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仙籍 作者:中原五百(連載中)

 
V123210 2018-11-8 19:51:1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42965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0 14:25
仙籍 第140章 紫氣東來,金剛怒目


  一旁即將接任清涼寺住持之位的神秀卻道:「師兄,你說舊事之前,我能不能先說上兩句。」

  神山當眾宣佈要他接任清涼寺住持之時,神秀都是一派坦然,此刻卻神色卻頗為凝重,彷彿他要說的話,確比清涼寺住持重要的多。

  神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眼神詢問蘇籍。

  蘇籍淡淡道:「神秀大師也是我舊識,既然大師想說,便先說吧。」神

  秀終歸沒揭露他身份,蘇籍恩怨分明,自不會責難他。只

  是僅此而已,畢竟他還給了神秀師兄弟一百石糧食呢。神

  秀朝蘇籍一合十,向眾人說道:「若有一件事,殺一人可救千萬人,可這人此前也無甚大罪,大家說當不當殺?」他

  此話一出,眾人都暗自思考。

  有人道:「聖人有言不教而誅謂之虐,何況這人此前都無大罪,若是殺了,大是不符合道理。」又

  有人道:「若是知道那人必定要害千萬人,先殺了他,也是功德無量之事。」

  亦有人心生惻隱道:「可他若是這樣被殺了,倒也可憐得緊,難道沒法阻止他不這樣做?」

  眾人議論紛紛,可是是非熟難定斷。神

  秀目視蘇籍道:「莊主覺得該當如何?」

  蘇籍道:「世間之事並無對錯,而看立場。狼吃羊是為了填飽肚子,可吃了羊,在人眼中卻是罪大惡極,而屠夫殺羊取肉販賣,大家也覺得理所當然。」他

  此話一出,眾人都頓時受到觸動,這都是平常可見之事,但從未有人細細想過,且把話說的這樣明白。

  神秀道:「莊主,我的話說完了。」蘇

  籍不置可否,看向神山大師,問道:「大師可繼續說?」神

  山大師道:「貧僧未出家前,俗名姓蘇,原籍越州。」

  他此話一出,蘇籍心中一動,難道這人也是蘇家的人。蘇家是大族,開枝散葉,現今在越州,也有不少蘇姓之人。眾

  人心道:「越州果真是人文翡翠,且那蘇姓之人果也非比尋常,本以為出個蘇子思,已經足夠了不得,沒想到神山大師也是越州蘇姓出身。」

  神山大師頓了頓,繼續道:「不過貧僧為俗家中人,那也是快三百年前的幼年之時了。」眾

  人大感意外,都知道神山大師肯定年逾百歲,可誰都沒想到神山大師居然很可能活過三百歲,清微教上代教主天陽子真人,據說也就活到這個歲數,這神山大師竟是和天陽子真人年歲彷彿。眾

  人更是好奇不已。雖說覺得清涼寺今日可能遇上困難,但聽到神山要說這段往事,大家心裡都暗覺沒有白來一趟,今次的盂蘭盆節,確實要比往日有意思的多。

  至於之後,天下必定輿論四起,而他們都是此事親身經歷者,說出去,怕不是要引來不少羨慕。神

  山大師旁的老僧插口道:「師父,這是你的私事,我看還是不要在大眾之前說出口了。」

  老僧雖然口稱神山大師為住持,實際上原本是清涼寺輩分最高的長老,在神山入主清涼寺後,怕其不能服眾,更是自降身份,拜神山為師。神

  山輕嘆一聲,說道:「貧僧十三歲入佛門,二十歲通經義,三十歲跋涉萬里,去佛國求取真經,四十歲後佛國之中,也無人能開解貧僧對佛法的疑惑,於是貧僧求諸於己,至一百歲後,方才有所慧悟,自此開始用不同身份遊歷天下,直到大約一甲子前,去了極北之地,見到一座浮屠。」

  浮屠本事佛教術語,起初是指佛祖,後來泛指佛塔。

  眾人暗自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浮屠,能讓神山大師如此特異說出來。神

  山繼續道:「那浮屠高有十二層,鉤心鬥角,妙不可言,貧僧見到後,心下起初是納悶,為何這浮屠不是十三層,後來見建築奇觀,便忽略這一點,而是細加觀摩,大約盤桓了三日,貧僧於定中發覺浮屠地下似乎有異動,我便下去探查,這才發現地下還有一層,那是一間密不透風的石室,貧僧進去後看到了佛祖的畫像,但佛祖神情極為痛苦,因為一隻蜘蛛趴在佛祖頭頂最中心的肉髻,吐出一張網,將佛祖的頭牢牢裹住。」他

  頓了頓,臉上現出一絲痛苦之色,不知是模彷彿祖的神情,還是那日所見實在過於恐怖。蘇

  籍卻心頭大動,又是蜘蛛。自

  他被抓入地牢開始,遇到許多事,都跟蜘蛛有似有似無的聯繫,而且他還從蜘蛛身上悟出先天氣絲的妙用。神

  山道:「那蜘蛛雖在畫中,卻彷彿活過來一般,貧僧當時自問有些禪定功夫,但看到蜘蛛後,依舊覺得頭皮發麻,不能自已,後來那蜘蛛居然從畫像中跑出來,意圖咬貧僧一口,突然間佛像大放光明,貧僧聽見『唵』的一聲響,那蜘蛛便退回畫中,後來貧僧細思,才明白那『唵』的一聲正是我佛門的六字真言祖音。」道

  家有九字真言手印秘不可測,佛門亦有六字真言,足以同道家的九字真言並駕齊驅,皆是無上正道之音,包含天地宇宙的奧妙。

  神山接著道:「當時我驚魂未定,覺得石室詭秘,便先行退出,不過卻在退出時,發現石室裡有一件袈裟飄到我跟前,那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袈裟,但袈裟卻有用鮮血寫就的佛經。」在

  場不少人都知道凡是以血寫就的佛經,都是極為珍貴的事物,而且說明寫佛經的人是極為虔誠的信徒。

  神山道:「貧僧不忍這佛經蒙塵,就將其帶出去,然後觀看,才發現這佛經從不見典籍,卻又來歷明白。因為此經叫『摩訶經』。」蘇

  籍問道:「不知這經文開篇第一句可是『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神

  山嘆聲道:「沒想到世間還有第三個人知道這經文的內容。」蘇

  籍道:「還有一位莫非是神秀大師?」神

  秀此時輕輕點了頭。

  神山道:「不知施主是如何知道經文內容的?」蘇

  籍道:「不方便說。」他

  聽到摩訶經,便心下有感,這摩訶經很可能就是自己前世見過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此篇佛經在他前世頗為出名,實有佛門總綱之稱,但今世卻沒有這篇佛經,他只道兩世有異,如今看來,這心經只是因為某些緣故,才沒有流傳世間。神

  山露出了然的神色,說道:「此經可以說是我佛門的微言大義,只是書寫此經的人並非懷著好意。摩訶經講的是如何降服其心,可若是不能通解,心反倒是更加暴亂。我回去後,參詳十數年,以為自己所得甚多,卻不知由此入魔甚深,直到最後便鑄下彌天大錯。」神

  秀卻道:「師兄何必內疚,這也不是你想要的結果。」

  神山道:「錯了便是錯了。」

  他臉上愧疚難安,溢於言表,眾人都在想神山大師為萬家生佛,縱使犯了一點錯,也該容忍一點,希望這人能大度一些。

  人皆如此,如自己沒有切身之痛,總以為萬事該退一步海闊天空。

  蘇籍道:「你入魔便殺了蘇家人?是了,你揣摩經文,斷情絕欲,以至於覺得你在人間的血脈牽連便是累贅。那心經見心明性,可不講善惡,若是悟錯,便以為阻我成道者,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以至於六親不認,心頭只剩下成佛做祖的念頭。」

  神山面色生出一絲悸動,道:「你到底是誰?」

  蘇籍實是將他內心寫照說得明明白白,在他看來簡直不可思議。他

  卻不知道,蘇籍前世聽過的道理是此世三代以來積累的智慧都不足以深究明白的。

  甚至蘇籍都不用搬出後世發展成熟的唯物主義思想,直接用《神滅論》中形神一體的觀點,都足以動搖道佛兩家的教義根基。只

  是蘇籍畢竟出身道門,且他自身經歷卻也證明了有輪迴轉世之說,故而從未動過這念頭。在

  蘇籍看來,唯心唯物實是無須計較,甚至心本身也可能是物。

  可他是個不求甚解的人,從未想過要把人生真諦弄得明明白白,因此活的糊塗,像一頭豬。蘇

  籍淡淡道:「蘇子思。」神

  秀都露出驚訝之色,雖然來清涼寺的路上他已經知道這位莊主便是道門不世出奇才蘇子思,可是他如今一身麻煩,按道理不該暴露自己的。神

  山道:「原來是你,人說蘇子思越名教而任性自然,現在算是見識到了。」蘇

  籍道:「我是什麼樣的人,跟今天的事關系不大,你做了不少好事,興許是個好人,但你殺了她們一家人,也該受到懲罰。」

  神山默然道:「當時此理。」

  蘇籍道:「當年還有一人未曾遭你毒手,若她活著,便由她報應你,若她沒活著,自有她後人來,若後人不來,我親手報之。」

  神山道:「可。」

  蘇籍道:「只是你終歸只有一條命。」

  神山身後有僧人道:「那你一條命,也換不過夏家人的命,也換不過死在你手裡那千百條人命。」蘇

  籍平淡地看向那僧人,說道:「我平生一共殺了二百八十七人,你要做二百八十八個嗎?」那

  僧人冷笑道:「原本以為你殺人總歸是有些道理的,現在看來你是不講道理的。」

  蘇籍道:「我要殺你,自有我的道理。你原本是土匪吧,手裡沾過不少血,後來覺得悔恨,又或許想逃脫朝廷的制裁,所以放下屠刀,投入空門。」

  那僧人神色一變。

  蘇籍淡淡道:「不該死的人,就算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去殺,我縱心底害怕,也不會去殺,但該死的人,撞到我手上,我也不會放過,哪怕他是天王老子。」世

  人都以為蘇子思飄逸出塵,可是聽了蘇籍這三言兩語,旁人大都覺得心底熱血沸騰,大好男兒行走世間,不更名,不改姓,當如是也。

  這時候他們自動忽略了蘇籍在神都曾經改名換姓。蘇

  籍說完後,輕輕看了那僧人一眼,對方立時冷汗淋漓,好似此刻是寒冬臘月。蘇

  籍又看向神山道:「清涼寺裡如這般放下屠刀的,怕是不少,你是因為自己,還是迂腐?」

  神山嘆息道:「都有一點。」

  蘇籍嗤笑道:「做錯事的人,都希望和自己犯錯誤的人多一點,如此負罪感便減輕了,可錯了就是錯了。你嘴上這樣說,心裡卻不這樣想。」神

  山愈發羞慚。神

  山身邊的老僧道:「還請蘇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

  蘇籍淡淡笑道:「若蘇子思只是草芥一般人物,大師還會對我說這番話嗎?」

  老僧無話可說。

  蘇籍言下之意,便是不饒了。

  此事清涼寺理虧,他們也和蘇子思爭執不起來。何

  況蘇籍如今是大晉的侯爺,更掌握明月山莊,雖然不及昔日清微玉樹那般身份清貴,但勢力根基確實實打實的深厚。

  除非五大劍派更或者清微、大禪,旁人哪裡能撼動他。

  一個人實力足夠,說的話天然就有法理性,何況蘇籍多年來都任性自然,並非大奸大惡之徒,這一句句話,都切中清涼寺的軟肋,教他們無從反駁。只

  是今日一過,清涼寺的名聲怕也是要一落千丈。畢

  竟神山救的人再多,也敵不過謠言,和天下悠悠眾口。神

  山道:「老僧一切都依蘇施主。」蘇

  籍道:「好,我信你,現在我有私下的話要問你,旁的人都走吧。」

  旁的人自然都不想走,但蘇籍運足先天氣功,自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大部分人都待不下去,剩下的人也被神山勸走,最後只留下蘇籍和神山。

  只是那神秀走了之後,忽然又折轉回來。

  神秀合十道:「我想莊主要問的事,神山師兄未必能悉數告知,而我正好替莊主解答更多的疑惑。」蘇

  籍道:「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神秀伸出手,揭開袖子,那手腕往上三寸,正有一隻栩栩如生的黑蜘蛛。蘇

  籍凝眸片刻,徐徐道:「神秀大師這刺繡如何來的?」

  他口氣淡然,可是內心卻起伏不定。神

  秀嘆口氣道:「這東西因心而起,世間能對其稍有克制的無非是六字真言和九字真言。」蘇

  籍心頭一凜。神

  秀又道:「六字真言和九字真言聞名於世,可莊主是否知道,為何會的人寥寥無幾,甚至鮮有傳聞出有人將其學全。」

  蘇籍道:「許是修習太過艱難的緣故。」神

  秀道:「此話對,也不對。這兩大真言,實則有驚天動地之威能,修習艱難自是理所當然,但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只因為這兩大真言修行越深,對修行人本身的傷害也越大,唯有修習先天氣功之人,根源穩固,才能將兩大真言對自身的傷害化解於無形,至於其他人修煉兩大真言,總是有害無益。但因其威力甚大,修習者一旦入手是萬萬不能放棄的,只會越陷越深,多數難以善終。」蘇

  籍暗道:「難怪清微自古以來只有掌教才能修行九字真言手印,原來還有這般緣故。」清

  微重養生,對於九字真言手印這般威力奇大卻對延年益壽有妨礙的異術,自然有不同考量,為了不傷弟子,故而才只准掌教修習。難

  怪天陽子對他偷學九字真言手印亦不點破,只因為他修習先天氣功,即使修煉了,也無妨礙。

  而老頭子不傳授他全篇,怕也是以防他耽於術,失於道吧。蘇

  籍輕輕嘆口氣,又道:「神秀大師是否修習了金剛不壞神功。」神

  秀微微一笑道:「莊主果然智慧過人。」

  他這樣說,無疑是默認。蘇

  籍心道果然,這清涼寺貴為佛門名山古剎,果是和大禪寺脫不開干係,神山辭去住持之位,由神秀接替,顯然是大禪寺的進一步佈局。

  蘇籍道:「早知大師如此神通,當初借你那一百石糧食,倒是獻醜了。」神

  秀道:「莊主的恩德,貧僧一直銘記著。」蘇

  籍淡淡道:「若我要殺他,大師難道真的不阻攔?」

  神秀不說話。神

  山道:「老僧早說過任由施主處置。」

  蘇籍見神山神色坦然,毫無做作,便道:「此事自有了斷。」

  他說完後,就飄然下山,竟也不多問關於蜘蛛的事。見

  蘇子思離去,神山嘆息不已,神秀微微閉上眼簾,唯有手腕那黑蜘蛛,似乎睜開了眼,紅得令人心顫,好似修羅地獄。

  不一會那神禪走來,對神秀道:「師兄,他可以為援手麼?」

  神秀徐徐睜開眼,望著天,說道:「紫氣東來,金剛怒目,這是定數。」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1 07:14
仙籍 第141章 世家

  盂蘭盆節過後,清涼寺的事亦流傳出去。

  而作為事主的蘇籍,此刻仍是在孤老村悠閒垂釣,哪怕出了孤老村,到處都有他的傳聞。

  他當然不是貪戀小村的寧靜,只是還不到走的時候,畢竟那些孩子他還沒有教完。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原本蘇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的,到如今反倒是有所明白,木和人是有區別的。木

  可以遮風擋雨,反哺一方水土,但人卻能改變一方水土,可能有好,也會有壞,但因為人,這世界才多姿多彩。…

  …神

  都城亦因為蘇籍在五台山攪動風波,有了些微波瀾。

  五台山之事,對佛門還是有影響的。雖然佛門向來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法,但曾為屠夫,多少都是污點。神山大師跌落神壇,對於佛門多少是個打擊。赤

  漢神朝那位草根出身的高祖自來為人敬佩,甚至有人認為他很好詮釋了什麼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

  是這句話本意並非是說沒有人是天生貴種,而是說在戰亂的時代,那些貴種大都消亡了。

  門第之見,對一個人出身的重視,在大晉統治千年之後,在人們思想裡愈髮根深蒂固,唯有那些超拔之才,才能憑藉己身的能力,讓人不得不拋開偏見。這

  樣的人終歸是少數。

  赤漢神朝的高祖開創了短暫草根時代的輝煌,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深入人心,改變了自神夏開始的唯血統論的觀點。

  但歷史的車輪滾滾,世家士族的勢力終歸不可抵擋。

  哪怕是蘇籍在江東建立起明月山莊,一言九鼎,那也是因為他能給江東的世族帶來利益,若非如此,東海王哪會如此容易被拿捏住。

  甚至連大晉的皇室,也是世族的代表,作為統治者,根本沒法推翻自己的統治基礎,哪怕是從制度上改革,亦沒法從根本上消弭門閥世族築造的壁壘。唯

  有亂世,才可能將一切推倒重來。

  這也是佛門的期望。亦

  是大晉周邊諸國的期望。

  佛門雖然因為神山大師的事,稍稍受到打擊,以至於那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亦受到多方質疑,但大禪寺仍舊藉著北方的亂象,不斷佔據土地,收留流民。

  北方的亂象,讓朝局愈發傾向於穩定邊境的局勢發展,同東胡四王子的結盟愈發接近塵埃落定,因此要將殺害東胡使者趙無忌的花七繩之以法的呼聲愈發甚囂塵土。

  有倡議者,自然也有反對者。趁

  此機會,花七將自己的神都的朝堂力量整合在一起。如

  果蘇籍在這,便會明白,這件事在花七殺死趙無忌時,便已經被花七算到。花七從來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他每一舉動,都有自己的深意,有些無關輕重的小事,到了某個時候,便會顯示出其關鍵的作用。如

  今蘇籍是大晉名正言順的侯爺,花七更有底氣將自己的朝廷勢力捻合在一起。而且幫花七出聲的人也有底氣,畢竟大晉是天朝上國,有人更引經據典,說前朝有「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如今大晉正是烈火烹油的盛世,遠非赤漢神朝可以比擬,不過殺一個東胡王子的使者,犯不著為他們緝拿凶手,以免助漲胡人的驕氣,弱了大晉的威風。

  這件事反正怎麼說都有道理,至於誰更有道理,到底是看發聲各方的角逐。

  對花七最終處置的結果,將會是各方面複雜鬥爭的結果。至

  於天子,高高在上。

  而且帝王心術,不可測知,許是朝堂鬥得越厲害,天子越是高興。但

  各方面都很有默契,知道結盟東胡四王子是大局。「

  你好似一點都不擔心自己?」

  琴音裊裊泛起,明月光灑進高閣。

  蘇如是邊是彈奏,邊是問道。

  花七將金樽裡的美酒灌入喉頭,才緩緩回道:「你還是專心彈琴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蘇

  如是道:「我不彈了,又不是你家僕役。」她

  發了小脾氣,花七忙笑道:「別生氣,其實呢,我根本不怕死。」蘇

  如是道:「什麼意思?」花

  七道:「因為他們又殺不死我,所以結果如何,我自然不用在意。」蘇

  如是道:「真的?」

  花七道:「告訴你一個秘密,世上只有我家莊主才能害死我。」蘇

  如是本來不大信,可心裡又有些安心,她是個外秀內慧的人,多少明白花七是個狠角色,生怕蘇籍控制不住他,因此對花七有多番揣測。如

  今花七說了這番話,且不說是真是假,但蘇如是仍是能感覺到,花七怕真的是要被蘇籍所制的。花

  七微微一笑道:「你越信我這番話,便越能安心。」

  蘇如是眉頭蹙著,問道:「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她

  不高興的原因其實是花七太聰明了,總能知道她在想什麼。

  要知道天下的女子,都只願意情郎懂自己的心思,至於其他人,才不要呢。花

  七道:「你有心事,歌聲琴音都不清靈了,怕是連他都不會喜歡。」

  前面的話,很讓蘇如是想用琴將花七砸死,可聽到後面一句,便臉一紅。

  花七繼續道:「你對我家莊主的心路人皆知了,沒必要害羞。」

  蘇如是輕哼一聲道:「我現在真的信你不會死了。」

  花七笑笑道:「為什麼?」蘇

  如是道:「不然你早被人打死了。」

  花七哈哈大笑,似乎覺得蘇如是說的話很有趣。

  他一笑起來,卻比千嬌百媚的女子都好看,蘇如是看得一怔,彷彿看到了蘇子思。她可不知道,花七從某方面而言,就是蘇籍。或

  者說是蘇籍的一面。…

  …

  「我收集了很多信息,從沒見過花七和蘇子思這樣的關係。」夜晚的涼意席捲趙國公府,故而趙國公的書房燃起盆火,使房間溫暖起來。

  其實趙國公府自有暖室,只是趙國公更喜歡在書房裡說事情,他覺得在這裡,思維清晰。但

  書房不適宜製造暖室,因為一旦出了差池,整個書房珍貴的藏書都會付之一炬。

  說話的是趙無鹽,她不似自家父親那樣氣血衰弱,且內功一般,早已寒暑不侵。趙

  國公道:「看了你給我的卷宗,我也好奇,這世上真有無絲毫猜忌的主僕?」趙

  無鹽道:「他們之間一定還有我們查不出來的聯繫。」

  趙國公蹙眉,隨後道:「還是得找出蘇子思的下落,明白他在做什麼。」趙

  無鹽欲言又止。

  趙國公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只是得罪蘇子思便得罪了,清微千年,咱們也是千年。」

  趙無鹽嘆了口氣,知道趙國公府仍是父親說了算。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1 07:14
仙籍 第142章 魏青雲

  朝廷對花七最終的處置終究塵埃落定,那就是不聞不問,但又選出了一名宗室貴女嫁給東胡的四王子,如此一來,大晉倒也給足了面子。

  至於送親的使者人選亦隨之出來,那就是為魏國公府的少主魏青雲,此次同東胡四王子的結盟關乎大晉接下來數十年邊境的安寧,魏青雲若是辦好這趟差事,自是一份大功勞。其

  實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趟差事看似辛苦,實則基調已經注定,魏小公爺此去不過是鍍一層金,回來之後,怕是要正式參與朝政,看大晉這亂象,說不得要成為一方實權人物。

  近來各大世家都是這麼幹的,大家都看出天下亂象漸生,各自開始未雨綢繆。世

  家大族掌握土地和教育資源,在地方上能毫無疑問地掌握話語權,根本不是皇權可以撼動的,這一點上即使當今天子亦是無力改變。

  但神都的大人物很少有人注意到一點,在神都周圍的窮鄉僻野漸漸興起了一批學堂,謂之為義學,義學講的是義,同時也是免費教學的,現如今規模倒也不大,因為農人事生產都來不及,哪有閒功夫讓孩子去讀書,哪怕是免費的,可幼童也是勞動力。只

  是,這終歸是個開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正整裝待發的魏國公府的少主人魏青雲自顧自念了這麼八個字,若有所思。他

  是少數能注意到義學的人,這八個字正是義學統一的牌匾。魏

  青雲是神都有名的花花公子,他知道,他需要做這樣的人,才能讓自己的姐姐出風頭,才能讓魏國公府少些猜忌,何況做一個雄才大略的少主,真的真累。可

  世道不容許他繼續胡混下去。「

  這個花七真有些意思。」魏青雲喃喃說了兩句,卻沒有去見花七的心思。他已經知道義學是花七在幕後做推手,前台的人物正是范仲宣這位前侍中大人,這兩個人做的事業,決計不可小覷,可他馬上要去草原了,而且自己的未婚妻趙無鹽正和花七合夥做糧食生意,這可是大買賣。

  於當今的世道而言,土地是最重要的資源,但其主因在土地生產的糧食上,畢竟民以食為天。掌

  控糧價,從某種意義上將能撬動整個北方的局勢。

  在這一點上,魏青雲亦不得不佩服自己未婚妻的大局觀。

  只是趙國公府怕是遲早要和花七翻臉,畢竟蘇子思可不是趙國公心儀的合夥人,因為陛下對蘇子思的態度太特別了。從

  明面上,陛下對蘇子思的恩遇簡直是國潮未有,而蘇子思和玉真公主以及南康公主的糾纏,亦足夠讓人津津樂道,但這種緋聞,對皇室而言,實是醜聞,偏偏陛下還能容下蘇子思,且給予非凡的恩遇,便足夠耐人尋思。「

  你派人去調查了花七。」近來很少回國公府的魏凌雲頗有些不客氣地向弟弟質問道。

  魏青雲瞧著不請自來的老姐,嬉笑道:「我這不是擔心姐夫麼,想從花七身上,探查下姐夫的下落。」

  魏凌雲板著臉道:「我看你是皮癢了。」

  魏青雲道:「你連洞玄丹都給他了,他要不做我姐夫,我就終身不娶。」哪

  怕是皇室,洞玄丹也是彌足珍貴的事物,在魏國公眼裡,這東西可是要給魏凌雲做嫁妝的。

  魏凌雲道:「我拿它換來進天無盡藏的機會,可不是隨便贈與,而且我就算死,都不可能和蘇子思在一起。」魏

  青雲道:「難不成你還看不上他,但平日裡你對他評價可是很高的。」

  魏凌雲道:「因為我們不合適。」

  魏青雲瞧老姐有你敢再問一句,我就剝了你的皮的眼神,登時打個哈哈,心裡卻道:「不合適,騙鬼呢。」其

  實對於蘇子思,他個人倒是挺羨慕的,畢竟靠真才實學打動美人芳心,實在叫人羨慕。只

  是蘇子思作為姐夫,倒是稍有點顧慮,畢竟蘇子思太難以教人看透。可

  除了蘇子思,還有誰配得上自己的姐姐呢?

  真是煩惱啊。魏

  青雲道:「老姐你要是只為花七的事來見我,我可是很傷心的。」他

  撇開話題,順便給魏凌雲一個台階,免得到最後自己受罪。

  魏凌雲道:「這次你送阿芷去草原,雖然風險不大,但還是得小心謹慎,而且你性子開朗,有空多陪阿芷說說話。」阿

  芷就是這次和親的宗室貴女,她父母去的早,無依無靠,一直寄居在東海王府裡,這次東海王去江東,並沒有帶上她,而且東海王在江東吃了癟,如今勢弱,故而才被朝臣們推出去和親。

  魏凌雲和阿芷談不上有多麼姐妹情深,只是同為女子,有所憐惜罷了。

  魏青雲道:「這是我分內之事,你放心好啦。」魏

  凌雲道:「就是因為你,我才不放心,其實讓趙無舟去更妥當一點。」

  魏青雲道:「那小子跟魔門不清不楚的,如今日子可不好過。」

  魏凌雲道:「魔門近來活動越來越頻繁,而且草原正是他們活動最多的地方,你此去要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了危險,最好聯繫下我師兄宇文信。」宇

  文信如今在獸神身邊,本身又是草原裡的名將,故而在草原裡很有影響力,以魏凌雲的身份,既然知道了宇文信的下落,要聯繫上他自是不難。魏

  青雲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老姐對他的關心,他到底做慣了花花公子,魏凌雲多少對他有些不放心。姐

  弟倆雖然很有感情,可是並無多少話說,魏凌雲叮囑完,便離去。

  魏青雲心裡嘆息,自己老姐什麼都好,就是不是個好女人。

  …

  …

  「……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

  過了山高林密的山嶺,遠處見到一座孤村寥寥生煙,魏青雲不由詩興大發。這一路奔波著實辛苦,主要是飲食上沒什麼享受。眾

  人附和讚揚後,魏青雲道:「不若咱們今天在這孤村借宿一宿,順便打些野味如何?

  魏青雲身份尊貴,他既然開口,眾人不免遲疑。遲

  疑是因為這有點不合規矩,畢竟再過幾里地,就有驛站了,貿然借宿在荒村野外,若是生出意外,怕十分不美。

  只是小公爺有興致,他們要是推脫,亦是不好。「

  我還沒到過鄉野,不如今晚就在這裡吧,明日遊玩半天,咱們就走。」車簾裡一位女子款款道。

  眾人聽到女子發話,不由開始附和。

  主要是女子馬上就要別國萬里,這中原水土看一日少一日,他們怎麼忍心拒絕她小小的要求。

  有血氣的青年想到,要不是大晉國事艱難,怎能讓郡主去那腥羶之地。

  無論如何,大家對這位新封的嵩陽郡主都是很憐惜的。送

  親隊伍足有五百人,到了小小孤村,自是聲勢極大,孩童們紛紛出來圍觀。到了近處,官員們不免蹙眉,因為這孤村實在小,還破敗,在他們眼裡,簡直可以跟豬圈有的一邊。

  叫來村長,問出他曾是軍伍出身,官員們才有些許放心,只是房子怕是不夠住。

  好在軍士們安營紮寨即可,餘下的官員們擠一擠,至於小公爺和郡主各自住一間稍顯不破爛的房子就好了。

  幸好只用呆一夜,否則官員們可難以忍受。佔

  用民房,本不用給錢的,但魏青雲做人體面,堅持要給,而且銀錢不少。他這人雖然是花花公子,卻也有個好處,那就是絕不欺負弱小。一

  路來,軍士們都十分喜歡他。

  當然最喜歡的是小公爺倒霉的運氣,十賭九輸,倒是讓軍士們贏了不少錢。大

  家都歡喜得緊。

  這邊軍士們安營紮寨,那邊僕役們收拾房屋,各自都很順利,唯有管開伙的管事遇到了難題。

  「村長我們不是不給你們錢,就要些野味而已。」村

  長望著大腹便便的管事道:「官爺,這附近著實沒什麼野味,而且天色都這麼晚,我們也不好去給你們打野味。」胖

  管事道:「小公爺點了名要吃你們這裡的特產,村長你就想想辦法。」

  村長十分為難,說道:「要不我問蘇先生要幾條魚?」胖

  管事道:「什麼魚?」村

  長道:「就是溪裡的野魚,不過燉湯十分鮮美,而且只有蘇先生能釣到。」胖

  管事喜道:「那請你快去要幾條來。」村

  長點頭答應,逕自走向他口中蘇先生的居處。那

  是一座竹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比起其他的村居,可以說很精緻了,偏偏魏青雲一行人根本視而不見,官員們更是看到後,都沒有一點要霸佔這竹樓的念頭。

  若是有人做局外人觀察到,定會大感意外。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1 07:15
仙籍 第143章 山肴野蔌

 「蘇先生,你今天釣了幾條魚?」竹樓外,村長的聲音打破靜謐。

  月色剛剛渲染夜景,竹樓裡一盞油燈點亮,紗罩蓋下,恰恰將要撲火的飛蛾隔絕在外,一名青衫磊落的教書人提著魚簍走出來,四條鯽魚活蹦亂跳。

  但都沒有躍出竹樓,進入積水空明的月色裡。

  先生是蘇籍,他微笑道:「就這些,婆婆那裡還有點野蔌,你也一併給他們吧。「

  村長接過魚,猶豫片刻,問道:「你和這些官爺認識?」

  蘇籍微笑道:「認得一個。」

  村長亦不多問,他早知道蘇先生不是尋常人,定有故事。…

  …

  如

  無意外,過得這一晚,魏青雲他們明天便該走了。孤老村初見時還覺新鮮,但真正處於其中時,便讓貴公子覺得後悔,他作為一個男人都如此,那麼郡主的細皮嫩肉,怕是更耐不得這苦。魏

  青雲看著自己養尊處優的白肉上冒起紅點,心想山野的蚊子咬人可真疼,郡主怕是更慘。他

  自顧自笑了笑,準備去敲門,喚郡主起身。

  過了一會,整個送親團隊都亂了起來,因為郡主失蹤了。

  盤問軍士和官員,沒有人能提供線索,一個大活人,彷彿憑空消失在眾人眼中。

  所有官員們都心頭一涼,連魏青雲都臉色凝重,郡主失蹤,對他而言都不是小事。此

  事不能傳出去,魏青雲面沉如水。

  如今最省事的辦法就是殺了孤老村所有人,然後動用魏國公府的力量先找一個和郡主面容相似的女人,在到草原後,使其不久病故,如此一來雖說不是天衣無縫,但也能糊弄過去。

  魏青雲幾乎動了這個念頭,最後還是放棄。

  沒有嘆息,魏青雲將慌亂的官員們召集起來,淡然道:「郡主只是一不小心走丟了,咱們得把她找到。」

  官員們面面相覷,郡主當然不是走丟,但這個理由也勉強可以用一下,現目前最重要的是穩定人心,他們雖然久聞魏青雲是花花公子,可如今只有魏青雲能把事情擔待下來。

  他們別無選擇。接

  下來魏青雲井井有條地佈置人手,讓他們各司其職。

  他不是擅長這類事的人,但發號施令,自有讓人信服的氣質,因為他是魏國公府的少主人。送

  親隊伍紛紛行動,孤老村亦不再平靜。只

  是課堂的讀書聲依舊照常,但孩子們顯然沒有往常那樣注意力集中。

  蘇籍想著,他是該走了。他

  是個麻煩人,走到哪裡都會有麻煩。昨

  晚看在魏凌雲的面上,送了點吃食給魏青雲,沒想到今天便出了這檔子事。目前蘇籍唯一能確定的,那就是郡主是自己走的。無

  他,因為若是有外人擄走郡主,決不能瞞過他。對

  於郡主之事,蘇籍短短時間內也瞭解到一點,說不上有多同情,只是頗感意外,這位東海王的養女,竟如此剛強,選擇逃婚。昨

  日驚鴻一瞥,見過那姑娘,生得一副嬌弱的面孔,我見猶憐。渾

  沒看出來,還是外柔內剛的性子。

  只是他也沒有時刻關注,否則郡主去了哪,他定是知道的。當

  然,現在他要查,也找得出線索,畢竟人不能憑空變沒,只要在這世間,就會有痕跡留下。教

  學已經完畢,雜念全部掐掉,蘇籍開始釣魚。等

  到魏青雲他們離開,蘇籍也該走了,他教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可以讓花七來這裡辦個義學,至於孤老村這些孩子最終會成為什麼樣的人,那不是他現在可以預知。

  不過,等他們成長起來,不復今日的天真爛漫,那是可以肯定的。

  有時候,蘇籍會想一件事,是什麼讓自己成為了今天的自己,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應該是不同的人,但自己又是自己,至少在別人眼裡,旁人不會是蘇子思。那

  他和花七又算什麼?想

  久了,就會頭疼。但

  總會忍不住去想。大

  凡聰明一點的人,都會有這個疑問,生往何來,死從何去,千古無解。可

  正因如此,才有文明,才有這芸芸眾生,才有這多姿多彩的世界。

  ……

  頭疼的魏青雲自然沒注意到距離自己不遠處的教書先生便是自己那「姐夫」蘇籍,幾乎將孤老村周圍十里地翻遍,仍是找不到郡主的下落。

  於是魏青雲做下一個不著調的決定,他要親自去把郡主找回來。官

  員們聽到小公爺大膽的想法,不知如何吐槽,心裡更多想到的是,郡主失蹤了,他們自是要被問責,但要是小公爺丟了,個個都不寒而慄。他

  們最懼怕的不是魏國公府,而是魏凌雲執掌的北鎮撫司,那簡直官員們的修羅地獄,聞風喪膽。

  但魏青雲很堅決,官員們苦勸不從,喊軍士們將小公爺團團圍住,不許他離開他們的視線。

  軍士們縱然畏懼小公爺,可想到小公爺失蹤後的可怕結果,仍是很堅決地執行命令。

  在苦尋郡主無果的情況下,小公爺被送親隊伍簇擁著離開,去了最近的官衙。即使不欲將事情鬧大,他們也不得不需要更多的朝廷力量。

  於是一張無形的大網鋪開,將整個長安覆蓋。對

  此,小公爺倒也惆悵,其實他對這種一聲不吭就逃走的行為,心裡多少有些羨慕。他當時要孤身去追尋郡主,自是有點衝動,但也是苦悶下的一時任性,亦是想做一回英雄。

  然而他很快也接受現實,繼續做一個高高在上的貴人,帝國的機器運轉,展現出龐大而可怕的力量,現在魏青雲得以暫時掌控一部分這個力量。

  對於郡主失蹤的事,在神都裡,目前僅有數位大人物知道。

  在送親官員眼中的大事,對於大人物們,實則不過是一件趣事,少了一個郡主,大晉還有其他郡主,但此風不可長,因此還是得將郡主找回來。至

  於魏國公,更將此事視作對兒子的鍛鍊。

  女兒那樣優秀,他很開心,但將來繼承事業的人,只能是兒子。

  長安一地的異動,自是瞞不過在附近經營許久的世家,無論是關中首屈一指的秦家還是其他幾個小世家,都在琢磨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可惜這次出動的是六扇門,同本地根深蒂固的世家並無多少關係,他們到底沒查出什麼來。…

  …

  魏青雲離開後,蘇籍也告別孤老村。他

  要去找冰山姑娘。

  那畢竟可能是他在世間唯一的親人了,而且他要告訴她,神山才是她的大仇人。蘇籍覺得冰山可能把自己當仇人,有人在利用她。

  如果蘇籍發現事實真的如此,他就要給陰謀者一個慘痛的教訓。「

  明明過了打打殺殺的年紀,為何最近火氣好似變大了。」蘇籍面前燃起篝火,瓦罐裡有鮮美的魚湯,野蔌在裡面浮沉,很是誘人。

  魚湯的香氣,勾動滾滾飢腸。

  蘇籍瞥了旁邊猴子一眼,淡淡道:「你不是才吃了東西?」猴

  子抓耳撓腮,一臉急不可耐,但蘇籍在旁邊看著,猴子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隨後蘇籍咦了一聲,原來不止你肚子餓的咕咕叫。一

  個披頭散髮,渾身邋遢的小乞丐吞著口水,在四顧無人的山野裡,望著篝火上瓦罐裡的魚湯。

  蘇籍嘆了口氣,取了一塊青石,不一會石粉簌簌落下,最終一個石碗出現,渾然天成。他這一手捏石成粉的功夫,放在江湖裡,也足夠駭人了。

  小乞丐卻一點都不驚訝。

  但蘇籍的意思她懂了,那是讓她盛一碗湯。

  她乖巧地盛滿魚湯,卻不取魚肉,乳白的湯水裡,只有些許野蔌。

  小口小口的喝著,又不時看蘇籍一眼,目光裡有感激。

  蘇籍慢條斯理地將魚肉吃完,鮮美的野蔌更是十分爽口。至於猴子,很快吃完自己那一份,然後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

  自從隨蘇籍吃過熟食後,它再也離不開蘇籍了。

  懵懂的猴子並不知道,在許久許久以前,它的同類正是發現了熟食的好處,才逐漸有了人類。那

  些不吃熟食的猴子,終究只是猴子。吃

  飽喝足後,蘇籍不著急趕路,因為陽光實在很舒服,他懶洋洋地癱在一塊岩石上,接受純天然的日光浴。尚

  且不冷肅的秋風拂過面龐,比按摩還要愜意。

  這樣的午後,多像在羅浮後山的午後,不一樣的是,身邊的猴子要比羅浮後山那些蠢猴子機靈許多。

  那些猴子,呵呵,都不識數。

  蘇籍身邊的猴子雖然聰明,到底還是猴子,耐不住性子,因此一溜煙,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於是只留下小乞丐,在荒郊野外,同蘇籍這個她眼中的怪人相處。

  真的是個怪人。

  不過魚湯的味道,有些熟悉。模

  糊的記憶慢慢組合。她

  是不是和這個人見過面啊。那

  可就糟糕了。小

  乞丐胡思亂想,然後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她又餓了。蘇

  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似被什麼吵醒,最後目光落在小乞丐什麼。小

  乞丐弱弱道:「那個我想借你的瓦罐用一用。」

  蘇籍道:「拿去吧。」

  小乞丐面上露出喜色,她先是去不遠處采了些菌菇,又到瀑布下洗了洗,最後欲要燉一罐菌湯。

  在她將要生火時,蘇籍輕聲道:「這菌菇吃了會腹瀉。」小

  乞丐一愣,道:「你剛才怎麼不說。」

  蘇籍懶洋洋道:「才想起來,你身子嬌貴,早習慣了山珍海味,這山裡的菌菇,卻不是你能消化的。」

  聽到這話,小乞丐眼珠子一動,道:「原來你認得我。」

  蘇籍道:「孤老村裡見過你一面。」

  小乞丐大感意外,說道:「我想起來,你住那竹樓裡,不對……」一

  說到蘇籍住在竹樓裡,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蘇籍道:「現在都在找你呢,你真打算不回去?」

  小乞丐道:「這就不讓你操心了。」她

  知道蘇籍既然認出她來,心裡更不怎麼害怕,畢竟她好歹也是郡主。

  蘇籍道:「按理說,以你的能耐,早該被他們尋到才是,如何到現在都沒有人找到你。」

  蘇籍目光在小乞丐身上流連,若有所思。他

  話音一落,將手要伸進小乞丐領口。小

  乞丐忙摀住,道:「你要幹什麼?」

  蘇籍卻不更進一步,咚咚咚!

  一塊玉玨從小乞丐領口蹦出來。蘇

  籍露出一個眼神,好似在說,你什麼都沒有,我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這塊玉玨。小

  乞丐想要惡狠狠瞪一眼蘇籍,但肚子咕嚕咕嚕叫,化作了滿腹委屈。

  她長這麼大,還沒挨過餓。原

  來餓是這麼難受。

  於是她眼神變得委屈巴巴。

  蘇籍卻沒有管,只是注目玉玨。

  「夏文?」蘇籍博學多才,認出玉玨上刻的是神夏文字,那是很古老的文字,傳說古老的夏人用夏文可以呼風喚雨。

  夏文和當今的文字是有區別的,那只有神夏裡極為尊貴的人物才能學習和掌握,每一個字都有深刻的含義,不侷限於裝神弄鬼。只

  是這些向來都是傳聞,現實裡來自神夏的物件,十分稀少。蘇

  籍道:「哪來的?」饒

  是以他的見識,都判斷不出玉玨上夏文的含義,只覺得有一股區別於天地元氣的神秘力量在流動,卻又難以撲捉。

  「才不告訴你。」小

  乞丐又弱弱補了一句,道:「除非你給我一點吃的。」蘇

  籍笑了笑,他要的答案,可比山珍海味還要珍貴,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只想要一點吃的。小

  乞丐覺得蘇籍在嘲諷她,弱弱道:「我不是沒骨氣的人,不然也不會逃婚,只是……」

  她揉了揉小肚皮,可憐兮兮道:「誰知道我這麼怕挨餓啊。」

  她早已做好威武不能屈的準備,但真的很怕餓啊。想

  到草原全是什麼羊肉,沒有中原的美食,現在小乞丐覺得那裡簡直是人間地獄,她去那裡會被餓死的,好可怕。蘇

  籍笑過後,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小

  乞丐接過盒子,打開,卻是精緻的月餅,彷彿水晶一樣。她

  迫不及待吃了一口。然

  後兩口,很快就狼吞虎嚥。

  再看蘇籍,簡直說不出的親切。

  蘇籍笑道:「這下可以告訴我了吧。」

  他用竹筒打來清水,小乞丐更是感動得淚眼汪汪。這

  月餅本是蘇籍製作來準備送給冰山的,現在呢,暫時就給這個小姑娘填肚子吧,月餅以後可以再做,反正還有兩日才到八月十五。

  中秋是閤家團圓的日子,所以他才會挑這個時間去尋冰山。因

  為吃得太急,小乞丐喝水時不免打了飽嗝,姿態極為不雅,她小臉紅撲撲道:「那個……」蘇

  籍道:「怎麼?」小

  乞丐道:「有沒有擦嘴的。」蘇

  籍將自己衣襟撕了一塊,說道:「將就用吧。」

  他玄功甚深,稍稍運功,身上就不染塵埃,當然用不著帶手絹之類的東西。

  小乞丐稍作猶豫,還是去溪邊用蘇籍的衣襟稍作洗漱。

  她不是天姿國色,但一掃塵垢後,倒也素淨可人。蘇

  籍道:「這下可以說了吧。」小

  乞丐道:「玉玨是我父王給我的。」

  蘇籍道:「東海王?」

  小乞丐點了點頭,她心下納悶,這傢伙到底什麼來頭,明知她的身份,卻一點都不在意,甚至說起父王,都很是風輕雲淡。她

  哪知道在自己眼中權勢滔天的養父,早已被蘇籍擺了一道。蘇

  籍道:「東海王還有其他這樣的玉玨嗎?」

  小乞丐道:「應該有吧,我記得這玉玨是從父王封地裡挖掘出的古物,那地方好似叫什麼『墟』。」墟

  是廢棄之所,世間最神秘的便是天墟,據說那是神明遺棄之地,但自古以來都是縹緲無憑的傳說。

  世間真正能牽動人心的墟並不多,最惹人心動的便是神夏的廢墟。蘇

  籍心裡一突,想到東海王莫非是掌握了某個夏墟。

  若真是如此,這個對頭倒是得多加一點重視。

  因為神夏的巫術詭異難測,同武學是不一樣的,除非他是老頭子那樣舉世無敵的人物,否則遇見那些古古怪怪的巫術,難保不吃虧。但

  前次東海王在明月山莊吃癟,按理說是沒有掌握到高深莫測的巫術,只是仍舊不可大意。蘇

  籍心念轉動,又道:「普天之下,皆是晉土,你之前沒被找到,只是因為這古怪的玉玨,但也幫不了你多久,我勸你還是老實回去吧。」

  小乞丐忙搖頭。蘇

  籍道:「你跟著我,我也不會幫你。」小

  乞丐心裡哼道:「誰說我要跟著你。」

  她因是個養女,見慣人心險惡,故而雖然有些不忿,但也體察出,蘇籍應該是個好人。

  而她心裡的不忿沒有宣出口,因為要是不跟著蘇籍,豈不是又要挨餓。

  想起挨餓時的難受,小乞丐便老老實實地不說話,只是看架勢,是非要賴著蘇籍了。蘇

  籍接著道:「這樣吧,你可以跟著我走出秦嶺,這一路上我保你不挨餓,但這玉玨你得給我。」小

  乞丐道:「你當我是小孩子,這玉玨一定很重要吧。」蘇

  籍瞥了她一眼,說道:「那我還給你。」

  小乞丐想到沒蘇籍,豈不是要回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她忙道:「不了。」蘇

  籍道:「沒骨氣。」

  小乞丐握緊拳頭,她現在最後悔的事是以前沒有好好練武,不然一定把這傢伙打成豬頭。

  …

  …西

  出秦嶺,層巒之間,叢雲之裡,一座紅樓隱約其中。

  夜光如水灑然而至,給紅樓蒙上神秘莫測的面紗。紅

  樓共有五層,中間第三層便掛著一幅字畫:

  「秋風清,秋月明,落

  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

  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

  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字

  是好詞,畫更是好畫,入目可見一個獨上高樓的青年,只是面容模糊,頭部十分污穢,但除卻青年之外,其他地方皆是丹青妙筆,教人一望之下,就捨不得挪開眼。字

  畫前是一大一小兩個道姑,若是蘇籍在此,就認得出那小道姑竟是冰山。「

  師父,你喚徒兒來,有什麼事嗎?」年

  紀稍長的道姑倒也不大,看起來約莫三十歲,容貌姣好,但神容間的冷厲比冰山更深。若

  冰山是冰,她更是寒鐵了。

  道姑對冰山道:「這次回來,你武功大有長進,為師現在想同你商量一件事。」冰

  山道:「師父是想說我和少游的婚事嗎?」

  道姑看著她道:「你願意嗎?」冰

  山咬著嘴唇,卻又沒有避開師父的眼神,輕聲道:「不願。」

  道姑面無波瀾,淡淡道:「那你就奉道吧。」冰

  山「嗯」了一聲。

  奉道同出家不同,這是武林中的一種說法。奉道之後,便意味著要一輩子孑然一身,不傳藝,不留後,不結婚,從此全心全意專研武學。只

  是對於一個女子而言,奉道終歸是很殘忍的一件事。道

  姑似乎也有些不忍,因此緩了一下語氣,說道:「師父很少勉強你,只是秦家勢大,你拒絕了秦家的求親,若是沒有拿出像樣的藉口,只怕咱們紅樓從此不得安寧。」冰

  山道:「弟子明白。」

  道姑憐惜地看了徒兒一眼,復又轉為冰冷,道:「那你下去吧。」

  冰山默默告退,臨走前看了畫像一眼,看過無數次的畫像,突然在這一刻顯得稍有特別,他覺得畫像裡那個人,怎麼跟孤老村那個蘇先生有點神似。「

  是錯覺吧。」冰山將念頭埋在心底。

  她以為是自己對奉道有些遺憾,亦是對蘇先生這個有些特別的男子,生出了一點不切實際的念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1 07:15
仙籍 第144章 釋道宗

  蘇籍並不知道冰山已經奉道,秦嶺周圍的武林,為此掀起波瀾。誰都知道秦家的少主秦少游對紅樓觀的蘇女俠一片痴心,大部分也認為這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對。

  可是蘇女俠居然奉道了。不

  少人暗自可惜,更有人生出陰暗的心理,秦家可算是鬧笑話了。

  秦家對於冰山奉道亦是頗有微詞,只是奉道到底是很決絕的事,冰山做到這地步,秦家沒有理由再去追究,何況秦少游也是不願的。醉

  星樓!

  秦少游不是好酒的人,此刻卻恨不得長住醉鄉。

  醉星樓天價的白水杜康,已經開了十餘壇,但秦少游仍舊沒有罷手的意思,他非要讓自己喝到神思不清為止。只

  是從小打磨的內功,讓他仍舊保持著清醒。

  同他飲酒的知交好友路劍南似是不忍他繼續買醉下去,憤憤道:「我瞧蘇師妹這次奉道,必然有原因。」

  秦少游滿臉苦悶道:「還能是什麼原因,只是她真的不喜歡我罷了。」

  路劍南道:「你不覺得自從去了那山村後,蘇師妹便有些變了嗎?」秦

  少游略帶醉意道:「哪裡變了?」路

  劍南道:「我們離開前那段時間,蘇師妹似乎有些行蹤神秘。」秦

  少游道:「她是去找殘劍老人的傳承去。」

  路劍南道:「我注意到每天蘇師妹出去那段時間,村裡那個教書先生也不在。」秦

  少游雖然有些頭腦昏沉,卻被這話一驚,好似一盆涼水澆在頭頂,他遲疑道:「真的如此?」

  路劍南道:「我自不會騙你,而且我瞧那教書先生不是普通人,你說我們也不是一般人,可他見了我們,不但不卑不吭,甚至我覺得他對我們還有一點輕蔑。」秦

  少游順著路劍南的話,覺得好似有些道理。

  他貴為秦家的少主,天生貴氣,普通人見了他,誰不是矮一頭,縱有些讀書人傲氣,但也只是明面上維持著體統,內心還是發虛的。

  秦少游道:「我想起來一件事,紅藥同我們回來時,武功似乎進步了一些。」這

  本是小事,但現在聯想起來,似乎大有古怪。

  秦少游本是聰明人,立時想到蘇紅藥是有事瞞著他的。難

  道她找到了劍老人的傳承。

  可是為何要瞞著他?

  以他的家世決計不會貪圖劍老人的武功秘要,何況他對她的心意日月可鑑,她應當是明白的。秦

  少游暗道:「難道是那教書先生暗自給了她幫助。」想

  起那段時間,她們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私會,秦少游不由妒火中燒。路

  劍南見到秦少游神色,心下得意。

  他正是要打斷秦少游對蘇紅藥最後一絲眷戀,這樣自己的妹妹才有機會拿下秦少游,同時更能藉著秦少游來打擊報復那個教書先生。

  他這個人是睚眥必報的性格,那日被猴子戲弄,他便看那教書先生不爽,只是蘇紅藥護著,才讓他熄了當場給對方顏色瞧瞧的念頭。至

  於為何沒有離開後,派人去收拾對方,只是因為他一貫小心謹慎,顧慮此事洩露,給秦少游和蘇紅藥留下壞的印象。

  如今秦少游和蘇紅藥已是不可能,他才順手潑點髒水到對方身上。

  即便對方有些門道,難道還能抵抗秦家?而

  且想到若是紅樓被秦家打擊報復,到時候蘇紅藥怕是要落魄,若自己再施展點手腳。想

  到這裡,路劍南不免心下有些火熱。蘇

  紅藥其實不但是秦少游的女神,亦是整個秦嶺少俠們的夢。

  不但是因為她的美貌,更因為她那種冰山的性子,本就對少男們有莫大的吸引力。…

  …「

  人年輕時總會追求一些那些求而不得的事物。」蘇籍感慨道,然後一口一個糖葫蘆。

  「真香。」小乞丐從沒吃過糖葫蘆,而且許是受了一段時間苦,因此覺得這糖葫蘆無比美味。

  小乞丐又問道:「年紀大了,是不是就不會對求而不得的事物有執念啦。」

  蘇籍道:「年紀大了也一樣。」「

  哦。」蘇

  籍道:「過了這座城,秦嶺算是完全走出去了,咱們也該分道揚鑣。」

  小乞丐神色一黯,道:「我這麼可愛,你捨得拋下我?」蘇

  籍嘴角一抽,道:「姑娘,你的表情和你說話的內容,完全配合不起來。」小

  乞丐道:「你要是在這裡拋下我,我就在這裡大哭。」蘇

  籍道:「那你哭吧。」「

  哇,爹,你為什麼不要女兒了……」

  集市上的人本來看著書生竟跟一個好似他妹妹的小姑娘一起吃糖葫蘆就覺得有趣,突然聽見這類似妹妹的姑娘居然是書生的女兒,都不由用更加奇怪的眼神看著蘇籍。這

  斯文敗類!

  所有人都心裡想著,到底是多禽獸,才能在這個年紀有這樣大的女兒。

  蘇籍冷笑道:「世俗人的想法我才不在意。」「

  爹,你不要妹妹,也不要我了麼。」一個少年對蘇籍說道。眾

  人看到又跑出一個叫蘇籍爹的少年,眼神變得更加古怪,這書生難道天賦異稟,才能在這個年紀兒女雙全。蘇

  籍沒好氣看著少年,說道:「走吧。」

  少年笑嘻嘻拉起小乞丐,說道:「妹妹走吧。」

  他身法極為高明,小乞丐好似騰雲駕霧般,不多時就出了城。前

  面一片大青石,蘇籍坐在上面。

  少年身上冒起炒竹豆的響聲,改頭換面,竟成了一個絕世美男子。

  小乞丐看得一呆。

  美男子正是花七。

  蘇籍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花

  七道:「咱們心心相印,我找到你能有多難。」蘇

  籍不置可否,說道:「難道有什麼要緊事?」正

  常來說,這一年花七是不會來打擾他的。

  花七道:「我和趙無鹽做糧食生意你總該知道,如今正和秦嶺的秦家進一步合作,所以順路過來,恰好感應到你在附近。」

  蘇籍道:「莫非秦家有事牽扯到我身上?」花

  七道:「當然,你老人家沾花惹草,我作為大孝子,當然得來給你善後了。」蘇

  籍蹙眉道:「正經一點。」小

  乞丐一臉狐疑道:「他真是你兒子?」花

  七笑道:「是的,妹妹。」

  小乞丐看著花七美得過分的容貌,不禁一怔道:「你娘親一定很美。」

  花七哈哈大笑指著蘇籍道:「我娘也是他。」

  蘇籍忍不住想翻白眼,卻也沒有反駁,畢竟花七的話有一定道理。

  蘇籍又對花七道:「蘇紅藥出事了?」

  花七道:「她奉道了。」蘇

  籍點頭,說道:「這個麻煩,你去解決吧,我就不出面了。」花

  七道:「我還以為你要自己解決。」

  蘇籍道:「最近想靜靜。」花

  七笑道:「叫靜靜的姑娘可不少,我怎麼知道你在想誰?」蘇

  籍道:「無聊。」

  小乞丐聽了兩人對話,愈發覺得蘇籍神秘,趙無鹽她知道,秦家她也知道,這些在兩人眼中,竟似好不當回事。「

  蘇紅藥又是誰?」小乞丐默默想著。

  唧唧!猴

  子矯健的身影出現,停在蘇籍背後。花

  七看到後,說道:「這猴子挺特別的。」

  蘇籍道:「你別打它主意。」花

  七道:「我對猴子也沒興趣。」

  蘇籍道:「你還是走吧。」「

  招之則來,揮之則去,你這人夠無情。」蘇

  籍面無表情道:「你是自己要來的。」

  花七嘖嘖一聲,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小乞丐看得咋舌,她見識過不少武林高手,可也沒有誰有花七這樣鬼魅的身法,簡直和傳說中的神通差不多。

  蘇籍對小乞丐道:「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一般人,你再跟著我,不一定能撈到好處。」

  小乞丐道:「可我也沒地方去。」

  蘇籍蹙眉道:「這是你的事。」

  他照顧對方這些日子,已經足夠還玉玨的人情,何況跟著他,還有一定的危險。一

  念及此,蘇籍冥冥中生出一絲警兆,好似有麻煩將至。

  武學通幽後,直覺甚至比五感還要準確,蘇籍深深看了小乞丐一眼,道:「別了。」本

  來就不想一直帶著她,何況自己馬上有大麻煩,他也不是喜歡連累別人的人,何況沒他後,小乞丐被魏青雲他們找到,結局只會是好。

  陽光之下,蘇籍身子像風一般消散,蘇籍也沒有帶走猴子。

  秦嶺雖然廣大,猴子卻已經能來去自如,跟不跟著他都無所謂,何況大自然更適合猴子,最重要的是,蘇籍也不想因為自己的麻煩去連累猴子。…

  …

  孑

  然一身,蘇籍行在山野之間。若

  是尋常人面對這無垠山野,怕是蒼涼孤獨之感。

  此刻蘇籍卻很輕鬆,在無垠的天地裡,那股危險帶來的壓力也隨之傾瀉一空。

  直到夕陽西下,星河做斗。

  蘇籍終於在一個山坳處停下。

  明河共影,表裡俱澄澈,今夕何夕?凌

  江從山坳下流過,好似天河落其間,說不出的氣象萬千。

  蘇籍縱見慣美景,可今夜的夜色卻不常見。

  如此好景,到底是因人而見,還只是巧合。

  若是旁人,只當是巧合。

  但蘇籍並不覺得。要

  知道昔日道尊西出,紫氣東來三萬里,天人感應,絕非虛言。

  只是這浩瀚星空,又是因何人而出現呢?蘇

  籍目光垂在遠處,清輝拉出一條影子,竟有巍峨之感,不下於秦嶺山嶽的氣派。

  但見得一人大步流星,手持鐵棒,竟有一丈之高。

  他每一步,都引動大地震顫,彷彿佛祖說法,震動大千世界。且

  這人真是一個僧人。和

  尚颯然而至蘇籍十數丈外頓住,好似一尊大佛,顯法相於世間。

  蘇籍眼睛微眯,幽幽道:「沒想到佛宗竟有大師這等雄傑。」和

  尚大笑一聲,連綿不絕,滔滔江水都似受到影響,起伏更大,嘩嘩聲更重,若是尋常人,身臨此境,都以為和尚能翻江倒海。

  蘇籍默運玄功,不受影響。待

  到長笑聲截止,那和尚笑道:「好小子,不枉和尚不遠萬里來殺你。」蘇

  籍凜然道:「你是佛國來的。」和

  尚道:「貧僧釋道宗,特來殺你這佛敵。」

  蘇籍知道西方佛國以釋姓最貴,人物不同中土,但武學卻自開天地。他暗自思量,那僧人卻一指點來。空

  氣裡傳出噼噼啪啪的聲響。蘇

  籍悚然一驚。他

  饒是不知道釋道宗這一指是何來歷,亦非常清楚這是一門了不起的神功。蘇籍身形一閃,然後抬起袖子。

  袖子直接破開一個大洞,若是剛才那指力落在他肉身上,亦是討不了好處。

  蘇籍立時知道這釋道宗是自己五年來遇到的第一強敵,甚至心裡沒有絲毫能對付的把握。那

  和尚又抬起手,仍是一指。

  這次蘇籍看得清清楚楚,更加駭然。以

  他的眼力如何看不出和尚這指力純粹是外家功夫,根本沒有內勁,更不帶動天地元氣,但其威力,簡直如金剛伏魔,無堅不摧。蘇

  籍沒見識過金剛不壞神功的威力,但其兼修內外,亦可以說是世間頂級的外家功夫。而其威力,估摸著也不過如斯。他

  身負先天氣功,自來對付天下武學,無往不利,今夜首次生出先天氣功難以作為依仗的感覺。

  蘇籍這次沒躲閃,千錘百煉的意識告訴他,如果繼續躲下去,對付的攻勢將會越來越甚,於自己大大不利。

  他驚而不亂,袍袖如風,轉瞬間布下層層氣網。

  那指力滋滋破開氣網,但最後抵達蘇籍跟前時,已經被削減得差不多。到

  了蘇籍身上,自是再無影響。

  和尚看到後,說道:「先天氣功果然名不虛傳。」

  蘇籍不動聲色,彈了一指。

  指力陰柔,如山野幽泉。

  那和尚忽然張開嘴,猛地一吸,居然將蘇籍的指力吸進口中,還咀嚼數下。

  蘇籍神色終於起波瀾,這人身體難道是精鐵打造的。便

  是精鐵打造的,也挨不得他這九陰指。

  和尚吞食完畢,居然讚道:「道家說九陰極盛,必為災殃,你小子這指力,飽含九陰之力,卻能化為己用,實在是奇才。」蘇

  籍道:「原來你也是個通曉道家的人物。」

  和尚笑道:「道家是我佛門大敵,我自然要瞭解。」蘇

  籍見這和尚化解九陰指,反倒是更加神氣,便知道此人已經陰陽互濟。

  「真是難纏。」他

  不禁後悔白天裡趕走花七,若是兩人同在,必能擊敗這個大敵,現目前卻勝負難料。

  只是事已至此,後悔也無濟於事。蘇

  籍注意力更加集中,毫無平日裡的散漫。

  他這人確實有許多缺點,但一到緊要關頭,往往能迸發出驚人的潛力,只因其能拋開得失,自然神明。兩

  人仍是隔著十數丈對峙,可這距離,對於兩人也是倏忽即至而已。

  蘇籍並不急著動手,他對和尚的功夫仍是沒有足夠的瞭解,一動不如一靜。

  他當然也不是毫無作為。

  蘇籍腹部脹起來,變得好似十月懷胎的孕婦,又猛地一縮,變得無比乾癟。

  一脹一縮,一縮一脹,如此週而復始。若

  是有清微教的人在此,便會認得這是清微的上乘武學釣蟾功,乃是天下頂尖聚力武學。

  若是積蓄足夠,開山裂石也自不在話下。

  和尚亦是識得厲害,沒等蘇籍無休無止的聚力,仍是一指點出。蘇

  籍面對和尚這來勢兇猛遠勝之前的一指,猛地張開口。

  哈!

  張口一吐,有雲氣聚集風雷,將那和尚摧金斷玉的指力摧枯拉朽般化解,往和尚面門打過去。

  和尚微微合十,好似禮敬佛祖,但丈許的身子,卻突然有絲絲飄渺不定的感覺,如同柳絮。

  那雲氣洶湧,風雷震怖!

  但絲毫奈何不得和尚。

  蘇籍一擊無功,判斷出和尚身具一門高明至極的卸力武功。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1 07:15
仙籍 第145章 既動而靜,雖攖而寧

  和尚不但化解了蘇籍的釣蟾功,還反手打出一棒。這

  一棒風捲殘雲,氣吞山河,竟和這氣象萬千的星空隱隱勾連。及到要打中蘇籍時,給蘇籍感覺便是整個浩瀚星空壓上來,呼吸為之一窒。

  蘇籍心下冷哼,若是他有趁手的兵器,這一棒定是要硬碰硬一下,好宣洩一上來就被和尚壓著打的悶氣。但

  此時,他沒有熱血上頭。身

  子一縱,已經決意避開和尚的鐵棒。釣

  蟾功為清微教的奇功,自然不是一擊無功,便無後續變化。他

  適才實則是亢龍有悔,只出了七分力,還留有三分餘力,張弛之間,力道再度蓄滿,這一縱之間,不但閃開和尚的鐵棒,還以一個極為誇張的弧度,竟繞到和尚身後。

  蘇籍白玉似的手掌清光大盛,彷彿有朵朵奇妙之花,在清光中盛開。

  星輝覆蓋蘇籍,襯得他好似超凡入聖的天神,勢必要一掌將和尚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和

  尚回身已經來不及,勉強錯身,但肩頭仍是給蘇籍拍中。他

  身子一斜,骨骼間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足下大地龜裂,肩頭的僧衣灰化,肩胛變得烏黑。直

  往前走了數步,和尚才穩住身形。

  蘇籍一擊建功,卻沒有趁勝追擊,因為此前和尚身體裡生出一股極大的潛力反彈到他體內,弄得他氣血不定。

  由此蘇籍也知道和尚的功夫已經由外入內,不遜於金剛神體。怕

  是得當初劍魔,或者蜀山那劍仙的無上飛劍,才能真正將和尚破防,如今的他要對付和尚登峰造極的外家神功,著實有點力有未逮。

  一個呼吸不到,蘇籍已經氣血平復,眸子精光閃閃,好似天上明星。和

  尚肩胛的烏黑亦瞬息間褪去,絲毫看不出受傷的樣子,而他寬大的體格竟傳出沉悶雷音。

  「洗髓,易筋。」蘇籍心如電閃。他

  早知道西方佛國有洗髓和易筋兩大佛典,可以說是使人脫胎換骨的至寶,其功效,甚至非任何天材地寶所能比擬,但兩大佛典修行之艱難,怕是不遜於世間兩大先天氣功。沒

  想到竟能從和尚身上展現出來。洗

  髓和易筋有成的標誌便是雷音,蘇籍明白後,心頭更為忌憚。他

  神功大成以後,首次陷入如此難測的戰局中。「

  五年來沒有遇到真正的困境,確實小看天下高手了。」

  過去五年的對手,除了太華山那位老者,其實是無足觀的,蘇籍隱約間有點自傲,甚至認為假以時日,即使蜀山劍仙和丹陽子也會被他拋在身後。如

  今和尚出現,將他重新打回現實。

  畢竟身負洗髓、易筋又兼修一門登峰造極外家神功的和尚,無論是即戰力,還是潛力都絕不遜色他。如

  此更能看出老頭子和天子究竟是如何了不起,竟能身居絕頂,威壓當世這麼多年。

  和尚長嘯一聲,殺機畢露。他

  笑道:「我平生一大恨事便是未能同你師父論道,今夜殺了你,你去地下問問他,我有資格做他對手嗎?」蘇

  籍淡淡道:「你可以自己去問他。」

  和尚縱聲大笑道:「好小子,到此時還嘴硬,現在就讓你瞧瞧我真正的本事金剛伏魔神功。」

  但見和尚身上金光爆閃,平地掀起狂飆,飛沙走石。蘇

  籍不由眼睛一咪。

  他本來已經平靜的眼眸,再度掀起波瀾。和

  尚丈高的身體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兩尺,雖然仍是遠比常人要高大,卻也漸漸有正常人的感覺。

  金光覆蓋和尚的體表,沒有絲毫要褪去的架勢。

  但蘇籍見到和尚身形縮小後,反倒是內心更加震動。

  若是先前和尚給他的危險感覺是七分,現在已經變成十分。

  高手之間的爭鬥,寸許的差距,都足以決定生死,何況和尚陡然間給蘇籍的危險感覺提升了一截。

  「這傢伙的狀態,竟和我白眼時有些類似,實力能在短瞬間有顯著提升。」蘇籍以前認為自己的白眼很特別,怕是世間一絕,沒想到天下之大,仍有其他人有類似的能力。

  不過蘇籍沒有驚恐,反倒是興奮起來。

  孤老村一段靜修,他本以突破了一個關隘,如今自己的實力到何等地步,著實不可知,現在算是可以稱量他的進步了。若

  是敗了當如何,不當如何。

  蘇籍心沉如水,腦海裡卻閃現自老頭子去後,自己在羅浮山的遭遇,以及地牢的慘淡生活,種種不平、怨氣似火油點燃激盪平靜的內心。於

  是,蘇籍的眼睛變白了。

  在他白眼之時,心頭所有的火焰,又剎那間平息,雜碎的念頭,如飛絮落入泥濘。本

  來氣勢大漲的和尚「咦」了一聲,似是想起什麼,又有些不確定。他

  「呔」的一聲,一棒揮出去,竟有實質般的金色氣環出現,一圈圈出去,在空中轉動,上下浮沉。

  蘇籍無聲無息間布下的氣網居然被金環輕易切割粉碎。

  那飛環也不是一口氣往蘇籍身上撲來,而是進退有據,將蘇籍合圍。這

  是以神御氣的手段,足見和尚此時對氣的掌控比起初出現時又上了一個台階。一般而言,外家功夫登峰造極,最好的讚譽無非是大巧不工。

  但此時和尚拙巧兼具,儼然一派大宗師氣象。蘇

  籍白眼下,明察秋毫,洞悉入微,卻仍是尋不到和尚的破綻。

  那飛環越圍越緊,幾乎馬上要將蘇籍套住。蘇

  籍身子一旋轉,居然以足尖為利錐,鑽入地下。這

  地下泥土堅實,竟給他如豆腐般破開。

  和尚凝神,飛環須臾散去。

  同時耳朵微微傾斜,聆聽自地底傳出的異響。他

  猛地一棒,打在身前一丈外的泥土。

  轟轟轟!

  大片泥土分開,蘇籍從地面冒出。

  和尚一棒建功,卻突然馬上後退,因為他腳下竟有一個透明的氣泡。在

  他後退的剎那,氣泡炸裂,驚天的元氣,直接將山坳炸出一個方圓一丈的坑來。

  若是他剛才趁勝追擊,定要吃些掛落。蘇

  籍此刻已經退到離和尚二十丈外的地方,正處於山坳一邊的高坡,居高臨下看著陷於山坳底部的和尚。他

  看出和尚最強的地方還是在於近身戰。

  那鐵棒也是神物,若是方寸之間交手,乃是讓敵人發揮長處。

  二十丈的距離,即使和尚再用適才飛環那種遠程控制的氣功,也必然威力削減,不足為患。這

  些說來簡單,但要在瞬息萬變的戰鬥裡清晰判斷出來,簡直不可思議,偏偏蘇籍辦到了,此正是白眼給他帶來的最大優勢。

  和尚來殺蘇籍顯然是有備而來,可白眼確實有些出乎他意料外。只

  是和尚注定要在佛門大放異彩,即使蘇籍身上出現他未能預知的意外,但也佛心堅定,不為所亂。他

  現在也隱約判斷出蘇籍這種狀態下,智慧大為提升,顯然智取比較艱難。和

  尚靈光一動,一巴掌好似蒲扇一樣將身前一塊巨石扇飛。

  大石寬闊,足以將和尚的身形遮掩在背後。

  蘇籍看著從下方飛來的巨石,一指點過去。九幽指的指力在白眼狀態下,更加精細入微,剎那間將巨石的結構摧毀,漫天齏粉,登時將山坳陷入塵霧裡。

  體表由金光覆蓋,好似真佛般的和尚此時心頭一緊。他

  用大石是為了逼迫蘇籍硬碰硬,沒想到蘇籍竟反過來利用巨石,營造出瀰漫煙塵的戰場。

  蘇籍利用環境的變化,瞬息間收斂生命特徵,以和尚的耳聰目明,此刻竟也察覺不到蘇籍藏在何處。他

  一身神力,自此無處發洩,除非將整個山坳毀去,但如此一來,正好讓蘇籍達成消耗他的目的。

  煙塵總會消散,蘇籍不可能一直無動於衷。和

  尚原本洶洶的氣勢變得靜水流深。

  好似一口深不可測的深潭。金

  光融入皮膚裡,整個人變成暗金色。漸

  漸塵埃落定,星光再次覆蓋山坳,卻只見和尚,不見蘇籍。微

  風輕輕拂過山坳,但改變不了山坳的沉寂。只

  是任何一人到了這裡,都會陷入窒息,因為山坳中瀰漫著極為沉重的壓力,心志不堅定的人,甚至會直接精神崩潰。此

  時蘇籍出現任何一絲異動,都會被和尚發現,迎來和尚已經醞釀足備的雷霆一擊。

  而和尚亦不能放鬆警惕,因為他一擊落空,將把自己陷入極為被動的境地,甚至給蘇籍反殺的機會。兩

  人以靜對靜,大戰在無聲無息間,進入最酷烈的程度,可從外部,很難判斷出來。

  和尚目視前方,他判斷出蘇籍正藏在他前方,只是具體位置並不清楚。

  心臟正做著有力的跳躍,每一次心跳,都有雷音顫動,脊髓如鉛汞般沉重,氣血若江河般奔騰。

  如有高明的武學之士看到此時的和尚,定會驚嘆,因為看到和尚,會使他們以為外家功夫,已經在和尚身上到了盡頭。

  蘇籍如隱藏在地底的十七年蟬,是一朝破土而出,顯示生命的輝煌,還是在地底幽幽而終,在勝負揭曉前,即使身為當事人的兩人,亦無從判定。先

  天氣功於此時變得更加神廟莫測,深埋地底的蘇籍,彷彿嬰兒一般,回到先天的母體。他

  既動而靜,雖攖而寧。這

  也是和尚能發現他大概位置的緣故,更是和尚沒法確定他具體位置的緣由。若

  是清微五子在這,只怕會發自內心讚賞,因為蘇籍正走在清微前人走過的道路上,可他還很年輕。

  直到如今,蘇籍可以稱的上一句有道之士。和

  尚雖然通曉佛道,卻也主修佛,對於道家大略知之,具體並不知之。他

  自然不清楚蘇籍如今的境界在道家裡有多麼玄妙。

  玄之又玄,妙不可言。只

  是天生無畏的金剛心,仍是讓和尚保持圓通定慧。

  和尚眼前十七丈外的泥土開始有規律地起伏,他心裡愈發確定,勝負分曉的時刻要來了。

  蘇籍此刻神而明之,卻彷彿遨遊太虛。他

  深埋地下,卻對地表一切景物如同目睹耳聞。遠

  山的青草幽幽而搖綠,近處的江河奔騰洋溢著旺盛的生命力。

  星輝無私慷慨,不計得失灑滿大地。

  月亮雖然被星輝掩蓋,卻也同樣無私灑落太陰精華。

  一隻蜻蜓將河邊青草上的一隻蚊子撲食,迅捷矯健,並無絲毫血腥。大自然的捕食行動,跟人類的廝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甚

  至蘊含著一種不可言說的優美,沒有任何生命落幕的殘忍和絕望,反倒是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美。

  蠅蟲在腐肉上汲取養分,竟也不讓蘇籍覺得骯髒,那是千萬年來生命的選擇,大地裡蘊藏著無數腐爛,亦飽含無數希望。

  對,是希望。

  對世間美好的嚮往,或者任何物質,都是世間美好的組成。

  求長生不代表無慾無求,而是世間最大的貪婪。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0:43
仙籍 第146章 文鬥

  丹陽子和劍仙仍在神都小南湖的湖心亭閒坐,沒有煮茶,卻也在論道。劍

  仙道:「我聽聞道爺曾說過『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既然如此,你們這些道士求長生還有什麼意義?」丹

  陽子微笑道:「這話其實不是老教尊說的,而是出自蘇子思。」

  「哦。」

  「那是蘇子思私下的感慨,但老教尊認為他還沒資格說這句話,便對外宣稱說是他說的。至於求長生有何意義,跟這句話並不衝突。」

  「為什麼?」

  「因為貪婪,遂古之初,人類不知繁衍了多少世代,但若是我們最初的祖先本可以長生不死,他還會想要後代嗎?人類繁衍,本質不過是想延續自己的生命。以天地觀之,萬物與我其一,以我觀之,我仍是萬物最特別的一個。我等不是天地,不過是螻蟻,螻蟻貪生,人之常情罷了。」

  「你這話要是傳出去,怕是要受不少攻訐,畢竟修仙問道是多麼超凡脫俗的事,到你嘴裡,竟市儈起來。」丹

  陽子笑笑,說道:「大者見其大,小者見其小,且隨他。」

  ……

  轟!泥

  土炸開,蘇籍從泥土裡出來。

  和尚看著蘇籍,總覺得他變得有些特別。不

  是因為白眼,而是源於蘇子思本身的氣質,竟有了一些變化。不

  ,蘇子思時時刻刻都在變化。

  明明蘇籍就在他眼前,和尚竟再也不能確切把握住蘇籍的真實動向。蘇

  籍白眼下,本來毫無情緒波動,此時竟笑了笑。

  他道:「奇怪嗎?」和

  尚覺得蘇子思的語氣也有些奇怪,明明在笑,卻有種天上寒月的清冷,或者說沒有塵世眾生應有的特徵,彷彿來自天外,同世俗格格不入。但

  他佛心竟為之牽動,似乎蘇籍身上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吸引著他。那

  是一種超越塵世的吸引,使千秋霸業,不朽聲名,都顯得如燭光螢火,不值一提。和

  尚從沒有過這樣的體會。

  「悟道?」「

  你我都是道,悟什麼道?」

  和尚眉頭一蹙,他知道自照面以來,自己首次陷入不利的境地。

  不過世間絕無任何機遇,在一瞬間讓人實力飛躍進步。他

  堅信自己的力量。

  越是堅信,和尚越沒有莽撞地出手。至

  少現在的蘇子思他看得見,比在地底容易對付。

  和尚沒有動手,蘇籍卻動手了。紫

  色的氣索從蘇籍身體蔓延出去,將和尚雙腿綁住。和

  尚沒有吃驚,他心裡反而放鬆,因為蘇籍一動手,反倒是失去了此前的神秘面紗。

  金剛伏魔的神力迸發,意圖將紫色的氣索掙斷。

  但和尚很快發現,這氣索竟如附骨之疽,一時半刻,根本擺脫不了。

  他稍作遲疑,蘇籍屈指連連急彈,饒是以和尚的大神,都不得不在蘇籍呼嘯的劍氣下退了幾步。

  同時綁在和尚腳下的氣索彷彿有生命般往和尚的筋脈流去。

  和尚大喝一聲,雷音顫動,終於將氣索打散。

  此時蘇籍人如煙雲一般散開,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和尚跟前一寸。

  他竟要以身犯險同和尚近戰。和

  尚卻絲毫得色沒有。蘇

  籍一掌似刀削向和尚面門,不住顫動,居然隱約和和尚的雷音有所類似。原來他利用氣索被震散的機會,居然隱約間查探出一些和尚雷音的玄奧。

  和尚一身登峰造極的外家神功全然系在雷音上。可

  以說體內雷音正是和尚有此成就的根本。

  故而和尚真正的破綻也在雷音。雖

  然蘇籍縱使神仙下凡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破解和尚的神通,但瞬息之間,利用察知的雷音玄奧,亦有了一點應對和尚硬功的手段。

  和尚雖然驚訝,卻沒有完全心神失守。他

  沒有躲避,反而硬生生挨了蘇籍這一削。氣

  血浮動未定時,立馬還了一掌。

  蘇籍饒是白眼狀態下,精神入微,有所預判,但和尚這一掌,有金剛降魔之威能。近身之下,蘇籍亦只能勉力將先天氣功集聚到腹部,硬生生挨了和尚一掌。和

  尚悶哼一聲,退了五步。

  蘇籍穩住身形,卻嘴角溢出血絲。

  剛才奇招之下,蘇籍並未佔到太多便宜。

  和尚退走五步,仍是沒有選擇回氣,而是腳往地上狠狠一踩,忽忽間,竟一拳再度往蘇籍身上招呼過去。這

  一拳出手,在剎那間,竟然演化出千百拳。

  蘇籍感應之下,每一拳都是實質,他竟無可躲避。他

  知道大禪寺有一門武功叫做千葉觀音手,跟和尚這一拳,怕是原理相同。以

  前他不瞭解,還以為這門武功是虛多實少。現

  在看來,當初是自以為然了。蘇

  籍身子忽然劇烈顫抖起來,好似發羊癲瘋的病人。

  但那千百拳落在蘇籍身上,竟然紛紛滑開,竟無實質落在蘇籍身上。

  和尚道:「沾衣十八跌?」

  這武功雖然也是一門極為出名的卸力武學,卻非佛門最上乘的武功。之前和尚用來卸走蘇籍力量的武功便遠比沾衣十八跌高明,叫做「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練到最高深處,當真是刀兵不加身,上天入地,無不如意。

  蘇籍道:「這叫飛絮功。」

  兩人再度陷入短暫的對峙中。適

  才交手,顯然兩人已經處於均勢。

  和尚雖然傲氣,卻也知道殺蘇籍並非一時半刻之功。

  但他外門功夫已經入化境,比蘇籍更有資本贏得這場生死惡鬥。

  蘇籍亦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沒有招招不死不休,仍是在不斷收集和尚的信息。

  白眼狀態下對敵人瞭解越多,勝算就越大。

  甚至對他本身武學的增進,好處亦是不可限量的。

  若是這一戰持續個把月,蘇籍能肯定,他必定能在不長的時間內,成為宇內有數的武學大宗師。

  武學到了高深處,才會明白對手難得。因

  為一個合適的對手,能激發出平日裡埋藏的潛力,激勵自己向更高的武學天地進軍。

  短暫的對峙後,兩人再度交手。蘇

  籍白眼狀態下,神思無漏,一旦近戰要落下風,立刻遠遁,因此和尚雖然有金剛伏魔之能,仍是沒有把蘇籍拿下。

  反倒是交戰過程,愈發感受到蘇籍反擊的酷烈。他

  亦是佛門中不世出奇才,到後來自然明白關竅,蘇籍正在不斷琢磨他的武學秘要。和尚一旦明白,便少了許多精妙變化,不求一擊建功,但求減少可能出現的紕漏。

  他自出寺來,位逢敵手,因此招式沒有多少琢磨,都是拿來就用,對付一流人物尚可,但遇到蘇籍這等人物,多少是個隱患。既

  然明白過來,轉換思路,竟也漸漸開始朝圓滿自身佛法的路子上走。蘇

  籍若非白眼狀態,不受情緒干擾,怕也是要大為震驚,因為他在不斷進步時,和尚竟也隨之進步。兩

  人鬥到天明,將山坳毀得慘不忍睹,仍是難分難解。

  蘇籍先天氣功本來氣息綿長,但遇上和尚這等奇人,仍是不免力乏,何況他開啟白眼,對自身有所負擔,長久下去,亦是隱患。

  終於蘇籍藉著一個虛招,弄得和尚稍稍愣了一下,趁機遠遁離開。

  不過和尚也立馬追上去,只不過身高又恢復到一丈,大步流星。雖然不美妙,但飛沙走石,聲勢駭人,且速度竟也不必蘇籍慢上多少。和

  尚耐力之長,簡直駭人聽聞。蘇

  籍甩開他半日,到後面稍作喘息,不多時和尚就追上來。

  他練成先天氣功以來,首次遇見耐力比他還可怕的怪物。

  兩人一追一逐,蘇籍竟只有偶爾才能從白眼狀態解脫,至多半刻不到,便要打起精神,再度進入白眼狀態。蘇

  籍一開始還想著花七是否已經得到消息,到後面精疲力竭,便只剩下應對和尚的心思。

  好在自秦嶺入巴蜀,儘是群山峻嶺,偶爾過河,也是險之又險。

  這一佛一道,兩大絕世高手,便在這亙古以來的窮山惡水間,交手了不知多少回,有些地方,人跡罕至,自古以來,地貌變化都很少,結果遇到兩人,便遭了罪,雖不說是滄海桑田,卻也大變模樣。

  即使偶爾也有人見到兩人交手,那也只是驚鴻一瞥,不多時兩人就轉換場地。

  而且兩人動起手,一拳一腳,都威力浩大,普通人根本近不得身。只

  是兩人打打停停,各自都消耗甚大,到得最近幾日,固然於鬥戰中妙悟頗多,卻沒有時間整頓,更像是成了一場毅力比拚。本

  來論毅力,蘇籍要差這位佛宗高人許多。可

  是他白眼狀態下,摒棄負面情緒,竟堅持下來。

  而和尚為成大道,自小不知挨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竟也挺住。兩

  人互不退讓,非要對方倒下不可。

  …

  …青

  城天下幽!青

  城山前山道宮廟宇無數,後山卻人跡罕至,艱難險阻,層出不窮,自古以來都沒有人探查完全。而

  往下去,便是險惡的岷江,上有名傳千古的水利工程。

  蘇籍在半山腰的一處密林裡看到底下的岷江,以及上面的水利工程,亦不得不驚嘆,人的智慧果然是無窮的。

  只是稍稍注視片刻,便化作輕哼,這和尚簡直陰魂不散。

  鬥到今日,縱然和尚降魔之能比蘇籍稍稍勝過一絲,但蘇籍更擅長變化,輕功又比和尚高妙一分,因此和尚早已無擒殺蘇籍的把握。

  只是和尚這一口氣不洩,這場追逐遊戲便不會有結果。蘇

  籍數十年來,第一次遇到這樣死纏爛打的對手。而

  且他生性懈怠,雖然多次靠白眼強壓下心裡的負面情緒,但此時沒有白眼,心裡積壓的厭倦情緒簡直潮湧而來。

  隨後,蘇籍眼睛泛白。這

  段時間的交手,他最大的變化就是隨時隨地都能進入白眼,並近乎完全掌握了這門異能。

  白眼有些類似道經說的坐忘境,又如佛家的無人無我,甚至可能是進入魔道提倡的」無法無念「境界的鑰匙。

  這狀態對蘇籍的作用,絲毫不在先天氣功之下。好

  在和尚對蘇籍這狀態並未提前有過瞭解,否則有所準備下,蘇籍可能在那一夜便交代在和尚手上。片

  刻不到,便有一股泰山壓頂的掌力襲殺蘇籍。

  蘇籍似有預料般,點出一指。半

  空中指力和掌力交接。跟

  著便是兩道人影交錯,兔起鵲落。最

  為遭殃的便是兩人身周的草木,紛紛摧折,狀貌極為淒慘。

  約莫鬥了上百招,兩人身形才錯開。

  蘇籍冷淡道:「就算再過一千日,咱們也分不出勝負來。」和

  尚道:「那就再打兩千日。」斗

  到這時,和尚早已只剩下一口意氣。蘇

  籍道:「咱們武鬥分不出高下,不如來一場文鬥。」和

  尚蹙眉道:「我可沒你聰明。」

  其實若蘇籍不如他,他根本不會停下來和蘇籍交談。

  蘇籍道:「我懂天象,馬上就是秋汛,下面的岷江會發大水,即使上面的堰都沒法將這次洪水的危害化解。你我皆非常人,不若施大法制住這洪水,一來可以免除生靈塗炭,二來也可以分出你我的勝負。」和

  尚到底是佛門出身,講究慈悲,聽到蘇籍的話,略作沉吟道:「那勝負如何分出來?」蘇

  籍道:「自然是看誰的作用大。」和

  尚道:「我怎麼知道你作用大,還是我的作用大?」

  蘇籍道:「到時洪水退後,難道你我還不心知肚明,或者你真做不到?」

  和尚道:「你也不用激將我,咱們就比一比。」他

  雖然勢必要殺蘇籍,但眼前有拯救蒼生的事要辦,慈悲心發作,便可以把蘇籍的事放在一邊。

  蘇籍也不是耍詐,而是摸準和尚的性子,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擺脫無休無止的纏鬥。

  天下那麼多美食好聲音等著他,怎麼能讓一個和尚把他羈絆住。

  「明日午時就會開始漲水,你可以先打坐恢復下精氣神。」蘇籍留下一句話,飄飄遠去。

  和尚感應到他仍是在山中,便沒有窮追下去。

  同時順手一招,將一隻正在啃食竹子的圓滾滾,毛色黑白的異獸抓在手中。他

  注目片刻,道:「力氣還不小,你吃素,我吃你,也算吃素吧。」

  異獸似乎察覺到死亡的危險,但沒有拚命掙脫,而是睜大眼睛,可憐兮兮看著和尚。半

  響後,和尚道:「你這樣子,我實在沒法吃你了。」於

  是將異獸放走。豈

  不知此時異獸心裡已經記下這一幕,並以此為經驗,傳授給子孫,若是遇到兩腳的怪物,切不可力敵,只需賣可憐便行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0:43
仙籍 第147章 老君觀

  同和尚釋道宗商議好文鬥後,蘇籍逕自去了前山的老君觀。老

  君觀奉的是三清,而不是大羅天尊。

  何謂三清,無非是上清、玉清、太清,真說起來,算是一體同人,其實就是大羅天尊。這也是佛門和道門的區別。

  道門神話人物雖然名目眾多,卻極為混亂,不似佛門那樣等級清晰,人物邏輯關係清楚。這

  也是世俗人更容易接受佛教的緣由。而

  道門神話人物關係紛雜錯亂,亦是要從神夏後,道家興起時,無強力人物有關,於是各家道統誰也不服,陷於內鬥。直

  到千年前漢末三仙之後的清微教為天下道統,才暫時將道家各派紛爭壓下,但數千年恩怨交雜,早已分不清。何

  況清微教也不能光明正大將道門歸為一教治下,畢竟如此一來,勢力就太大了,大晉絕不會和清微並存千年那麼久。

  老君觀於天下而言,名氣不大,甚至在青城山眾多道宮中也不算前列。但

  蘇籍因為出身的緣故,卻知道老君觀實是道家樓觀道的一個重要分支,甚至肩負道統之責。

  大約三十年前,蘇籍便來過老君觀,同當時觀主的師弟黃山道人有過一場清談,若是當日內容公諸於世,必會在道家史上留下濃重彩墨。老

  君觀前殿同五台山清涼寺一樣,任由遊人觀瞻,不過老君觀本不甚出名,向來沒多少香火。蘇

  籍進入前殿,只見了幾個學子。他

  信步要入後殿。「

  尊客請止步,這裡不對外開放。」一名執事道人將蘇籍攔住。蘇

  籍凝眸看向他,微笑道:「你是一清,都這麼大了啊。」執

  事道人見蘇籍說出他的道號,不由一愣,仔細看蘇籍眉目,略覺熟悉,問道:「請問尊客是?」

  蘇籍笑道:「三十年前我上山時,你才到我腰,現在都是大人了。」

  執事道人猛地一拍額頭,說道:「你是小道爺。」他

  先是露出驚喜,隨後又蹙眉,表情極為豐富。

  蘇籍道:「放心,不是來找麻煩的。」

  一清道:「小道爺,我這就去請觀主。」一

  清進內殿,不一會殿門大開,鐘聲悠揚。為

  首是一位老道,正是黃山道人的師兄,老君觀的觀主青山道長。青

  山道長聲名不顯,但他卻是當今白帝城主的伯父。白帝城主又是浣花劍派的劍主,亦是浣花劍派千百年來首例。

  那浣花劍派是蜀中一霸,而白帝城是巴山無冕之王,因此白帝城主兼浣花劍派的劍主,若非蜀中還有個神秘莫測的唐門,他可以說是巴蜀唯一霸主了。這

  位白帝城主姓李,乃是世間公認百年不遇的武學天才,如今正當年富力強,白帝城和浣花劍派也在他手裡達到鼎盛,只是限於巴蜀地勢封閉,故而聲名不夠顯著。

  不過清微五子中,向來以玉陽子劍術最高,當初玉陽子曾和白帝城主在巴山論劍,回來後只留下四字評語——「清妙無儔」。

  以玉陽子之眼高於頂,能這樣評價白帝城主的劍術,足以證明對方的劍術何等驚人。而

  蘇籍知道白帝城主對青山道長甚為恭敬,這其中怕不完全是輩分的緣故。

  早年時,蘇籍看不出青山道長的深淺,今日一見,只發覺青山道長渾身清氣,自忖論功力,自己跟對方不遑多讓,但精純處,怕有所不及。

  這老道終身不娶,一身童子功,逾有百年,遍數羅浮山,怕也只有他大師兄柏陽子才能勝過對方。青

  山道長和蘇籍各自見禮,便去了內殿。

  上座看茶,青山道長撚鬚道:「子思近來做得好大事,怎麼有空來青城山?」蘇

  籍淡笑道:「被人攆過來的,道長瞧我現在,真是說不盡的狼狽。」

  青山道長道:「哦,以你現今的身手,能攆著你走的人屈指可數,莫非是你師兄?」

  蘇籍道:「我大師兄武功通天,若是他來,我怕是都沒機會見道長,追趕我的是一位佛宗高人。」青

  山道長道:「難道是大禪寺哪位首座?」

  蘇籍道:「這人修『洗髓』和『易筋』兩大佛典,又練有一門可堪比擬金剛不壞神功的金剛伏魔神通,應當是西方佛國的不世出奇才。他來殺我,只不過是因為我的存在,對佛門在中土的佈局大為不利,此是道統之爭,還請道長助我。」

  青山道長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徐徐道:「我聽說子思近來入了仙籍,那人既然來自西方佛國,自是異域人,只要稟明是非,我想陛下不會坐視不理。」

  蘇籍道:「說起來我入仙籍那幾日,居然碰到一個人,那人是個妙齡少女,除一身魔功之外,居然還學了黃山道友的秘傳。」青

  山道長神色一變道:「料來是偷學的,這人在哪,還請子思務必告知。」

  蘇籍心頭一笑,他知道樓觀道乃是最痛恨魔門的宗派,只因為當初魔門曾有一位高人居然改頭換面混進樓觀道,觀摩了樓觀道的太清秘典,此事實是樓觀道絕大的恥辱,因此若見了魔門中人,非得跟其分個死活不可。

  如今又有邪魔偷學樓觀道武學,而且學的還是黃山道人的武功秘傳,青山道長不得不慎重對待。

  蘇籍道:「此前在五台山見過她一面,現今在哪,卻是無從得知了。」「

  五台山?難道這是佛門的陰謀?」青山道長思忖道。

  佛宗和魔門雖然有正邪之分,但關係卻要比道門和魔門之間融洽。除開佛門提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外,更有不少佛子認可『一唸成魔,一唸成佛』的道理。所

  以魔門中人常有大徹大悟,剃髮為僧之輩。佛

  門中除魔衛道,也不是定要把人殺死,有許多時候是使其皈依沙門,做護法之類。至

  於那些桀驁不馴之輩,才會痛下殺手。而

  且佛宗對僧人的約束亦遠比道門對道士的約束要嚴格。

  蘇籍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到作用。

  青山道長道:「多謝子思告知此事,我立馬傳訊黃山師弟,問清情由,只是還請子思代為保密,不要外傳。」

  蘇籍含笑道:「本當如此。」青

  山道長知道蘇籍此舉實是大大維護了樓觀道的體面,他必須得投桃報李。若是五年前,蘇籍才被逐出羅浮,他不向清微通報蘇籍的下落,便是天大人情了,可今時不同往日,蘇子思再不是簡單的名士之流,更有明月山莊這等基業,還是仙籍中人,康樂縣候,論名望地位,實是能比擬五大劍派宗主一流。雖

  說他目前樹敵不少,前途不明,卻也非是喪家之犬了。青

  山道長計量得失,還是決心結下善緣。

  他道:「子思到底要我怎麼幫你?」蘇

  籍道:「欲借陰陽珠一用,過後自當歸還。」陰

  陽珠是老君觀的一件秘寶,將此物佩戴在身上,真氣運行速度會比平日裡陡增數倍,如此一來,無論是煉氣還是回氣自然比旁人要快許多。不

  過此物雖然有此天大好處,但用在修行上,倒是意義不大。

  只因武人練功便有心魔,尋常時候大都能鎮守,可若是真氣運行陡增數倍,對心神負擔極重,如此一來,道消魔長,反倒是容易走火入魔。若

  非大智慧大定力,根本沒法用陰陽珠修行。

  可真要是有如此稟賦,即使無陰陽珠,亦能得道。蘇

  籍借此物,卻是對白眼狀態下精神力極有信心,屆時他同和尚文鬥時,耐力這一項,能因陰陽珠的緣故,不再是短板。

  青山道長本以為蘇籍提出的條件十分教人為難,沒想到竟是要此物,他呼喚一清,命其將陰陽珠從丹房取來。蘇

  籍自是將陰陽珠接過,一番稱謝不提,隨即飄然離去。

  回到青城後山,蘇籍才將陰陽珠取出來好生研究,此物佩戴在身上後,內息果然比平日快樂約莫兩倍有餘,這還是蘇籍未主動行功的緣故,尋了一塊青石,稍稍入定,只覺得往常江河一般奔湧的內息,此刻已經如湍流,急不可耐地在體內運行周天。他

  又開啟白眼,強悍的精神力將內息穩穩控制住,不多時功力便恢復全盛,甚至一會後,還精進了數分。

  再次收功,蘇籍隨手拍向身下青石,卻是留下一個寸深的手印。他

  根本沒使什麼力氣,竟有如此效果,不得不承認這段時間同和尚的爭鬥,已經讓他完全將境界鞏固住,即使遇上大師兄柏陽子,怕也是能撐過一百招。說

  起來柏陽子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武學奇才,最接近師父天陽子,怕是正因如此,老頭子才更偏愛他吧。

  如為人父母,總是要照顧不成器孩子多一點。

  他以往雖然淡泊,卻仍是做文抄公,拿出不少名作,揚名天下,心裡多少暗存了同師兄比較的心思。

  只是這番陰暗的心理,往常他是刻意迴避的。

  現今想來,倒不慚愧,只覺得好笑。

  耿耿星河欲曙天,天上的月已經圓了大半,中秋已經過去,蘇籍還是沒見到蘇紅藥這位侄孫女,果然是世事難料。

  蘇籍不知外界音訊,心下多少有些擔憂,尤其是花七,又該到給他渡陽氣的時候了。他

  意圖快速解決和尚之事,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雖居山中,也做不得像外之人啊。」蘇籍發下感慨,然後聞到香氣。

  他循著香氣過去,看見篝火,上面架著烤雞。

  這是山裡的野雞,肉質偏硬,普通人未必覺得味道有多好,但對於牙口甚好的學武之人,倒是別有一番嚼勁。

  那烤雞剛離開火焰,正燙得嚇人,卻匆忙地進了一人口中。

  正是和尚。

  蘇籍道:「和尚也吃肉?」和

  尚道:「我瞧這山雞沒有歸宿,便讓它下葬在我口腹裡。」

  蘇籍莞爾,眼下兩人雖然是生死之敵,但鬥了那麼久,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他道:「供奉菩薩的祭品也有葷腥,所以和尚吃肉倒也不算什麼。」

  和尚點頭道:「好道理,菩薩吃得,和尚也吃得,蘇道友,你大有慧根,要不皈依我佛,咱們便沒有恩怨了,你要是心下有氣,和尚讓你打十……哦,三拳,你看如何?」

  他想了下,若是十拳,怕是要被蘇籍打死,因此改做三拳。

  蘇籍知道和尚叫他道友,心下怕是殺心已經消退許多,但限於公義,仍是沒法放棄。蘇

  籍道:「大和尚你自己肯定不能棄佛向道,就別勸我皈依佛門了,這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和尚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打死你著實太難了,這次贏不了你,和尚下次就得找幫手,你怕是也要找幫手,如此一來,真是沒完沒了,想起來都教人頭疼。」

  蘇籍笑道:「只問今朝事,何管明日愁。說實話,你烤的東西也就一般,咱們勝負決於明日,今天不若痛快吃肉喝酒一場。」和

  尚道:「這大晚上,哪裡還有好吃的?」蘇

  籍道:「錦官城裡就有,豬蹄你吃嗎?」

  和尚聽到這兩字,吞了吞口水。這

  蘇子思不能做朋友太可惜了,居然知道他喜歡吃豬蹄。錦

  官城離兩人有百里地,以兩人的腳力,也就一刻鐘便到了。

  中間有趕夜路的行人看到,也只當是山裡的怪鳥。不

  過到了城裡後,和尚仍自不滿,他道:「可惜我沒練成神足通,否則早拿下你了。」蘇

  籍笑了笑,心裡愈發清楚,這和尚已經練就一顆佛心,心無滯礙。

  可惜他們立場不同,否則倒能做個酒肉朋友。

  錦官城沒有宵禁,此時正是夜市熱鬧的時候,蘇籍來到一家老店,名字叫「吳老漢豬蹄」,老闆是個滿面油光的中年人。

  蘇籍道:「老闆,來十根豬蹄,十斤牛肉,再來十斤燒刀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0:44
仙籍 第148章 大膽的念頭

  這家老店很出名,每天生意都很火爆,周圍繁鬧,但若是有人到了蘇籍他們這一桌,就會發現周圍的喧囂都突然消失了。同

  在一個天地裡,動靜截然不同。

  桌上的酒肉早已風捲殘雲被兩人下腹。

  不知是酒意上湧,蘇籍眼中閃爍著不可名狀的智慧光芒,反倒是遠比常人高大的和尚安穩恬淡,如久在深山的老松。和

  尚終於開口,說道:「我已經許久沒有吃得這樣暢快,都說你有春風化雨的本事,我現在相信了,同你接觸越久,我殺你的心思就越淡。」

  蘇籍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恨你。」

  和尚心下瞭然,知道蘇籍說的是他做了蘇籍的磨刀石。他心下後悔,自己沒有擊殺蘇籍,反倒是讓這個佛敵不斷進步,若是不能提早誅殺他,只怕將來又是一個大晉天子或者清微教主天陽子那樣的人物。本

  以熄滅的殺心,再度熾烈起來。

  和尚道:「多謝你的款待,明天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和

  尚釋道宗此刻心裡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這似乎是他第一次找到可以正視的對手,這是以往沒有過的體驗。

  蘇籍悠悠道:「最好莫要報太大希望,否則會毀了你自己。」

  和尚哈哈大笑,頓覺這場交手已經非是物質界的鬥爭,對於他這種人,此種交鋒有莫大的趣味。

  不過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頭,因此和尚沒有繼續保持這個狀態,他笑道:「道門和佛門的思想之爭,才是咱們非要分出生死的根由。我只願殺你之後,以後再不要這種紛爭,使咱們這種人能真正求道得道,而非陷入人世的仇恨廝殺中。」蘇

  籍淡然道:「其實我也想知道大師在西方佛國的具體出身。」和

  尚道:「赤漢明帝時,佛法才傳入中土,至今神都城外,尚有當時中土第一間寺廟白馬寺的遺址,但你可知道白馬寺供奉有一枚佛祖舍利,那正是我寺之物。」

  蘇籍道:「這段記載我見過,但貴寺的具體名字,卻沒有見諸記載。」和

  尚道:「我們寺廟叫做鹿野,你沒聽過很正常,但以蘇子思的博學一定聽過『加西』。」蘇

  籍道:「那是你們西方佛國的聖城。」和

  尚道:「不錯,鹿野寺就是加西的一座寺廟,那也是佛祖第一次在人世間傳道的場所,在很久以前,大禪寺的第一位祖師通玄法師曾來過鹿野,並觀看了咱們寺內的聖經,於是回到中土建立大禪寺。」蘇

  籍道:「這麼說來大禪寺的源頭還是你們。」和

  尚道:「不能這麼說,算是一花兩葉吧,大禪寺已經在大晉完成本土化,佛理更貼近當地的民眾。」

  蘇籍道:「和尚倒是能拋開門戶之見。」

  和尚道:「菩薩都是無相的,佛法哪能一成不變。何況自神夏以來,歷經赤漢、大晉三代,都在詮釋一個道理,沒有什麼事物,是從來如此。」蘇

  籍道:「縱從來如此,也不一定對。」和

  尚眼睛一亮,笑道:「蘇子思不愧是蘇子思,我很喜歡這句話,世道到了今日,無論佛門還是道門都該變了,你我的出現是時代的選擇,但也該由你我這樣的人創造這個時代。上一代的天陽子和大晉天子,無論有多麼厲害,都是擺脫不了上個時代的烙印,將來得由我們這等人創造。」

  蘇籍道:「雖然很多人捧我,不過大師是第一個如此看得起我的人。」和

  尚道:「是事實如此,現在我更堅信一點。你我的勝負,將決定佛門和道門的未來,因此我更得殺死你。」蘇

  籍道:「如果你不說這句話,我覺得咱們談話還是比較愉快的。」

  和尚道:「其實這也是我和另一幫人的分歧所在,他們總以為你是可以合作的,畢竟現今我們還有最大的一個對手,那就是大晉天子,只要他在,新的時代,便不會到來。」

  蘇籍道:「你認識神秀?」他

  這一句看似毫不相干,如天外飛仙的一劍。和

  尚神情雖然仍是從容不迫,蘇籍卻能感受到他內心有波瀾。和

  尚點頭道:「神秀就是他們中的一員。」蘇

  籍瞭然道:「赤漢有白馬寺,大晉有大禪寺,既然新的時代要開啟,那麼大禪寺這舊時代的產物自當退出歷史,這麼說來神秀是你們選擇新時代在中土的代言人。原來如此,清涼寺應當是你們佈局的重要一環,可惜我攪黃了你們的佈局。」

  蘇籍三言兩語,將局勢徹底理清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在心頭愈發清晰。天

  下大勢說起來紛亂複雜,但只要弄清關鍵,便不會一頭霧水。誰是敵人,誰是朋友,誰是現在的敵人,誰可以做短暫的朋友,利益的分分合合,大抵從此而來。想

  來神秀和釋道宗兩派的共識便是蘇籍是長久的敵人,分歧在於神秀可能認為蘇籍可以做暫時的朋友,而釋道宗這一派卻認為要儘早消除蘇籍這個禍患。

  但他們目前最大的對手仍是威壓天下的大晉天子。

  只有推翻他,才能宣告舊時代的終結。

  從老頭子去後,這場大幕便已經拉開,只是那時的他,仍是懵懂無知。清

  微、天涯海閣、陰曹地府、佛門各大派系甚至那些世家大族都在這場大幕裡扮演不同的角色,而草原有獸神這等人物,怕也是虎視眈眈。

  不知不覺間,天子已經處於舉世皆敵的處境。而

  且五年前大神官和劍魔的失敗,定會讓各大勢力更明白天子的實力。

  這不會讓他們退縮,只會讓他們更謹慎。如

  此看來,天子口中的天,很難說還是跟他先前理解的一樣。

  或者說天意就是人意。若

  是和尚他們成功,那麼加入仙籍的自己怕在將來的史書上便是抵抗歷史潮流的跳樑小丑,而若是他和花七獲取最終勝利,是不是又會締造一個大晉和清微教呢?

  歷史總是在驚人的重複中不斷推進,身處其中,即使隨波逐流,都會一不小心地被碾壓得粉身碎骨。唯

  一的辦法就是不斷壯大自身。花

  七是早已明白這個道理,而蘇籍是早明白,到現在才真正接受。

  世上本無逍遙自在的神仙,他是個人。和

  尚心頭愈發不平靜,蘇子思的智慧仍舊要高出他的預計,他們仍是低估了他,神秀的判斷或許是對的。不

  過世間的對錯,只有在塵埃落定那一刻,才能有結果。和

  尚欣然道:「大晉開國,因神都為天下正中心,定鼎於此,雖然也是正確選擇,但如同圍棋的天元一樣,若無強絕的實力,根本駕馭不住。而關中卻不同,為赤漢舊都,阻山帶河、四塞之地,一旦經營得當,以其形勝,自如高屋建瓴。」

  和尚說出這番話,佛門的野心自是昭然若揭。

  但身為宗教,自不會主動挑起造反的大旗,必定要扶持一方門閥世家為其明面的代言人。正

  如當初清微扶持大晉太祖一樣。蘇

  籍想到佛門在關中能扶持的對象除卻秦家外,怕是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這番秦家主動找花七談合作,看來必有佛門在背後鼓動。

  既然他們要對付自己,當然也得翦除自己的羽翼。

  「看來花七的處境也不怎麼好。」…

  …

  蘇紅藥近來有一件心事,因此不敢去見自己的師父。在她居住的地方,藏了一個男人。紅

  樓都是女子,從來禁止男人進入,尤其是姓蘇的,進來就格殺勿論。

  好在這個男子不姓蘇。

  壞在這個男子長得太好看,若是被發現,她就百口莫辯了。更

  糟糕的是,這男子也不知得了什麼病,每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且一旦睡著,全身冰冷,毫無生氣,彷彿死透了的屍體。

  當然,他清醒時,也很陰冷。

  蘇紅藥覺得自己腦子壞掉了才會帶這個男子回來。

  她雖然外表看著冷若冰山,實際上心腸是熱的。可是這個男子,怕心也是冷的。清醒時也沒有對她露出多少感激,更似乎很瞭解自己,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讓她沒法趕走他。

  但冰山內心明白,這個男人一切動作和語言都是設計安排好的。換

  做其他女人,怕是早已淪陷,任由男子擺佈。

  冰山沒有淪陷,一是因為直覺,二是男子似乎也沒有任何要傷害她的意思,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自保。「

  你又醒了。」蘇

  紅藥看著男子坐在椅子上,望著外面,沉思不語。

  男子道:「我想你幫我兩個忙。」蘇

  紅藥道:「什麼事?」她

  想若是太強人所難,她就一定要拒絕。

  男子道:「第一件事是把我埋了,第二件事是去南邊,應該是巴蜀那邊,幫我找一個人。」

  「找誰?」「

  蘇子思。」

  「啊。」冰

  山沉默一會,問道:「你和那個人什麼關係?而且我師父不會隨便讓我下山的。」

  男子道:「你師父很快會讓你下山,至於我是誰,你見了蘇子思就知道了。」

  冰山道:「有什麼信物?」她

  此刻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或許這是刺殺那人的機會。
V123210 發表於 2019-2-6 10:44
仙籍 第149章 人力有時而盡


  蘇籍很快拋開憂慮,先天氣功暗自運起,自然靈台清明。今晚星漢燦爛,絲毫看不出明天將會有一場大雨。

  大自然就是這麼奇怪,忽而豔陽天,忽而就會有一場暴風雨,脾氣比女人的性情還要難以捉摸。

  好在難以捉摸不代表不能琢磨。何

  況蘇籍本來就學過這方面的知識,現今精神更強,對天象的預測,已經十拿九穩,他這項能力,尤其是在兩軍對壘中,將發揮重要作用。伴

  隨著一陣更漏聲,釋道宗和蘇籍離開繁華熱鬧的錦官城夜市。幕

  天席地,蘇籍覺得思緒格外澄淨,不遠處和尚的氣息迫至,好似大山壓來。這個對手的可怕他早已領教,只是沒有像現在這樣,可以輕鬆自在的仔細觀察。蘇

  籍明白和尚並非刻意炫耀武力,而是本身就這樣光彩照人。說

  實話,佛門和道門最大的不同就在於理念。佛

  門在乎入世,道門更偏向出世。

  如道尊留下五千言道德經後,便西出函谷,從此音信全無。而佛祖呢,一出生就上天入地唯我獨尊,悟道後,更在人世間布道,有時說法興起,還顯示神通,擲象過河。用

  儒家的說法,一則是獨善其身,一則是兼濟天下。

  說起來,後者對世間似乎貢獻更大。其

  實不全對,因為能力越大,如果走錯路子,造成的危害也越大。只

  是終歸到底做了事。做

  事哪有不錯的,怕的是什麼都不去做。

  所以內心裡,蘇籍倒也不厭憎佛門的積極入世,只是他知道,佛門的教義,終歸不能給天下人真正的幸福,那是他已經見到過的結局。第

  二日,未到午時,天空忽然從晴空萬里,變得烏雲密佈,溫度亦陡然降低不少,大風呼呼吹著,教人心底沒來由恐慌。

  深秋裡,本還有些動物在山中出沒,此時都隱藏在自己的窩裡,不敢冒頭。午

  時過去,不經意間岷江的水平面就漲了數尺。終

  於有上了年紀的老人發覺不對。因

  為以他們的經驗,能判斷出這必然是一場水患。

  水先前還清亮,很快開始渾濁,說明有一些地方的水已經漫過河岸,捲走不少泥沙。

  一些機警的村民開始收拾重要的家當,還有一些人不以為意,於是看到了難忘的一幕,一尊十餘丈高的石佛竟從岸邊到了江心。洶

  湧澎湃的洪水,似也因為佛像,變得溫順起來。開

  始有村民虔誠地下拜,不多時有人驚呼,因為佛像的頭頂冒出金光,竟有一個高大的僧人,彷彿羅漢一般,盤坐在佛像的肉髻上。「

  這和尚難道法力無邊,能降服這場洪水?」

  不少人心頭發出疑問。此

  時和尚瞥了一眼另一邊,只看到蘇籍捏了一個手印。那

  是九字真言手印的「臨」字訣。

  氣牆升起,穩固堤壩最薄弱的部位。

  蘇籍做的不只是這些,他的氣竟能在天地中不經自己引導,短暫維持一段時間。趁著這點功夫,蘇籍還做了其他事,看見哪裡水流不暢,被堵住,便去疏導。

  「傳說神夏的祖先能以一己之力治水,這蘇子思似乎也是這種人。」

  和尚看得出蘇籍治水的精髓在於因勢利導。

  他豁然有悟,跟著有樣學樣。而

  他另外一層目的已經達到,有佛像鎮壓江心,這件事傳出去,佛門在巴蜀的影響力,將會更上一層。高

  僧展現大能,非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讓民眾更相信佛法。

  這一套,佛門遠比道門玩的好。但

  大水並未止住,江水仍是不停歇地泛漲。蘇

  籍有陰陽珠,回氣很快,但精神卻越來越疲憊。

  另一邊的和尚也好不到哪裡去,真正對抗自然天威時,才能體會到何謂人力有時而盡。

  神通不敵天數!蘇

  籍對此早有預料。

  他仍是心情平和,有條不紊地做自己的事。

  和尚天生神力,耐力久長,見蘇籍都堅持下去,自無退縮的道理。

  只是心裡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一直這樣下去,蘇子思只會比我先倒下。」他對自己很有信心,而且過去一段時間的交手讓他很清楚,蘇籍的功力還差自己一些,而且回氣速度也沒他快,這場比拚耐力的鬥爭,他注定會贏。

  若是蘇子思先行放棄,他也能及時抽身,不會遭到暗算。如

  果蘇子思拼到底,他也能奉陪到底,屆時等蘇子思力竭,他便不戰而勝。不過終歸生出一點惺惺相惜,所以和尚決定將蘇子思生擒回去。

  他對先天氣功並無覬覦,只是敬佩對方這個人。因

  為種種利弊的分析,早已了然於胸。

  即使覺得有點不對勁,和尚也說不出所以然,只有拋諸腦後。

  幸好暴雨降臨,否則江邊定有無數群眾圍觀。

  和尚覺得有些可惜,這樣的另一層目的效果便弱了不少。

  但往後歲月,有村民回首,幸好有這場大雨。

  因為江水變得更加洶湧澎湃,終於在某一刻淹沒岸堤。

  和尚也已經被大水淹沒,同時氣力很是不足,他雙腳深深陷入江底的淤泥裡,卻隨時可能被水流捲走。離

  他不遠處的蘇籍,也同樣在水底,舉手抬足十分緩慢,只是?

  和尚看著水流居然同蘇籍的手勢結合起來,一道潛流無聲無息間形成,目標正是他。潛

  流的力量,即使在平日裡都能教他難以應付,何況此刻他已經筋疲力竭。

  「他怎麼還有這般氣力?」這是和尚最想不通的地方。潛

  流撞擊和尚,如同一個大錘,將和尚徹底砸入江底。同

  時那尊已經被水淹沒的佛像居然被蘇籍以氣索拉到了和尚頭頂,將他徹底鎮壓在水底,難以翻身。

  做完這一切,蘇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即使有陰陽珠,他也不可能抗衡天地自然的偉力。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滔

  滔洪水,帶著木樁碎石,不斷撞擊蘇籍的身軀,同時也不知道將他帶到何處去。蘇

  籍隨波逐流時,腦海漸漸空白。最終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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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