫,隨即就死了。”路有用他那乾瘦的手擦著臉上不斷淌下的黑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額真大人,這大夥看到老唐死了,都沒心思幹活了,大人。”路有小心翼翼的看看方西門,猶豫著。

  “路有,我平日裡對你們兄弟不薄吧,你們兄弟與我大哥親厚,我給你們分配了上好的三十畝田,平日出役也是拍給你們輕省的活計,你放心,只要本牛錄還在任上,你們兄弟我一定幫襯。”方西門很是大氣的說道。

  “大人兄弟二人對我等的恩情我等當然不敢忘,小人方才猶疑,是因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路有一躬身訕笑著說道。

  “路有,有話直說,有大人為你做主。”方西門拍拍路有汗津津的膀子,呸,娘的,真是硌手。

  “大人,小的看大夥的面相有前幾年作亂南逃時的模樣,這不,俺急忙跑回來稟報大人。”路有邊說邊小心翼翼的看著方西門。

  方西門眼睛一縮,不錯,如今糧食大減,交不起糧,在大明主政時,大不了逃荒而去,以後再回來,如今女真老爺當家,可是要殺頭的,村民肯定是有伶俐的想到了此處。

  “二弟,這可如何是好,當年可是血流成河啊,這可……”方東門絮絮叨叨的說道,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大哥。”方西門大喊一聲打斷了方東門的碎碎念,“此時到交糧的日子還遠,放心,不事到臨頭,誰也下不了狠心殺官逃亡,這裡臨海,北面、東面都是女真老爺的地界,往哪裡逃。”

  此話一說,方東門總算緩了過來。方西門搖了搖頭,這位大哥真不適合這個亂世,太過心善無斷。

  方東門喚來後院的老婆,換了身衣服急忙同路有向東面走去,安撫一眾屯民,他也馬上停了提水澆地,此時,讓屯民回去安歇為上,過了這幾天,緩過來就會好些,不過,他也明白不過是權宜之計,關鍵還是看大人們能不能減免錢糧,否則早晚得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9

第206章 京師寒秋

  京師的節氣一向分明,這不,剛剛九月的天,早晚的涼爽了起來,總算熬過了幹熱的盛夏。

  皇城東側不起眼的文淵閣,大明內閣中樞之地,大明首輔,太傅、文淵閣大學士韓爌,次輔、文淵閣大學士、戶部尚書李標,文淵閣大學士、禮部尚書錢龍錫正在會商各地奏陳。

  每天都有各地的條陳送抵此處,這裡就是大明的中樞,政事都是先由閣臣會商完畢之後,再票擬天子,天子朱批後返還內閣,再交由六部及地方大員處置。

  六十余歲的韓爌頭髮花白,不過臉色紅潤,精神矍鑠,正對一個條陳深思,此是登萊道王廷試的催餉奏陳。

  其中言春季以來,登萊戰兵、衛所兵的糧餉大多拖欠,消滅聞香教的戰功酬賞也未對付,如今軍兵怨聲載道,軍令不行,恐有鬧餉兵亂之憂。

  再者,東江諸島混亂不堪,糧餉無著,軍民不斷逃離,大部逃向登萊,人數之眾恐有當年遼民蔽海來投的之象,具皆衣不蔽體,消瘦乾枯,慘狀實不忍睹,望朝廷發給錢糧撫恤,切切。

  作為四朝老臣韓爌從來沒有如此頭痛,如今大明的薊鎮、宣大、寧遠鬧餉,陝西三年兩旱,百姓衣食無著,易子相食,民亂不斷,西南奢家反叛,福建水師同海盜戰亂不止,東江毛文龍被殺軍政崩潰,都是在這一年來發生的亂局。

  這是這位老臣幾十年宦海生涯中遇到的最大的危機,偏偏當下他是大明內閣首輔,處理此番變亂乃是分內之事。

  其實事情也是簡單,說白了就是糧餉的事,無論鬧餉、旱災、民亂、剿匪、平叛,只要有糧餉都能處理妥當。

  不過,如今大明就是沒有錢糧,戶部的帳冊比銀庫裡的銀子都多,因此這一切都是了無解的難題,這讓韓爌深感無奈,生出退隱之心,既然解決不了難題,還是致仕返回山西老家安享晚年吧。

  只是還須一個妥當的藉口,不然年輕氣盛的天子恐怕不能應允,當然,在此之前,盡力辦妥眼前棘手之事的操守他還是有的。

  “李大人,登萊道王廷試催餉的摺子又到了,這一月已是三催了,可見登萊欠餉已久,下面軍兵恐有異動,汝立啊,如今你職掌戶部,還是由你督辦吧。”韓爌完全可以直接票擬天子,天子朱批戶部辦理。

  只是內閣閣老之間重大決斷向來事前通氣,達成一定協定再行票擬已成慣例,韓爌當然知曉戶部艱難,於是與李標溝通一番就更為必要了。

  “這個。”瘦削的李標從案後緊鎖雙眉的抬起頭來,如今只要提起戶部撥給銀兩,他就是頭痛欲裂。

  戶部當下只有十余萬兩銀子,其他進項要等到秋賦上繳後才能有點銀錢,不過,九邊糧餉就占了大半,實際上這些銀兩不過是在戶部的帳冊上打個轉而已。

  可是大明北地處處欠餉,如今山東布政使、陝西、山西巡撫,宣大總督、薊遼督師、福建巡撫、河南巡撫、總督川、雲、貴的朱燮元的請餉摺子已擺滿了他的案頭。

  其他大明各地州府道的催餉摺子早已將他的桌案淹沒了,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老大人,如今戶部只有托底的十余萬兩銀子,這是本官絕不敢動用的,如今大明北地局面不知何時就有不時之需,這是救急的銀兩,萬萬不可輕動。”

  “汝立啊,登萊如今局勢危急,軍兵欠餉半年,東江軍民蔽海而來,嗷嗷待哺,再無糧餉接濟,我恐又是一個薊鎮亂局,到時如何了得。”韓爌提點了一下李標。

  薊鎮兵亂就是因為欠餉半年,擊退北虜的功賞遲遲未曾對付,這才造成兵變,事後不少的官員兵將被追究下獄。

  李標痛苦的搖搖頭,枯瘦的手掌撫向額頭,頭疼欲裂啊,韓爌沒有催促,對於李標的難處他是感同身受,都不容易啊,他眼看著一年來,李標漸漸消瘦下去,心力交瘁啊。

  “老大人,這般吧,與我半月時間,到時離秋賦上繳沒有多少時日了,既有萬一也可盤旋一二,如何?”李標放下手臂,看向韓爌,眼睛裡有著血絲隱現。

  “唉,汝立啊,公務繁巨,還是要多保重身體,如今你還不如我這個老朽安康。”李標年近五十,比他小十五六歲,不過從外表上看如同六十老朽。

  韓爌也是有感而發,都說內閣大學士乃是大明仕途巔峰,文淵閣乃是大明官員矚目之所,那也要分在何時入閣,今日之文淵閣就是木頭座椅那也是滾燙熬人啊。

  “登萊之事就如此票擬吧,看看萬歲如何定奪吧。”韓爌說道,也就是認可了李標的拖延半月辦理的建言,不過,這要通秉天子,不足二十歲的天子可是少年人的急脾氣,不敢耽擱。

  錢龍錫在一旁沒有多言,關於戶部的話題每天都在這裡上演,他知道就是自己在李標的位置上早就請辭了,李標也是能任事的,挺到如今,他就不參合了,他自己的糟心事就夠多的了,不比李標的少。

  自從上番袁崇煥入朝,錢龍錫與其飲宴,期間相談甚歡。

  兩人都是直爽的性子,嘴上不把門,席中兩人俱言東江毛文龍粗鄙武夫,藐視朝廷,奉召不入,割據東江,手下軍兵只聽其一人軍令,嫣然一國矣,此種武夫乃是大禍之本,袁崇煥言,此人能用則用,不從調遣則殺之,盡收其兵,如此西南兩路圍堵建奴,錢龍錫撫掌贊同,稱之大善。

  兩個多月前,袁蠻子果然殺了毛文龍,不想不但沒有盡收東江兵權,東江反而大亂,副將、參將、遊擊等各自把持兵權,全不顧上官差遣,軍民逃亡不斷,不但失去登萊屏障之用,反而成為禍亂遼海之源。

  消息傳來,禦史台彈劾袁承煥的摺子不斷,地方大員彈劾之聲四起,只是天子留中不發,讓人揣測不已。

  就在此時,錢龍錫與袁承煥的宴飲中的言談不知如何傳出,一時言官群起彈劾,俱言錢龍錫是禍國之輩,上書俱言天子辦其之罪,禦史高捷更是上書斥其為國賊。

  這一月來,錢龍錫狼狽不堪,此時他是根本沒有心境再管其他閒事,他預感到自家在文淵閣呆不長了,現下他只求能夠全身而退。

  韓爌打開下一封奏陳,乃是總督陝西、寧夏、甘肅軍務駐守固原的武之望發來的,也是請餉的摺子。

  言稱,固原等軍鎮已經多半年沒有發下糧餉,軍兵疲敝,無心剿匪,有甚者,已有亂民混入軍中,妖言惑眾,如今軍兵人心惶惶,軍無戰心,恐有不測之亂,請求即刻發下餉銀,安定軍心,平息謠言,甚急,切切。

  韓爌將登萊和固原發來的兩封摺子對比一看,兩者所言都是緊急萬分,甚至字裡行間不顧臉面都有了祈求之勢,王廷試韓爌不甚知曉,武之望他可是知之甚詳。

  武之望也是四朝老臣,歷任遼東海蓋兵備道,登萊巡撫,南京兵部侍郎等要職,向來恪盡職守,敢想敢言,如今丟棄臉面上書以求,可見固原形勢之危急,可是戶部如今無銀可用。

  韓爌看罷多時無語靜默,此時他是下定決心,下值後即刻寫下辭呈,明日呈與天子,自家知自家事,他掌控不了如今大明朝野,還是致仕讓賢吧。

  韓爌將摺子遞給李標,無言的返回座位,果然,須臾,長歎聲傳來,“這可如何是好,如何了得。”李標情急下脫口而出洩氣之言,已經顧不得失去閣臣的體面了。

  韓爌沒有催促,就是再三逼迫也不會多出一兩銀子來,還是讓李標好好思量一下舉措,這兩個摺子萬歲一定會詰問。

  外面腳步聲響起,一個當值太監手捧一個摺子快步入內。

  “諸位大人,這是總督雲貴的朱大人快馬發來的捷報。”太監陰柔的聲音響起,不過,此時三人沒有在意,因為兩個月來終於有捷報傳來,雖說是西南的雲貴不是遼東、登萊,不過畢竟是喜事臨門。

  韓爌破開封印,打開摺子看了半晌,李標和錢龍錫翹首以待。

  看罷後,韓爌笑容滿面,“月前,在朱燮元朱大人籌畫下,于永寧設伏圍困奢崇明、安邦彥等亂賊兩萬餘人,經數天苦戰,盡殲亂匪,擒獲奢崇明、安邦彥等亂党頭目,未雨綢繆計當即斬殺,至此,八年反叛已平。大喜,大驚喜啊。”

  李標、錢龍錫聽聞也是欣喜若狂。

  自天啟元年,內閣調集川中土司兵援助遼東,石柱兵慷慨赴死,同為土司的奢崇明父子則認為利用大明戰敗自立之機已到。

  他們率兩萬步騎兵假借援遼半途攻佔重慶,殺死四川巡撫徐可求等二十餘名大明官員,接著攻佔合江、瀘州、遵義等地,自立為王,稱為大樑。

  大明聚集兵馬將其擊敗,收復重慶、合江等地,不過,奢崇明父子逃到水西同土司安邦彥合流,堅持至今。

  朱燮元複職後調集兵馬終於將其全殲,八年之亂,花費無數錢糧,終於平亂,朱燮元老而彌堅,不虧幹臣之名。

  “老大人,我等應即刻稟報萬歲,萬歲等待捷報已是望眼欲穿了。”錢龍錫急忙說道,他如今焦頭亂額,可是想讓這個喜訊沖淡崇禎對於他的惡感。

  此言一出,韓爌搖頭無語,望眼欲穿是真的,不過萬歲等待的捷報可是遼東戰報,與西南無干,不過,畢竟是幾年來最好的消息。

  幾人還是收拾一下,趕往乾清宮,幾人出得室外,發現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分,一股寒意襲來,韓爌打了個寒戰,頓覺遍體生寒,方才的喜悅淡了很多,反倒是這股寒意佔據了身子,冷到心裡,他裹了裹外披的大氅,帶頭走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9

第207章 青年天子

  使是閣臣面見天子那也是要預先差人稟報,溝通好時間後閣臣再行覲見,不過,此番有平定西南的大好消息在手,韓爌等三人相信天子定會馬上接見,於是三人在兩個值守太監的帶領下直驅乾清宮。

  不出三位閣臣所料,大明天子崇禎帝朱由檢正在乾清宮與內閣和司禮監遞進的各地的摺子做著鬥爭,而且鬥爭了整整一個下午。

  “萬歲爺,如今已是酉時末了,禦膳房上的飯菜已是熱了一回,還望萬歲爺保重身體。”秉筆太監王承恩跪拜言道。

  “哦,酉時末了?”年輕的天子抬起頭往往窗外,外面已經沒有了光亮,朱由檢揉了揉眉頭,此時王承恩上前幫著敲打一下朱由檢的肩頭。

  “如此,就讓……”外間敲門聲響起,“你去看看什麼事。”朱由檢吩咐道。

  王承恩恭敬應答,躬身後退來到外間門口,打開殿門,只見屬下王德化戰於門外,十余步外就是三位大明閣臣。

  王承恩搖搖一拜,接著沉臉向王德化問道:“何事如此,萬歲爺忙碌了幾個時辰,正要用膳。”

  他知道幾個閣臣沒有通秉就前來覲見肯定是有要事,不過這話他也得說出來,讓幾個閣臣聽聽如果是太過掃興的消息還是等萬歲用膳完畢後再說,或者明日再言不遲。

  王德化這個憋屈啊,各個閣老相攜而來,他還真不敢不通秉,他可不是王承恩,沒那麼大的塊頭,擋不住啊。

  “王大伴勿急,此番我等前來覲見陛下,實有天大喜訊。”韓爌笑語殷殷道。

  他深知面前此人是宮中數千太監中權勢最重者,王承恩不是司禮監掌印這個太監中職位最高者,不過不是他當不上,而是天子一刻也不能離開他。

  從信王潛邸開始,王承恩就是當今身邊唯一的親信,如果王承恩出任掌印太監離開萬歲處理庶務,那麼萬歲就會手足無措,因此王承恩就以秉筆太監之名留在萬歲身邊侍候著,得罪誰都可以,此人萬萬不可得罪。

  作為閣老來說,身前榮光已是人臣頂峰,得罪也是無妨,不過,到了如此地位,家族早已是枝繁葉茂,除非你不顧及子孫後代,否則王承恩不可得罪,只可結交,好在王承恩此人還算知曉利害,從不依仗天子寵信胡亂作為。

  “原來是閣老有要事駕到,幾位稍後,待咱家通秉萬歲爺。”王承恩笑著躬身施禮道,他沒有打探是什麼消息,他相信韓爌等人不敢欺瞞與他。

  “如此叨擾公公了。”韓爌笑眯眯的拱手回禮,李標也是施禮,只有錢龍錫面目僵硬的躬身施禮。

  須臾,王承恩打開殿門,引領眾人入殿。

  “臣等叩見萬歲。”韓爌、李標、錢龍錫跪拜於地。

  “眾卿平身。來人,看座。”崇禎用手虛扶。

  一旁時候的幾個伶俐小太監快步過來放下幾個錦凳。

  “臣賀喜陛下,今日總督雲貴川的朱大人快馬飛報,日前全殲反叛之賊酋奢崇明和安邦彥以下兩萬余叛軍,陛下,歷經八年動亂如今西南鼎定。”韓爌躬身施禮雙手呈上朱燮元的塘報。

  王承恩的提點很是明顯了,萬歲此時還沒有用飯,有事快說,韓爌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呈上捷報。

  “哦,快與我一觀。”朱由檢蒼白的面容泛出一點紅色,他激動的說道。

  王承恩快步趨前雙手捧起奏陳返身呈與朱由檢。

  朱由檢拿起奏陳,一目十行的看著,邊看邊露出微笑,看罷,他又從頭細看了盞茶功夫才意猶未盡的放下奏陳,眼裡放光的看看三位閣臣。

  “幾位閣老,此番當真是好消息,我大明終於將欲反叛自立的夷酋蕩平,此乃天大喜訊,八年的清剿今日終於告捷,天佑大明啊。”年輕的天子此刻目光炯炯,精神抖擻,一改兩年來的憋屈。

  “秉陛下,此乃是陛下重用朱燮元此等幹臣之功,想朱大人被魏忠賢此等小人陷害革職待勘,致使原本進剿局面大好的雲貴陷入相持,萬歲剛一登基就將朱大人官復原職,總督三省軍務,才有如此大勝,陛下才是此番大勝的最大功臣。”王承恩跪拜於地,朗聲言道。

  “好你個王承恩,愈來愈會說了。”朱由檢大笑著用手一點王承恩。

  “王公公此言有理,朱大人數年前本有機會一掃叛賊,不料被魏賊陷害奪職待勘,才讓叛賊有了喘息之機,不是陛下慧眼識人,無有今日之大捷。”韓爌躬身言道,李標、錢龍錫同聲附和。

  “武之望、朱燮元、袁承煥、孫承宗都是我大明能臣幹吏,受阻于魏忠賢此等巨奸,流放閒置,乃朝野之損失,寡人不過是人盡其才罷了,不必過譽。”朱由檢笑著擺擺手。

  不過誰都看的出他確是欣喜至極,祖宗的江山得複,心情大佳,“韓卿、李卿、錢卿你等明日合議一番,如何對朱大人及其麾下賞功,萬不可傷了將士之心。”

  說道最後,朱由檢語氣一重,意有所指。

  李標心下一寒,他當然明白萬歲這是讓他籌措錢糧賞功,這讓他萬分無奈,實在是賞無可賞啊,所有的手段都已用盡,這才勉強讓朝野運作,但是出現大災大功確實是無能為力了,唉,這是要逼瘋他啊。

  所謂為國理財同一家一戶理財大同小異,不過是開源節流。

  節流不用想了,萬歲登基以來已經是再三節儉,裁撤了不少宮內開銷,剩下地方開銷泰半拖欠,如何節流,那只有開源。

  大明財賦來源泰半在田賦上,如今除了田賦,萬曆年間已經開徵遼餉,天啟年間就已經加征遼餉,崇禎年間有開徵剿餉、練餉,遼餉又一再加征。

  升鬥小民如今也是度日艱難,交完田賦三餉後只余不足半年米糧,都是夾雜野菜雜米度日,只能求佛拜神保佑風調雨順,一遇災荒只有賣身為奴或是逃荒而去。

  只有仕紳家族風雨不倒,遇到災年放債奪田反是愈加壯大,如今納糧戶數比萬曆年間少了一成有餘,此是明證。

  李標自家在老家高邑的田產數年來就翻了一倍,難道向士紳徵稅,那是取死之道。

  就連萬歲深恨一毛不拔的士紳大戶們,卻也是不敢觸碰千年來士紳不納糧的體例,至於加征商稅,更是在任的京官和地方官員的禁忌。

  在大明經商沒有官宦背景恐怕產業早就被人奪了去,凡是豪商都有治所官員的股子,甚至其本身就是官員的代理,豈有自己給自己加稅道理。

  於是天啟年間始,朝廷幾番商議加征商稅,建言者皆稱十稅一的商稅過低,不過,建言一出則朝野上下輿情洶洶,俱言朝廷不可與民爭利,致使加征商稅建言拖宕至今,商稅還是堅挺的十稅一。

  李標自咐如果他提議強征商稅李家家破人亡之日就在眼前,因為他就是所有在任官員的死敵,明槍暗箭防不勝防,為官多年多少有些紕漏有些人情往來,這般人如是抓住這些攀扯,就連天子也是保不得他。

  如此李標數月來苦思冥想,左右不能,黔驢技窮。

  韓爌暗歎一口氣,心下同情身邊這位同僚。

  “臣竭盡所能。”李標肅容回道,心下決斷說什麼也要儘快請辭,這活計沒法幹了,可惜了,他惋惜自己只有五十歲作為閣臣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卻只能乞骸骨了。

  韓爌深知李標,看他居然沒有叫苦,爽快的應答,心下明白李標已是心懷去意,看來內閣又要變換了,短短兩年內閣閣臣猶如走馬燈般更換,已是大明內閣設立以來僅有的了。

  “大伴,朕要用膳,幾位閣老帶來的捷報讓朕胃口大開啊,讓人多備碗筷,幾位閣老也在此用膳。”朱由檢此時才感到腹中饑餓難耐。

  “老奴遵旨。”王承恩急忙應答,不容易萬歲終於有了胃口。

  “陛下勞作一天,還是即刻用膳,身體緊要,臣等忙碌一日,盡皆疲敝,正要回府歇息待來日還得再來宮中當值。”韓爌等急忙推辭,開玩笑,和天子用膳就是受罪,受罪也就罷了,萬一天子提到什麼尷尬事宜,到時如何回答,如何收尾,還是少在萬歲身邊為妙。

  朱由檢看看鬚髮花白的韓爌,不由點點頭,“既然閣老主意已定,朕不強留,你等在此也是自感拘束,都回府安歇吧。”

  幾位閣臣叩謝君恩,相攜走出殿外,向宮門行去,臨到宮門,李標回首乾清宮,只有宿衛的武士和侍從的太監宮女隱約可見,他長歎一聲,這裡當真不是久留之地,有負君恩了。

  看著朱由檢狼吞虎嚥的用膳,一旁的王承恩心下歡喜,幾天來,就屬今日萬歲的胃口最佳。

  看看身形消瘦的朱由檢,不禁暗歎這個皇帝有什麼好,孤家寡人坐困紫禁城,身擔大明天下安危的重任,每日苦苦熬著。

  仔細盤算如何開源節流,選賢任能,不時天下各省災患消息傳來,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看到各地流民作亂,建奴猖獗恨不能提刀上馬,有一天開心的日子嗎,信王府裡悠閒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想到這裡看看只是棉布內褲正在用膳的天子,不禁憤恨在心,方才透過朝服的空檔見到幾位閣臣都是絲綢內褲,質地精良,所費不菲,可是當前天子只是粗布衣衫,何其謬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9

第208章 內外交困

  朱由檢香甜的用完晚膳,王承恩命人將殘席撤下。

  “大伴,將最上面的幾個奏陳拿來,朕再審閱幾封。”朱由檢吩咐道。

  “萬歲不可如此操切啊,萬歲已經連續審閱奏摺幾個時辰了,如今夜色已深,還是儘快安息了吧。”王承恩大急,如此這般煎熬鐵打的身子也挨不住,雖說天子年紀尚輕,不過,自小朱由檢的身體就不是太好,後天的保養就十分重要。

  這也就是王承恩可以這般勸誡,其他人是決不敢的。

  “大伴啊,非是朕心急,而是國事頹廢,朕接下的是怎樣的江山,你是心知肚明,再不勵精圖治,恐江山不保啊。”朱由檢長歎一聲。

  王承恩默然,真正知道大明家底的就是萬歲和幾個閣臣,大明境況可算是家徒四壁了。

  “朕剛一登基,建奴就在遼東興風作浪,陝西、山西大旱,百萬百姓衣食無著,嗷嗷待哺,戶部確是只能拿出不足五萬兩的銀子賑災。”說道這裡,朱由檢痛苦的咬了咬牙。

  “當真是笑談,堂堂大明連二十萬兩救災銀子都拿不出來,說出去,天下仕紳百姓誰信。財賦泰半陷於遼東,遼鎮卻是一敗再敗,被建奴堵在遼西動彈不得,今年來,宣大、薊鎮、東江鬧餉不斷,軍兵若是不穩,我大明還有何指望。”

  王承恩無言的奉上香茗,讓朱由檢順順氣。

  朱由檢喝了口茶,平順一下激蕩的心情。

  “大伴,你看韓爌、李標這兩位閣老如何,可否整理內政,開拓財源,整軍備戰。”朱由檢言道。

  “這,此非老奴所妄言。”王承恩向來謹慎,這般閣老所為不是他一個閹人可以擅自評論的。

  “這裡沒有外人,大伴,你大膽說說,朕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商議的了。”朱由檢言道。

  “那老奴就斗膽評論一番,我觀韓爌老大人閱歷深厚,人情練達,掌總朝政綽綽有餘,李標大人、錢龍錫大人輔佐韓大人也是盡心盡力,然,國事至今日之局面,不是安穩求全就可蒸蒸日上的,因此……”王承恩接下來沒有詳說,剩下是萬歲爺自家思量的事了。

  “大伴所言甚是,如今財賦乃是關鍵,不過,仕紳要員佔據田畝近半確是不用交稅,只靠升鬥小民稅賦增加有限,各地官吏又是上下其手,至此國庫空虛也就可知了。”朱由檢苦笑不已。

  “如今官場分南北官員派別,東林和非東林派別,各自爭權奪利,都將自家及派內利益居上,天家利益不知被他們放到哪裡,這裡尤以東林黨為最,既是東林一員,即使有了錯處也是相互遮掩,有了功勞則是大肆宣揚,非我東林一黨則是百般刁難,甚至專門佈設人員到處勾連。”

  砰的一聲,朱由檢大力拍了一下桌案,“官員如此,讓朕如何選賢任能。”

  “萬歲息怒,正因國事艱難,萬歲才更應保重龍體。”王承恩不動聲色的將案上奏陳重新安置好。

  “韓爌等三人入閣以來,做事勤勉,只是對於財賦開源則是談及不多,可算束手無策,唉,不如袁崇煥般敢於任事之人啊,知道為國聚財乃是得罪同僚同年之事,皆緘口不言,唉,如此守成何用,讓朕失望啊。”朱由檢寂寥的言道。

  王承恩心知三人去職之日不遠了,問題是這是否也是這三個閣臣所想呢。

  乾清宮內的火燭亮到亥時中才息。

  第二日,朱由檢因西南而高興一些的心情馬上就灰暗下去,因為固原和登萊的請餉摺子入宮了,司禮監當然不敢欺瞞如此重要的軍情,特意挑選出來放置于上,朱由檢一看大急,如此東西兩個重要的軍鎮危矣。

  他立即召集內閣會商舉措,不過讓他失望的是,會商沒有結果,戶部沒錢,只能等,等秋賦的上繳,沒有銀錢坐看軍鎮事危,這是何等奇葩的事情,卻在大明發生了。

  這讓朱由檢心裡冰涼,如今他只能等待秋賦,祈禱這之前的兩三個月兩鎮不要發生鬧餉,內憂外患啊,如何了局。

  第二天,大明薊鎮喜峰口內,一個商隊正在販賣馬匹、牛羊、皮貨。

  潘遠近是商隊中的護衛頭目,頭髮蓬鬆,不知多長時間沒有打理,乾瘦的身體上穿著的粗布的灰色褂子,有的地方都成了黑色,腳上穿著一雙滿是灰塵的皮靴子,這一身的扮相同其他商隊的人員也沒什麼分別,極不起眼,要不是腰胯一柄腰刀,別人很容易忽視他的護衛身份。

  此時掌櫃的正在吐沫星子亂冒的向四周的人們推銷自家的牲畜和各種皮貨。

  潘遠近則是氊帽遮陽安靜的坐在一邊,因為氊帽下面陰影的原因別人很難看清他的眼睛,這會外表安靜的他眼睛確是不斷的盯著喜峰口關隘的動靜。

  坐了四個時辰,他發現喜峰口守衛城門的兵丁們有老有少,各個骨瘦如柴,只是站了一會,就都沒了站相,身上沒有披甲,鴛鴦戰袍已經看不出本色,破爛不堪,也就是勉強蔽體,手裡拿的長槍鏽跡斑斑一看就是久不操練。

  他們萎頓的歪在那裡,只有有人出入時,他們才精神起來,那是因為有著入門錢,這是唯一吸引他們的了。

  潘遠近給他們下了定論,一個甲兵能戰十個這般乞丐兵,還是綽綽有餘。

  從西邊古北口,五道梁,經將軍關一直到喜峰口,大同小異,整個長城沿線都是由大明乞丐兵守護,潘遠近心中鄙夷,這般兵將無礙乎三兩年丟掉遼東千里江山,都是廢材。

  潘遠近大金國漢軍三等參將,乃是李永芳愛將,從撫順開始就跟從撫順駙馬,乃是李永芳的嫡系手下,三年前,皇太極登基以來命李永芳負責探查大明虛實以來,他就負責薊鎮和宣府的哨探,他利用大明關隘中可以自由出入的商隊為掩護,多派人手探查兩鎮的邊情,將兩鎮的軍將可說摸個底掉。

  宣府鎮面臨北虜的威脅,各個兵將總算是有操練,總兵麾下的戰兵還是保有些許戰力。

  至於薊鎮西有宣大拱衛,東有山海,遼西抗拒金國,備有大明冊封的朵顏三衛,多年沒有戰事,加上朝廷著力武備遼鎮和宣大,此處的衛所兵、戰兵營都是一群收門稅的稅丁而已,既不能戰也不敢戰,兩相比較薊鎮就是那個軟柿子。

  此番之所以潘遠近親自出馬,就是因為數月前皇太極命令李永芳仔細探查宣府和薊鎮明軍守備實情,因為什麼卻沒有明說,不過,李永芳和一眾心腹手下都有一個猜測,就是汗王想要叩關劫掠大明。

  於是負責這片的潘遠近不敢怠慢,因為探查出錯而被三貝勒莽古爾泰下令亂馬踏死的老馬和老孟就是前車之鑒,於是潘遠近親自帶隊探查此段的各個長城關隘,為汗王大軍探查出各處的虛實,至於汗王到底選擇哪裡攻擊,就不是他所能知曉的了。

  潘遠近看著關內四周髒亂不堪的集市,匆匆路過的衣衫襤褸的百姓,以及衣著講究的正同掌櫃的議價的大戶,心中鄙夷,這就是大明,大金至少可以讓女真人大部過上還過得去的日子。

  當然汗王是用搶劫明人的錢糧田畝獎賞了自己的族人,至於漢奴那就不用提了,大明呢,卻是讓大部分的大明人過不了日子,高下立判,於是他又為自己給女真人賣命找到了還算過得去的藉口。

  畢竟潘遠近還沒完全失去自家是個大明遼人的念頭,心裡還是有根刺,他看到獲勝無望,為保全家族田畝跟隨李永芳投奴,但是若說他是完全死心塌地也是不可能的。

  為了安慰自家尚存的一點可憐的良心,這幾年他不斷的找到大明的頑疾表明自己所為也是迫不得已,沒了法子,是大明錯了,戰敗放棄了遼東,而不是他潘遠近主動投奴。

  晚上,潘遠近一行入主了關內的一個騾馬店,邊地的商隊都是住這種便宜的騾馬店,便宜還有人照料牲口。

  住店等一切事物都是由其心腹手下姚掌櫃的一手安排,潘遠近就是裡面一個不起眼的護衛,商隊裡二十多名夥計護衛就是隨扈他的,但是他嚴令不可表露出來,就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的探查,此番探查關礙重大,他是絕不能夠出岔子。

  夜晚,潘遠近就同護衛住在一個二十人的大通鋪上,只是在晚上,他來到了姚掌櫃的單間裡,合議了半個時辰,又無聲的回到大通鋪上。

  他剛剛出來探查,住上大通鋪上時,髒到變成黑灰色的被褥和沖鼻的臭汗味讓他當場就吐了出來,心中把皇太極的八代祖宗罵個遍,都是這個建奴讓自己擔驚受怕遭這個大罪。

  現下他已經是毫不在乎了,倒下須臾就昏睡過去,每天趕路也是很累的,潘老爺也不例外。

  第二天晚上單間裡。

  “老姚,不錯,你找的這兩個夥計不賴,把喜峰口的虛實都探聽出來了。”潘遠近喝著苦茶,翹著二郎腿說道,每天只有單間裡的時光讓他享受一番。

  “大人,這兩個夥計很是活泛,能派上用場。”老姚笑眯眯的躬身侍候著,此時就是一副潘遠近家奴的模樣。

  “唉,明日再往東,已經探查過半了,老爺我也想家裡人了。”潘遠近歎息道。

  “老爺這是想太太、姨太太了吧,要不,老姚我給大人安排一下,准保大人滿意。”老姚猥瑣的笑道。

  “老混蛋,怕是你想去青樓了吧,老姚,給本將忍住,此番大不同,出了簍子別怪大人我不留情面。”潘遠近正色說道。

  這個老姚是一個打探的好手,就是太過好色,四十出頭了也改不了這個毛病,此是大忌。

  老姚急忙點頭稱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9

第209章 濟州鎮

  李祿如今的職務是濟州鎮總鎮,按說手裡應當職掌三個步兵千總和一個騎兵千總以及三個炮兵千總,但這只是紙面上軍兵。

  為何說紙面上的軍兵呢,那是因為現下他手裡只有一個步兵千總和……,嗯,沒了,其他都已經被老上司黃漢奪走了,為了備戰建奴,趙烈命令黃漢組建一個總鎮,按照三個步兵千總和一個騎兵千總以及三個炮兵百總組建。

  於是,李祿悲劇了,濟州只有四個步兵千總和一個新組建的騎兵千總,於是,三個步兵千總和一個騎兵千總被抽調,李祿幾乎成了光杆司令,如今更是。

  至於其他的軍兵只能是在濟州還剩餘的數萬遼民中挑選,還有從北華遼民中招募。因此,還要等待不短的時日。

  當然更為悲催的是蘭明山、衛銘滔,鐵山激戰沒有去上,平定北華出動的是後建的三個千總,他們的兩個千總成為破虜軍的總預備隊了,此番他們是積極求戰。

  趙烈卻是考慮再三後,還是讓經歷鐵山血戰的三個步隊出戰,畢竟此番他預估要比鐵山之戰更加血腥,為穩妥計還是讓韓建等三個千總出陣,於是蘭明山、衛銘滔憋屈的又成為了總備隊。

  “不錯,嗯,不錯,隊形再密實點,對。”如今的第二騎兵千總王海州的破鑼嗓子穿透紛亂的馬蹄聲響徹校場。

  經過五個多月的日夜整訓,如今的騎兵第二千總的兵丁們都已經是熟練的操縱馬匹排成整齊隊形衝鋒了,老王對此極為滿意。

  是的,在北華島接到抽調二百名第一騎總軍兵回濟州島組建第二騎兵千總的命令後,馬全福和王海州都猜測這是有大戰了,只是馬全福可是北華鎮的總鎮,當然不可能返回,只好由王海州帶領著兩百名的騎兵返回濟州,讓老馬羡慕的夠嗆,在北華島上如今就是無所事事。

  千余騎兵全甲騎行,五排縱列密集陣型衝擊,整個校場都是如雷的馬蹄聲,馬刀的光芒和鐵甲的黝黑相應,讓人感到是鋼鐵的軍陣快速賓士著,紛亂聲中只是沒有人的聲音,可見其整肅。

  銅號沉悶的響聲響起五次,馬速下降,後面中部的騎兵向前,軍陣重組成四十列的縱列,整個過程迅捷沒有失誤,重組的軍陣在軍號的指揮下重新提速沖陣,奔跑了一裡多地後,軍陣降速,馬力已盡,全甲的短途疾馳也就是一裡多地,蒙古馬的短途衝刺能力不強。

  王海州滿意微笑著,不易啊,就任第二千總後,經過三個多月的操練,終於成軍,雖說只能馬上投擲飛槍,使用馬刀鐵盾以及擊發火銃,排成密集陣型衝鋒,只有數十人會開弓射箭,不過總算是成軍。

  如此短的時間這些兵丁是不可能成為全能騎兵,只是馬上開弓射箭就不是一兩年時間能練出來的,長程武器只有靠火銃了,為此每個騎兵都配置了三把燧發銃一長兩短,臨陣裝彈,發射三槍,馬速極快三槍放完了也就接陣了。

  “老王,操練的不錯嘛,這第二千總也是有模有樣了。”黃漢的聲音傳來。

  黃漢是相隔兩個校場來回督戰,當下又是來到騎兵的校場看看騎總的操練,騎總的合練極為出彩,他也是心情極佳,最難的部分就要完成了。

  “那得多謝黃總鎮,屬下回到濟州,黃總鎮就將他們粗訓完了,最起碼能夠禦馬了,如此屬下才能在三個多月將其操練完畢。”王海州馬上施禮道。

  “多了我是不懂,只是按原先操練騎兵的法子先讓他們同馬匹熟識,讓老兵教他們騎馬、喂馬打理馬匹,最後將他們綁在馬上,一個多月下來果然會禦馬了,不過就是傷了二十餘人馬,可惜了。”黃漢吧嗒一下嘴,因為其中有兩個不錯的兵丁摔斷了腿,只能修養退役了,令人可惜。

  “沒法子,此番是建奴來犯,如果沒有在半年內操練完畢,就耽擱大人大事,黃總鎮也是沒有法子。”王海州開解一下黃漢,即使是他也是如此操練,時限在那。

  “怎樣,王千總,成軍了吧。”黃漢問道。

  “下午是最後一步,檢馬。”趙烈所部騎兵都是火銃兵,戰馬如果不習慣火銃和火炮的轟鳴聲,是上不得戰場的,幾次三番的操練還是不能適應的,就會被淘汰出去,作為非作戰兵丁以及文員的坐騎。

  “說到檢馬,黃總鎮,騎總的備用馬都是濟州馬,這也太不濟事了,這濟州馬馬力太小,不能上陣啊。”王海州訴苦道。

  “王千總知足吧,如今能夠買到的好戰馬都被我軍買來,如今戰馬的價錢上漲了三成,這還購買不了多少,母馬還得送交馬場育馬,這千余匹馬也是花了七萬多兩白銀買來的,只能先這樣了,以後再行更換,如今就用濟州馬對付吧,再說濟州馬很是聽話,服貼啊。”黃漢說道。

  王海州咧了咧嘴,“這也不是老爺太太們騎乘用老實的馬匹,這可是與建奴對陣啊。”

  “沒法子,當下,就只有濟州馬,再小那也是馬匹,要不就不用了。”黃漢撇撇嘴,這些還是矮子裡拔大個從數千匹戰馬裡挑選出來的。

  “好歹也是馬匹啊,如何能不用。”王海州不甘不願的嘟囔著。不用用什麼啊,聊勝於無吧。

  下午,所有的騎兵騎乘戰馬和備用的濟州馬來到試炮場,在十門九磅火炮的持續轟鳴聲中,所有的戰馬經過最後的點檢。

  結果所有的戰馬都沒有大的騷動,只有十餘匹的濟州馬還是暴跳起來,還是被淘汰了,好在濟州馬是多了近百匹的備用,很快補足了,至此,騎兵千總正式成軍,黃漢是全程督軍,騎總是重中之重,不由他不重視。

  至於三個步兵千總則是大半是鐵山之戰的老兵構成,雖說抽調出三百名老兵補充新建的步總,還是有七成的老兵留存,其他就是後補的新兵,這是讓黃漢較為放心的,經過數月的操練,可說是兵強馬壯,士氣高漲,只等和仇人建奴一較高下。

  “回去點檢兵甲火銃,黃總鎮讓我等將折損的報上去,此番是出征前的最後一次找補,嗯,幾位,好好看著這幫兔崽子,他娘的,別讓他們偷懶。”劉福貴大聲說道,發號施令氣場十足。

  鄒懷恩等十個什長都是施禮應答。

  “百總大人,咱們此番是與何人對陣。”一個什長問道,其他人也是很關切,早日知道對手,心中也能有個譜。

  “你等問我,我他娘的問誰去,去去去,都回去忙活去。”劉福貴不耐煩的揮手攆人,他還想知道對手何人呢,他敢問嗎。

  別看劉福貴性子粗豪,平時膽子大敢想敢做,可是不蠢,臨陣知敵那是總鎮和千總的事,與他無干。

  幾個什長看到劉福貴不耐,急忙走人,這位爺脾氣可是有名的不好。

  “嗯,鄒懷恩留下。”劉福貴看到幾人要走,說了一句。

  其他人也是不以為意,千總隊裡誰都知曉兩人好的穿一條褲子。

  “懷恩,我說,昨日,老牛給你牽線找個媳婦,你怎麼不去。”劉福貴很是不滿的說道。

  老牛乃是總鎮的宣撫官,由於和地方上的人接觸多,人面廣,借著這個給不少軍將說上了婆娘。

  劉福貴是請了老牛吃了頓飯,才讓他給鄒懷恩找個女子,這不,三日前,劉福貴花了五兩銀買了些米糧雜貨,算是代鄒懷恩遞上了見面禮,於是昨日老牛找到鄒懷恩讓他與女子一家會一下。

  不過,鄒懷恩就是不去,讓劉福貴暴跳如雷,不過當著老牛的面前,劉福貴不想讓兄弟難看,也就敷衍過去了。

  今日劉福貴可是想好好說道說道,這不是浪費了此番機會了不是,這可是五兩銀子沒了,他劉福貴一共才有幾十兩銀子。

  “貴哥,兄弟我對不住,昨日沒給你長臉。”鄒懷恩先是給兄弟賠個不是。

  “去去去,咱倆用說這廢話嗎,就說說你為啥不去。”劉福貴一擺手。

  “貴哥,說實在的,咱們這般東討西殺的,哪天不定埋在哪裡,就像老廖、老湯一般埋在了鐵山,一旦有了婆娘、孩子,到時讓他們日後如何過活。”鄒懷恩哢吧著眼睛說道。

  “怎的,就是陣亡了,大人也會發下兩百兩銀子,還有五十畝勳田,怎的不能過活。”劉福貴瞪起眼睛。

  “那你怎麼不找個婆娘。”鄒懷恩橫了他一眼,都是在一個屋簷下長大的,誰不曉得誰。

  “這個……”劉福貴一時語塞,被噎得夠嗆,這話好像還是他劉福貴說過,這真是打臉啊,這才明白昨日鄒懷恩當著老牛的面為何不說,這是給他留面呢,“就是你陣亡了,你的家眷我也不能看著吧。”

  “別說的太遠,我是你屬下,我要是陣亡了,你也好不了。”鄒懷恩沒好氣的說道,好嘛,你咒我呢。

  劉福貴一時傻眼,話趕話,這不是惹鄒懷恩不快嗎,自己可是要讓他改變主意來著,如何成了當下的局面,亂了亂了,還得好好捋一捋。

  “那你說,怎麼辦,老牛沒說你不去,只是說操練期間沒有空閒,那家人家還等信呢。”劉福貴軟下來問道。

  “怎麼辦,你要是也找個婆娘,我就去。”鄒懷恩翻了個白眼,這事就是要拉上你。

  “這個。”劉福貴為難的疵著牙,真夠難為他的。

  “怎的,你家也是就剩你一個,不給叔嬸留個後。”鄒懷恩鄙夷的斜睨著他。

  “那,那就一起找婆娘。”劉福貴無奈的言道。

  “這就是了,咱們是兄弟,要是成親誰也跑不了。”鄒懷恩起身說道:“那啥,我先回去了。”

  劉福貴魂不守舍的應答一聲,他是真不想找個累贅,一想到自己一旦戰死家人怎麼辦,讓他自己不能沒牽掛的上路就很是憋悶,嗯,不對啊,不對,鄒小子這是擠兌我呢,嘿,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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