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34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8

第二百四十章 急風驟雨(九)

  他本來是想多陪陪月娥的,可是聽對方說的情形確實反常,也再躺不住,起身收拾一下衣服,就奔焦家趕過去。可是在路上,正好遇到趙么娘的幾個兄弟穿著飛魚服帶著十幾個漕幫弟子,在街上正在四處問著什麼。見他過來,那幾個人急忙過來見禮。

  別看他們是趙九雄的兒子,在滑縣也算個人物,可是在楊承祖面前,這種身份全沒有意義。妾的親戚不在六親內,這幾個人可不敢在楊承祖面前擺內兄的面子,見了面就按著下級見上官的規矩磕頭。

  楊承祖把他們拉起來道:“你們在幹什麼呢?穿上飛魚服固然是威風,可不是這麼抖的。你們漕幫消息最靈,現在該做的,是在人煙稠密之處打探消息,如果有人散佈於朝廷不利的消息,你們才好及時掌握。這走街串巷的,是在打問什麼?”

  “我們也是在酒樓那邊打探消息的,只是焦家的人去衙門裡告了狀,老千歲接的狀紙,就把咱衙門裡所有的人都派了出來找人。不光是校尉、力士,就連軍餘都動員起來了。”

  “告狀?他們告什麼狀?怎麼還把咱衛裡的人都驚動起來了?”

  “他們是告狀有白蓮妖人擄走了李繼蔭,希望咱們錦衣衛能代為尋找。李繼蔭是未來的錦衣千戶,又是跟老千歲說過話的,如果被白蓮妖人擄走,我們錦衣衛就沒臉上街了。所以老千歲直接下了軍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人找回來?”

  “你說什麼?李繼蔭被擄走了?焦家還去錦衣衙門報官?”楊承祖的心內,也漸漸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他之前一直認定,焦家兄妹不敢對李繼蔭下手,因為李繼蔭身後關注的力量太強,動了啊,就等於是跟這些勢力叫板,那樣的話,跟自己找死沒什麼區別。

  可是從他們的報官看,似乎,他們真的是有些不顧一切,已經喪心病狂了。他猶豫片刻道:“你們所有人跟我去李家,把焦氏兄妹叫來問問,不能他們說被白蓮教擄走,就是被白蓮教擄走了。”

  這一行人到了李家時,焦氏說是傷心過分,加上傷勢太重,無力迎接,接待的事,就由焦榕出面。他恢復了管年的差使,又成了衙門中人,態度上,也變的比過去傲慢了幾分。

  “繼蔭是我的外甥,他失蹤了,我也急的很。至於說為什麼說白蓮教擄人,你們可以看,繼蔭的房間裡,留下了一朵白蓮圖案。你們是知道的,這白蓮魔教,就是喜歡用這個圖案作為自己的記號,而我家的僕人在事發當晚,確實聽到了動靜,並且看到有人出現。下人們和他交了手,還被他打傷幾個。只是這白蓮妖人實在太過了得,幾個家人攔不住他,只好任他走了。”

  楊承祖暗罵一聲“混帳。”他說的那人,分明就是自己,現在越發認定,他們對繼蔭,肯定是採取了不利的舉措。

  “我們想去繼蔭那邊檢查一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沒什麼不方便的。幾位隨我來。”焦榕大方的在頭前帶路,沒有任何的抵觸情緒。楊承祖跟在後面,眼睛不住的四下張望,希望從環境裡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可是那場大雨,本就能沖刷掉大部分痕跡,再說如果焦家兄妹鐵了心的對繼蔭下手,恐怕不會留下什麼線索讓自己查。

  等到了繼蔭的房間,發現裡面放了幾十種零食點心,足見這位房間的主人,在家中受寵愛的程度。焦榕甚至還擠了幾滴眼淚出來:

  “我那可憐的外甥啊,我們一家子都指望他呢,天殺的白蓮教匪,怎麼就把他擄了去。也不知,他們要把繼蔭如何對待,你們與繼蔭都得算同僚,可一定要把他找回來啊。”

  這些漕幫子弟雖然不是公門眾人,可是他們有著豐富的江湖鬥毆經驗,於檢驗痕跡上,也未必輸給公門老吏多少。

  “回戶侯,門窗完好,沒有破壞痕跡。”

  “房間內無打鬥跡象,房間裡是否使用過迷香無從得知,但是窗戶紙上,沒見有人使用迷香的跡象。”

  楊承祖看著焦榕道:“繼蔭被白蓮教捉了去,不知道焦管年是如何確定的。他雖然是個孩子,可是白蓮教要想捉他,總不可能任何動靜也不發出來。這門窗沒有外人侵入的跡象,如果是白蓮妖人所為,他們是如何進來的?”

  “這事我們也想過,只是我們不是公門中人,于這事上也說不太好。可是李月娥那賤婢門風不檢,勾了外面的野漢子回來間宿。這野男人的身份,她寧可被打死也不說,楊戶侯,你不覺得很奇怪麼?好歹李家也是官宦人家,家中子弟也是懂得禮儀廉恥的,她又是個有丈夫的女人,怎麼就那麼莫名其妙的,對一個野男人死心塌地,不要名節和性命,也要維護她?依我想來,她多半是中了白蓮教的邪法,腦子都被妖法迷了,所以才做出這些顛三倒四的行為。”

  “焦戶書,你的意思是說,李月娥的間夫就是白蓮教妖人,然後他不但間了月娥,還抓走了繼蔭?那他圖的是什麼?”

  “這可說不好,白蓮妖人麼,胡作非為,他想怎麼做,別人如何猜的出原因?或許他們是要行什麼邪術要捉童男童女,或許他們是記恨我妹夫在邊關為朝廷立功,使他們的奸計不售。再或者,這白蓮妖人有著什麼公開身份,說不定,就藏在咱們身邊呢。害了繼蔭,於他自己有莫大好處,所以才要這麼做,也說不好。”

  “焦戶書,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看來讓你當個管年是屈才了,只有讓你當個官才行啊。”楊承祖哼了一聲,帶上漕幫子弟離開李家。秋風蕭瑟,枯黃的樹葉在外面的樹下落了滿滿一片,幾條野狗圍在那裡低聲吠叫著。

  楊承祖看著厚重如鉛塊的天空,暗自搖頭道:“這滑縣,怕是又要鬧天了。”
0.jpg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8

第二百四十一章 圖窮匕見(一)

  焦榕顯然是有了準備,楊承祖縱然兩世為人,可並沒有偵破方面的經驗。既然那些漕幫的人找不到,他也不大可能找到線索,收兵就只能是這種情況下的無奈之舉。

  回到家裡,如仙對李繼蔭的命運也很擔心,她在行院裡就吃過藥,註定是生不出孩子的。李繼蔭在她眼裡,已經看做自己的兒子一樣。可是這個孩子是楊承祖讓他回去的,如果現在就說他一定出了問題,楊承祖的心情也不會好。

  作為前任花魁,她當然不會去主動讓男人難過,因此開解道:“繼蔭不管怎麼說,也是在幾位大老爺面前朝了相的,焦氏他們兄妹,也不敢殺人。以往的經歷看,他們最多只敢借刀,自己動手,沒這個膽子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也許他只是被關了起來,也許只是被他們藏在某個地方,最糟糕的結果,也就是被他們賣了,將來慢慢找回來就是。”

  楊承祖知道,這是她在安慰自己,即使就是關起來,如果這麼餓下去,人也是會死的。但是她的好意,自己不能不接受,只說道:“希望是這樣吧,如果繼蔭出了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他們兩兄妹。娘那邊,你幫我打個遮掩,不要讓她老人家知道。”

  “恩,我明白的,我知道怎麼說。不過承祖,你讓我問的那事,我幫你問了點端倪出來。”

  聽說二姐逃到了鄉下,楊承祖就發動了自己的關係網,想把二姐兒找回來來。自己和月娥的關係,她也有權力知道,至於她能否接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管接受或是不接受,該發生或是不該發生,總之一切已經這樣了,也沒有什麼辦法。

  如仙是這尋找任務的主要負責人,所有的消息,都匯總到她這,由她向楊承祖轉達。“漕幫的人和我們的人,甚至還有成福寺的和尚以及小鐵莊那邊的村民,我們都發動起來了,但是沒發現二姐兒的下落,反倒掃聽出了朱公子的一些消息。那個姓朱的,也帶人下鄉去找二姐兒,我看多半是想來個霸王上弓,先把生米煮成熟飯再說。這朱公子帶著十幾個屬下在鄉下為非作歹,禍害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媳婦,那些都是有來歷的,可以查的到,裡面沒有二姐兒。據說他囂張的很,自稱是皇孫。”

  “皇孫?胡扯!天家連兒子都沒有,哪來的孫子。這種冒認皇親,危害鄉里的,就該把他處置了。”

  “問題是鄉民聽到皇孫兩字,嚇的腿都軟了,哪還敢惹他。再說他帶著護衛呢,也不好對付。那些家裡女人吃了虧的,也只好認倒楣,他到哪還得好吃好喝的供著,可是鬧騰的不輕。不過前幾天,他和他的人,都失蹤了。”

  “失蹤?是不是又禍害別處去了。”

  “不像,我倒覺得像是被人收拾了。據說是有人告訴他,在山裡有個獵戶,那獵戶武藝高強,還有個貌如天仙的妹妹,他就帶著人進山,去會那女獵戶,然後就沒人見到他出來。後來有人牽了幾匹腳力到縣裡來賣,被人認出來,這是軍中的腳力,打著烙印呢。再後來就認出來,是那位皇孫帶的人騎的,我想那皇孫多半是被人給收拾了。”

  那人就算不是皇孫,想必也是京師裡的紈絝,能騎軍馬的,說不定還是勳貴中人。這樣的人,他本身未必有什麼手段,可是往往身邊的扈從奴僕身手矯健,不容小覷。

  滑縣周圍,沒有什麼出挑的趟將,十幾個身懷武藝的隨從,居然一個也沒逃出來?楊承祖不等問,如仙已經主動說道:

  “後來咱們的人在山裡遇到了四個很厲害的角色,兩下發生衝突,咱的人還吃了虧,傷了好幾個,那四個人也逃了。聽說回來的人說,那四人武藝高強,兇神惡煞一般,似乎是道上成名的狠角色,估計那皇孫就是遇到他們了。焦榕這次出來作死,靠山就是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皇孫,他的靠山被收拾了,我看他也鬧騰不出什麼。”

  楊承祖沒有她那麼自信,並未因這個不知哪冒出來的皇太孫之死,就變的輕鬆。“事情如果那麼容易,世界上的事,就沒那麼麻煩了。這個皇孫就算被宰了,他至少要有個當皇子的爹,要出來討公道的。雖然不知道這皇子皇孫是哪來的,可是我敢斷定,他們一定是有辦法的那種人。”

  “這樣的人,走到哪裡都吃的開,腦子正常的綠林人,不會動他們的腦筋。因為他們不會白死,也不會白吃虧,誰動了他們一下,都得面臨官府無休止的追殺。那四個狠角色,估計不是綠林人那麼簡單,而這事,肯定會給滑縣帶來麻煩,焦榕說不定會更加有恃無恐。”

  他沉吟一陣道:“我得去趟女監,把月娥帶出來。張縣尊一走,她在那不怎麼安全。還有,咱們家裡的女人,也要轉移一下,要不然就讓娘帶你們回一趟老家,先躲躲風頭再說。誰知道這事將來發展到什麼地步,我這心裡也沒什麼把握。”

  “怕什麼,現在咱們又不是那任人宰割的,誰想動咱們,也要自己惦惦輕重。”如仙頗為自通道:“動黑的,咱們有漕幫,家裡還有那麼多護院和婆子。要講官府,雖然張縣尊走了,可是張伯爺還在。再者,衛輝知府也上趕著和你交朋友,還有巡撫都察院的關係在,就憑一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皇子,還想動你?”

  “現在咱們要是一避啊,反倒真的讓人覺得咱們怕了,到時候就算是自己的盟友,說不定也回嫌你太軟,而離你而去,那倒得不償失了。不過你要帶月娥走,我不反對,都是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安排吧。”

  女監門外,禁婆看著眼前那一疊黃澄澄的金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可還是為難道:“職責所在,楊大官人,就別為難老太婆了。要不然這樣,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我保證她不受委屈就是了。”

  “張媽媽,這一百兩黃金,我是要買她離開的。放心吧,我只把人帶走,如果到了官司開審的時候,我一定把人送回來。逃跑這種事,就算你請我去做,我也不會,給個面子吧。”
0.jpg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9

第二百四十二章 圖窮匕見(二)

  “不是我不給面子,實在是新官還沒上任,他是什麼脾氣,我們大家都不知道。萬一來的是個較真的,私自買放人犯,老身就得滾到這牢裡來吃餿饅頭了,大官人體諒體諒我的難處吧。”

  楊承祖面色如鐵,身邊帶的鐵頭等人,個個怒目橫眉,手都放在了刀柄上,只待楊承祖說句話,他們就敢沖進來砍人。

  “其實是這樣的,你這種擔心,我完全能夠理解,但是我要給你講一個道理,要讓你進牢裡,不一定需要買放人犯的。現在外面是什麼局勢,你很清楚的,我就算現在把你帶走,你覺得會有人說什麼麼?又或者說,你是接了誰的錢,要對月娥下手,所以不讓我帶人走?”

  “大官人饒命,大官人饒命。”這婆子的威風僅限於女犯,在錦衣官差面前,跟一隻綿羊沒什麼區別。她磕頭如搗蒜道:

  “大官人英明,確實有人給我送了些錢,讓我好好炮製一下李姑娘,可是我哪敢動手啊。只是那邊的來頭也很大,催逼的很緊,我這已經是擔的天大的干係了。如果把人帶走,那邊知道了,我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張媽媽,你有個兒子是吧,聽說剛娶了媳婦,兒媳婦還有了身孕來著。”

  “大官人,你聽我說……”

  “你男人過世的早,全靠你把這兒子拉扯大,不容易啊。為了讓他能娶上媳婦,為了家裡能蓋上房子,所以你讓這些女犯們去賣,還克扣她們的伙食,這也算是一片慈母之心,我能理解的。”

  “這是監牢的規矩,我只是按規矩……”

  “你兒子有個愛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就是每天都要到碼頭的茶樓去喝茶,順帶聽幾個曲,再去河天和人下棋。這個愛好,其實挺危險的。你要知道,現在外面很亂的。有白蓮教,有甯王的細作,也許有人就會專門在運河邊這種地方等著,殺個人啊,或是燒個房子啊。那些人是瘋的,幹出什麼都不奇怪。”

  “大官人,老身真的沒辦法,朝廷的法度……”

  “哦,我們來聊聊你兒媳婦,你天天在這裡當值,你兒子去河邊下棋喝茶,家裡只有她和一個丫頭,那丫頭又笨又小,不頂用的。你說萬一有個拐子來了,把她強擄了去,賣到山裡,給人當老婆,你兒子不就綠帽子了?而且她還懷著你家的骨肉呢,搞不好,一屍兩命的,多嚇人,你說是不是。鐵頭,回頭跟咱的人說一下,張媽媽家門外,多加幾個弟兄巡邏,誰要是巡累了,就到她家喝杯茶,我想她兒媳婦一定會招待的。”

  李月娥雖然沒受什麼罪,可是這陰暗的牢房裡,給人的感覺終究是不好。她現在住的這屋子是禁婆自己的房間,可終究也是牢房的一部分,與外面沒法比。時不時還能聽見禁婆與男人談著交易,一個女犯,幾百文,若是要帶出去過夜,給的還要更多。

  這種消息聽的多了,她晚上連做夢都是夢到自己被禁婆賣了換錢。所以雖然吃喝不愁,可是人還是憔悴下去,她已經有點擔心,如果照這個趨勢發展,楊郎還會不會要自己。

  自己的兄弟怎麼樣了?繼蔭是這個家的希望,他應該不會出事吧?一定不會,他還那麼小,有誰會忍心,對一個這麼小的孩子下手?

  房門響動,外面的銅將軍被人撤下去,接著楊承祖如往日一樣走了進來。她不管那許多,一頭撲到楊承祖懷裡,緊抱住他道:“楊郎,你今天……今天能不能不走。”

  “不行啊,我今天必須要走,不過不單我要走,你也得走。傻大姐兒,趕緊收拾收拾,和我回去。”

  “回去?你是說,我……我沒事了?”

  “算是吧,總之暫時是不用住在這裡了,馬車就在外面,我們走。算了,也沒什麼可收拾的,這些東西都送給張媽媽就好了。”禁婆早就沒了氣力爭執,只能看著楊承祖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著李月娥上了外面的馬車。

  幾個錦衣後生跟在馬車四周護著,一路離開女監,揚長而去。禁婆雖然懷裡多了一百兩金子,可是心裡並無什麼歡喜,這可讓自己怎麼和那面的人交代啊。

  楊承祖沒把李月娥帶回自己的家,而是帶著她來到城中一處別院。這處宅子是糧戰的時候,如仙放印子收穫的戰利品之一,雖然不算太大,但是環境甚好,院子收拾的也很乾淨。

  十幾個健壯婆子就伺候在這,保護月娥的安全,李月娥也知,自己不是沒有了官司,而是楊承祖把自己強行保了出來。這樣的方式,會帶來多少隱患,她自然清楚的很,心裡更為感激。

  沐浴之時,她剛剛鑽進沐桶,楊承祖就推門進來,很自然的脫了衣服鑽了進去。月娥雖然羞的不知如何是好,但並沒有抗拒,而是任他為自己擦拭著肌膚。輕撫著那如雪肌膚上面那斑斑傷痕,楊承祖道:“焦氏好狠的心腸,這筆債,我早晚會幫你要回來。”

  “沒關係了,只要……只要你不嫌棄就好。會不會變的很醜啊。說起來,還是二妹比我好看,等你找到她,就和她成親吧,我給二妹當丫頭,你到時候能看看我就好。”

  “你們兩個,我都要娶,就別說傻話了。繼蔭那邊我派人查了,應該沒什麼事,你別擔心了。對了,我還要告訴你一個消息,張家的人來退親了。”

  “哦。”

  “你沒什麼反應的?”

  “反應什麼?張家退親就退親吧,我和那張孝先也沒見過,談不到什麼感情。他家拖延著不迎娶,其實也是因為我家敗落了,我就算嫁過去,也未必一定有好日子過,這些我都知道。只是那是我的命,我就得認,遇到了你,也是我的命,我也得認。我一進了監牢,他們肯定會來退親的,否則的話,他們就沒面子了。”

  “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張家的事,跟我就沒關係了。你不管是拿我當你的妾室也好,還是只當個外室也好,我都願意。因為是你把我從那女監裡帶了出來,我這一輩子,就都賴定你了,想甩也甩不掉。”
0.jpg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19

第二百四十三章 圖窮匕見(三)

  五日之後,新的縣令還沒到來接印,而二尹劉庭宣也選擇了沉默,似乎對李月娥毆辱母親這個案子沒有任何接手的興趣。這個案子就這麼懸在了半空中,無人過問。事實上,這種拖延是有利於李月娥的,時間拖的夠久,什麼傷都沒了,到時候連證據都找不到。

  作為焦家兄妹,也沒有要求衙門儘快審判的意思,焦榕甚至沒在衙門裡發揮自己的影響,讓衙門快點審問,或是派個人先去驗傷。似乎他已經吃定了李月娥,不管案子怎麼拖,自己都能贏。這種底氣的來源,即使楊承祖也想不明白在哪。

  時間過的越久,對於李繼蔭來說就越不利,即使真的是當時未死,一連這麼多天如果不給吃喝,人怕也是不成了。錦衣衛、漕幫、乃至縣城裡的各路人手都散了出去,可是李繼蔭就像蒸發了一樣,根本找不到蹤跡。

  如仙對此也頗為懷疑,就算李繼蔭真被殺了,那總要有痕跡留下。錦衣衛手段通天,已經有人把城外的亂葬崗子都挑了,可是依舊沒有找到屍體。至於說扔黃河,由於防範甯王奸細偷運物資,現在朝廷的弓手巡檢晝夜巡河,不可能有人能瞞過官兵拋屍。

  繼蔭的下落成了迷,月娥的官司沒了,二姐兒的下落未知,楊承祖也不好去上任。好在張容這邊似乎有把李繼蔭案一查到底的意思,不但不催促楊承祖到衛輝接印,反倒親自坐鎮滑縣。

  又傳下令去,從河南八府調動錦衣前往滑縣,徹查李繼蔭失蹤一案。並且這案子現在已經定成了白蓮教謀刺忠臣遺孤,殺戮朝廷命官。這種性質一定,就沒人敢有鬆懈。

  這一天裡,楊承祖照舊是帶著人四處打問,照舊是沒得到任何消息,只好返回家裡。他這幾天陪著李月娥,總算將她的情緒穩定下來。

  不得不說,這個溫柔可人的李大姐兒,可是比李玉娥會纏人。弄的她現在仿佛是一個成功從大婦手裡奪走丈夫的外室一樣,照這樣發展,家裡幾個女人就該吃味了。所以他今天,怎麼也得陪陪自己的女人。

  走到巷口處,從巷子裡走出幾個面目陌生的漢子,身形全都孔武有力,膀大腰圓。幾乎是出於職業習慣,楊承祖的眼睛瞬間就縮定在幾人身上。他們身形魁梧,腰裡還帶著兵器,這是什麼路數?

  可不等他發問,對面為首的大漢已經搶先問道:“你是,楊承祖楊千戶?”

  他的眼睛不大,目光有神,可是那眼中的光芒,總讓人覺得並非善意。楊承祖剛一點頭,不等說話,已經有兩條大漢,從左右分別搶出,朝他夾了過來。

  這種態度明顯就是要動手,楊承祖也是弓刀健兒,不肯認這個虧。步下一動之間,已經後退幾步,伸手抽出腰間繡春刀,大喝道:“爾等什麼人?敢襲擊朝廷命官,還不束手就擒麼?”

  他家附近,既有錦衣校尉力士,也有漕幫子弟,以及楊家自己的護院扈從。他上次從陝西也雇回來幾十個軍班子弟,這些人都是衛所邊軍家的後生,除了殺人就只會種地。種地養不活自己,殺人也養不活,跟著楊承祖,才算是有了好吃喝。

  滑縣雖然是個小地方比不得西安繁華,可是他們在滑縣的生活,比起在西安不知好了多少。而且楊家有不少抵債來的姑娘媳婦,這些軍班子弟裡,有幾個已經討上了老婆,也就算半個楊家家生奴。

  他們有的是在自己家院子裡待著,有的則在巷子裡放哨。邊軍子弟,有著家學淵源,自有自己的警備方式。一看東家與人動手,那些人幾乎不用招呼,已經有人搶了過來,還有人吹起了特製的哨子,發出尖利的響聲。

  聽到這響聲出來的後生,手裡全都拿著紮槍。這東西雖然比不得軍衛裡的長矛,可是在江湖鬥毆中,這東西比起單刀長劍威力大的多。

  眼看這幹楊家子弟沖出來,那幾個漢子臉上並無懼意,為首之人只是在腰間摸了面腰牌出來,朝楊承祖一丟“衛裡要叫你過去問幾句話,你的人難道要拒捕?”

  楊承祖接了腰牌,只見上面寫著錦衣衛千戶,署南鎮撫司字樣,心內一驚,忙把腰牌還了回去。收了單刀,隨手又從懷裡摸了個元寶出來遞過去“對不住,沒見過閣下,有些誤會,別在意。眼下河南不太平,大家也是多個心眼而已。敢問,您這都是南鎮撫司的兄弟?”

  那漢子並沒進銀子,只把腰牌拿了回來“好大方啊,出手就是元寶,看著怎麼也得有五十兩吧?呵呵,你們滑縣這賺的俸祿真多啊。我和我的人都是南鎮撫司的,有人要帶你去問幾句話,你是跟我們走啊,還是不跟我們走啊?”

  “走你娘!”那邊,一名西安來的扈從已經搶步沖了過來,他手中提著是明晃晃的單刀,用刀一指“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啥,我就知道,誰要帶走額們東家,就得先問過額手裡的傢伙。”

  楊承祖忙一拉他“不可放肆!這是南鎮撫司的人,不是你能惹的起的,邊上點,別在這礙事。”他問那漢子道:“既然要帶我走,我就得跟你們回去,都是衛裡的人,這規矩還不懂麼?不過我想先跟家裡打個招呼,不知道成不成?”

  “公務緊急,怕是不太方便,回頭讓別人送信也是一樣。說不定等不了多少時間,你們就能遇上了。來人啊,上綁。”

  一聲令下,方才撲上來那兩條大漢二次上前,這次直接取了繩索出來就捆。在楊家門外直接動手捆人,這是有當面打臉的嫌疑了。楊承祖眉頭一皺“等一下,你們帶我走,我跟你們走就是。這繩索,我看就不必了吧,我又不跑。”

  “不跑?我看未必說的好,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若是你半路真的逃了,我怕回去沒法交代。”

  “不必捆了,如果他半路逃了,自然出海捕文書,一體嚴拿就是。”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生的長身玉面,頗為俊朗,一身上好的絲制衣衫,一步三搖的,從巷口的茶棚裡走出來。在他身邊,還帶著四條大漢,也一發都是孔武有力之人。

  這男子來到楊承祖面前,自我介紹道:“我是皇庶孫朱傑,我爹就是萬歲的庶子,掌南鎮撫司事的,你如果想跑的話,本公子萬分歡迎。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抄你的家,接收你的女人了。聽說你的女人很漂亮,本公子這就準備去會會她們。”
0.jpg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20

第二百四十四章 圖窮匕見(四)

  錦衣衛的南鎮撫司,是一個不對外機構,其主要職能為管本衛刑名及軍匠。也就是包括了軍械營造,軍馬畜養,軍匠管理同時負責本衛軍紀。由於錦衣是個自成系統的機構,任何錦衣衛犯罪,都不經過法司處置,而是由南鎮撫司負責處理。換句話說,南鎮撫司就是管錦衣衛的錦衣衛,也可以看做是先兵。

  而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指揮,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錦衣衛指揮使,雖然從名義上統管南北鎮撫司,但是兩個撫司都各自鑄有大印,且有獨自上奏的權力。所以特殊情況下,完全可能出現既指揮不動北鎮撫司,也指揮不動南鎮撫司的光杆司令弱勢指揮使。

  現如今大明錦衣衛的南鎮撫司,是由後軍都督府左都督強尼管轄,他是太監錢能的義子,所以跟了錢能姓錢,本姓已不可考。後又拜在正德門下,認了正德做乾爹,被正德賜國姓朱。他自己也在名刺上,印了皇庶子的名頭招搖過市,只是認識他的人,還是喚他做強尼,而不是朱寧。

  強尼自己也收了幾個乾兒子,這些乾兒子一方面跟了他姓錢,一方面對外時,卻稱呼自己姓朱,並以皇孫的名號行事。這是他們在京師的荒唐,外省知道的不多,即使楊承祖也沒聽說過這種事。

  只是看這人眉目輕浮,語氣中對自己家的女眷多有不敬,心內大怒“錢傑?你最好給我小心一點,我家的下人脾氣不好,如果你去我家聒噪,被那些脾氣不好的下人打斷了腿,可是不好找人出頭啊。”

  “帶走。”錢傑揮揮手幾名南鎮撫司的力士前後左右把楊承祖包在當中,一行人直接朝滑縣城外的一處莊園而去。

  到了莊園門外,見那裡也立著十幾個彪形大漢,楊承祖暗想:難道來的是大人物?可是怎麼大的人物如果到滑縣,事先應該是有公事行文的,怎麼自己這邊,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不等他反應,就已經被推到了院中,接著就一路推搡著,送到了漆黑的地牢之內。地牢內早有一群人等著他,人剛一下來,不知多少拳腳就劈頭蓋臉襲擊而來。楊承祖一時招架不及,只好用手護住頭面,拼命閃避格擋,抽冷子,就是一擊還回去。

  他身手了得,於黑暗中以寡敵眾,居然也打的有來有往。那些漢子裡有人罵了一句“廢物。”

  接著楊承祖就只覺得一陣惡風襲來,身子忙向旁急閃,似乎對方動用了兵器。可是他剛剛閃出去,就有幾個人合身撲過來,把他砸倒在地。

  這些都是精通擒拿的人物,只一按住他,就開始擒拿卸骨,摘掉他的關節。等到楊承祖沒了反抗之力,那拳腳再次落下,直入一陣龍捲風席捲而過。

  也不知挨了多少記拳腳,直到楊承祖的意識都有些模糊時,才聽有人喊了一聲“住手。”

  接著這地牢內忽然一亮,有人已經點起火把,然後是油燈,將這地牢內照的通亮。有人將楊承祖的身子提起來,捆到了一根木樁上。這人形木樁,想是前主人練拳用的,正好可以固定楊承祖的四肢。他被打了無數老拳,一張俊面上滿是血污,頭低垂下去。眼睛突然受到強光刺激,有點睜不開。

  一隻大手猛的攥住了他的頭髮,將他向上一提,他不得不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中年人的面孔。這人生的其實不差,得算是美男子一級,只是目光兇狠,表情有些猙獰。他端詳了一陣楊承祖,然後道:

  “你就是那個河南八府第一好漢楊承祖吧?我叫強尼,你應該聽說過的,掌管南鎮撫司,換句話說,你們這些錦衣衛的性命,都捏在我手裡。大家明人不說暗話,吃這碗飯,就沒有手腳乾淨的,唯一的區別,就是我抓或是不抓。這裡是南鎮撫司的一個秘密地點,沒人知道,你就別打算有誰來救你了。現在唯一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我沒時間跟你說那麼多廢話,我只問你,是誰,害死了我的兒子?”

  “你兒子?誰啊?”楊承祖被打的不輕,順著口鼻流血,有氣無力地問道。

  強尼的表情異常兇狠“我兒子就是錢靖,也就是皇孫朱靖。我是萬歲的義子,我的義子,就是皇孫,明白了麼?我瞭解過了,他看上了你的女人,這沒什麼,男人麼,找的女人好,自然就會被別人惦記上,不是很正常麼。如果你為了爭女人把他打一頓,我只會怪他帶的人不夠強,自己的本事不夠好,不會找你麻煩。可是你不該殺了他,他跟你搶女人,你就殺了他,什麼時候這天下有人能比我強尼還霸道了?”

  一記重拳打在胃部,楊承祖這回是連血帶胃液一起吐了出來,強尼一連又是幾拳,接著問道:“說,是誰動手殺了我兒子。那四個凶人是誰,他們現在在哪,你又為什麼要對他下死手,是誰指使你這麼幹的?說了,我可以看在張容的面上,饒你條活路。否則的話,本官有的是辦法讓你張嘴,大家都是錦衣衛,自家的手段總該知道吧。你覺得錦衣衛三十六道大刑,你能扛過去幾道?”

  “我……我不知道大都督說什麼……”

  強尼這次沒有動手,而是冷笑了一聲,幾步踱了回去。在地牢裡,放著一張鋪著上等猩絨毯的大椅,他朝椅子上一坐,舉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聲道:“很好,不愧是咱們衛裡的人,這個嘴確實夠硬。那我們換個問題,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為寧藩效力的,一共出賣了多少情報,又收了多少錢?”

  “大都督,……我聽不懂你說什麼……咳咳。”這一通毒打,似乎肺也有些傷,他說話的時候,總覺得肺部不大舒服。

  強尼哼道:“不明白?不明白很簡單啊,來人啊,讓他明白明白。什麼時候肯回答我的問題了,你們再停下。我方才問的問題,他回答哪個都行。我就不信了,還有人的嘴能硬過王法?”

  這時,帶楊承祖回來的那名千戶小聲道:“傑少爺似乎帶人去抄楊承祖的家了,或許從他家裡,能搜出什麼,至於這裡,您交給卑職就好。”

  “也好,那你給我小心伺候著,人家可是河南第一好漢,尋常的禮數,可款待不了這樣的好漢。”

  “都督放心,卑職自然理會得。”等到強尼帶著人出去,這千戶朝其他人道:“來人,給我取蟒皮鞭來,用最重手的那把。既然是河南第一好漢,我就先讓他舒舒筋骨,等到伺候完了這道金蛇狂舞,再請他吃螞蟻上樹。”
0.jpg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20

第二百四十五章 自投羅網(一)

  錢傑對於錢靖的死,從來就沒有什麼悲傷,於他而言,錢靖死了,只意味著與自己爭寵的人又少了一個。他唯一關心的,只是錢靖的幾個妻妾,自己是不是能去關照一下?

  錢靖死的很慘,他們在山裡,只找到了一個頭。屍身已經不知所蹤。那頭也被野獸啃咬過,如果不是仔細辨認,根本認不出那是錢靖。也不知是活著時候被咬的,還是死了之後才咬,總之從上面的傷痕看,他死前過的一點也不舒服。

  他們兄弟兩人差不多,都喜歡權,喜歡錢,喜歡女人,尤其是喜歡別人的女人。錢靖與焦榕成為朋友純粹是個意外,完全是因為焦氏那個女人,於是錢靖決定幫焦榕一個忙。總不過是幫一個孩子襲錦衣千戶的職,沒什麼麻煩的。

  可是之後的發展,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順利,似乎對方也有自己的人脈,而且那些人脈在河南,更接地氣。接著,就是河南炒糧,建昌侯、壽甯侯都虧了一大筆錢,錢靖也跟著虧了不少。

  錢靖就坐不住,想要到滑縣去一次,既是要再會會焦氏,也是要收拾了那個楊承祖的傢伙。再後來,就沒了蹤跡。

  這次南鎮撫司壓過來,一方面是有公事,另一方面,也是強尼自己在這邊有一些首尾要處理。只是沒想到,他們先是在黑市發現了錢靖的隨身物品,順藤摸瓜,找到了這顆死人頭。

  有四個很兇惡的漢子,似乎跟這事有關係,只是強尼大意了,一番衝突下來,只砍死了其中一個,打傷兩人,但是沒捉到活口。

  這種事第一個要問的肯定是焦榕,然後才知道,錢靖到鄉下,是去找李家二丫頭去了。那是楊承祖的女人,被逼的逃到了鄉下,向來那四個凶人,也是楊承祖找來的刀客。

  他是漕幫本地壇主趙九雄的女婿,能結識這樣的江湖人並不希奇。強尼不會允許有人對自己的乾兒子下手,這種事如果放過不問,那錢家還有什麼威風可言?楊承祖可殺不可留,這次無論如何,他都死定了。

  錢傑對楊承祖的死活和對錢傑的死活一樣,一點也不關心,他只關心兩點。第一,楊承祖很有錢,似乎這個小小的千戶,比起京師裡的普通富戶還要有錢,他的一個女人,擁有這縣城裡五分之一的地產。第二,他的女人很多,而且很漂亮,內中既有名滿河南的俠女,也有當初滑縣的花魁,就連他的庶母,據說姿色比焦氏只強不弱。

  他的錢應該變成自己的錢,他的女人應該變成自己的女人。抱著這種偉大的志向,在南鎮撫司的人押走楊承祖後,他就帶著他的屬下,向楊宅走去。

  他不在乎楊宅的護院,這些人都是拿錢吃飯的,樹倒猢猻散,主家都被捉了,拿錢吃飯的保鏢,難道會為了東家對抗皇孫麼?

  那些女人,自己只要用楊承祖的生死相要脅,還怕她們不肯乖乖就範?他已經想像著那些女人一邊哭著,一邊跪在自己面前解衣服的模樣。

  可是楊家門口,十幾杆紮槍擺成了一個小型長槍陣,陣勢森嚴,頗有法度,絕不是江湖上的鏢師武夫可比。

  正德好軍功,錢傑也是在軍隊裡見過操演的,看的出,這是軍衛的本事。但是他只把眼一瞪“幹什麼,作死麼?你們不要自家男主人的命了?我是來救你們男主人的,敢拿這破玩意碰我一下,我就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放開,讓他進來。”說話的,是一個一身紅衣的婦人,錢傑打量了兩眼,暗自就叫了聲好。這女人絕對是夠味的,如果騎起來,一定很帶勁。

  那些護院將長槍一收,錢傑邁著方步踱進去,那婦人盈盈一拜道:“小女子如仙,給公子見禮,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如仙姑娘,久仰久仰。在下皇孫朱傑,今天咱們算認識了,今後就是朋友,你有什麼事,我都會幫你的。”他一邊說,一邊就想去摸一下如仙的手。

  聽說她是行院出身,對這種接觸應該不會反對,不過他更喜歡的,還是握著那些良家女子的手。看著她們羞憤的無地自容,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含淚忍受的樣子。可惜他伸手快,對方也不慢,他只摸到了一縷衣袖,並沒能捉住手。

  “原來是皇孫駕到,倒是我們失了禮數了。按說我們是該來迎接的,可是現在家裡都是女人實在不方便,只好請您客廳奉茶了。”

  客廳內,依舊只是如仙,和一個叫牡丹的管家在接待。這個牡丹也是個明豔照人的女子,錢傑越發覺得,楊承祖確實是好福氣,連家裡的管家也這麼夠味,這回這個管家自己也要了。

  茶水的滋味他沒在意,在京裡什麼好茶都喝過,要緊的,是說正經事。於這種事,他是做的熟了,自然知道該怎麼說。他臉上故意顯出為難神色“這次楊承祖身上的罪過,非常大,若是沒人回護的話,估計就死定了。搞不好,就是族誅。”

  “哦?族誅?難道我們這些女人,也要被殺頭?”

  “不一定,也許是官賣吧。總之,肯定是要吃官司的,被賣到教坊司的可能更大一些。最慘的,是發到軍營裡充營紀,那日子……嘖嘖,真是,像如仙姑娘這麼如花似玉的,若是落到那一步,可就慘了。”

  如仙果然配合的露出一副緊張神色“那……那該怎麼是好?奴家可是個清白人家的女兒,怎麼能落到那步田地?要不然,我還是趁早自盡,以全節烈……”

  錢傑暗道:真會演戲。如果我不是知道你的根底,還真以為你是良家女呢。他哈哈笑道:“別急麼,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如仙姑娘你會做人,我就一定會幫你的。我爹是萬歲的義子,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的。楊家還有哪些女人,都把她們叫出來,我挨個的審審她們……”

  他一邊說,一邊又伸手去抓如仙的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他的臉上,錢傑本也是精通技擊的,只是此時精神恍惚,居然沒躲開。而作為打人者,如仙的舉止還是那麼幽雅,似乎方才那一巴掌,只是在驅逐一隻討厭的蚊子。

  “你敢打我?”

  “打你,為什麼不敢?還想要見我家裡其他的女人,瞧把你能的。承祖犯罪,我們沒犯罪,你這皇孫,能把我們如何?”

  “如何?搔貨,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抄了楊家?”

  “抄家?這個她信不信不知道,老夫是不信的,要不然,你抄一個我看看?”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客廳門外,錢傑回頭看去,臉上神色一變:

  “張……張千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20

第二百四十六章 自投羅網(二)

  張容高大的身軀後面,是那招牌似的抱刀大漢,皆持鬼頭大刀,目露凶光,刀光閃爍,令人心膽皆碎。如仙忙到張容面前行禮道:

  “小女子見過伯爺千歲千歲千千歲,這位皇孫到我家就要調系奴家,還望伯爺,給奴家做主啊。”她一邊說,一邊露出一副悽楚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已經被錢傑如何了。

  這錢傑沒逮到狐狸惹了一身搔,心裡自然彆扭,喝道:“張千歲,別聽這賤人胡說八道,我只是來查抄楊家的,她跟我這推脫阻攔,還妄想用美人計來溝引我。只是我是何等樣人,能上她這種當?她就反咬一口,中傷我的名譽。老千歲不能上這種當啊,我是奉了家父之令,前來抄家,來人啊,把這楊家的婦人,都給我拿下了。”

  “等一下。”張容臉上不嗔不喜,生硬如鐵。“要抄楊家很容易,這一家女眷,誰也逃不掉。不過能否先把錦衣衛裡開據的文書拿出來,你們是奉了誰的命令來抄家的,總得有個手續。”

  “老千歲,這……這事發突然,來不及備辦手續公聞。等我查抄了楊宅之後,再行補辦。”

  “再行補辦?如果你們什麼也查不出來,就白搜了麼?”張容面色開始陰沉下去“那老夫要是說,沒有正式的文書,便不能搜,你待如何?”

  錢傑倒不是多怕張容,但是他真的惹不起張永,一個能夠拳擊劉瑾的狠人,不是他這小身板能硬扛的。他只好賠笑道:“張千歲,您老人家別為難晚輩了,楊承祖涉嫌勾結寧藩,參與叛亂,此時就得講個當機立斷,如果備辦文書,導致他把罪證銷毀,那就悔之晚以。您是衛裡的前輩,這其中的厲害,您想必是知道的。”

  “勾結寧藩麼?那確實是不能耽擱,既然如此,就由老夫的人搜上一搜,由錢公子你的人在旁監督就好了。如仙姑娘,這樣也是為了朝廷公務,你沒有意見吧?”

  “一切全憑千歲做主。”如仙低頭稱是,表現的異常恭順,只有在低頭的一刹那,才在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張容帶的那些粗壯孔武的軍兵,在搜查過程中,表現的就像是一群乖寶寶,動作異常輕柔,生怕碰壞了任何一件物品。錢傑帶的人少的可憐,在這事上根本上不去手,只能在一邊看著,只要稍微湊過去,就有士兵將一記眼刀丟過去“幹什麼?碰壞了算誰的?”

  這些軍漢都是張容從團營帶出來的,不屬於錦衣體系,這些南鎮撫司的人,根本鎮不住他們。相反,軍漢的人多,生的又強壯,是錢傑的人,並不敢與對方爭鬥。

  家裡的女眷如同列陣一般都集中起來,到了偏房休息。只一眼掃過去,鶯鶯燕燕,雖然只是一瞥,錢傑也能確定,內中不乏佳麗。

  小小錦衣副千戶何德何能,何以坐擁如此多的美人?只是張容既然出現了,他的所有念頭都只能是念頭而已,不管從任何一個方面看,他都不具備和張容較量的本錢。

  這場所謂的搜檢,不如算是張容帶著軍漢給楊家做了一次掃除。不過就是幾件傢俱搬出來,又搬回去,然後走過場似的上報一句一無所獲。唯一算的上發現的,就是一些金銀珠寶。

  可是那個美的讓錢傑忍不住咽口水的婦人站出來說,這些錢財都是自己的陪嫁,全都有據可查。如果說這些東西是甯王的,那等於是說自己家勾結甯王了,可是自己家裡,可是掛著沈撫台手書的忠義之家的匾額的。

  聽到這話,錢傑就不想再糾纏下去了,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和沈冬魁發生糾纏。張容道:“查抄已經結束了,如果錢公子認為哪裡查抄的不到位,可以指出來,我們再查一次。”

  有了這番查抄,就算是張容為楊家做了背書,如果再來搜查,那就是信不過張容。錢傑暗叫了幾聲晦氣,但還是得陪著笑臉“老千歲經驗豐富,您查過的沒問題,那就是沒問題,晚輩不敢有絲毫質疑。我這就帶人回去,您自便,自便。”

  等他帶著手下灰溜溜出去,如仙一福到地“多謝千歲搭救,要不然,奴家這些女兒家,遇到這個惡魔,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不知道承祖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有什麼閃失。”

  “沒什麼,承祖是我的愛將,自然不會讓他的家人吃虧。錢傑這個混帳,在京裡胡作非為就算了,在老夫的地頭上,他還想繼續胡鬧,我不會放過他。你們放心吧,他不敢再來了,他如果再來,就只管給我打,出了事,我來承擔。至於承祖,你們不必擔心,這不過是走個過場,通過了這個考驗,以後就沒人敢來找他麻煩了。我保證,他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他心道:這楊承祖是自己一手捧起來的,包括為他請功的奏摺也是自己上的,如果把他牽扯到甯王案裡,自己又會如何?強尼,這是你自己湊上來的,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

  錢傑掃興的走出巷子,還沒走遠,迎面焦榕帶著笑容快步上前,磕頭行禮道:“錢公子,給您道喜了。那小賊家中,果然有幾個美人吧?”

  他佈局布了這麼久,今天到了收官的時候,當初所受的所有屈辱,他都要一發討回來。雖然錢靖死了,可是能結好錢傑也是一樣,再說,現在他也已經沒有辦法回頭,只能一路走下去了。

  錢傑哼了一聲“有美人有個什麼用?張容在那給他們撐腰,有本事你進去?你敢惹張伯爺麼?”

  “張伯爺?他……他怎麼會在這的?”

  “我怎麼知道,要不你進去問問他。焦榕,你就別在這跟爺起膩了,算了,我還是到香滿樓裡找個表子解解悶子算了。”

  焦榕忽然眼珠一轉,伸手一攔,“且慢,張伯爺既然在這裡坐鎮,那公子何不到另一處去逍遙?我那外甥女,就是那銀婦李月娥,被楊承祖強帶出監牢,安頓在城內一處別院,那地方我認識,那裡沒有別人,公子只管去。不管折騰出多大動靜,我也保證,沒人敢來壞您的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20

第二百四十七章 自投羅網(三)

  李大姐兒?錢傑的心又是一動,這縣城裡除了張容以外,也確實不存在其他人能阻礙自己的尋芳大計。他將手一搖“頭前帶路吧。”

  那處別院地處偏僻,周圍也沒有什麼住戶,他看了看環境,不由點了點頭“好地方,這裡確實鬧出什麼動靜,也不會有人聽見。來人,跟我進去。”

  一行人直接沖進院子裡,那幾個扈從在楊宅被軍漢嚇了一回,窩了一肚子火,也準備好在這個院子裡找回來。區區籬笆門根本擋不住人,只一抬腿,就將籬笆門踢的左右飛開。

  只是人剛進去,就有一個女子厲聲喝道:“什麼人,居然敢如此無理!光天化日,就敢強闖民宅麼?”

  說話的女子不過二八妙齡,看打扮穿戴是個丫鬟,生的眉目清秀,模樣很是乖巧可人。即使是瞪圓了眼睛鼓起嘴巴凶人,也是可愛遠多於可怕。

  錢傑打量之下,就覺得心神一蕩“這姓楊的當真該死,居然在別院裡都放著這麼多美人,不是暴殄天物麼?”

  他嘿嘿笑著,伸手向那女子臉上摸去,口中道:“小姑娘,別害怕,我是堂堂皇孫,不會欺負你的。”

  “你誰啊。你怎麼敢……”那丫鬟沒想到這錢傑如此大膽,嚇的向後倒退兩步。見一口氣沖進來七、八條大漢,就嚇的轉頭朝屋內跑去,邊跑邊道:“夫人,不好了,有強盜啊。”

  “小姑娘不要亂說話,我不是強盜,我是皇孫,皇親國戚天貴胄,跟了我,保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按照常理,既然丫鬟這麼漂亮,那麼主人只會更漂亮。這丫頭已經讓錢傑心內如同貓抓,這李家大姐兒,怕果真是個尤物了。

  在這種想法的鼓動下,他幾乎是前後腳跟著那丫鬟就沖進了屋子,接著就聽到一聲呵斥“什麼人如此放肆,居然隨便就闖到別人屋子裡來,還不出去!”

  這聲音冷如冰霜,可是聽到耳中,卻讓人覺得如同仙樂般悅耳。抬頭看去,見正中的椅子上,端坐著一個二十幾歲的婦人,生的眉目如畫,膚白如雪。即使以錢傑的閱女無數,也不曾見過這般絕色。

  看穿戴,也是一身富貴人家夫人的打扮,而端坐在那裡的氣度風儀,又似一個貴婦人,竟是看不出她的實際出身。在她身邊,那名丫鬟正氣急敗壞的對著錢傑指指點點,顯然是在告狀。

  這婦人一張俏臉如罩寒霜,怒喝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敢就這麼闖到別人家裡來,難道不知道這家裡有女眷麼?”

  錢傑在京中最喜歡的就是這等良家女,將這樣的貴婦剝的如同白羊,然後聽她們哭喊救命乃至哀婉求饒,是他的樂趣之一。因此這婦人雖然從穿戴到舉止,都與這個院落格格不入,但並沒讓他因此警覺,反倒是放肆的一笑:

  “這位夫人,我說過了,我不是壞人,而是皇孫。現任右軍都督府左都督,錦衣衛指揮使,朱傑。你是不是李月娥,李大姐兒?我告訴你,你的官司犯了,楊承祖倒臺了,他保不住你了。按說你是逃不掉一刀了,可是誰讓我憐香惜玉呢?是捨不得看你這樣的美人被砍頭的,快跟哥哥回去,讓我好好疼疼你。保證你錦衣玉食,從此吃喝不盡。”

  “皇孫?”那婦人聽他報出這個身份,神色上反倒舒緩了一些。這種舒緩,並不是因為對方報出身份而無可奈何,相反倒是帶了幾分戲謔。“原來你居然是皇孫麼?可是據我所知,當今萬歲並無子嗣,又哪來的你這麼大的孫子?”

  “我爹是天家的螟蛉義子,我自然就是皇孫了。小娘子,以你這樣的人才,若是埋沒在滑縣就太可惜了。跟哥哥進京去,我一定會好好待你,讓你過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去。”

  “哥哥?”那婦人臉上的怒意漸去,反倒露出笑容來,只這一笑,就如同寒冰解凍,又似黃河水清,錢傑的眼睛都快掉了出來。“你知道我是誰麼?我告訴你,我可不是李月娥。”

  “不是就不是,那又有什麼要緊,總之,你在這個房子裡就對了。我告訴你,李月娥司通楊承祖事發,現如今楊承祖已經被捉了,就等著人頭落地了。你在他女人的房子裡,也脫不了干係,若是不跟我回去,就這一場官司,就能讓你家破人亡。你放心,我會好好待你的,來來,咱們親近親近。”他一邊說,一邊向前湊過去,就想去捉這婦人的手。

  那婦人掩口一笑道:“哦?聽你這麼一說,我似乎除了跟你以外,就沒有其他選擇了。這可不大好辦呢,你對我倒是情真一片,可是我有相公的,而且我相公就在這院子裡,你說這可怎麼辦?”

  她男人也在?這可真是太完美了。錢傑非但不驚,反倒大喜,有什麼比在丈夫的面前親犯他的妻子更讓人覺得興奮呢?待會讓幾個手下按著她的丈夫,讓他看著,錢爺是怎麼弄他老婆的,那情景已經很久沒享受了。

  他哈哈笑道:“你相公?那又怎麼樣呢?讓你窩在這等小地方,一看就是個窩囊廢,就算他出現在我面前,哥哥也不怕。這找男人啊,可是女人一輩子的大事,像你這麼美的女人,可不能隨便找個廢物,就把自己交代了。”

  “是這樣麼?你是說,我的相公是個……”說到這,這女人又是一陣掩口微笑。

  她生氣的時候就是絕色,笑起來的樣子,就真是三千佳麗無顏色。錢傑幾曾見過這等美人,只覺得魂飛魄散,下意識的應道:

  “沒錯,你相公是個廢物,他如果夠膽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一拳打的他滿臉開花,讓他主動跪下認錯,寫下休妻文書,給你自有之身。”

  “那倒不用那麼麻煩。”這女子微笑道:“我相公雖然沒有出現在你面前,可是就站在你身後來著,你回頭就可以看到他了。只是外子這人,脾氣不大好,如果有什麼冒犯,皇孫可要多擔待一二。”

  錢傑一聽這話,回頭望去,不知何時,一個中年男子已經站在身後。這男子身形適中,生的白麵黑須,二目有身,一身明黃綢衫,似是個富翁打扮。可是此時,已經將衣服的下擺撩了起來,又將袖面高高挽起,一副準備好與人撕打的模樣。

  一張本來頗為英俊的臉,因為憤怒顯的有些扭曲,兩眼似乎要噴出火來,用手指著錢傑道:“皇孫?就是你要搶我老婆是吧?來啊,我就站在你面前的,過來單挑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20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自投羅網(四)

  錢傑初一打量,就覺得這男人有些眼熟,等仔細看了幾眼,忽然就覺得一陣氣血逆流,原本彙聚於下半身的血快速的流回了頭部。眼前陣陣發黑,兩腿發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磕頭不止道:“微……微臣……見過陛下……萬歲,萬萬歲!”

  他是跟著強尼去過豹房的,雖然沒機會近距離接觸皇帝,但是就算遠遠看著,也足以保證他記住皇帝的長相。為人臣者,如果連自家老闆的模樣都記不住,那還做個什麼官,還是趁早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這個面目頗為英武如今正怒不可遏的中年男子,正是正德天子朱厚照,自己剛才,調系的是皇后?任是誰遇到這種事,一身膽氣,也會消掉九成。再者看正德那副氣沖牛斗的模樣,就算是強尼在此,也只有跪地求饒一途,哪還站的住?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幾個面目陌生的漢子,已經將強尼帶來的人制住,這些南鎮撫司的錦衣,在騰驤四衛的內廷好手面前,連反抗的膽子都沒有。這個時候個個嚇的都跪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

  正德的憤怒並未因錢傑的下跪而有所消減,而是氣憤的挽著衣袖“我是廢物是吧,我是沒用的窩囊廢是吧,我老婆選中我是有眼無珠是吧,你好象還要打的我頭破血流來著吧。起來啊,咱們倆一個對一個,我保證沒人幫忙,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手段,打的我頭破血流。就算你爹強尼,也是我手下敗將,你又算個什麼東西,敢跟我打?”

  他越說越氣,上前來飛起一腳,將錢傑踢了一個筋斗,一路滾了出去。這一腳分量不輕,將錢傑踢的滿臉是血,可依舊要掙扎起來,照原樣跪好。

  “皇孫是吧?我怎麼不記得有你這麼大的一個孫子啊。當孫子的要搶祖母,這是要斬立決的吧?江彬,給我滾過來。”

  一聲應諾,一個身形健壯,膀大腰圓的虎軀大漢從一邊小跑著過來,跪在地上磕頭道“孩兒在此,不知義父有何吩咐。”

  江彬此時的裝束,與一個普通富戶家的護院沒有什麼區別,頭戴英雄巾,身穿武士服,背後還背了雙刀。一張臉生的甚是可怖,怎麼看也像極了個山賊轉行的護院,誰也想不到,這就是堂堂的平虜伯爺,總督東廠、錦衣衛,當今朝內第一號遮奢人物。

  “江彬,你說你這差事怎麼當的,為什麼把這麼個玩意給放進來。要是在外面就把他剁了,不是一了百了?現在我生氣,很生氣,你說,這該怎麼辦?”

  “回義父的話,按著江湖規矩,錢傑惹了事,是他爹管教無方。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錢傑扣在這裡,讓他爹帶著銀子前來贖人。如果大家談的好呢,他就能把人領回去,如果談的不好,那就拔出刀來,一路砍下去。”

  “說的好!”正德拍手道:“這個規矩,我很喜歡。那就這麼辦吧,來人啊,把這個我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孫子給押下去,好生招待著。是這麼說吧,我記得就是這麼句話,反正我的意思你們明白的。然後放個人回去給強尼送信,讓他過來講數,否則的話,朕就親自去找他。我說,這什麼味啊?”

  錢傑已經嚇的屎尿俱下,空氣中漸漸傳來了臭味。看那美婦人微皺娥眉的模樣,正德忙一揮手,“沒看到劉娘娘都皺眉了麼?還不趕緊把人拉下去,再把這裡打掃打掃,用上好的熏香熏一熏,如果還有臭味,就給我去死。”

  江彬連連點頭,接著一陣的忙和,正德又道:“對了,江彬,你給我跑一趟,去把強尼提來,我要當面問問他,這是誰的主意。”

  “義父放心,這事交在孩兒身上就是。”論年紀,江彬比正德還要大十幾歲,可是喊起義父來,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相反倒是很暢快的就一路小跑著出去。

  等到房間裡沒了人,正德才踱到那婦人身邊,臉上的神色,也由方才的憤怒變成了一點小小的炫耀,仿佛是一個剛剛從外面賺了筆橫財回來的丈夫,在向妻子誇耀自己的得意。

  “老婆,相公棒不棒啊?要不是那孫子自己慫了,我們兩個打一架的話,我告訴你,也一定是我贏,你信不信?他那德行的,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我當然知道了,我的相公是威武大將軍鎮國公,是能在宣府手格蒙古韃兵蓋世英雄,就那樣的惡棍匪人,又怎麼是你的對手呢?好了,快坐下吧,我就說了,做飯這種事,交給女人就好,你個大男人怎麼能去做那些事呢?你看看,你要一開始就在這,他又怎麼敢放肆呢?”

  正德嘿嘿一笑“那楊承祖我聽說就給他的女人做飯呢,朕怎麼能比他差勁呢?不就是做飯麼,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做飯很厲害的,等會你嘗嘗就知道了。再說我要是一開始就坐在這,又怎麼能遇到這場好戲?江彬也是知道我的想法,才把人漏進來,否則的話,他們這幾個人,怎麼進的了門?”

  “好啊,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想看我被人欺負啊?”那婦人方才一副雍容華貴的貴婦模樣,可是此時就成了一個向丈夫撒嬌的小婦人,在那裡向正德撒嬌。而正德則忙著哄她,陪了一陣小心之後,才笑著問道:“那兩姐妹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不就是哭,然後說著離別之情,接著又哭。怎麼,是不是你動心了,想要把她們兩姐妹收下?我就知道,你們男人都是一樣,你當初說楊承祖太貪心,要受點教訓,結果你還不是一樣?是不是對我膩了?”

  “沒……沒的事,這是冤枉啊。天地良心,這簡直是冤枉麼。”正德天子在這美婦面前,就像個陷入初戀的小夥子,生怕對方吃醋,連忙的叫起撞天屈來。“你看看,李家那二姐兒跟我見面後,我連正眼都沒看過她,哪有那些想法?”

  他說到這又是一陣得意的微笑“我這不是琢磨著麼,姐妹兩個跟了一個男人,見面之後是不是得打起來?姐妹奪夫,那多好玩啊,我想著要是打的厲害的時候,要不要遞把刀進去,在京師裡,可是看不到這個熱鬧。哪有其他的想法,我有你啊,就都夠了。”

  那美婦溫柔的一笑,在他臉上撫著“你啊,就知道哄人,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二姐兒是我救命恩人,可不能讓她做了寡婦。楊承祖的爹又是救命恩人,若是他真出了閃失,你的面子往哪放啊。”

  正德得意的一笑“我說過了,楊承祖欺負你的救命恩人,所以得受點教訓,吃點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不過不會傷筋動骨,至於生命危險,就更不會了。武定侯已經過去了,保證不會有事的。姐妹奪夫這種好玩的事,可是不容易看到,別錯過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0 07:20

第二百四十九章 自投羅網(五)

  強尼派出去錢傑抄家後,並沒認為會出什麼問題,只等著這個兒子的捷報。按著往日的經驗,這時間不會太長。畢竟是一個錦衣小官,能有多少家產,還用的著多少時間麼?可事實是,這人一去就沒了音信,連派出去的人,都沒了影子。

  他正在這琢磨著發生了什麼,忽然有人送了張拜貼進來,這裡是個秘密據點,什麼人會往這送拜貼?可等他看了上面的名字,可是怎麼也坐不住“武定侯郭勳?人在哪?”

  “郭千歲就在外頭候著,等著大都督召見。”

  “快請……不對,等一下,本官親自帶隊迎接。”

  大明自從土木之變之後,勳貴基本就沒了權柄,大多只是在朝廷裡混吃等死吃份俸祿,實權已經無限趨近於無。洪武朝構造的文、武、太監互相制衡的體系,已經差不多被破壞殆盡。

  像江彬,就靠著正德的恩寵,敢讓成國公朱輔在自己面前下跪,這就是勳貴整體沒落的說明。若是在洪武朝有人敢如此行事,有十個江彬,也早就被打死了。

  只是郭勳得算是勳貴裡的異類,他執掌三千營,後又在兩廣總督軍務,算是勳貴這艘破船上難得的一個能夠挑梁的人物。他現在在中軍都督府掛左都督銜,督掌團營,乃是鎮守京師的要角。不聲不響的出現在滑縣,這無法不引起強尼的重視。

  他和郭勳沒有什麼深交,郭勳能主動拜訪,應該不是出於什麼私人事務,多半是為某個人物擔當傳聲筒。到底是什麼人有這麼大面子,能驚動郭勳擔任傳聲筒,又要傳遞的是什麼消息,這些都讓強尼不敢等閒視之。

  郭勳今年四十開外,生的體形魁梧,行動乾淨俐落,身上也帶著很濃重的武人作風。強尼及南鎮撫司的一干人馬群星拱月一般,將他請進客廳之內,郭勳坐下之後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問道:“錢都督,聽說你捉了個滑縣的錦衣官,好象是叫楊承祖的,對吧?這事有沒有啊?”

  “千歲,這事是有的。怎麼,您和楊承祖認識?”他雖然認定自己兒子的死和楊承祖有關,迫切的想把置於死地。可是郭勳這種超品勳貴,且又是手握實權的,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為好,兩下最好不要發生衝突。

  他已經想過了,如果郭勳真要出頭保人的話,他不但會放人,還會給楊承祖陪個不是,再把這一切的責任推到別人頭上。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犯的上或犯不上的問題。

  “本侯跟他不認識。”郭勳搖了搖頭“可是當初在宣府那一戰,本侯也在。楊大興救駕捐軀,我算是親歷者。我不知道他惹了什麼樣的麻煩,也不想干涉你南鎮撫司的公務,只是想去看看他,這總不違反什麼規矩吧?”

  “千歲說笑了,這點小事卑職自當從命,就算您說要把人帶走,卑職也無意見。來人啊,帶千歲下去看看。”

  地牢內,那呼嘯的皮鞭,還在楊承祖身上製造著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這使鞭的漢子手段高強,讓人既能受到巨大痛苦還能保持清醒,不至於一鞭子下去就把人打暈了。如果只把人打暈的話,後面的鞭子就只能放血,不能起到施刑的作用。

  見郭勳下來,那行刑的千戶的鞭子在空中打了個爆響,一時似乎有些發呆,不知道鞭子是該落下去,還是該停下。強尼這時也跟著郭勳下來,見到楊承祖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模樣,他面色一沉:

  “胡鬧,誰讓你們把人打成這樣的?我不是說了麼,讓你們問案,誰讓你們動用這種酷刑的。都是自己人,誰讓你們當敵人待的,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郭勳一擺手道:“錢都督何必如此?你們錦衣衛的手段麼,大家心裡都有數,本侯也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大家都不容易是吧,不過呢,故人之後被打成這樣,本侯確實有點愧對亡人了。我這裡怎麼都好說,待會天家見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講了。”

  “侯爺,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我們南鎮撫司一向都是講究以德服人的,是他們自作主張,不是卑職的意思。您……等一下,天……天家?”強尼聽到這,臉色一變“千歲,您是說天家……”

  “天家要親征寧藩,現在已經到了滑縣,我就是伴駕過來的。”郭勳哈哈一笑,似乎說著跟強尼無關的閒事:

  “你知道的,本侯就是勞碌命,想要閑下來都做不到。在京裡團營的事忙的我手忙腳亂,天家一動,我又得隨駕而行,不比錢都督逍遙啊。咱們天家又是念舊的,到了滑縣就想起當初宣府那邊,有一個姓楊的錦衣,為了救駕捐軀了。這事很好查的,一查,就查到這個楊承祖襲了職。天家就說要見見這個楊承祖,看看他混的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他,你說本侯是不是該把他帶去給萬歲看看?”

  強尼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摔到地上,多虧身邊幾個人把他扶住了。“都督小心。”

  他不是很在意楊承祖是天子救命恩人之後這個身份,雖然說功高莫過救駕,可是大明朝立過救駕功的大臣不少,皇帝很難照顧的過來。再者,皇帝日理萬機,不大可能記住沒一個曾給過自己恩惠的人。

  只要自己聖眷不失,就算把楊承祖打的再狠一些,也不過是罰點俸祿,但不至於有太大的問題。

  他真正在意的是,萬歲離京,為什麼沒人通知自己?自己可是天家身邊的親信,還是螟蛉義子。如果連萬歲出京這種事,自己都不清楚,那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萬歲已經對自己不再信任了,所以不想讓自己掌握他的行蹤。

  強尼把自己的定位就放在佞幸之臣上,一個佞臣,如果失去了聖眷,那結果只能是死的不能再死。難道自己出京這短短時間內,京師裡又發生了變化?

  他咽了口唾沫“千歲,這是怎麼回事,萬歲什麼時候出的京,本官怎麼一點消息也沒得到。”

  “沒什麼,這也是臨時決定的,當時錢都督已經離京了,想是來不及通知吧。具體的情形本侯也不是太清楚,我只是奉命帶人的,不知道這人我能不能帶走,錢都督請明示。”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