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仙籍 作者:中原五百(連載中)

 
V123210 2018-11-8 19:51:1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42962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09:59
第80章 箜篌

  在夏海遭受風言風語的時候,蘇籍和蘇如是在交流唱歌的技巧。

  「我覺得如果分心二用,唱歌的時候,我就沒法全身心投入感情。」

  「嗯,所以你應該找一個人來給你伴奏?」

  蘇如是眼前一亮,說道:「就是這個意思。」

  雖然早已習慣蘇籍的奇思妙想,以及偶爾蹦出來的驚人之語,但每次遇到這種情況,蘇如是都不由出現這樣的神情。

  「先生怕是不明白自己的魅力,他能給人帶來無窮無盡的驚喜呵。」

  蘇籍道:「要找這樣一個合適的人怕是不容易。」

  「嗯,奴家想找公主幫忙。」

  蘇籍道:「不用。」

  蘇如是忙道:「好。」

  蘇籍見她怯怯,笑道:「我不是不准你去找南康公主,只是我這裡突然想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他那日去殺夏宇時,房間有人在彈琴。

  對方的琴技很高超。

  只是那日不是去聽琴的,故而沒有多加體會。

  人世間美好的事還很多,比如聽琴,殺人卻是不美好的事。

  「請問有人嗎?」

  朝陽觀外傳出一陣敲門聲。

  蘇如是去開門。

  然後看到一個嬌俏可人的少女,以及她耳畔的一截雞頭?

  少女忙鞠躬道:「能不能討口水喝?」

  蘇如是道:「可以的。」

  平常人渴了討口水她都不好拒絕,何況是這麼一位嬌俏的少女。少女於是進來,蘇如是這才看清楚,她耳畔後的雞頭其全貌卻是一截木製的豎琴,豎琴裝在青囊裡,只露出一截首部。

  這豎琴還不小,有小女半個身子大。

  少女吐了吐舌頭道:「我這個是鳳凰。」

  她顯然時常遇到將豎琴首部認作雞頭的人,因此見蘇如是的眼神,就立時明白,所以解釋。

  蘇如是道:「是嗎。」

  少女道:「我自己雕的啦,只是我沒見過鳳凰,所以照著雞然後加上自己想像雕刻的。」

  蘇如是噗呲一笑。

  她又覺得不禮貌,說道:「我忍不住。」

  說著說著,又笑出聲。

  少女也不氣,只是撓了撓頭。

  「這不是普通的豎琴,是箜篌吧,傳自天佛國的樂器。」

  蘇籍的聲音傳來。

  少女驚訝道:「是啊。」

  蘇籍走過來,接著道:「我是朝陽觀的觀主沈道子。」

  「沈道子?寫明月幾時有的沈道子嗎?」

  少女忙道。

  蘇籍點頭,他已經認出少女是那日給夏宇彈琴的琴女,真巧!

  少女道:「我很喜歡你的詞。」

  她又看向蘇如是,說道:「莫非妹妹是唱明月幾時有的蘇大家?」

  蘇如是道:「大家不敢當,而且我看著比你大啦,你叫我蘇姐姐好吧。」

  少女羞澀道:「其實我已經三十多歲了,只是長得小。」

  「額?一點都看不出來。」蘇如是將少女上下打量一番。

  長得年輕的人她不是沒見過,只是一般過了三十歲,眼角和脖子上的肌膚總會出賣年齡的。

  可少女脖子的皮膚光滑水嫩,好似白雪,眼角更無一絲皺紋。

  蘇籍心道:「她不是長得小,而是練了一種奇功。」

  讓人不顯老的武功蘇籍自己就練過,但少女練的絕不是跟他一樣的武功。

  當日匆匆一瞥,他確實沒察覺到這點。

  少女道:「妹妹,水在哪裡?」

  蘇如是指了指水缸。

  少女連忙背著箜篌跑過去。

  「等一下,我給你取勺子。」蘇如是道。

  少女擺擺手道:「不用啦。」

  然後蘇如是呆若木雞。

  少女居然將一口大水缸舉起來,然後抱著喝水。

  她一通牛飲後,才把水缸放下。

  用袖子擦了擦嘴,她道:「好開心,終於不渴了。」

  蘇籍道:「你能不能彈一曲給我們聽。」

  少女道:「好啊,不過我想彈明月幾時有的曲子。」

  「哦,那叫水調歌頭,我把譜子寫給你看看吧。」

  「直接說給我聽就行,我記得住。」

  「好。」

  蘇籍倒是沒有質疑,雖然他不知道少女武功具體有多高,但一定不低,厲害的武學可以開啟人體的潛力,大幅度提升人的記憶力。

  不然有許多武技光是真氣行走路線都教人頭皮發麻,若無上佳的記性,萬一走錯一步,那就教人頭疼了。

  蘇籍對著少女娓娓道來,將水調歌頭說得很透徹。

  少女聽完後,沉思片刻。

  隨即取出箜篌,輕輕一撥。

  悠揚婉轉的琴聲一下子教蘇籍陷入無限的享受中。

  那日少女沒有用箜篌,只是展示了她的技巧,現在蘇籍才徹底感受到她的琴藝。

  蘇如是同樣陷入琴聲裡。

  她自己也會彈琴,只是遠不能彈出如此美妙的琴音,哪怕給她極品的古琴也不行。

  隨著樂聲漸進,蘇如是也明白了少女為何要在琴首雕刻鳳凰,因為琴音真的像雛鳳清鳴一樣,彷彿她耳邊真的有一隻鳳凰。

  如在深山,如見金黃的不死鳥。

  琴聲高貴自然,無不透露著天趣。

  蘇如是忍不住開口唱到:「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此事古難全……」

  歌聲自然而然融入琴聲當中,沒有分毫突兀處。

  琴聲和歌聲一同停歇。

  蘇如是深深明白,不是她唱的好,而是少女的琴聲太美妙,自然而然將她歌聲代入。

  偏偏少女卻又不喧賓奪主,琴聲反而將她歌聲的特質透出來。

  啪啪啪!

  蘇籍鼓起掌。

  「很好聽。」

  他要真心實意說出這三個字可不容易,所以少女的琴聲和蘇如是的歌聲確實很好聽。

  少女搭住蘇如是的肩膀道:「妹妹,咱們很合拍。」

  「嗯,對了,你的豎琴首部為什麼要雕刻鳳凰呢。」

  少女道:「這叫箜篌。」

  「嗯,挺奇特的名字。」

  「雕刻鳳凰是我自己的愛好啦。」

  「原來如此。」

  蘇籍暗道:這可不是愛好能解釋的。

  他心裡明白,那鳳首應該是某個像征或者印記。

  只是這究竟代表著什麼含義,蘇籍暫時不明白。

  蘇籍向少女道:「箜篌其實是世間最古老的幾種樂器。」

  少女道:「你也知道?」

  「它的形狀像弓,跟最初捕獵的先民有關,禮樂征伐,其實禮和樂跟最初先民搶奪地盤和捕獵是脫不開關係的,禮和樂是這種活動的一個象徵和儀式。自神夏以來,世人敬鬼神的傳統,同這也脫不開關係。」

  少女道:「我師父以前跟我說的內容和沈觀主你說的差不多。」

  蘇籍淡淡一笑。

  師父?看來是教她武功的人。

  她是什麼門派呢?

  江湖門派萬千,有許多隱秘門派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為人所知太過正常了。比如薩納爾他們的陰陽門!

  老頭子真的很八卦。因為在蘇籍的印象裡,世間的門派,老頭子似乎都知道。

  只是老頭子是通過什麼途徑獲取消息的,蘇籍倒是不清楚。

  清微似乎沒有那種如六扇門一樣嚴密監控江湖的機構。

  而且清微子弟,許多對外界的江湖不甚了了,哪怕他們自己是江湖的傳說和神話。

  這不是說清微子弟很清高孤傲,只是留在山上的人,大多有別的追求,做自己感興趣的事,對於名和利,並不如許多人那樣熱衷。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0:01
第81章 想見江南

  「你師父是誰啊?」蘇如是問道。

  少女道:「不能說呢。」

  「好吧。」

  「你叫什麼名字?」

  「李憑。」

  「哪裡人?」

  李憑的口音其實有點奇怪,聽不出是哪裡人,也沒有那種特有的方言味道。和官話很接近,但沒有任何地道味。

  蘇籍知道,有一種人的口音和李憑是類似的,那就是頂尖的殺手。

  因為要做頂尖的殺手,就不能輕易露出有關自身來歷的細節。

  口音這種有識別度的破綻,更不能有。

  當然,在執行任務時,他們往往能說出各種口音來。

  一個殺手是否強大,武功未必是決定性因素。

  當然武功強大,對於殺手能否成功刺殺目標,確實很重要。

  但世間還有很多其他的奇術。

  比如西方神廟的神甫或者某些秘密宗派的請神術等等。

  李憑吐吐舌頭道:「姐姐,你就當我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吧。」

  蘇如是道:「你剛還叫我妹妹。」

  「現在人家求你不要問嘛,當然要說好話啦!」

  蘇如是被逗樂了,她道:「我本來想厚顏請你給我伴奏的。」

  李憑聰明,一下子聽出伴奏的意思,這是個新詞,她看向蘇籍,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詞和蘇籍有關。

  蘇籍面無異色,只是道:「但你來歷不明,所以如是很顧慮,而且她也摸不準你要不要答應。」

  李憑道:「我當然願意啊,只要有工錢。」

  蘇籍道:「我們賺的錢直接按比例分成。」

  「哈,那我感覺我要發大財了,這得買多少糖葫蘆。」李憑吞了吞口水。

  她昨天吃過一根糖葫蘆後,便再也忘不掉那個味道,只是她沒錢了!

  哎,雖然見到了蘇子思,可是也因為她,自己都沒領到賞錢。

  因為夏宇被蘇籍殺了,所以她彈琴的錢也沒拿到。

  而且京城找活,可不容易。

  蘇籍道:「你倒是很自信我們能靠這個發財。」

  李憑道:「那是當然,你能寫出明月幾時有,要錢能有多難?」

  蘇如是道:「可我們還沒答應你啊,畢竟你來歷不清。」

  蘇籍道:「我答應了。」

  「好吧,先生說了算。」

  李憑拍拍手,道:「那咱們什麼時候開始?」

  「今天晚上吧。」

  「還沒配合好呢?」

  「不用,你們是天作之合。」

  …

  …

  夜幕已經拉開許久,洛水天津橋一帶方才漸漸熱鬧起來。

  一艘畫舫橫在洛水之上,周圍沒有任何畫舫,顯得十分孤傲!

  這是附近最大的畫舫,現在是蘇如是舉辦蘇籍所言演唱會的場地。

  船是借來的。

  只憑「沈道子」這三個字,現如今要在京城借一艘畫舫實在太容易不過。因為目前的形勢來看,夏家甚至自顧不暇,根本無力找蘇籍報仇。

  更重要的時,南康公主的態度很明了,就是要護著蘇籍。

  大晉雖大,南康公主護不住的人,卻是很少了。

  一駕馬車沿著河岸駛來,然後停住,車簾正對著畫舫。

  掀開簾子,露出一張高貴冷豔的臉,正是南康公主。

  車簾另一邊,畫屏道:「殿下,沈道子他們就在上面呢,咱們上去麼?」

  「不去。」

  畫屏吐吐舌頭,心道:「殿下這是吃醋了嗎?」

  聽說沈道子新找來一個琴女,也十分美麗。

  「明月幾時有……」

  月亮在天上高高的,落在水面上,隨著清波蕩漾,泛起粼粼波光。歌聲間或琴聲傳來,雖然隔得很遠,但過路人都被吸引過去。

  聽說今天是免費場,只請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上去聽。

  路人們越來越多,擠擠嚷嚷,還有人落在水裡。

  有人忍不住尋了船,想靠近畫舫。

  一道艨艟衝下來,將小船攔住。

  為了保護畫舫,連水師都出動了。

  「胡鬧。」公主道。

  畫屏抿嘴,要不是公主吩咐務必不能讓畫舫受到打擾,這水師怎麼會開過來。

  「阿力,我們回去吧。」公主道。

  外面的車伕正是阿力。

  他只出了一趟海,便被召回來。

  因為蘇籍無意提過他一句,南康就記住了。

  沈力能給公主趕馬車,實在是一步登天,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能走到這位置,是因為蘇籍。

  這是公主的馬車,自然無人敢擋道。

  道旁的楊柳早已衰敗,桃李更是光禿禿的。

  行出一里地,公主聽到了越州話唱的歌: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

  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

  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歌聲作罷,馬車停下,公主掀開車簾,只看到一葉扁舟上,蘇籍划槳而來。這是西洲曲,古越州最是有名的歌,越州也是蘇子思的故鄉,更是沈道子的故鄉。

  公主也唱得出來。

  「沈道子,你不是在畫舫嗎,怎麼出來了?」畫屏大聲道。

  「看到公主來,所以就出來了。」蘇籍笑吟吟,又道:「阿力。」

  沈力道:「道子先生好。」

  這稱呼是副管帶蘇恩教他的,他說現在蘇籍是大人物,要叫道子先生。

  既顯得親近,又表示尊重。

  公主道:「沈道子,我想去江南看看。」

  蘇籍道:「什麼時候?」

  「現在。」

  「額。」

  「不行麼,我想去吃鱸魚膾和蓴菜羹。」

  「那去。」

  公主料不到蘇籍居然直接答應了。

  她剛才那樣說,一半是賭氣,一半又是因為蘇籍的歌聲,讓她嚮往江南了。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她不要南方,不要夢,就要去江南,不等明年春暖花開,只要今夜去。

  因為是此刻興起啊。

  蘇籍輕輕一躍,上了馬車。

  「公主,我先帶你出城,你讓那些人都散開,不要追我。」

  南康不解其意,但還是照做了。

  暗中保護公主的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但蘇籍帶著南康如奔雷電閃,消失在遠際。

  這些人想追也追不上。

  到了城外,龍門山的後山,早已不見洛水。涼風習習。

  公主道:「你打算一直抱著我到江南去?」

  蘇籍笑笑,道:「公主,我要冒犯你一下。」

  「嗯。」公主閉上眼,等著近在咫尺的蘇籍親上來。

  只是她沒有等到,而且突然間睏意極濃,睡了過去。

  彷彿海棠春睡,美不勝收。

  蘇籍看了一眼,一呆,沒有多看,換上紫綬仙衣。此時他已經是通幽境,遠比草原時要強,先天真氣更是生生不息。

  紫綬仙衣在他全力催動下,蘇籍劃破長空而去。

  懷中是高貴美豔的公主,眼前卻是銀河星海。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從前詩裡的情景,如今真實實現了。

  蘇籍嘟囔道:「要是老頭子肯早點拿紫綬仙衣給我玩,我肯定努力練功,說不定現在比大師兄武功都強了!」

  淪落到今天這步,都是老頭子的錯!

  然後蘇籍突然感覺紫綬仙衣顫動了一下。

  不知是天風的原因,還是仙衣本身的緣故。

  蘇籍被嚇了一跳,這萬丈高空掉下去,鐵定是活不成的。

  只是紫綬仙衣很快平穩住,所以是有驚無險。為了安全,加上已經離京城有段距離,所以蘇籍身子下降了許多,反正是晚上,不會有什麼驚世駭俗的。

  下降後,看到山川地貌,蘇籍不由嘆息。

  前段日子的地震,確實使京畿附近的地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高原為谷,深谷為陵!

  在自然的偉力面前,人果真什麼都不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0:08
第82章 三十六陂春水

  南康睜開眼,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許是一會,也許是幾個時辰。

  但都不重要,她眼前是大大小小的湖泊。

  如今北國已經秋盡凋零,但此處仍有綠意。

  「三十六陂春水,我們真來到江南了?」南康眼睛亮亮的,看著蘇籍。

  她半是開玩笑,沒想到蘇籍真能做到。

  這世間多少浪漫,都抵不過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蘇籍坐在她身邊,持著長長的魚竿,既無釣絲也無釣鉤,但湖面上魚兒吐著水泡,而且魚竿也出現被拉拽的情狀。

  給人一種魚竿有釣絲和釣鉤的感覺。

  事實也正是如此。

  「你醒啦。」

  「廢話。」

  「吃烤魚吧。」

  只見一條銀光閃爍,細骨細鱗的大白魚被蘇籍釣起來。也不見有魚簍,但白魚落在蘇籍身邊也不下墜,好似有網兜住。

  水花濺起來,沾到公主的衣擺上,但她也不蹙眉,只是好奇伸過手,想摸一摸這條大白魚。

  她剛伸出手指,大白魚猛地張開口,這魚口裂垂直,下頜肥厚,張開口,便顯得兇猛,公主驚叫一聲。

  只感覺手指微微冰涼。

  但她定睛一看,手指並沒有事。

  因為那大白魚張開口,但合不下去。

  蘇籍道:「這魚可是吃肉的魚。」

  公主收回手,拍拍胸口,又惡狠狠道:「沈道子,你快把它給本宮烤了。」

  蘇籍一笑,說道:「遵旨。」

  南康聽慣了無數人說這句話,但蘇籍一出口,她立時覺得心裡有特別的滋味。蘇籍是不一樣的,她心裡一直有種感覺,什麼王權富貴,在蘇籍眼中,怕都是過眼雲煙,他根本就不在乎。

  只是她太高高在上了,所以不知道,她心裡這滋味,該叫做「受寵若驚」。

  不過天下人,恐怕都想不到蘇籍能讓高貴的南康公主產生受寵若驚的念頭。

  這條大白魚連肉帶骨足有二十斤,算是大魚了。

  而且此魚肉質肥嫩,且深冬都可以垂釣,實是江南一道絕味。

  但人工養成不易,野生又兇猛,所以吃得上的人很少。

  南康也沒吃過,不是她吃不起,而是她能吃的美食太多了。

  對於常人而言,白魚是珍饈,對她而言,也不過是尋常菜。

  生火,剝鱗,去內臟,再烤魚。

  蘇籍做這一套熟極而流。

  他又暗嘆,要是蘇如是在這,他就不用做這些了。

  「嗯,下次不干這種苦差事了。」

  其實蘇籍帶公主來,也不是放飛自我,只不過公主被困在京城太久,而且幫了他不少忙,所以蘇籍知恩圖報而已。

  當然抱著公主的嬌軀,倒也是一種享受,這一點,他不否認。

  南康雖然看著苗條,實則骨肉勻稱,而且身為少婦,比那些未出閣的少女,卻是多了一種難言的風情。

  何況她還是天家貴女,那種貴氣是旁人沒法比的。

  邊胡思亂想,邊烤魚。

  突然間一隻毛絨絨的手臂神來。

  蘇籍立時警覺,出手攔截。

  拼拼砰砰。

  片刻間,兩人便用擒拿手拆解了數十招。

  最後那手臂被蘇籍險些點中太淵穴,只好老老實實縮回去。

  蘇籍這才好生看來人,卻是個北國大漢,不知為何來這南國水鄉。

  對方的擒拿手很高明,但手法透著一股詭秘。

  「魔教?」

  蘇籍立時有所聯想。

  那大漢喉結上下動了動,合手做祈求狀,道:「大哥,你舍一條魚給我吧。我都好幾天沒吃飯了。」

  蘇籍道:「老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要吃一頓飯還不簡單?」

  大漢苦著臉道:「我被人追殺啊,你趕快給我魚吧,待會那群傢伙又該追上來了。」

  蘇籍道:「以你的身手,能追殺你的勢力可不多。」

  大漢道:「實不相瞞,天山派在追殺我。」

  「是的,這個石世龍已經是我們天山派必殺的目標,閣下要是知情識趣,就不要摻合這趟渾水。」

  蘇籍抬首看過去,那邊出現了三名道士。

  他知天山派有南北兩宗,共奉一個山主。南宗奉道,主要是中原人,北宗多是異域人士。這三名道士定是南宗弟子無疑。

  南北二宗武功倒是不分家,都擅長劍法。

  說話間,其中一名道士便人影一閃,眨眼間就對著石世龍刺出一劍。

  石世龍身量很高,卻很靈活,微微一晃,就避開那件。

  噗的一聲。

  地面就現出一個梅花狀的劍痕。

  這天山派最喜梅花,當然也是因為除了梅花之外,其他的花很少在天山出現。因此他們的武功多是與梅花有關。

  魏凌雲是魏國公之女,所以這樣的特徵倒是不太明顯。

  一名天山派弟子當然不是石世龍敵手,後面兩人很快過來,三人間,兩兩便是一個配合,深諳天地人三才之道。

  蘇籍瞧了片刻,便不得不讚嘆天山派武功著實有獨到之處。

  三人聯手圍攻石世龍,劍氣橫空,劍光耀眼!

  南康不由蹙眉。

  她道:「沈道子,你把他們都趕走。」

  蘇籍撓了撓頭。

  一名道士呵斥道:「好大的口氣,你這小娘們還是快快滾開,否則道爺們的劍不長眼,劃花你的臉倒是小事要了你的命,便是官府都管不得。」

  南康臉色一沉。

  蘇籍輕輕一嘆,這道士活該受罪,他再不出手,等南康回去,這些傢伙怕是都活不成。

  他神功蓋世,即使在五大劍派中,怕也只有掌門宗主之流能勝過他。

  因此對付三名天山派弟子,自是手到擒來。

  只見蘇籍憑空從原地消失,忽然間再度出現,居然已經闖入三人劍陣之中。那石世龍和三人鬥得正酣、

  他武功自在三名道士之上,只是天山派的劍陣自有道理,三人聯手,任一兩人出劍,不但招式威力更大,而且破綻互相彌補,連勁力都疊加了一倍。

  更教人頭疼的是,三人內息互通,生生不息,幾乎有通幽境高手的特徵。

  石世龍武功雖然卓越,還遠沒到通幽境。

  所以一時間也奈何不得對方。

  但蘇籍卻不一樣,他本身就是通幽境高手,更修習先天氣功,兼之出身天下第一的玄門正宗,對於三名道士的劍陣根底,窺一斑就知全豹。

  劍光雖然充斥劍陣,可蘇籍一點都不慌亂。

  三名道士見蘇籍突然出現,心下駭然,本能對蘇籍出劍。

  兩劍刺向蘇籍兩肋,一劍正對左胸。

  這三劍無論是角度還是速度,都是千錘百煉,而且配合默契,一時間根本尋不出破綻。

  蘇籍身處如此險境,只是踏出一步,然後就出現在對公主出言不遜那道士的身後。

  旁觀的石世龍更是大為震驚,因為剛才那一下,好似三人自己讓開一條通道,而且是那道士主動將背後空門讓給蘇籍。

  饒是石世龍見識不淺,也想不通這個。

  哪有這樣就把天山派劍陣破開的道理。

  蘇籍輕輕一探手,便勁力透入道士的靈台穴,道士立時沒法反抗,被蘇籍輕輕扇了一耳光,然後整個人高高拋起,落進湖裡。

  他接著如法炮製,另外兩名道士也被蘇籍丟進去。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石世龍看到強敵都被蘇籍轉瞬搞定,心知自己武功差對方極遠。適才和對方爭奪烤魚,明顯是對方沒有動真格,否則他早已進了太湖。

  蘇籍道:「你也請吧。」

  石世龍不由苦笑,卻老老實實走到湖邊,準備跳水。

  那三名道士自然也不敢冒泡,但石世龍跳進水裡,三人在水中,又是一番惡鬥。

  他正要跳下去。

  蘇籍忽道:「他們為何追殺你?」

  石世龍沒好氣道:「老子上月去天山挑戰他們山主,結果人影子都沒見到,然後下了山,然後這群雜毛就非說他們山主失蹤跟我有關。要不是老子機警,這會已經被抓進天山派了。」

  蘇籍暗道:「天山派的山主失蹤了?」

  天山派勢力龐大,但派內能穩定維繫,全然在於天山山主的崇高威望。這次山主一消失,等於群龍無首。

  而且天山派對於大晉神朝也有極為重要的作用。

  一直以來,天山派都約束西北諸國,遏制戰亂,如此才換來大晉神朝西北的太平。而天山派內部,實際各有西北諸國的人在。

  以往有山主,自能鎮壓一切內部矛盾,如果山主消失,且找不回來,接下來的局面實在可想而知。

  西北要生亂了!

  蘇籍一腳踢中石世龍屁股,讓他噗通一聲落進水裡。

  「以後少說髒話。」

  蘇籍淡淡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0:15
第83章 知天命而用之

  南康已經在吃魚。

  她吃了兩三口,便道:「好了,都給你。」

  蘇籍無奈,你是公主也不能叫我吃你的剩菜吧。

  「你不高興嗎?」南康有點奇怪,她以前給侍女吃自己的剩菜,她們都是感激涕零。

  然後她又想通了,畢竟蘇籍可不怎麼聽她的話。

  適才蘇籍聽她的話趕走了那些討厭的蒼蠅,才讓她有些膨脹。

  「我吃。」

  畢竟是自己的勞動成果,不能浪費。

  蘇籍便老老實實把烤魚吃完。

  隨後蘇籍又帶公主到處閒逛。

  雖說秋盡江南草未凋,但江南最好的還是三月鶯飛草長的時候,所以南康很快生厭。

  到了傍晚吃過蓴菜羹和鱸魚膾,蘇籍如法炮製帶南康回去。

  …

  …

  「你這次叫我怎麼說你好。」

  北鎮撫司,魏凌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蘇籍道:「反正公主說她會搞定的。」

  「好吧。」

  蘇籍一句話,把魏凌雲所有的說辭都堵了回來。

  不過作為大晉神朝的公主,南康確實有這個能力。而且蘇籍這次干的事雖然荒唐,但到底是公主自己同意的。

  其實前代赤漢神朝時,那些公主連更不可思議的事都玩過。

  說白了,京城的二代們,多多少少都有過恣意妄為的時候,只是年紀大了,玩累了,才會學著收斂。

  權力不但能使人墮落,也可以教人放飛自我。

  老老實實,謹守本分的人,在京城權貴的圈子裡,未必吃香,甚至會被人認為太慫,太膿包。

  謹小慎微是寒門臣子的本分,可不是高門貴族子弟的本分。

  「你家那兩個姑娘已經名動京城,昨晚又開了一場,賺了萬金不止,今天還會更多,這些錢你打算怎麼用?」

  「不是我的錢,而是我們的錢,參與進來的都有份。」

  「好吧,算你識相。」

  「不過你應該少拿一點,畢竟你能起到的作用,公主也能起到,只會更好。」

  「你不說這話會死麼。」

  「只是稱述事實。」

  「還有一件事,關於天山派的。」

  「你說。」

  「你師父失蹤了。」

  魏凌雲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也知道了。」

  蘇籍好奇道:「你早知道了?」

  魏凌雲道:「五日前就知道,但我師父武功通神,他應該是自己走的。」

  「天山派內部現在如何?」

  「你什麼時候這麼八卦。」

  「先是草原大亂,然後京畿地震以及你師父失蹤,可以預料西北將會不太平。」

  「你覺得這些事有關聯?」

  「也許是巧合。」

  「其實還有一件事。」

  「嗯?」

  「韓國公停止向朝廷繳納賦稅了。」

  蘇籍不由驚訝。三大韓國公,若是在開國,自然以趙、魏最強,但現在,卻是韓國公最強。因為韓國公常年守衛大晉神朝東邊的門戶,震懾新羅、東夷。其麾下不但有二十萬大軍,更自設幕府,有臨機決斷之權,還可以收繳遼東的賦稅,儼然是國中之國。

  只是遼東苦寒,大晉神朝治理不易,而且當初韓國公主動請纓去鎮守遼東,所以大晉神朝自己許下許多便宜條件。

  到這些年,雖說韓國公漸有尾大不掉的架勢,終歸對朝廷還算恭敬。

  只是突然間,韓國公拒絕繳納賦稅,著實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而且這個時間點,正是京畿遭遇地震的時候。

  現在大晉神朝總不能妄動刀兵,首要是安撫百姓。

  如此一來,韓國公便爭取到了時間。

  「如此大事,朝廷難道事先一點察覺都沒有?」

  「沒。」

  蘇籍嘆息道:「看來咱們有的忙了。」

  魏凌雲道:「你知道就好。」

  韓國公突然露出反跡,打大晉神朝一個措手不及,顯然跟朝廷內部有勾結,否則不會做到如此天衣無縫,教朝廷一點準備都沒有。

  南北鎮撫司的成立,正是為了對付這些人。

  只是從定胡候謀反開始,大晉神朝便接二連三遇到不好的事,這讓蘇籍隱隱覺得不對勁。

  而且先是老頭子羽化,又是天山派山主失蹤,朝堂、江湖都開始有動亂的跡象,這天下還會是大晉神朝的天下嗎?

  魏凌雲又和蘇籍商議了一會,然後才讓蘇籍離開。

  魏凌雲自有決策,蘇籍其實只用執行就行了。

  他不用操太多心,可是在羅浮的教訓,讓他意識到,除非自己真的能看開一切,否則就不能如以往一樣置身事外。

  世情如刀而來,可不能光躲。

  他第一時間想到范仲宣。

  …

  …

  詔獄。

  范仲宣微笑道:「這次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事。」

  蘇籍也不遮掩,把自己的疑惑都說出來。

  范仲宣道:「一件事既然出現,自有其道理。」

  蘇籍道:「我明白,只是這些事,最終會如何?」

  范仲宣道:「無非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還能怎麼樣。」

  蘇籍道:「這是你期待的嗎?」

  范仲宣道:「我當然不期待,但有些事,我只能盡人事,最終還是得看天命。」

  蘇籍道:「老狐狸。」

  范仲宣道:「小狐狸。」

  兩人相視一笑。

  蘇籍還把夏海的事對范仲宣說了一遍。

  范仲宣道:「看來你和夏家的梁子算是解不開了。」

  「我不怕,只是覺得夏海這人挺厲害的。」

  「不過是表面厲害罷了。」范仲宣不屑道。

  蘇籍道:「他治理京兆府,總歸是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而且夏宇之死以及夏宗的事,都沒有讓他失去冷靜,這樣的人,難道還不厲害?」

  他們兩個人倒也奇怪。

  蘇籍和夏海可謂是互為仇寇,蘇籍卻為夏海說好話。范仲宣和夏海同殿為臣多年,反倒是對夏海多有不屑。

  范仲宣道:「做個小人,夏海還算合格,但也僅此而已。機關算盡的人,算得上聰明,但不算有智慧。」

  蘇籍道:「你覺得哪種人算有智慧?呆在牢裡的你?」

  范仲宣道:「我算有小智慧,你算有中智慧。」

  蘇籍道:「你這話聽來有意思。」

  范仲宣道:「我有小智慧是因為我呆在牢裡,現在吃好喝好,萬事不愁。你有中智慧是因為你明明一身是非,還能優哉游哉。」

  蘇籍道:「我可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輕鬆。」

  范仲宣道:「你不恐懼,又不害怕,如果事情到了你沒法接受的地步,我想你會逃避。」

  蘇籍默然。

  范仲宣笑道:「所以我說你有中智慧,而不是大智慧。」

  「什麼是大智慧?」

  「知天命而用之。」

  「知天命?」

  「是的,以往都說制天命而用之。但這是王霸之道,只有特殊的人才適合用,而且未必是好事。」

  「我明白了,你是暗諷陛下。」

  蘇籍留下一個背影。

  范仲宣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如果哪天我出詔獄,怕有大部分原因在他身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0:20
第84章 再見宇文信

  蘇籍出門,天色暗黑。

  詔獄周邊本來就人少,到了夜裡,更沒有人敢靠近。

  一勾冷月襲人,照得長街冷清,蘇籍形單影隻。

  尋常人這種時分,當然不敢一個人在街上逛。

  而蘇籍絲毫不以為意,緩步在街上行走。

  走出裡許,他忽地笑道:「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你們要動手就出來。」

  轉角的屋簷下,出現個抱著包裹的小老頭,是上官伯。

  蘇籍往他腳下看去。

  上官仲應該在他腳底下。

  「怎麼,想找我報仇?」

  「不敢不敢,天陽子老兒都練成陽神了,我們兄弟怎麼敢和你為難。」

  蘇籍不置可否道:「那你們來找我做什麼?」

  「求你給我們治傷!」地底傳出一個怪聲,那是上官仲。

  蘇籍道:「為什麼你們要找我治傷?」

  「哼,天陽子把死氣打入我們兄弟體內,如果不找身負不老功的人渡給我們真氣,每隔七日我們都要遭受五地獄的苦,而且會一次比一次發作得厲害。」

  蘇籍不是第一次聽到不老功,此前范仲宣就說過。

  清微和大禪寺的先天氣功分別叫做不老功和不死功,乃是范仲宣口中神秘莫測的八種神功之二,亦排在首位。

  這名字倒也貼切。

  蘇籍修煉先天氣功後,幾乎容顏不老。而聽說大禪寺的先天氣功防禦最厚,大成後,金剛不壞,神力驚人。說是不死功,絕無不適合。

  至於五地獄是道家的說法,分別叫寒冰、火坑、抽腸、挖心、拔舌。傳說誰能熬過五地獄的磨難,就能成仙。

  蘇籍道:「可我為什麼要幫你們?」

  「你幫我們,我們幫你殺人。」

  「可我要殺人,自己動手就行了。我殺不了的,你們要殺也不容易。」

  「老大,他說的有點道理,這小子武功雖然不如咱們,但也差不太多,而且還會不老功。」

  「笨蛋,你這樣說,他還會幫忙嗎?」

  兩兄弟居然自己先吵起來。

  蘇籍不由扶額。

  這五賊之二,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對活寶。

  「直接給錢吧。」最後兩人商量了一下。

  蘇籍前面不遠的地面張開口子,吐出一個個箱子。

  箱子打開,滿地都是紋銀。

  蘇籍定睛一看,居然還有官銀。

  他道:「我不要,你們走吧。」

  「你幫我們療傷,不然我們殺光你全家。」地底下的上官仲叫囂道

  「你要殺上羅浮山就自己去。」上官伯怕道。

  「對哦,這小子不好威脅。」

  「還是求吧。」

  蘇籍實在懶得搭理兩個老頭,自顧自離開。

  兩人見他走,連忙追上來。

  他們傷勢還沒好全,蘇籍有意擺脫下,還是把他們甩掉。

  只是這也不是個辦法,兩個傢伙總有辦法能找到他。

  「這兩個傢伙如果能利用起來,倒也是個好幫手,只是我要駕馭他們,怕也麻煩的很。」

  蘇籍想到。

  其實他要是魔教出身,反倒是簡單,有的是歪門邪道的法子讓兩人乖乖聽話。

  「也不一定,魔教的伎倆多也是裝神弄鬼,這兩老頭,本事又大,即使有手段制住他們,估計他們也能想法子破解。」

  蘇籍覺得自己完全不是當上位者的料,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厭煩,而且沒多少頭緒。

  想起宇文信、趙子行,無論是誰來幹這個,都比他在行。

  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宇文信的面貌,草原大亂,這傢伙怕是要風生水起了。

  …

  …

  「津橋東北斗亭西,到此令人詩思迷。

  眉月晚生神女浦,臉波春傍窈娘堤。

  柳絲裊裊風繰出,草縷茸茸雨剪齊。

  報導前驅少呼喝,恐驚黃鳥不成啼。」

  宇文信立在天津橋上,悠然吟著一代詩魔的題句。

  草原如何有這等美景,可他終歸得回去。

  到了夜晚,整個神都才露出真面目,洛水一帶的繁華,還要勝過白天。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道旁的柳樹雖然殘敗,但有混著霧氣的月光如紗籠罩,空濛迷幻,教人如何不沉醉其中。

  宇文信輕嘆一聲,隨著橋上過往的人群下了橋。

  湧入擁擠的人潮中,他也變得不那麼顯眼。

  大晉混一宇內,神都洛京同樣有不少胡人。宇文信雖然英氣照人,但也最多被人當作外來的胡商而已。

  他遠離天津橋,同時也遠離整個神都最繁華熱鬧的地帶。

  可是步入天街,仍舊耳邊仍是充滿喧囂。

  他並無不喜。

  給東胡千年,怕也是建造不出如此城池。因為草原天然的地理受限制,何況還沒這麼多人口。

  一點點計算東胡和大晉的差距,最終的結果是全方位的。

  宇文信心中沒有任何頹然,而是眼中充滿勃勃野心,若是在草原中締造出一個可以比擬大晉的帝國,那又會是何等輝煌的成就。

  自從草原亂象開啟以來,宇文信的野心就如野火燎原一般。

  他的目標絕不再是做一個戰無不勝的大元帥,而是要做一個領袖。將草原文明推向和中土文明一樣的高度。

  然後,現在他離這個目標,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真想找蘇子思那樣的人暢飲一番啊。」

  宇文信不禁心道。

  他聽說過蘇子思出現在京城,剛殺了京畿地區的長官夏海的愛子。

  那該是蘇子思做的事。

  宇文信心想,他若是和蘇子思聯手在神都做下幾件大案,那定是特別有趣的事。

  可惜今次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任誰都想不到,他宇文信這位草原上的雄鷹,今次卻是韓國公的特使。

  趙國公不足與謀,魏國公老謀深算,能加以利用便是那位新的侍中何晏何大人了。

  宇文信對如今京城的形勢已然有多瞭解。

  同時明白韓國公在此時選擇發難究竟是多麼明智。

  在他來的路上,已經出現了許多災民,可是神都已然繁華無比,同神都外的慘狀,有天堂地獄之別。

  更何況,他還掌握了一個驚人消息,這次地震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而且是一個永不可能被大晉神朝降罪的人。

  宇文信突然目光一凝,他看到一個很是熟悉的背影。

  從人潮擠出去,宇文信跟上那個人。

  最後進入一個死巷當中。

  「蘇子思?」

  蘇籍緩緩轉身,目光落在宇文信身上,又相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0:22
第85章 小吏

  雖然蘇籍已經換了一副面孔,但如何能瞞過教他無相魔功的宇文信。

  這門魔功對人的體型樣貌研究得極為透徹,宇文信沉浸已久,故而一眼就把蘇籍認出來。

  這是旁人不具備的本事。

  蘇籍道:「原來是宇文兄告訴魏凌雲你們師父失蹤的事。」

  「什麼?」宇文信身子一震,露出極為意外的神色。

  蘇籍蹙眉道:「莫非你還不知道?」

  宇文信苦笑道:「我師父當真失蹤了?」

  蘇籍道:「我沒必要騙你。」

  宇文信道:「這件事終於發生了。」

  蘇籍道:「山主失蹤,宇文兄難道早有預料?」

  宇文信道:「此事涉及到我天山派的存亡斷續,恕我不能向蘇兄透露。蘇兄倒真是膽大,居然還敢在神都裡大搖大擺的活動。」

  蘇籍微笑道:「畢竟我信任宇文兄的無相魔功,而且還請你叫我現在的名字,沈道子。」

  宇文信道:「原來你就是沈道子,我就說哪裡會突然冒出這麼一位風采絕世的人物,果然不是偶然。」

  他來京城未久,可是沈道子的名字已經聽過多回。

  蘇籍笑了笑,說道:「自草原一別,宇文兄向來可好?」

  宇文信笑道:「只用一句俗語來形容。」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兩人不約而同地說道。

  說罷,兩人笑得極為歡暢。

  四目相對,不自覺惺惺相惜。

  蘇籍認識的人不少,年輕一輩,更有趙子行那樣出類拔萃的人傑,可是同宇文信相交是特別的。

  宇文信有蘇籍缺少的品質,亦有難以言說的人格魅力,而且能做朋友。

  活到他這個歲數,才會明白朋友是多麼可貴。

  所以沈興國的離去,對他的打擊實是外人沒法體會的。

  正因如此,蘇籍更不能輕易退縮,否則沈興國臨終的一切安排還有什麼意義。沈興國為他做了那麼多,他總不能教他在九泉下失望。

  「沈兄,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

  「讓我陪你痛快喝一場酒。」

  「哈哈哈,任何能同你做朋友的人,都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蘇籍對於宇文信突然出現在神都自然有所猜測,既然不是因為天山派的事,那必然是為別的事。

  京城最近局勢混亂,又多出一個宇文信,只怕又會有一場好戲瞧。

  只有足夠瞭解宇文信,才能知道這人究竟有多出色的才能。

  光看他能在草原上締結出那樣一隻為自己效死力的軍隊,就知道這個人的能力有多可怕。

  而且宇文信的作戰指揮能力,也是蘇籍親眼目睹過的。

  那真是天生的無敵統帥。

  如果給宇文信十萬精銳的晉軍,蘇籍相信宇文信當能橫掃漠北。

  仍是董家酒樓!

  蘇籍對這個酒樓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只是宇文信非要來。

  他畢竟沒來過京城,也聽過董家酒樓。

  不要僻靜的雅間,而是選在熱鬧的大廳裡。

  近來要入冬,胡商漸多。

  這是因為入冬時,胡商來中土採購,回去時,正好是二三月,那是南國的春季,卻是草原最難捱的一段日子。

  有足夠物資的胡商回到草原上,包管能大賺一場。

  舉杯痛飲,宇文信和蘇籍這一對朋友,引起外人注目。

  有人已經認出蘇籍是沈道子。

  這位如今神都最出風頭的人物。

  董家酒樓的掌櫃眼睛一刻都不敢離開蘇籍,生怕鬧出什麼事端。

  要知道現在蘇籍是南康公主的禁臠,又在北鎮撫司任職,連魏國公的愛女都對他另眼相待,若生出是非來,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董家酒樓。

  這個千古名樓,近來已經受夠了折騰,新掌櫃可不想再有任何意外的事發生。

  好在蘇籍和宇文信只是喝酒,故而掌櫃的擔心終歸沒有發生。

  在蘇籍旁邊的一桌是京兆府的人,著吏服,應是京兆府的屬吏,也叫做廷掾。這種人都是不入品的,但在街巷屬於橫著走的一類人物。

  畢竟衙門的官老爺再大,但幹事的總是這批人,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就是這個意思。

  而且自赤漢神朝以來,不乏有從小吏爬上高官的人,只不過近些年來高門壁壘嚴重,這樣人物少了許多,但不代表沒有。

  何況往前數一千年,大多數高門的祖先也都是普通的吏,甚至只是赤腳的平民,甚至連赤漢神朝的開國高皇帝,也不過是鄉野間的遊俠兒罷了。

  「大哥,聽說夏大人叫你去查官銀失竊的案子,你怎麼不去?」

  被叫大哥的吏提高聲調回道:「我話放在這裡,這夏海的京兆尹當不長了,我現在何苦去幫他查這案子。」

  「大哥說的是,只不過夏大人現在終歸還是京兆尹,他的命令要是不聽,怕有些不好。」

  「哼,我瞧這夏海的京兆尹五日就該到頭了,我有什麼好怕的。」

  跟他的同桌的人便不好說什麼。

  那吏舉起酒杯道:「兄弟們不要怕,我絮舜雖然只是個賊捕掾,但這些年為他夏海出生入死,幹了不少事,就這麼一件事,他還不至於為難我。」

  宇文信對蘇籍悄聲道:「我瞧這傢伙是想投靠你,才故意說這些話。」

  蘇籍微微一笑道:「走吧。」

  宇文信一愣,又笑道:「好。」

  兩人一起出董家酒樓,掌櫃的終於長出一口氣,只是那賊捕掾絮舜失望不已,他都暗示成這樣了,只要沈道子搭上一句話,自己立馬就投誠過去。

  可惜沈道子似乎沒領會到他的意思啊。

  絮舜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含蓄了。

  …

  …

  再度走進天街,宇文信笑著向蘇籍道:

  「我瞧那絮舜現在肯定想追出來得很,還一定在想,你怎麼不搭理他。」

  「隨他怎麼想,反正已經是半個死人了。」

  「夏海真的會抓他?」

  「為什麼不?夏海正愁抓不到人立威,他這是自己送上門。而且這傢伙玩忽職守,夏海抓他有理有據。」

  「可他到底罪不至死。」

  「他若是死了,我也心安。」

  宇文信沉思片刻,回道:「我明白了,夏海現在就是要故意犯個錯,看天子如何處置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0:24
第86章 道義

  蘇籍淡然一笑。

  兩人都明白,如果天子不嚴懲夏海,那麼沒有人可以動夏海,因為陛下心裡還有夏海這個人。

  若是天子無情,夏海也可以準備後事,倒是不用糾結了。

  兩人一起到洛水旁邊。

  良久後,宇文信道:「世人愚昧,如絮舜那樣的人,實是數不勝數,他們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

  蘇籍道:「不知道,沒想過。」

  「我們終究不能做這樣的人,沈兄,咱們共創一番大業吧。」

  宇文信再度向蘇籍發出邀請。草原上時,蘇籍還十分狼狽,只是清微棄徒,還被夏宗追殺,那時宇文信處境遠遠好過蘇籍。

  可現在蘇籍是南康公主眼前的紅人,又神功蓋世,還身在北鎮撫司,前途無量。而宇文信明面上不過草原的一個叛將而已。兩人身份的差距,已經調了個。

  但宇文信仍是信心十足地對蘇籍發出邀請,完全忽略了外在的處境。

  蘇籍沒有如當初那樣拒絕,而是沉吟片刻。

  「能和宇文兄這樣的人共同創業,說實話簡直令人心動,可我終歸只是享受人生的性子,實在沒法陪宇文兄玩一場爭霸天下的遊戲。」

  「若你以為我宇文信只想爭霸天下那就大錯特錯。」

  宇文信抽出隨身的馬鞭,指著洛水對面,皇城外那塊豐碑。

  他道:「真正能澤披萬世的功業是建立一個偉大的文明,無論是大晉也好,還是赤漢神朝更或者神夏,其實都處在同一個文明中。即使萬世之後,我等聲名俱滅,但文明定會長存。所以我想和你一同投身創造一個更偉大的文明的事業當中。」

  如果是別人,當然會被宇文信這番自信感染。

  可是蘇籍暗嘆:更偉大的文明啊,可惜他已經見過了。

  那好嗎?

  確實不錯,但如絮舜那樣的人,仍舊不少。

  他道:「宇文兄,看月亮吧。」

  宇文信不由輕嘆。

  這天上月再好看,都比不上一個蘇子思啊。

  只是蘇籍無意,他也不能強求。

  一彎冷月,灑下清輝,靜靜鋪在河面上。

  宇文信和蘇籍各自沉浸心思,想得入神。

  …

  …

  第二天一大早,絮舜忽然被一盆冷水澆醒。

  他睜開眼睛,正想大罵,發現自己身上已經帶上枷鎖鐐銬。

  自己面前的人是他的同僚。

  「絮舜,我等奉夏大人的命令抓捕你,你老實認罪畫押,不然兄弟只好給你招呼一下手段了。」

  絮舜不由心顫,他久在公門,當然知道那些手段是什麼。

  所以對方給他什麼罪狀,他都來不及看就老實畫押。

  最後絮舜整個人都軟下來,他心喪若死。

  知道自己畫押後有什麼後果,可是不畫押,他肯定生不如死,而且最後還得屈服,只能老老實實配合,少吃一番苦頭。

  而且現在已經入冬,他要問斬也得等明年秋後,只要熬下去,事情還會有轉機。

  說不準明年開春,天子來一場大赦,他也能順理成章出去了。

  只是絮舜想多了。

  他休息了一會,便被蒙著面押出去。

  有人輕輕在他耳邊道:「夏大人說,看在多年的交情,借你人頭一用。」

  絮舜聽後,不由死命掙扎,但於事無補。

  最後絮舜被問斬在菜市口。

  …

  …

  夏家,因為辦絮舜的案子,天子認為夏海量刑不當,所以決定將他免職。但夏家上下都鬆了一口氣,他們還以為老爺會被抓入詔獄。

  夏海更是一臉笑容。

  家人不解其意,雖說免了牢獄之災,但老爺也不必這麼開心才是。

  …

  …

  聽到夏海被免職的事,宇文信愁眉不展。

  蘇籍道:「你來京城是跟韓國公有關?」

  宇文信饒是一貫知道蘇籍聰明,但沒想到他居然能看出來,他乾脆不隱瞞,說道:「你怎麼猜出來的。」

  「你帶領大軍出海,毗鄰東夷和新羅,那離韓國公的勢力很近。而且夏海被免職,這件事對韓國公是不利的。畢竟三大國公向來同氣連枝,可這次韓國公怕是要被孤立。」

  「不錯,夏海被免職,說明陛下對趙國公有所安撫。畢竟趙國公和何晏的交情莫逆,現在陛下將夏海革職,等於將尚書令一職給了何晏。趙國公和何晏若是知情識趣,就不會在韓國公的事情上形成對天子的阻力。」

  「夏海雖然丟了京兆尹這個官位,但這次也算是得了陛下的心。畢竟在現在這關頭,陛下當然以對付韓國公為要務。官位丟了,隨時可以起復,若是失了聖心,那麼前途就沒了。」

  「這位夏大人確實老辣,我都沒想到這一層。」

  「畢竟我是他對頭,不得不多想一點。」

  「只是天子一貫強硬,這次為何會有所妥協,我有點想不通。」

  「不要看我,我對陛下也不怎麼瞭解。」

  宇文信被蘇籍道破此行目的後,更徹底放鬆下來。

  他道:「既然咱們互知根底了,不若就這件事合作一二如何?」

  蘇籍道:「你打算怎麼做?」

  「朝堂的事只要沒到最後一步,都可以翻出波瀾。」

  「你是要何晏把煮熟的鴨子飛掉?」

  「不錯,唯有如此,才能讓我有機會完成韓國公交代的事。」

  「其實你為何不跟大晉神朝合作,偏偏要同韓國公?」

  「我知道你覺得韓國公是以一隅敵全晉,終究要敗,但這件事還有更深的內幕在裡面。」

  「除非你告訴我,否則我實在難以理解。」

  「不告訴你是為你好,我拿你當朋友,所以不能害你。」

  蘇籍愈發好奇,他覺得宇文信隱瞞的事和范仲宣隱瞞的事是同一件事。

  這不單單是源於直覺,而是蘇籍察覺到,這可能和天子本身有關係。

  只是天子太過可怕了,即使蘇籍,也不願多見天子幾面。

  蘇籍道:「那你要我怎麼幫你?」

  「南康公主。」

  「恕難從命。」

  「為什麼?」

  「說實話,我不想利用公主。」

  「不是利用,而是合作。」

  「你代表韓國公是天子的對頭,我讓公主幫你,這不符合道義。」

  「我以為你是不拘小節的人。」

  「這是道義。」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0:26
第87章 煩惱即菩提

  「那你該直接把我拿下。」

  「你幫我過我。」

  沉默一會,蘇籍又嘆口氣,說道:「我也只是普通人。」

  宇文信當然明白蘇籍的意思,他縱然被外界評價得是那樣的超凡脫塵,實則普通人的煩惱是一樣都少不了的。

  「煩惱即菩提啊。」宇文信打了一句俏皮的機鋒。

  蘇籍笑笑,又抬眸看向朝陽觀外的雲和霧。

  常人瞧不見,他瞧得見,一股很強大的氣如曇花一現。

  得多強大的人才能如此可怕的氣。

  同蘇籍一樣有這種感應的人並不多。

  「憑兒,你水撒了。」蘇籍對彈箜篌的少女李憑說道。

  即使武學初入門,也能做到提一桶水不撒,何況李憑。

  蘇籍心裡有些奇怪。

  「哦。」

  李憑有些心不在焉地擦了擦裙裾。

  「我出去一會。」隨後她又道。

  蘇籍點點頭。

  宇文信等她出去後,凝聲對蘇籍道:「這姑娘有古怪。」

  蘇籍擺擺手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隱,如無必要,還是多給一些尊重比較好。」

  宇文信灑然一笑道:「那是你的想法,我去看看。」

  蘇籍不語,宇文信化作一道影子消失在小院。

  不過盞茶時光,宇文信回來,有些垂頭喪氣。

  蘇籍道:「怎麼?」

  宇文信道:「你應該猜得到我跟丟了人。」

  蘇籍道:「她的武功我沒試過,所以能不能甩掉你,其實我也沒有準確的判斷。」

  「不用試了,我不如她。」

  宇文信無奈地把右手袖子舉了舉,蘇籍神目看過去,只見袖子破開一條口。

  蘇籍問道:「無形劍氣?」

  宇文信道:「不錯,天下有名的無形劍氣不下於十種,但能破我護身罡氣的並不多,而劍氣如此細微的就更少了,但偏偏我認不出她的武功來路。剛才那劍氣要是刺入我神門穴,只怕我十天半個月都沒法用右手。」

  蘇籍道:「若是生死相搏,你未必會輸。」

  宇文信灑然道:「的確如此。還有,現在我又確信了一件事。」

  「哦?」

  「古往今來的大成就者,身邊總是能集聚各種各樣的奇人異士,你不覺得你現在有點這架勢麼?」

  蘇籍不置可否道:「我只當你自賣自誇。」

  忽然蘇籍一蹙眉,又道:「你先迴避一下。」

  「怎麼?」

  「魏凌雲來了。」

  宇文信來京城,並沒有和魏凌雲通氣,而且他現在和蘇籍在一起,更不好解釋。難道要說沈道子是蘇籍?

  所以宇文信很警覺地先離開。

  其實他身負無相魔功,魏凌雲倒也未必能認出他。只是他這個師妹確實厲害得緊,若是見面,說不定能被她揪出蛛絲馬跡來。

  「剛才有一名武學高手來過?」

  魏凌雲注目地面上的塵土。宇文信很小心,甚至抹去了自己的足跡,只是當掩蓋一件線索時,必然會留下另一條線索。對於魏凌雲這樣的老公門而言,要洞察到,實在不難。

  「嗯。」蘇籍沒做隱瞞。

  魏凌雲道:「你那位新認識的朋友麼?」

  蘇籍反問道:「你監視我?」

  「現在京城不少人都盯著你好吧。」

  蘇籍點了點頭,說道:「那這事就揭過去。」

  「喂,你這什麼意思,你還回答我那人什麼來歷呢?」

  「不能說。」

  蘇籍懶得找藉口,所以很乾脆。

  魏凌雲道:「你以為我很想知道。」

  「說吧,你最近這麼忙,總不至於有空來朝陽觀找我閒聊,到底有什麼事?」

  「何晏想請你一聚。」

  「不去。」

  「為什麼?」

  「筵無好筵會無好會。」

  「我其實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你不去,怕是要得罪他。」

  「去了,他招攬我,我不答應,不還是得罪了,難道你要賠小心,說好話?」

  「哈哈,那就不是沈道子了。」

  「不過,你也不止這件事吧?」

  「我接下來要離京一趟。」

  「去哪?」

  「不要問。」

  蘇籍默然,他猜得到,定是跟天子有關。

  如果是天山派的事,魏凌雲大可直說,所以應該是天子交代的秘密任務。

  「會跟此前那道氣有關嗎?」蘇籍無由想到。

  他隨即暗哂,那道氣才出現不久,怎麼會和魏凌雲要去做的事有關。

  若是,那也太巧。

  「你好生保重。」魏凌雲又道。

  蘇籍道:「知道,我的武功比你高,你放心。」

  魏凌雲臉一黑!

  蘇籍似無所覺,撿起一根樹枝,說道:「你偷學我的折梅手,我來檢驗一下,看你有沒有推陳出新。」

  魏凌雲道:「你不要欺人太甚,什麼偷學,頂多叫借鑑好吧。」

  她說話間,袖子一展,嫩玉般的柔荑好似白雲一樣向蘇籍飄過去。

  看似輕飄飄無力,實則殺機重重。

  蘇籍的樹枝輕輕一提,彷彿十分無力。

  偏偏魏凌雲心驚不已,她原本攻勢也如白雲一樣綿綿不絕,見到蘇籍的樹枝後,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在她眼中,蘇籍的樹枝像是毒蛇張開口一樣,十分瘆人。

  蘇籍手腕一抖,空中的氣流發生細微的變化。

  魏凌雲感覺身子被一股氣流裹挾,不由微微錯身。

  就這一點變化,蘇籍的樹枝便做利劍一樣刺向她腰部。

  一旦真力使足,她少說都是個半身不遂。

  生死之間,哪有太多思考。

  魏凌雲全憑本能,硬生生跳起來,足尖凌空朝樹枝尖端踢去。她這一腳飽含真力,實在難以化解。

  但這又不是手上的功夫了。

  蘇籍不慌不忙,另一隻手使出一招擒拿手,在間不容髮之際,硬生生抓住魏凌雲的小腳。

  魏凌雲老臉一紅。

  蘇籍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神力到處,竟將魏凌雲鞋子震碎。

  魏凌雲忙脫開,一隻腳赤著落在地上。

  她道:「不打了。」

  蘇籍道:「折梅手太繁複,你練不到火候,破綻太多,你學這套武功吧,是我最近琢磨出來的,也挺適合你。」

  他將樹枝丟掉,左手由右腕下向前伸出,右拳變掌,兩手手心逐漸翻轉向上並慢慢分開回收;同時身體後坐,左腳尖翹起,身體重心移至右腿;目視前方。隨後兩手在胸前翻掌,向下經腹前再向上、向前推出,腕部與肩平,手心向前;同時左腿前弓成左弓步;仍舊目視前方。

  這一式使出來,韻味無窮。

  魏凌雲見識匪淺,看得出這武功深諳道家至理。

  「好厲害的武學。」

  她天分極高,看一遍就記牢了。照著做了一遍,才感覺到蘇籍這一招的妙諦。她只覺周身元氣滾滾匯聚在胸前,凝而不散,而且天地元氣本來雜亂無章,被她這一集聚後,變得平緩厚實。

  此招一出,竟有種自身無懈可擊的感覺。

  只是未曾通幽,便能溝通天地元氣,實在難以想像。

  似乎天下間也就先天氣功有這種特徵。

  她看了看蘇籍,心道:「他真是蘇籍?」

  儘管無數次告誡自己不要去猜蘇籍來歷,可她總忍不住。

  蘇籍嘆了口氣。

  魏凌雲不解其意,然後小院出現一聲爆響。

  「沈道子!!」

  塵煙瀰漫,良久才散開。

  魏凌雲滿頭塵土,衣衫破爛,春光乍洩。

  那元氣雖然被她收束,可一旦雜念紛生,就又會暴動,所以魏凌雲直接被元氣炸了一回。

  要不是她武功極高,而且從小服用無數天材地寶,早已經是鋼筋鐵骨,這一下直接就得在家裡躺個好幾天。

  蘇籍輕咳一聲,說道:「如是別愣著,快去給魏大人找一身衣服。」

  蘇如是聽到爆炸聲出來,看得一呆。

  直到蘇籍提醒,才驚覺。

  魏凌雲狠狠盯蘇籍一眼,說道:「難道你要當著你面換衣服?」

  蘇如是掩嘴一笑,說道:「魏大人跟我進來吧。」

  魏凌雲這才哼了一聲,再隨蘇如是去換衣服。

  蘇籍瞧著她的背影,心想,最好不要用到教她的這一招。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0:27
第88章 我寄人間雪滿頭

  魏凌雲離開京城去執行天子交待的秘密任務,北鎮撫司暫由趙子行執掌。在南康公主府的幫助下,蘇如是和李憑成了京城最當紅的伶人,每一次登台,都能獲得大筆錢財,更無人找她們麻煩。

  蘇如是和李憑都把大部分錢交給公主,請公主府出面去救濟難民。而蘇籍亦早已擬好章程,將如何救濟安排得井井有條,教人驚嘆的是,蘇籍安置災民的手段和夏海此前做下的準備可謂交相呼應。

  有公主牽頭,出資出力,其他權貴也多少效仿了一番,再加上夏海去任前留下的佈置,竟將京畿這場本要醞釀成大動亂的災變,漸漸壓下來。

  雖說這個寒冬還會死不少人,但總歸能粉飾太平了。

  大事小事都不用蘇籍出面,所以他樂得悠閒,只是宇文信卻不得不多方奔走,但局面沒有朝韓國公有利的方向發展。

  朝廷騰出手,勢必要鎮壓韓國公。

  不過蘇籍猜測韓國公必然有其他後手,宇文信最多是閒子。但宇文信得為此事全力以赴,否則他很難得到韓國公的支持,從而失去逐鹿草原的資本。

  對於此事,蘇籍愛莫能助,南康幫了他許多,蘇籍至多做到兩不相幫。

  …

  …

  蘇如是搬出公主府,她同李憑一起住朝陽觀,興許是公主覺得蘇籍需要有丫鬟照顧,所以樂見其成。

  近來沈力都是隔三差五往朝陽觀來送糧食和蔬菜,都是貢品。蘇管帶還沒回來,兩個小姑娘也在祖父祖母家裡,沈力卻不顯得寂寞,因為他和青提很合得來。

  沈力有不少出海的趣聞,兼之隨蘇籍讀書認字,口才也變好,他跟青提講海外的事,青提聽得很入神。

  蘇籍看見過青提聽沈力說海外事物的眼神。

  他肯定在想,普天之下並非全是晉土。小小的孩童已經開始明白,大晉再好,非是他久留之地。

  蘇籍沒有就這件事對自己的小徒弟進行教導,一如老頭子沒有阻止他成為一個羅浮廢人一樣。畢竟鳥兒長了翅膀,總是該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也有自己的承擔。

  平淡如水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十月初三。

  初冬。

  嬌嫩的名媛貴婦們,早已披上狐裘。雖說蘇籍不怕冷,南康也叫人送來大氅。南康在這一點上跟天子很像,喜歡一個人,絕不掩飾,定要給他最好的。

  大約天家的龍女,也不需要如尋常姑娘那樣羞羞答答。

  蘇籍甚至覺得自己只要開口,就能從青提的先生變成青提的繼父。

  成為駙馬,好似也不錯。

  只是他不願意。

  南康似乎知道蘇籍是勉強不得的,所以從沒提過這些。

  「你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能得到公主的垂青麼,你看那洛水兩岸酒肆裡的太學生們,寫下萬言書,也只是希望能得南康公主那樣的貴人們瞧一瞧。」宇文信朝蘇籍笑道。

  蘇籍道:「你也羨慕?」

  宇文信道:「當然,你可不知道我最近有多累,而且一事無成。」

  蘇籍道:「所以你對我有怨氣?」

  宇文信道:「說沒有是假的,我本想挑動夏海和何晏狗咬狗,但事情並不簡單,而且夏海許久沒有動靜,跟你也有關係。」

  「哦?」

  宇文信道:「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你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你救助災民這件事著實打到了夏海的軟肋上,若是沒你插手,夏海此時恐怕已經起復了。」

  這話聽來奇怪,實則有其脈理。

  這場災變平息,本該大半是夏海的功勞,可蘇籍橫插一手,自然將夏海的功勞分薄,如此一來,夏海要想起復,還得多費周章。

  偏偏蘇籍此事又光明正大,還是請南康公主府出面,夏海縱使一開始就明白,也沒辦法阻止的。

  蘇籍道:「我只想多活些人,沒想那麼多。」

  宇文信道:「實話?」

  「你以為呢。」

  宇文信嘆息一聲,說道:「我倒情願你有這麼深的心機。」

  蘇籍淡淡道:「其實你不是只有韓國公一條路子可以走。」

  宇文信道:「你還有別的好建議給我?」

  蘇籍道:「海洋的遼闊不下於陸地,一樣有金山銀山可以挖掘作為你逐鹿草原的本錢,你可知道為何大晉神朝在世家豪強眾多、土地兼併嚴重的情況下,仍能將帝國維繫下去?」

  宇文信道:「海關商貿?」

  蘇籍道:「不錯,大晉神朝的太祖極有先見之明。他定下了同赤漢神朝經營西域截然不同的調子,主張開闢海路,將晉國的絲綢茶葉瓷器源源不斷輸送出去,換回來海外諸國的金山銀山,這條財路始終掌握在朝廷手上,就連南康這樣的天家龍女,都只能分一杯羹而已,饒是如此,南康公主府有多豪富,你也該明白。」

  「只是你要我從大晉神朝的虎口奪食,哪有那麼容易?」

  蘇籍道:「若跟南康合作,猶如何呢?」

  宇文信沉思片刻,說道:「這確實是一條路子。」

  因為蘇籍,這件事確實有成功的可能。

  他接著又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雖然是繼父,還挺稱職的。」

  蘇籍一掌拍過去,宇文信受不住巨力,跌進河水裡。

  這傢伙也不著惱,只是一陣笑,然後跳上一隻河舟,搶了船槳,飄搖離去。

  隨著宇文信離開,天空漸漸飄起細雪。

  冬季的第一場雪,就這樣不期而至。

  城門即將關閉,一老一少在關門的尾聲中走進天街,老人鬚髮如雪,少年沉默如冰。兩個人都身量高大,是異族人。

  老者抬頭,往南方看去。

  又輕輕拂去頭上的雪花,只是拂不去滿頭白髮。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呵呵。」異族的老者說出字正腔圓的官話。

  若是蘇籍在這裡,便會發覺,老者說話的腔調和李憑如出一轍。

  少年依舊不言不語,但過往的行人忍不住向他注目,而且多是女人的注視。他一張娃娃臉,長得很好看,又高,京城風氣又遠比外地開放,引起這樣的動靜,實在正常。

  所以少年將背上的匣子取出,找出兩個斗笠。

  匣子很長,立下來,幾乎接近少年的高度,卻不知道里面還裝了什麼。

  老人拒絕了少年遞過來的斗笠。

  少年於是只自己帶上,又把多的一隻斗笠放回去。

  「大神官想吃什麼?」老者向少年問道。

  「陽春麵。」

  少年的聲音跟老人不一樣,同許多西域人學中原話的腔調很像。

  老人笑道:「為何。」

  少年道:「因為你已經注定熬不過這個冬天了,所以吃碗陽春麵,好歹有些春意。」

  老人道:「難為你還記得,我最喜歡春天。」

  「我也喜歡。」

  老人笑了笑,說道:「你不說我都忘了,神殿只有冬夏,沒有春秋。」

  對於很少經歷過的美麗事物,是人都嚮往。

  兩個異族人,去了一家小麵館。

  這是整個神都最地道的一家做陽春麵的麵館,即使是神都本地人許多都不清楚,偏偏少年和老者就找到了。

  陽春麵傳自江南,其實這面叫陽春麵還有一種說法。這面在江南,無論城內城外,都只賣十文錢一碗。

  而十月又叫做小陽春。

  更巧的是,如今正是十月。

  蔥花也只有十粒,清亮的湯水,彷彿會發光的一團面條,給人以無限的食慾。

  做好一碗麵其實不容易,但數十年都做一碗麵,那再難的事,都簡單了。

  以少年挑剔的味蕾,也找不出這碗麵的缺點。

  他吃得很滿意。

  「老闆結賬。」

  少年拿出一摞銅錢,正好二十文,輕輕攤開。

  惇厚樸實的老闆走過來,將銅錢收進袋子裡,說道:「謝謝老闆惠顧。」

  老人在一旁道:「你是江南人去太白峰學藝的吧。」

  老闆道:「老人家說笑了,我沒去過什麼太白峰。」

  老人取下一枚玉扳指,說道:「認不認得?」

  老闆神色一變道:「弟子孫不器拜見太上長老。」

  原來老人的玉扳指是太白門輩分最高的長老才有資格戴的,太白門是五大劍派之一。

  只是孫不器在太白門學藝時,從來沒有見過這位長老。

  孫不器又小心翼翼道:「敢問長老姓名?」

  「應無峰。」

  孫不器搖搖頭道:「沒聽過。」

  老人道:「你今年多大了?」

  「快五十了。」

  「難怪你沒聽過我,我離開太白峰時,你還沒出生。」

  「你老人家這些年一直沒回過太白峰?」

  「我被關了一甲子,怎麼回去。」

  老人淡淡道。

  孫不器憤怒道:「誰幹的?」

  老人指著少年道:「他師祖,他師父和他輪流看守了我六十年。」

  孫不器幾乎要動手。

  老人按住他的肩膀,說道:「我自願的。」

  孫不器道:「為何?」

  老人道:「我不是中土人,但崇敬中土文化,所以少年時就來晉國,後來得我師父賞識,拜入太白門。其實五大劍派,也只有太白門和天山劍派不會歧視我們這些異族。我天分很高,太白門的劍法我用了十年就大成,並超越我師父。但我師父擔心我年輕氣盛,會為太白門招來災禍,所以不許我透露我的出身。我謹記師父的話,沒有透露自己的來歷,更自創劍法。沒有用太白門的劍法,我的武功自然有打折扣,但也能和中原群雄爭鋒,如此我在中原遊歷三五年後,便得了一個稱號。」

  孫不器道:「什麼稱號?」

  老人道:「劍魔。」

  孫不器的錢袋子掉落在地上,銅錢撒了一地。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10:31
第89章 為了這人世間

  老人笑道:「別怕,我不殺自家人。」

  「走吧。」少年抽出一條白色的絲巾擦擦嘴。

  復又帶上斗笠,老人跟進風雪裡。

  「用得著這麼急嗎?」

  「回憶教人心軟,心軟殺氣就會減弱。你雖然注定要死,但也不能教你劍氣減弱半分。」

  「我也只落得這點好了。」

  少年駐足,回首。

  湛藍色的眼珠透著泉水般的澄淨,依舊斗笠,也蓋不住他眼中的輝。

  他認真道:「為了這人世間。」

  老人輕嘆一聲,道:「我要好好看這洛京城。」

  少年默默點頭。

  本該如此的。

  老人是太白峰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劍客,更是星空之下最頂尖的武者。神殿能困住他,僅是因為他自願而已。

  他是劍魔,魔不但是稱號,更是事實。

  他在人世間留下過太多罪孽,早已當死。

  但上上代的神殿大神官在他主動去神殿領死時,沒有要他的命,而是用神輝淨化他的罪孽,用精神鎮壓他的魔性,本當還能再活一甲子的上上代大神官於二十年前逝去,繼任的大神官還未到大神官應有的修為便開始繼續看守老人,代替上上任大神官的職責,如此也只撐住了十五年。

  於是創造了神殿的一個歷史記錄。五年前,少年以十三歲之齡繼任為神殿大神官,五年後,老人的魔性終於轉為神性。

  而如今少年更是練成了神殿最強大的神術——阿喀琉斯之踵。

  從能力上,他或許已經是神殿歷代最強大神官。

  但他還沒有創造屬於他自己的歷史。

  他來大晉神都,亦是來赴死的。

  老人沒有沿著天街走,雖然天街是洛京的中軸,整個京城最主要的建築都分佈在天街這條線上。

  但老人並沒有提起絲毫興趣。

  雪越來越大,好似鵝毛,落在青瓦紅牆上,落在枯敗的樹枝上,落在青石街面上,落在草地上,落在蘇籍的發梢上被震開。

  他正在回朝陽觀的路上,無意中瞥了一眼。

  那是一老一少。

  在京城多的是一老一少,甚至不乏異族人,但少年背著的匣子總叫人有點眼熟。

  他沉思間,老人和少年已經走遠。

  忽然,他想起了那個匣子。

  那是很久以前,老頭子同他喝茶閒聊。他問這世界有什麼兵器是值得老頭子在意的。

  老頭子沉思後說過,一把劍,一個匣子。

  劍,他知道,那是劍魔的劍。

  至於匣子是什麼,他問過,老頭子便補了一句,那匣子未必算兵器。

  不算兵器的匣子,為何會讓老頭子在意呢?

  這勾起蘇籍的好奇心。

  他在羅浮的藏書閣翻閱,試圖尋找那匣子的信息,終於給他找到隻言片語。

  「潘多拉。」

  於是那之後他就明白了,那盒子藏著的是災難,不能輕易打開。

  這盒子被收藏在西方神殿裡,由歷代的大神官親自掌管。

  旁人不許觸碰。

  蘇籍不由覺得自己想多了,西方神殿的大神官等於是羅浮清微的掌教,怎麼會是一個少年。

  他不信那少年是駐顏有術,因為憑他的先天氣功感應,那少年確實是少年,身體的成熟度和氣息不會騙人,除非他也練了跟蘇籍一樣的武功。

  少年若不是大神官,那匣子也不會是潘多拉。

  蘇籍如此想著。

  何況他更知道,西方神殿的神官和神甫修煉的是神術,修為都在精神上,不似東方武者練內家氣功,所以壽命不會比常人長太多,只是多能壽終正寢而已,年紀大了照樣會鬚髮皆白,牙齒盡落。

  遇見老人和少年只是一個小插曲,蘇籍沒有掛在心上。

  當他回到朝陽觀後,並不知道老人和少年就在離朝陽觀不遠的地方。

  「這個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少年問老人。

  老人眼睛好似寧靜的湖水泛起一絲波瀾,他微笑道:「那是一把絕世劍胎。」

  「哦,你想找他做你的傳人?」

  「不急,再觀察觀察。」

  「你別忘了,你的劍法會使人入魔。」

  「在這些年來我已經想明白我的劍法為何會讓人入魔,因為我們皆有魔性,教人入魔的不是劍法,而是魔性。」

  「人皆有魔性、神性、佛性,因為那是本性,你認為他沒有本性?」

  「錯了,神魔佛都是後天之性,而不是先天本性。」

  「怎麼說?」

  少年雖然是最強大的大神官,終歸不是最智慧的大神官。智慧和聰明不一樣,聰明可以與生俱來,智慧更需要經歷和沉澱。

  他若還有弱點,那就是年輕。

  「我認為我們先天而來的那一點靈魂本源是超越這世間的,來到這世間之後才沾染了一些其他東西於是就有了神性、佛性、魔性。在道經上就有一個說法——祖性。」

  「你認為那一點靈魂本源就是道門說的祖性?」

  「是道家而不是道門。」

  「兩者有什麼區別?」

  「道家是一種思想,道門只是門派,如佛門其實也是道家的支流,其本來面目同道家思想的源流軒轅聖帝等諸多上古神聖脫不開關係,自神夏以來才漸有道門佛門的說法。我認為祖性才是真正的先天本性,不受後天干擾。實際上,人世間有兩門武功走的就是這條路,那就是分別由清微教和大禪寺各自掌握的一門先天氣功。」

  「據說這兩門武功只有極為特殊的人才能修行。」

  「不,先天氣功其實人人可修行,只是要想有所成就,便得特別的人來。內心越純,修行先天氣功便越順利,若是雜念多,反而容易走火入魔,或者止步不前。」

  「難怪清微教和大禪寺都提倡清心寡慾,倒有這個講究,這跟我們神殿的苦行有異曲同工之妙。」

  「其實神殿的苦行何嘗不是從佛門的苦行僧修煉之道借鑑而來。」

  「好吧,到此打住。」

  世間宗教從一開始就少不了各自借鑑。

  少年大抵明白了老人的意思,那個人應是慾望較少的一類人,如此入魔的概率自然比旁人低許多。

  無慾則剛的道理,天下各處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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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