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不聊齋 作者:陳留堂 (連載中)

 
twu0107 2018-12-20 16:58: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99840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8 14:18
不聊齋 第兩百一十章:口占

    如果是偏重文字技巧的短章絕對,以才子們的才學,可以逐個逐個捉起字眼,勉強對上一副。哪怕不算完全工整,但終究能拿出點東西來應付場面。

    然而面對這樣的長聯,卻是毫無頭緒,無從下手。一百多字的對聯,光念起來都得一陣子。陳唐出的這上聯,風格有詭譎之處,最為精巧的末句“問問問,這半江月,是誰家之物”,乃畫龍點睛之筆。不但與今晚的中秋佳節應景,還抒發了某種悲天憫人的情懷,搔著了一眾文人士子的癢處。

    實在無言以對。

    宋遨遊與祝青山對視一眼,俱是一搖頭,臉色黯然了下來。

    這一場,恐怕只能認栽了。

    若是給個幾天時間,他們或者能琢磨出一個下聯來,但絕不是在的環境之下。

    宋遨遊一拱手,對著守在樓梯的阿來:“這位小哥,可否請你家公子,下來一見?”

    阿來還沒回答,就聽得樓梯聲響,陳唐與阿寶走了下來。

    今晚的事,鬧成這般,超乎意料。這麼多人堵在這裡,終究不是辦法。所以考慮之後,陳唐決定下來,好好把事情解決了。其實他只是路過江州,要在城中過個中秋節而已。哪曾想折騰起這般風波,甚至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

    見到陳唐,宋遨遊等人都為他的年輕而感到驚詫和羨慕。再加上俊秀的皮相,眾人心中,莫名就有點酸溜溜的意味。不過陳唐並沒有蓄須,在審美方面不大符合主流,看著倒像是個小白臉。

    陳唐站著,向著一眾士子一拱手,朗聲道:“在下陳唐,接朝廷任命,前往寧州南服縣為官。路經江州,適逢中秋佳節。便信手塗鴉,作了此聯。不料驚擾到大家,聚集於此,實在始料不及。還請各位,多多包涵。今已夜深,便都散去吧。”

    他語氣不亢不卑,並未提及自己的探花郎身份,怕又觸犯到眾人脆弱的神經。

    祝青山道:“吾乃江南祝青山,聽聞陳探花特意出此長聯,要與江南文壇一較高低。”

    陳唐眨了眨眼睛:“並無此事。”

    伸手把筆墨扯了下來,揉成一團。

    “嘩!”

    眾人見狀,嘩然有聲,感到十分惋惜。這對子寫得精妙,字更不錯,裝裱起來的話,必然屬於一幅經典之作。但落在陳唐手裡,轉眼就成為一團廢紙。

    可沒辦法,對子是人家出的,筆墨是人家寫的,要怎麼處理,外人說不上話。

    陳唐拍拍手:“對子沒了,大家都回家去吧。我明天還要趕路,奔赴上任呢。”

    宋遨遊踏前一步:“陳探花,我們在此恭候多時,閣下三言兩語,便想打發走嗎?”

    陳唐問:“你欲如何?”

    “我想請你,把下聯說出來。”

    宋遨遊說道。

    “對,快說下聯。”

    一眾士子,紛紛附和地嚷了起來。

    陳唐又是一拱手:“此聯乃偶然所得,那下聯,我卻是不知,暫時寫不出來。”

    此言一出,眾人為之啞然,說不出話了。

    在文壇上,這樣的事並不奇怪。不說對聯,便是吟詩作詞,也時常如此。偶得佳句,但不成篇章,要過得幾天,甚至更長時間,才能寫出完整的作品來。

    聽到陳唐也對不出下聯,諸人心中,倒是稍稍舒服了些。

    陳唐不願將對聯弄完整了,自有道理。等於是就坡下驢,讓這麼多人有個臺階下。否則鬧將起來,確實讓人頭疼。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眾人再停留在此,就沒什麼意思了。即使心中,依然感到不爽,但也無話可說。畢竟人家陳唐,可從沒有親口說過要找誰挑戰的話,大家到此,完全是跟風,湊熱鬧來的。

    再說了,人家可是要去當官的人,並非單單一個探花郎,很快便實權到手了。

    於是,當消息傳揚出去後,聚集在外邊的士子們開始三五成群地離開。趁著時間尚早,還能去參加中秋詩會文會,賞一賞月。

    客棧內,宋遨遊與祝青山仍不肯走,目灼灼地望著陳唐:“探花郎,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適逢佳節,不如請你參加詩會,對月酌酒,臨風當歌,豈不快哉?”

    他們口中的詩會,應該是江州府內最為頂尖的了。匯聚著大量才子,還有佳人,可謂群英薈萃。

    兩人心中,終究還是不服氣。所以開口邀請,讓陳唐到詩會去,這樣一來,就有機會一較高低了。在詩詞方面,他們自詡不比任何人差,勢必要討回個彩頭。

    然而陳唐哪有風花雪月的念頭?之前何天玄也邀請了,他已經尋思著要婉拒;眼下對於兩人的相邀,更無興趣:“好意心領,只是一路風塵僕僕,身子疲倦,要早些歇息,所以這詩會,就不去了。”

    祝青山猶不死心,朗聲道:“常言道:盛情難卻。探花郎春風得意,才華橫溢,想必滿腹文采。我等江南士子,可是翹首以待,要一睹探花郎的大作呢。”

    這便有點強人所難的意思了。

    陳唐瞥他一眼,淡然道:“詩會的確是不能去了,不過詩詞,我倒能口占一首。”

    祝青山眉頭一挑,他就怕陳唐油鹽不進,不應話,那就無計可施。只要回了話,還要吟誦詩詞,立刻便有空子可鉆,可評頭論足一番。不管如何,總得挑出些毛病來。

    當即笑吟吟道:“請探花郎開口,我等洗耳恭聽。”

    陳唐背負雙手,朗聲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一曲《水調歌頭》,瑯瑯道出。此乃文抄公終極殺器,鎮壇之作,即使宋祝二字為有名的江南才子,但在此詞之下,也只能得個“聽”字。

    當聽到結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時,兩人渾然失魂落魄,再沒了任何的高昂與傲氣。

    此時還有不少士子留在客棧,同樣聽到了這首《水調歌頭》,一個個臉色精彩繽紛:

    原來,這便是探花郎啊!

    吟完,陳唐一拱手,做個禮,登登登的,上樓睡覺去也。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30 20:04
不聊齋 第兩百一十一章:引蛇

    一個不怎麼平靜的中秋之夜,終於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諸人便起來吃早餐。對于昨晚之事,阿寶他們不懂內行,只看了個熱鬧,知道自家公子奪得滿堂彩。談論起來,眉飛色舞,倍感榮光。

    陳唐忽道:“時候尚早,我且騎馬出城,溜達一會,你們暫且在客棧等候。”

    阿寶等人俱是一怔,話說啟程趕路,不都是趁著早上的嗎?怎地公子居然嫌早了?不過他們也不多問,任憑吩咐。

    陳唐起身去馬廄,牽胭脂馬出來,備好鞍繩等物。

    “不矜,起得好早,這便要出城了嗎?”

    何天玄帶著烏管家等人,也來牽馬。

    陳唐笑道:“是的。”

    何天玄看著他,嘆了一聲:“不矜昨夜當真是意氣風發,力壓群雄。”

    “呵呵,何兄此語,未免誇張。”

    “不不,一點都不誇張。”

    何天玄擺手道:“你是不知道,昨夜佳節,江州府內舉辦的詩會文會,大大小小,起碼十數個在進行著。但不管才子還是佳人,先是被你的那長聯給弄得心緒不寧。再到後來,一曲《水調歌頭》傳出,更是讓人拍案叫絕。一詞寫盡中秋,從此月圓再無佳句。許多人都失去了吟詩作對的興致,怏然而散了。”

    陳唐打趣道:“如此一來,我豈非成了擾人酒興的罪人?”

    何天玄道:“此詞一出,不矜勢必蜚聲文壇。”

    陳唐摸了摸下巴:“大家不要罵我便好。”

    對於那些名聲,他的確不怎麼在乎。這天下大勢,雖然目前看著風平浪靜,可一旦亂起來,便成燎原之勢,無處可避免。到了那時,兵荒馬亂,命如草芥,這一片江南風流,還能存著幾分?

    又寒暄了兩句,陳唐便要告辭。

    何天玄微一躊躇,忽道:“不矜,你的任命,是到寧州南服縣當縣令?”

    陳唐點頭回答:“不錯。”

    何天玄的神態有些異樣,想了想,才道:“我聽說那縣裡有些不一樣……不矜此去,當小心謹慎,凡事三思而行。”

    陳唐一怔,便想起當日胡不喜傳達信息時,也曾說過小心保重的話。

    那麼,這是正常狀態下的殷切叮囑呢?還是別有所指?

    “何兄此言何解?”

    當下忍不住開口問道。

    何天玄不太自然地笑笑:“新官上任,地方上自有羈絆,此乃官場常態。我是擔心你年紀尚輕,沉不住氣,所以多說了兩句。”

    陳唐一拱手:“多謝何兄提點。”

    便牽著馬走了出去,心裡覺得何天玄肯定有話沒有說出來。不過究竟如何,等到了南服縣,自可見分曉。

    目送他離開,何天玄嘆息一聲:一些話語,他不敢訴諸於口,想那南服縣,是何等地方來著?但只要陳唐忍耐,應該沒事……

    城內不好縱馬,出去後,陳唐才騎上馬,“得得得”地走起來。很快就偏離官道,往偏僻空曠的地方跑去。速度也不快,等於小跑。

    約莫走了一刻多鐘,來到郊外一片坡地上。四下靜寂無人,顯得荒涼。

    紅日初升,今天的天氣應當很好。

    有風吹拂過來,裹挾著一股極其難聞的惡臭味。像是哪兒扔著死老鼠,而且是開始腐爛的那種;又或者一大筐臭雞蛋被打爛了,塗抹在地上。

    讓人聞著,想要作嘔。

    “聿!”

    胭脂馬叫喚一聲,蘊含著厭惡的情緒,顯然被這股惡臭味給惡心到了。

    陳唐抬頭看去,就見著道人帶著怪漢,緩步而至。

    雀雲子木訥的面目上,有獰笑勾起,開口說道:“一大早出來遛馬,可不是什麼好事。”

    陳唐嘴角微微彎起:“你的嗅覺可真靈,我還想著,要用什麼法子,才能引蛇出洞,使得你們現身。現在看來,都不用了。”

    聞言,雀雲子一怔,眼眸掠過驚疑不定的神色,打量著陳唐:除了比常人稍微濃鬱的血氣之外,別的情況,毫無發現。這般血氣對應,即使練習武功,也是不入流的水準。再加上如此年輕的歲數,深藏不露這些東西,怎麼都套不到陳唐的頭上來。

    難不成,周圍有伏兵,故意設的圈套?

    想到這,雀雲子眼皮一跳,不禁東張西望起來。他本性多疑,一向謹慎,如果真得有甚風吹草動,第一時間便要撤走。

    但是風聲細細,並無異常。而且以屍傀的嗅覺,如果真有伏兵,老遠便能聞得出來了。

    原來是故弄玄虛。

    雀雲子冷笑道:“你這讀書人,貧道有好生之德,不與你為難。你把你的馬交給我,貧道可饒你一命。”

    果然是奔著胭脂馬來的……

    明確了這一點,陳唐吐一口氣,緩緩道:“你這妖道,你可知道,我乃朝廷命官?”

    雀雲子又是一愣,他對于陳唐的身份並未洞悉,只覺得是個富家公子,而或有秀才功名的讀書人。卻沒想到,竟是一名朝廷命官。沒看出來,主要在於陳唐的排場實在寒酸,沒點氣勢。一般官員,遠行出門,哪個不帶著十個八個隨從的?而且陳唐的年紀,又頗具欺騙性,讓人無法想像這麼年輕的官員。

    一愣之後,道人怪笑起來:“貧道不知你是虛作聲勢呢,還是真的官。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走了。你跟馬,貧道都收了。”

    他已經起了殺心,如果陳唐身份,真的是官的話,更不能放他走。反正此地荒郊,四下無人,正是殺人滅口的絕佳地點。

    陳唐看著他,同樣露出笑容:“說得好!”

    忽而下馬,一拍馬屁股。

    胭脂馬心領神會,撒開四蹄,便朝一個方向跑去。

    “咦……”

    一時間,雀雲子不知陳唐此舉,是個什麼意思。但下意識地,就喝道:“哪裡走!”

    身後的屍傀,早已按耐不住地奔跑而起,追向胭脂馬。轉眼工夫,已經追出十多丈遠了。別看這屍傀平時手腳笨拙,機械僵硬,可一旦爆發,就展現出強悍的實力來。

    “哪裡走?”

    這一次喝出聲的,卻是陳唐,他雙腳一蹬,身形暴起,撲向落單的雀雲子。

    道人輕“咦”一聲,就見到一個拳頭在視線中出現,不斷變大……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30 20:05
不聊齋 第兩百一十二章:解決

    拳頭轟然而至,雀雲子心中驚駭。但他畢竟非常人,電光火石間一個“懶驢打滾”,便往右側滾過去。

    這一下,使得他非常狼狽,但總算是堪堪閃躲掉了。心內震驚: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陳唐打出的這一拳,起碼是內家中段左右的水準……

    “怪不得有恃無恐,原來仗著會武功。但那又如何?本道爺的術法手段,可有的是……”

    雀雲子又驚又怒,跳將起來,大吼一聲。

    剛才那一下,被陳唐打了個措手不及,以至於丟了顏面。可他現在已經回過神來了,要施展出獨門術法,狠狠折磨陳唐一番,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咦,人呢?”

    雀雲子雙眼睜得圓碌碌的,剛剛還在眼前的陳唐,居然憑空失去了影蹤。

    “不好!”

    突然間,他似乎捕捉到了端倪,失聲叫道,還來不及反應。

    砰的!

    後背結結實實挨了一拳,打得他雙眼一黑,巨大的痛楚彌漫開來。整個人跌飛出去,摔到一丈多遠,口吐鮮血不止。

    隱身符效果解除,陳唐現出身形來。

    雀雲子倒在地上,一時間掙紮不起,見到陳唐再度撲來,他頓時大叫道:“公子請留手,貧道有寶……”

    哢擦!

    陳唐根本沒聽,淩空撲下,一記膝擊,重重地砸到雀雲子胸口上。骨頭斷折,凹下去一大塊,眼看不能活了。

    此妖道不知什麼出身來歷,但帶著的怪漢處處透著詭譎,誰知道其還藏著什麼陰毒手段?況且兩者相搏,涉及生死,哪裡有那麼多廢話嘮叨個不停?

    是以陳唐一出手,便是狠招,更是不惜激發了一張隱身符,徹底將雀雲子擊殺。

    “嗷!”

    雀雲子倒地的同時,那邊被胭脂馬帶著兜圈子的屍傀若有所感,憤怒地咆哮一聲,掉頭朝著陳唐沖來,似乎想替道人報仇雪恨。

    胭脂馬不甘示弱,嘶叫一聲,速度提升,追了上來。從後面揚起雙蹄,重重地踏在怪漢背上,把其踢了個狗啃屎。

    這時,陳唐看出來了。這怪漢非人,而且靈智方面有著很大問題。就是身軀強悍,力量兇暴罷了。

    不過胭脂馬發飆起來,似乎不遑多讓。四蹄踐踏,如同四隻重錘,一個勁往屍傀身上招呼著。

    嘭嘭嘭……

    只是這屍傀的身子實在堅若鋼鐵,受了這般蹂躪,還能手腳揮動,施以還擊。

    陳唐見著,眉頭一皺,縱身過去,五指成爪,抓到屍傀頭顱上,真氣施展,擰勁蓬發。

    啪的!

    生生將其頸骨給擰斷了。

    好硬!

    陳唐竟感到虎口發麻。

    受到這致命一擊,屍傀終於沒了聲氣,但那股惡臭味散發出來,更加濃鬱。

    “胭脂,挖個地方。”

    陳唐不禁捂住鼻子,說道。

    胭脂馬當即甩開蹄子,開始刨地。

    陳唐就去搜索雀雲子的身子,搜出幾枚事物來。其中有塊黑玉牌子,瞧著十分眼熟。看見上面的骷髏圖案,以及圖案下方一個猙獰的“鬼”字。他終於想起來了:在京城郊外,斬殺倀鬼時,還殺了個道號“燕雲子”的妖道。在其身上,搜出的東西中,就有著這麼一枚權杖。

    幾乎一模一樣。

    原來這兩道士,竟師出同門。如果不是之前有過對話,陳唐還以為東窗事發,對方是來替燕雲子報仇的呢。

    這天下,真是小。

    陳唐感嘆一聲。

    這身份權杖,玉質不俗,能賣錢,不過是個燙手山芋,拿不得。倒是其他幾樣事物,有一張巴掌大小的旗幡,有一枚只得半截的符籙,呈黑色,有些詭異;還有一面根本照不出人的古銅鏡子,鏡面斑駁,花得厲害。

    諸多東西,應該都屬於法器,不過沒有掌握法門,無從施展。

    陳唐也不想著如何搗弄,而是發現每一樣東西上面,盡皆陰氣濃鬱。

    這些,乃是陰器。

    陳唐心中大喜,當即開始汲取。等他吸納完畢,那邊胭脂馬已經刨出個大坑,將屍傀踢了進去。

    此地不宜久留,陳唐把雀雲子的屍身,身份權杖,以及被吸掉了陰氣,變得普通的那幾樣東西,統統扔進了土坑。然後胭脂馬揚土,埋了起來。

    雀雲子一生作惡多端,害人無數,今日命喪此地,還能入土為安,也算不錯了。

    做完這些,陳唐騎馬,返回江州府。

    “套好馬車,出發!”

    “好勒,公子。”

    阿寶諸人就等這一聲命令,趕緊手腳麻利地套弄起來。做好了,紛紛上車,出城而去。

    坐在車上,陳唐閉目養神,實則在消化先前汲取的陰氣。

    那數件法器蘊含的陰氣十分豐厚,吸收之後,便等於進補了一頓,起碼能抵得上三年苦功。只可惜陰氣功效遠遜於官氣,否則的話,這一次的收獲將更加可觀。

    不過陳唐也相當滿足了。

    今早出城,以身做餌,引蛇出洞,就是要解決掉雀雲子。免得總被人惦記著,防不勝防。對方就跟隱藏潛行的毒蛇般,誰知道什麼時候就竄出來,咬上一口?

    所以考慮一番後,陳唐決定出城遛馬,做個嘗試。果不其然,雀雲子就帶著屍傀現身了。

    正面對上後,事情就好辦了。雀雲子以為是羊入虎口,然而事到臨頭,他猛地發現,自己才是羊……

    得得得!

    有急促的馬蹄聲響,似有大隊人馬經過。

    陳唐睜開眼睛,問道:“阿寶,怎麼回事?”

    阿寶連忙回答:“有一隊兵甲出城……”

    陳唐哦了聲,不再言語。

    出到城外數裡,聽到人聲鼎沸,議論紛紛。讓阿寶下去打聽,很快,他氣喘吁吁地回來稟告,說是郊外有一村莊昨晚出事了,全村上下,包括雞犬,都被屠戮一空,死得很慘。

    此事被附近村莊的人發現,立刻報了官,所以有兵甲出城稽查辦案。

    阿寶嘀咕道:“昨夜可是中秋佳節,那些賊人歹徒也下得去手,當真兇殘,毫無人性。”

    陳唐聽著,面沉如水。偌大一個村莊出事,早超出了尋常的兇殺案件,因此江州府才會出動兵甲,而不是普通的捕快衙役。此樁禍事,多半是那雀雲子帶著的屍傀所為了。

    想到這,他就覺得,應該讓兩者暴屍荒野的。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30 20:06
不聊齋 第兩百一十三章:雨夜

    淫雨霏霏,已經下了三天三夜。道路濘泥,使得趕路的速度大為降慢。比預期中的時間,足足晚了一天,才進入南服縣地界。當趕到縣城外時,已是入夜,無法進城。

    陳唐決定,且在郊外尋個村落人家,過上一夜,明天再入城。

    計算時辰,現在大概才晚上七點多鐘,可周邊的村落,皆是一片黑沉沉,黑燈瞎火的。

    馬車之上,懸掛著風燈,照亮路途,朝著就近的一處村莊趕去。

    “汪汪汪!”

    剛到村口處,村中便有家犬狂吠起來。

    阿寶穿著蓑衣,戴著斗笠,跳下車去,手中提一盞風燈。他有經驗,找到村中最大的一所宅子,上去敲門。這房屋應該是村中鄉紳的住所,地方寬敞,住進去後,還能買些吃食。

    篤篤篤!

    “有人在家嗎?我們是過路的旅商,耽誤了時辰,無法進城。要找個地方借宿一晚,給錢。”

    一路南下,有些時候住不到客棧,只能找農戶借宿,阿寶對此,輕車熟路。

    陌生人往往意味著危險,尋常人家,自是暗懷戒備,不會輕易接納。不過給錢的話,就有得商量了。

    等了一陣,無人回應,阿寶耐心地再敲門,把話又說了一遍。

    一會之後,才響起咳嗽聲,隨即腳步聲起,咿呀的,打開了門。

    一個頭發花白的門子,拿著盞油燈,探身出來,滿臉警惕地打量著阿寶。

    阿寶取下斗笠,笑容可掬:“老人家,我們是過路旅商,這天下著雨,頗為寒涼,車上又帶著女眷。是以想找個地方過夜,給錢,還請你給個方便。”

    “給錢”二字,特意咬重些。

    老門子想了想,道:“我得稟告我家公子知曉,他同意了才行。”

    “好,煩勞了。”

    阿寶伸手就塞了一枚中錢過去。

    老門子接著,呵呵一笑,有了笑容:“稍等。”關上門,轉身進去了。

    等一會,大門打開,老門子出來了,後面還跟著一位青年,面目清秀,是個讀書人模樣。只是看起來,眉宇間愁雲密佈的樣子,顯得非常鬱結。

    這時候,馬車趕了過來,陳唐下車,一拱手:“在下陳唐,路經貴地,要尋個地方住宿,還請閣下給個方便。”

    那青年公子審視地看著他,看了幾眼,才還禮道:“小生王姓,名‘默’。你們可以到我家偏院住宿,一百錢一晚。”

    這個價格,明顯高了。

    阿寶便要開口,談價還價,陳唐卻搶先一步,答允下來。風雨飄零,寒氣深重,懶得為一點錢磨嘴皮子。

    當下給了錢,老門子帶路,去到偏院。

    這院子空置,裡面有三間房,不過房中只得木床,被褥那些,一概欠奉。

    阿寶發牢騷道:“這地方,也敢收一百錢,虧那王生是個讀書人,賺錢黑著呢。”

    陳唐笑道:“可能人家急需錢,才肯讓我們住進來。”

    頓一頓,道:“趕了一天路,都餓了。你去問問,有沒有雞鴨之類賣的,就算高價,也可以買過來,開火做食。”

    “好。”

    阿寶應了,就去問那老門子。

    約莫一刻多鐘後,阿寶抱著一隻老母雞回來,還拎著一捆青菜。不過他滿臉鬱悶之色,一問之下,原來又是被宰了一刀。這只老母雞的價錢,換做平時,都能買兩只了。他磨了一陣,對方才送了把菜蔬。

    偏院內有著伙房,阿來與阿寶開始收拾,鍋盆油鹽之類,都用自帶的。

    如斯弄了大半個時辰,雞湯燉得雖然不夠火候,但也差不多了,飯菜皆好,開吃起來。

    這番熱鬧,把主人家王默驚動,與個女子過來。此女二十出頭,長得端秀,看上去,有幾分楚楚可憐的風情。

    王默介紹說,此為他妻子。

    諸人寒暄了幾句,漸漸說起話題。

    陳唐第一次來到這南服縣,有心想打聽下關於縣城的風土人情,不過王默閃爍其詞,避重就輕,並沒有說多少實質有用的東西。反而旁敲側擊,問起陳唐的身份來。

    當初金榜昭告天下,各個州府縣城,都有張榜,有心人看過之後,自然會對榜上人物的姓名留下印象,特別是一甲前三的。不過天下偌大,同名同姓者不少。陳唐暫時不願身份暴露,隨口敷衍了過去。

    說了一陣,王默夫妻告辭離去,回房歇息了。

    時候已不早,風雨有變大的趨勢。吃飽喝足,洗漱完畢,蘇菱等人就準備睡覺了。

    院子內有三間房,剛剛好安排。這一晚,阿寶兩個都不用再睡馬車。

    卻說那王默與妻子回到臥室,點起蠟燭,相對無言。

    過了半響,妻子開口問道:“夫君,那到底是不是探花郎?”

    王默搖頭苦笑:“我也不知,應該是同姓名者吧。若是探花郎,怎會到此?”

    女子嘆息一聲:“說得也是。”

    王默道:“時候不早,上床歇息吧,等存夠錢,我便帶你遠走高飛。”

    女子道:“可是這家業……”

    “能處理,就都處理掉……這日子,沒法過了。”

    王默說著,臉上顯出悲憤之意。

    女子更是垂淚:“夫君,都是我惹的禍。”

    王默把她摟在懷裡:“不幹你事……”

    正說著,砰的聲響,房門被踢開,一人闖了進來。

    見到那長相俊美,卻帶著一抹邪魅的男子,王默大吃一驚:“你,你今晚怎地來了?”

    那男子笑道:“風雨之夜,興致正勃,當尋小娘子也。”

    女子聽著,花容失色。

    男子一瞪眼:“王書生,本郎君來了,你還不出去。”

    王默氣得臉色鐵青,雙拳緊握,但終是垂下頭去,離開了房間。

    “夫君!”

    女子淒聲喚道。

    那男子邪魅一笑:“小娘子叫這一聲,本郎君骨頭都要酥了,我來也。”

    撲騰上去,將女子按在桌子上。女子掙紮不得,又不敢大聲呼喊,只是淚流不止。

    王默關門出去,滿腔悲憤,不忍聽到裡面自家娘子的痛呼婉吟。他紅著眼睛,走了出去,最後就來到偏院中,見裡面還亮著燈火,怔怔地看著,悲從心來,竟失聲痛哭起來。

    燈下,陳唐正在做著功課,聽到哭聲,眉頭一皺,不禁披起件衣服走出來,問道:“王公子,你哭什麼?”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30 20:07
不聊齋 第兩百一十四章:問話

    見到陳唐,王默連忙轉過頭去,用衣袖擦拭掉眼淚,說道:“沒事……”

    一個大男人,在風雨之夜,跑到外面痛哭失聲,怎麼可能沒事?

    這王家的主宅與偏院相距不算近,陳唐舉目望去,見宅子裡似乎還亮著燈,心裡想,難道他們兩口子吵架了?

    問題是,即使吵鬧,也少見男方跑出來哭的。

    想了想,就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如果有事,可與我分說一二。”

    “我說沒事就沒事!”

    王默突然間吼了起來。

    陳唐一怔,面色漸冷:“既然沒事,何必跑來這哭,擾人清夢?我可是交錢租了你家偏院的,你現在到這哭哭啼啼,叫人怎麼歇息?”

    彼此不過萍水相逢,既然對方不願意說,他也懶得去做爛好人。

    如斯動靜,蘇菱等人都被驚動,穿好衣服跑出來,看是怎麼回事。

    阿寶還以為王默要弄什麼么蛾子,當即擼起袖子,喝道:“你這書生,要做什麼?敢欺負我家公子!”

    “我沒有……”

    王默說道,聲音低了下去。剛才那一吼,似乎耗盡他所有的勇氣。

    陳唐說道:“都回去睡覺吧。”

    “嘿,王書生,今晚你家裡可真熱鬧。”

    說話聲中,那長相俊美而邪魅的男子走了過來。

    王默臉色一變,咬牙切齒道:“盧郎君,你做完了事,怎地還不走?”

    那盧郎君笑道:“正準備走的,聽到這邊聲響,就來瞧一瞧……嘖嘖,好一位俊公子。”

    說著,目光落在了陳唐身上。打量一圈,好像在審視著一件寶貝般:“哈哈,這一下,二哥可得感謝我了。”

    其說話有點沒頭沒腦,諸人都沒聽明白。

    陳唐神色愈冷,問道:“王公子,這位是你朋友?”

    王默搖頭:“不是。”

    盧郎君踏前一步,伸手過來:“這位俊公子,且跟我走吧,包你吃香喝辣的。”

    竟要拉陳唐。

    旁邊阿寶護主心切,喝道:“你誰呀,動手動腳的。”橫身過來阻擋。

    “滾開!”

    盧郎君忽而一腳便把阿寶踢了個翻滾。

    “哼!”

    見其手抓來,陳唐臉色變得難看,明白對方的意思了,真是好氣又好笑。冷哼一聲,暴起發難,《九極技》中的狼爪手,反過來扣住盧郎君的手,狠狠一扭。

    “什麼?”

    盧郎君被打了個措不及防,手腕一陣劇痛。他慌忙側身,想要退開。

    陳唐得勢不饒人,搶步上去,一腳踹中其胸口處。

    啪的!

    盧郎君慘叫一聲,飛出丈餘遠。不過他很快又爬將起來,怒氣沖沖地道:“你等著!”

    騰身一撲,渾然不像是個人的動作,而是突然間手腳並用,轉眼工夫,便消失在茫茫雨夜,逃遁走了。

    “公子威武!”

    阿寶等人還是第一次看見陳唐動手,瞧得眼睛發直,隨即歡呼雀躍起來。

    誰不希望自家公子文武雙全?

    “完了!”

    旁邊王默突然哀嚎一聲,沖著陳唐叫道:“你怎麼能動手?我被你害慘了,我一家都被你害慘了!”

    蘇菱看不過眼了,說道:“你這人好生不講道理,明明是那人先動的手,難道只許我們挨打,不讓還手?”

    “你懂什麼?你知道盧郎君是什麼人?完了,這下可怎麼辦……”

    王默只感到六神無主,猛地想起一事,趕緊跑回去。進入房間,見妻子光著半身,下麵有血流,正伏在床上,抽泣不止。他走過去,將女人摟著,又是心疼,又是屈辱。

    “公子,我看這位王公子腦子有問題,不用理他。”

    阿寶氣鼓鼓地道,他被踢了一腳,所幸受傷不重。

    對於他剛才的護主表現,陳唐頗為嘉許,笑道:“沒事了,你們都回房歇息吧。”

    先前一抓一腳,諸人都看在眼裡,更是心悅神服,不多說話,乖乖回去了。

    提著風燈,陳唐目光像秋雨般冷。如果只是王默的家事,對方不願訴說,他自不會多管閑事。然而那盧郎君居然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了,性質霍然不同。此事,必須要弄個明白。

    砰的!

    房門再度被踢開,摟著妻子的王默心驚肉跳,還以為是盧郎君去而復返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就聽陳唐在外面說道:“王公子,出來說話。”

    王默這才鬆口氣,隨即又有些惱火,讓妻子睡下,自己則跑出來,低聲喝道:“你這廝,還想胡鬧什麼?”

    陳唐劈胸就把他抓住,直接提了起來。

    王默沒想到他如此野蠻,心中大駭,忙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有事好說!”

    陳唐提著他走出數步開外,這才放下,問:“那盧郎君,究竟是什麼人?”

    對于王默的性子,他是有了琢磨,正兒八經地問,肯定問不出東西,乾脆來橫的,不用那麼多廢話口水。

    王默看著他,遲疑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陳唐眉頭一挑:“你真不說?”

    王默低下頭去,一咬牙:“我也不知道盧郎君是什麼人,其來去如風,出沒無常,每一個月,都會闖進我家裡一次。”

    陳唐又問:“他來作甚?”

    王默抬頭,雙目通紅,悲憤地道:“他看中了我娘子。”

    陳唐頓時明白了,欺男霸女,不外如是,沉聲問:“如此行徑,你們就不反抗?”

    王默帶著哭音:“打又打不過,走又走不了,如何掙紮?此等醜事,更不好張揚。盧郎君甚至還說,如果我娘子尋短見的話,他就把我殺了。”

    陳唐疑問:“你不會去報官?”

    提及縣衙,王默恨聲道:“那都是一班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我去報官,花了不少銀子,可只來兩個衙役,妝模作樣瞧了一圈。說已記錄在案,會讓人查的,叫我在家等消息,便又走了。可我等來的是什麼?盧郎君依然每月來往一次,肆意糟蹋我娘子……我實在無能為力呀!”

    說著,又哭了出來。

    他是個讀書人,有秀才功名,家境還算可以,然而遇著這場禍事,短短一年工夫,這家便塌了一半去。夫妻二人,飽受折磨,但無從申訴,告之無門。

    陳唐嘆息一聲,凝視外面陰沉的雨夜,見不到絲毫光線,隨即又問:“這盧郎君,可有同夥?”

    王默點頭道:“確實有一個,叫朱郎君的。有一次,兩者同來,還要我備好酒菜招待,實在可恨至極。”

    “原來如此。”

    陳唐說道:“但希望,他們今晚會再來。”

    王默嚇一跳,囁嚅道:“那,那個,還是不要來了吧……”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30 20:07
不聊齋 第兩百一十五章:贈劍

    “陳……陳兄,你說那盧郎君今晚還會來?”

    王默神色遲疑地問道。

    陳唐一聳肩:“剛才你聽到了,他讓我等著。既然放下狠話,自然會來找回場子。”

    王默驚慌地道:“若真來,該如何是好?”

    “殺了便是。”

    陳唐雙眸有光芒掠過,輕描淡寫地說道。

    “殺了?”

    王默吃一驚,隨即眼中閃現出希冀的目光,一咬牙,跪拜下去:“陳兄,請你仗義出手,誅殺那惡棍。”

    陳唐打趣道:“剛才你可不是那麼說的,倒覺得我出手,給你家招惹了禍害。”

    王默訕訕然:“我不知陳兄是高人,因而言語有所冒犯,還請陳兄恕罪。”

    陳唐不以為然,對于王默的心態,自是洞悉。不過他要誅殺此僚,倒不完全是為了幫人。畢竟盧郎君再來,可是直接找到他頭上來。

    王默略一躊躇,說道:“陳兄請稍等。”

    說著,返身回房間。過了一陣,手持一物走出來。看上去,赫然是一柄劍:“陳兄,此劍乃吾祖上所傳,我見你赤手空拳,特地拿出此劍相贈。”

    陳唐接過,入手微沉,感覺重量,頗為合適。見那劍鞘,用一種灰黑色的皮料製造而成,不知經歷了多久年歲,皮上出現了包漿的光澤,想那以前,定然常常被人撫摸。

    當下問:“王公子祖上練武?”

    王默嘆息一聲:“我曾祖父曾授游擊將軍職,不過到了我爺爺那一輩,便棄武從文了。”

    聞言,陳唐不禁鼓起了眼睛。如果這把劍真得傳承了幾代,恐怕已經成為古董,能不能用,便是未知之數。

    王默觀言察色,忙道:“陳兄,此劍我家裡一直保養得很好,鋒銳依然,你一看便知。”

    不用他說,陳唐也會拔劍出鞘,看個清楚。

    鏗的一響,長劍出鞘,但見一泓清亮,有森然氣息彌漫開來。

    “好劍!”

    陳唐不禁贊道,隨即睜眼,認真端詳。看此劍約莫三尺餘,顯長。劍刃嶄然,劍脊微微隆起,線條筆直,而劍身上還有著條紋花樣。

    這的確是一柄製造精良的好劍,不知用了什麼材料和手法,使得能經受漫長歲月的侵蝕,不損分毫。又見木料劍柄上,銘刻兩字:斷玉。

    這個,應該便是此劍的名字了。

    一般而言,劍有其名,往往代表著它能夠成為寶劍,而或說是名劍。

    陳唐手腕微微一抖,挽起劍花。嗡的一響,聲音清越。

    劍尖猛地一抖,並無半點顫抖之意,顯得非常穩。

    王默見到,趕緊贊道:“陳兄好劍法。”

    他本還擔心,陳唐不會用劍,現在看來,擔心純屬多餘了。這樣更好,會用劍,等於多了武器,對付盧郎君等,勝算便大增。

    盧郎君幾乎每月都會闖入王家一次,糟蹋王氏,身為丈夫,王默抗爭不得,投訴無門,心裡既憤怒,又屈辱。今晚陳唐來,說有辦法誅殺盧郎君,王默喜出望外,不惜將祖傳寶劍相贈,便是要永遠擺脫這個噩夢。

    手持斷玉劍,陳唐內心欣喜。他早便想弄一柄好劍,無奈市面上出售的貨色,大都屬於制式。初用時尚可,但用多幾次,劈砍些結實的硬東西,很快刃口便會崩缺,甚至反卷起來,報廢掉,不能用了。

    他還拜託趙三爺,看有沒有辦法買到寶劍,不過一直沒有消息。

    不料到了南服縣外,借宿於村莊中,竟有意外收獲。

    王默又道:“寶劍贈英雄,還請陳兄持此劍,斬邪立正。”

    陳唐呵呵一笑:“如此,就多謝王公子了。”頓一頓,又道:“你府上可有燈籠,把四周都點亮了吧。”

    “好!”

    王默答應得很快,去叫老門子起身,張羅忙活。

    他家人丁凋零,家境又日漸式微,就得兩夫妻在,還有一個老門子,連丫鬟都沒個。

    陳唐想了想,也去叫阿寶與阿來起身幫忙。

    不多久,十來盞燈籠掛起,把王府主宅和別院等地,都照得一片明亮,在這寒氣濃鬱的秋夜裡,分外招搖。

    做完這些,陳唐道:“好了,你們都回房休息吧。”

    擺出這副陣仗,顯然是有事發生,王默與老門子不敢停留,叮囑一句“小心”,就趕緊躲進房間,還關起門來,上了門栓。

    阿寶阿來兩個,異口同聲道:“公子,我們留下,給你掠陣。”

    陳唐說道:“不用,你們回偏院去,暫時不能睡,要保護好小姐她們。”

    “好。”

    兩名長隨應命,返回偏院去了。

    陳唐背負劍匣,手持斷玉劍,盤膝坐於庭前,開始閉目養神。

    夜漸深,風雨卻越來越大的樣子。從原本的淅淅瀝瀝,到絲縷密集。夜風吹拂,燈籠有些搖曳,火光擺動。

    陳唐冥思,進入到天人合一的狀態,己身與漫天風雨,無窮夜色,漸漸消融於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他若有所覺,雙目睜開。

    砰的一響,王宅大門被人從外面重重踢開,其中一扇,轟然倒地,門面上都被踹爛了個大洞。

    兩道身影出現,一高一胖。高者,正是那盧郎君,面目俊美而邪魅,端是一副好皮囊,若用來勾搭女子,定然無往不利。其身邊一人,矮上一頭,肚腩都凸出來了,顯胖。他衣裝富貴,留著短須,看上去,就像是個富家員外。一張圓臉,紅光滿面,卻紅得有些過分了,如同剛喝過酒一般。

    這一位,怕便是盧郎君的二哥朱郎君。

    兩者闖進來,看見庭院燈火明亮的陣勢,也是微微一怔。

    盧郎君亮出一柄奇門兵器,是一柄長鉤,揮鉤一指:“好大的膽子,還敢等我們來。”

    說著,又道:“二哥你看,此子如何?”

    朱郎君目光邪魅地打量著陳唐,咧嘴一笑:“果然不錯,合我口味。”

    盧郎君道:“但他會武功,有點棘手。”

    朱郎君笑道:“如斯正好,掙紮起來,才有快感。否則像條鹹魚,就沒意思了。”

    兩人大笑起來。

    陳唐面無表情,忽然站起,反手拔出斷玉劍,三尺寒鋒,照亮此夜,喝道:“爾等來得忒慢,吾劍等候多時,便請授首吧。”

    劍光閃動,人沖了過去。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30 20:08
不聊齋 第兩百一十六章:斬妖

    人到劍到!

    隨著氣息增漲,不管是《九極技》還是《草莽劍法》,威力的提升皆是水漲船高,殺傷倍增。

    近期來,陳唐少用劍。但並不表示他劍法生疏,那一式式的劍招,早已銘刻於心。平時做功課時,也經常在腦海演練。當下施展而出,如同行雲流水般,快速而狠辣。

    《草莽劍法》,每一招,都是殺招,絕無花哨的架勢。在天人之氣的貫注之下,更是犀利無匹。

    陳唐也不廢話,仗劍便殺。

    “好兇猛的公子!”

    朱郎君哇的一聲叫道,亮出一把開山刀來。與盧郎君聯手,兩者圍攻陳唐。

    陳唐屹然不懼。

    當他進入到狀態,整個人的氣質都為之一變,變得冷靜而專注,甚至帶有一抹嗜血的意味。雖然此刻沒有帶上畫皮面具,但既然出了手,便不再留情,也沒了禁忌。

    嗤嗤嗤!

    劍法揮灑,隨著激鬥,越發變得嫻熟。

    他需要的,正是這般真正的實戰。

    房間內,王默夫妻摟抱在一起,身子忍不住在顫抖。楚楚可憐的女子,臉上淚痕未幹。那盧郎君每月來一次,不為別的,只因為其行徑粗暴,等閑女子根本承受不住。若來得殷勤些,只怕會活活被折騰死。

    此乃大辱,經受第一次後,她尋死的心都有了。但盧郎君說了,如果其敢自尋短見,他會殺掉王默。

    為了夫君,婦人只得忍辱偷生。

    相比妻子,身為丈夫的王默內心同樣飽受折磨,幾乎要瘋掉。

    但這個,正是小人物的悲哀。他雖然為秀才,可無權無勢,一旦遭遇到禍事,便感到深深的無力感。恰如那一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盧郎君不是兵,卻比兵更霸道,更兇惡。

    今晚的事,關系到他們夫妻的命運生死。如果陳唐失敗,他們也逃不掉,肯定會遭受更為兇殘的折磨。

    所以,兩人心中,只得不斷求神拜佛,希望老天爺保佑,陳唐能贏。

    屋外,風雨交加;庭院內,兵戈的交鋒聲不絕於耳,其中還夾雜著陣陣怪叫聲,混雜成一片。

    戰況正烈……

    偏院之中,蘇菱等人哪裡睡得著?紛紛穿好衣服,坐著,臉有憂色。

    他們的命運,亦是與陳唐緊密聯系到一起。

    蘇菱更是擔心得坐不住,不停地在小廳中走著。

    阿來甕聲甕氣地道:“小姐,公子不會有事的。”

    阿寶也道:“不錯,公子本事可大著呢。”

    可到底有多大?他心裡也沒底,畢竟全無瞭解。說起來,平時見著公子,就是讀書寫字,騎騎馬。舞刀弄槍什麼的,幾乎沒遇到過。公子身為探花郎,堪稱文曲星下凡,文才方面,自是驚艷奪目,毋庸置疑;然而武功方面,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不是陳唐出手,諸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家公子竟會武功!

    沒有認識,也就無從比較。只能自我安慰地認定,陳唐一定會贏。

    蘇菱一跺腳:“阿寶,你快出去看看,公子怎麼樣了。”

    “好。”

    阿寶一咬牙,尋了根扁擔,用做武器,走了出去。

    劍光繚繞,寒鋒逼人。

    盧郎君兩個越打越心驚。

    如果說剛開始交手時,他們還不覺得什麼。兩者聯手,甚至占據了一些優勢。然而隨著陳唐的劍法不斷展開,殺傷威力竟源源提升,不用多久,便掌握了局勢。有兩次,劍尖霍霍,盧郎君兩人,差點被寶劍刺到了身上。

    盧郎君技藝要差一籌,但覺得那柄長劍,時刻不離自己胸腹要害,他有些心慌,終於支持不住,喊一聲:“二哥,打不過,走吧。”

    說著,很沒義氣地轉身便走。

    然而陳唐早有預料般,一箭步追上,手起劍去。

    嗤的!

    貫注上氣息的寶劍何其鋒銳,一下子將盧郎君給刺了個透心涼。

    瞧著從胸口處穿出來的劍尖,盧郎君慘叫一聲,當即倒地。全身抽搐,漸漸縮成一團。身上事物,竟如同被加熱的蠟油,一片片融化起來。

    再一看,哪裡是甚俊美公子?分明是一頭灰不溜秋的驢子,流了一地血,已經斷氣了。

    “好賊子,殺我弟弟,本郎君與你拼了!”

    朱郎君怒聲吼道,然而卻是虛晃一槍,掉頭就跑。肥胖的身軀居然十分靈活,一個蹦躂,就跳上了墻頭。

    “著!”

    陳唐叫一聲,手中斷玉劍脫手飛出,旋轉飛舞,正是一招殺手鐧,有個名堂:一擲乾坤。

    哢擦!

    劍鋒掠過,一顆肥頭大耳的頭顱沖天而起。

    朱郎君身首異處,又掉回到庭院中。其屍首如同剛才的盧郎君般,發生變化,最後現出來的形態,赫然是一頭大肥豬。看樣子,起碼得五、六百斤。豬皮甚厚,一根根鬃毛,十分濃密。

    斷玉劍落地,發出鳴響。

    “可惜!”

    陳唐嘆息一聲。

    原來這一招“一擲乾坤”,如果用得精妙,那劍飛出去後,會再飛回來,然後用手接住,才算完美。不過剛才第一次使出,劍飛出去的狀況很是不錯,準確斬首。但一斬之下,由於力道上的駕馭問題,導致飛不回來,而是掉落在地上。

    所以陳唐才覺得遺憾。

    他走過去,撿起寶劍,見劍身依然清涼,不沾血跡,猶如一泓清泉,更覺歡喜:果真是好劍!

    “公子!”

    這時候,阿寶跑過來了,見到地上的驢子和肥豬,不禁嚇了一跳。

    陳唐還劍于鞘,淡然道:“兩者為妖,作祟禍害罷了。”

    聞言,阿寶不禁倒吸口冷氣,與此同時,看向陳唐的目光更加敬畏了。

    兵戈聲停止,王默也忍不住跑出來看,見到陳唐贏了,頓時欣喜如狂。當知道盧郎君和朱郎君竟是妖魅後,立刻又嚇得臉色發白。

    陳唐道:“兩妖已授首,阿寶,你去喚阿來,把牠們給收拾了,明天帶去縣衙。”

    妖魔的確可怕,不過死了的妖魔,也就是醜陋的兩具畜生屍體罷了。回想到被盧郎君禍害的日子,王默忿然道:“不錯,帶到縣衙去,讓那些當官的好好看看,管轄內出現妖魔,為非作歹,他們竟毫無作為,不知慚愧否?”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30 20:09
不聊齋 第兩百一十七章:瘋子

    第二天早晨,天濛濛亮,風雨未休。

    諸人起身,洗漱完畢。

    陳唐吩咐道:“進城再吃早飯。”

    眾人自無意見,反正這村莊距離縣城不遠,也就兩刻多鐘的路程。

    此時王默跑來,叫過陳唐:“陳兄,我也要進城。”

    陳唐問:“見著縣令大人,你會如何說辭?”

    王默微一躊躇,低聲道:“這正是我憂慮所在,此事不宜張揚。”

    涉及自家妻子貞潔,實在難以啟齒。其特意跑來跟陳唐說,也是希望陳唐能守口如瓶。

    陳唐道:“就說妖魔作祟好了。”

    “作祟”一詞,涵義廣泛,可用作多種理解。王默聞言,感激地道:“如此,就多謝陳兄了。”

    王默家有牛車,載上一豬一驢兩具妖魔屍身,再用油布蓋著。至於王默,陳唐則邀請他一同坐馬車,正好趁機打探些關于南服縣的情況。

    這時候,王默自然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說了起來:“那南服縣縣令姓黃,名‘元’,字‘道志’,來自北地涼州。其人性格冷酷,治下嚴苛,並不得人心。”

    陳唐“哦”了聲:“如何個不得人心法?苛捐雜稅很多?”

    王默搖搖頭:“那倒不是……怎麼說呢?”

    說著,面露思慮之色,似乎在想該如何措辭形容。一會之後,一拍大腿:“對,就是碌碌無為,毫無作為。”

    又念及嬌妻慘遭妖魔糟蹋,報官去,縣衙方面不疼不癢,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問題是,事情拖得偌久,一點行動都沒有。

    頓一頓,又道:“我還聽說,城中多有人口失蹤之事,一直懸而未決,也沒聽到破案的消息。”

    人口失蹤?

    陳唐立刻把之與妖邪方面聯系起來。其實這樣的事,不但南服縣,其他很多地方都有。比如說上次路過義山縣,不就有個“娘娘”作祟,把不少人給囚禁起來,采補精陽嗎?

    至於南服縣的態度,不作為,也可能是無能力處理。那些捕快衙役之類,平時欺壓百姓倒行,要他們去對付妖邪,實在為難。昨晚斬殺的驢子肥豬,牠們的實力雖然不強,但這個強弱對比,也是因人而異。

    陳唐一路南下,接連汲取了不少官氣與陰氣,戰力突飛猛進,這才誅殺得容易。換做以前,剛修習《善養經》的那時候,面對上這兩妖聯手,恐怕就力有不逮,敵不過了。

    王默接著道:“不過我聽說,這黃縣令很快便要調走。卻不知新任縣令是誰,又要到何時才能上任。”

    在此之前,他心裡一直在期盼著新官上任,有著新氣象,好派人把盧郎君解決掉。無奈翹首以待,久不見人來。

    依照制度,新舊班子接替,有不同的方式。主要的一種,是正常交接,新官一日不到,舊官就一日不去。

    當然,時間上也有一定的限定範圍,不可能拖得太久。

    陳唐問:“這黃縣令是被罷官呢,還是任期滿,換到別地了?”

    王默忿然道:“我聽說是高遷了,要到府城去,官升一品。老天爺真是無眼,如此無能之輩,卻可以步步高升。”

    聽得出來,他怨氣很大。

    官場的事,本就是一泥潭,浮浮沉沉,不可以常理揣之。對此,陳唐不置可否,也懶得理會。

    走得一陣,就要來到南服縣南門之外了。

    “聿!”

    胭脂馬忽然停住,趕車的阿來叫道:“公子,前面有人擋道,似乎是個瘋子。”

    陳唐眉頭一挑,撐開把油紙傘,下車去看。就見一名老者像根木頭似的杵在官道中央,也不顧風雨,渾身淋得濕漉漉的。其已經上了年紀,頭發花白,身形枯瘦,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勾勾地看著駛來的馬車,卻不躲不閃。

    “白伯父,白伯父你怎麼出來淋雨?氣候寒涼,若受了風寒,可就不得了。”

    王默也下了車,卻認識這老者,連忙走過去,撐著傘替對方擋雨。

    老者望著他,眼光滲人,忽然開口問道:“你見過我家彥兒嗎?他是個秀才,正準備考舉子試……”

    王默一怔,忙道:“白伯父,我是王默,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要去找彥兒了,彥兒你在哪?快回來考試……”

    老者神色呆滯,嘴裡喃喃道,朝著路外走去,慢慢走遠,風雨不斷落在他身上,顯得分外淒涼。

    “白伯父……”

    王默叫了聲,不見回應,他只得長長嘆息一聲。

    陳唐問:“這是怎麼回事?”

    王默苦笑道:“他叫白平伯,有個兒子白衝,與我是同窗。我曾去過他家吃飯,不過在大半年前,不知怎麼回事,白衝失蹤了,不見了人。然後這兩老夫妻便一直在尋找兒子。聽說前一陣,白衝他娘為了尋兒,失足跌入溝渠,摔死了。然後白平伯就更受到刺激,變得現在這般了。”

    陳唐眉頭一皺:“人不見了,沒報官?”

    “報了,可是有用否?”

    王默憤憤然道。

    陳唐嘆一聲:“白衝與你同窗,應該也是個秀才吧。”

    “不錯,而且天資比我好,年紀也小,很有希望中舉的。不料出了這等禍事,好好一個家,便塌了。”

    王默感同身受地說道:“哎,這一陣子我自身難保,也幫不上忙。現在見著白伯父的樣子,實在心酸。”

    他家有禍事,自顧不暇,當然無法來幫忙。

    陳唐聽著,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先進城吧。”

    兩人重回馬車,默然不語。

    很快,馬車便抵達城門下。

    南服縣乃古城,城墻斑駁,處處顯露出歷史的滄桑來。城門之上,橫額處,刻寫著三個大字:南服縣!

    城門大開,並無戒備檢查之類,暢通無阻。

    入城之後,阿來問道:“公子,我們是直接去縣衙嗎?”

    陳唐道:“不錯。”

    “好。”

    阿來趕著車,準備問好路徑,就去衙門。

    “大爺,行行好吧,施捨點,我幾天沒吃飯了……”

    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小乞丐突然攔在馬車前,蓬頭垢面的,渾身臟兮兮,手裡捧個破碗。

    陳唐下了車,那小乞丐立刻跑來沖著他討錢:“公子,行行好,善人有善報。”

    陳唐打量他一眼,掏出一枚中錢,放進破碗裡:“拿去吃飯。”

    小乞丐大喜,一把抓過錢,眉開眼笑:“醜兒多謝公子,聽你口音,外地來的?”

    陳唐點點頭。

    小乞丐眨了眨眼睛,忽而低聲說道:“好心的外地公子,你們還是快走吧,這城裡,可是有吃人的妖怪。”

    陳唐一怔,剛想問,那小乞丐卻一撒腿就跑了。

    “陳兄,他說了什麼?”

    王默下車問道。

    陳唐搖搖頭:“沒說什麼,走吧,抓緊時間辦事,還沒吃早飯呢。”

    馬車轔轔,繼續前行,拐過兩條街道。

    初進城裡,陳唐有心要觀察城內的風土人情,便頻頻探頭觀望。見街道上冷清,少見行人。不管是街道規模,還是兩邊房屋,都顯得古舊,甚至有點破落的樣子。

    這南服縣,比起義山縣還略有不如。占地應該是不小的,至於人口數量,卻不好估算,需要查閱戶口記錄,才能知道。

    反正整座城的氛圍,給予陳唐的感覺便是衰敗,沉悶而蕭瑟,欠缺生氣。

    走了一陣,抵達縣衙之外。此時縣衙已開張,門口站兩衙役守著。

    停好車,得了吩咐的阿寶連忙走上去。

    “站住,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衙門?”

    一名守門衙役威風凜凜地喝道。

    阿寶不與他計較,直接說了誅殺妖魔之事。

    衙役聞言,一個立刻進去稟告。

    很快,登登登聲響,一隊手執刀棒的官差沖了出來,把陳唐一行團團圍住。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30 20:09
不聊齋 第兩百一十八章:身份

    十多名全副武裝的官差,有的持刀,有的執棍,從衙門裡沖出來,把陳唐一行團團圍住。

    見著明晃晃的刀子,王默吃一驚,下意識地就往陳唐身後躲去,臉色有些發白。

    都說“自古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光是眼前這副威武霸道的陣仗,就算有錢,也不敢輕易來走一遭。

    “你們要幹什麼?”

    阿寶倒不懼,大聲喝道。自家公子可是來當縣令的人,交接完畢,這些官差都成為公子手下,有甚可怕的?

    官差之後,又走出一人,身穿官袍,樣子孔武有力,看樣子,應該是南服縣的縣尉了。

    一個縣衙裡,主要有三名官員,以縣令為首,佐官縣丞,以及一個負責治安刑偵的縣尉。

    據說南服縣縣丞年邁,久不理事。不過縣丞這個位置,本就尷尬,等於是個木頭人,平常基本沒什麼事的。主要大事,都由縣令一把手抓著。

    那縣尉目光威武地往下一掃,喝道:“誰人亂報案子,竟敢說本縣出現妖魔,實在胡說八道,當拿下治罪。”

    陳唐邁步上前,淡然說道:“這位大人,怎麼稱呼?”

    那縣尉打量他一眼:“本官姓‘杜’。”

    果然是縣尉杜望雲,之前從王默嘴裡聽過介紹的。

    陳唐冷然一笑:“我們來報官,杜縣尉卻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拿人。這番做派,實在不妥。”

    杜望雲神色漸冷:“你又是什麼人,竟敢質疑本官?”

    陳唐道:“我便是斬殺妖魔之人。”

    “好大的口氣,就憑你?你可知道,若是謊報案情,攪亂人心,本官即可把你拿下,送進牢獄。”

    杜望雲根本不信。

    陳唐一拍手,阿來把牛車趕來,掀開蓋在上面的油布,露出驢子和肥豬的屍體。

    一眾官差見著,嘩然出聲。

    兩具屍骸,明顯異於平常。不管是品相,還是體型大小,都跟普通的家畜截然不同,看上去,分外猙獰。

    杜望雲走過來,認真地看著,瞧了一陣,說道:“此兩物,便是妖魔?我看著,倒覺得不是。”

    陳唐問:“不是妖魔,又是何物?”

    杜望雲道:“可能是你們在山林間狩獵到的野豬野驢子,打殺了冒充妖魔,來衙門領功。”

    “你胡說!”

    王默激動地道。

    杜望雲看向他,曬然一笑:“你不就是王秀才嗎?”

    此前,王默曾來報官,因此識得。

    王默道:“此兩妖物,還變化人形來著,被誅殺後,才原形畢露,成為這般模樣。”

    杜望雲呵呵笑道:“你們一同來的,說辭不足為信。”

    陳唐懶得跟他廢話,直接道:“我要見黃縣令。”

    杜望雲雙手抱胸:“縣令大人忙著很,無暇見客。再說了,這等事務,乃本官職權範圍,不用驚動大人。”

    陳唐嘴一撇:“若是別的事務呢?”

    杜望雲哼一聲:“還有什麼事快說。”

    “我聽說黃縣令不日便要高遷,特來送行。”

    “你?”

    杜望雲臉露狐疑之色:“你與大人是親戚?”

    陳唐搖頭道:“不是。”

    旁邊阿寶忍不住了,高聲道:“我家公子乃新科探花郎,此番來,正是接替南服縣縣令一職的。”

    此言一出,杜望雲吃一驚,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陳唐旁邊的王默也是目瞪口呆,大感意外。

    陳唐拿出任命文書等:“現在,可以去見黃縣令了吧。”

    杜望雲訕訕然,連忙拱手:“原來是陳大人到了,有失遠迎。”他是在官場上浸淫的人,雖然只混得個芝麻綠豆官兒,但見風使舵的本事半點不差,很快臉上就堆起笑容:“陳大人駕到,請,快請進!”

    身子一側,讓出路來。

    陳唐指著牛車上的屍身:“那這兩具妖魔屍骸如何處置?”

    杜望雲立刻叫道:“來人,把屍骸抬進去,驗明正身,聽候發落。”

    可憐盧郎君與朱郎君兩個,都死去多時了,還得“聽候發落”。

    “陳……陳大人……”

    王默囁嚅道,身份上的轉變,使得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與陳唐相處。

    陳唐笑道:“王公子,你為目擊證人,也得與我一同進衙門。”

    “好。”

    王默重重一點頭,陳唐是探花郎,是新任縣令,這對於自己,對于整個南服縣,都是件大好事。昨晚陳唐的表現,相當利索,給王默留下深刻印象。

    陳唐又去交代阿寶與阿來,讓他們暫且留在外面,守著馬車。至於蘇菱與阿花,也是留在馬車上。

    此番來衙門交接,順利的話,就直接住在官署之內的了,不用住客棧。

    杜望雲帶著陳唐王默進入衙門,來到大堂上。

    陳唐抬頭打量,見大堂佈置頗為莊肅,上方主位之上,懸掛著一副“明鏡高懸”的牌匾。

    這些,都是衙門標配,沒甚好說。

    此處大堂,為審訊辦案場所;迎賓待客,則要轉入側邊的廳堂之中。

    對于這位新任大人,杜望雲很是客氣,畢竟當交接完畢,陳唐便是他的頂頭上司,肯定要伺候好:

    “陳大人,你請稍坐。我已讓人入內稟告黃大人知曉,他更衣完畢,便會出來與你相見。”

    一邊說著,一邊暗暗打量。陳唐的年輕,超乎想像,看上去眉清目秀,沒有半點官樣,倒像是個翩翩公子。然而經過在外面的言辭,杜望雲心裡覺得,這位年輕大人的性格很是剛毅,絕對不好糊弄應付。

    陳唐不理會他的打量,自顧去看廳堂的擺設,木桌木椅等,古色生香,頗有講究。兩邊墻壁,又掛著些書畫。其中正面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畫作,尤其引人注意。

    這是一幅“猛虎下山圖”,山林蒼莽,怪石崚嶒,一頭斑斕猛虎出沒在山徑之上,形神畢備。特別是它的一雙眼睛,熒熒然,仿佛是活著的,正用一種俯視的角度,灼灼地注視著坐在廳堂的客人。

    畫作邊上留白處,題兩句詩:虎出山林風雲動,人入世間見蒼生。

    陳唐凝神觀望,若有所思。

    便在此際,聽得一聲咳嗽,一名門子率先走進,然後朗聲道:“黃大人到!”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30 20:10
不聊齋 第兩百一十九章:面對

     “黃大人到!”

    隨著聲音,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昂然入內。“魁梧”一詞,用在他身上真是恰如其分,又高又壯,像一堵墻般。走進來時,立刻給予人一種壓迫感。

    陳唐目光閃動,落在這位黃縣令身上。

    黃道志呵呵笑道:“探花郎姍姍來遲,可得罰三杯。”

    從這第一句話,陳唐心中對於他的性格便有了一個粗略瞭解:霸道,而且傲慢。

    當即拱手做禮道:“路途遙遠,以至於遲了些時日,還請黃大人見諒。”

    黃道志點頭道:“從潘州到寧州,的確要走上一段時日。不過探花郎進入地界後,怎地不先派遣人通報一聲,好讓我等接風洗塵。突然就到了衙門,可讓我很吃一驚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突襲,受命來查我的呢。”

    說著,目光有精芒掠過,帶著開玩笑的語氣。

    陳唐道:“黃大人誤會了,我是途中遇到了事,差點都沒命入城啊。”

    黃道志眉頭一皺:“此話怎講?難道還有人敢為難朝廷命官?”

    陳唐嘆道:“不是人,是妖魔。”

    黃道志露出吃驚之色:“妖魔?”

    “對,一個驢妖,一個豬妖,為禍一方,還想對我下手來著。幸好我早有提防,又曾拜師學藝,學到些粗淺武功,僥幸將牠們反殺了。”

    陳唐娓娓道來。

    黃道志雙眸一縮:“原來探花郎文武雙全,失敬失敬。”

    旁邊的縣尉杜望雲聽見,同樣心驚,一些本來盤算得穩穩當當的算盤心思,趕緊拋之腦後,態度端正起來。

    能斬殺妖魔的縣令大人,誰敢在下麵做手腳?如果陳唐只是個文弱書生,哪怕有進士功名加持。但到了地方上,水土不服,作為老油條的縣尉,杜望雲手下一班捕快衙役,經營多年。鼓動起來,便能陰奉陽違,做些事端。

    然而陳唐身懷絕技的話,就不同了。

    當著諸人的面,陳唐坦白此事,本就是要獲得震懾的效果。他沒當過官,卻也知道官場上的那一套。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並非這新官不安分,要折騰,而往往是不得已為之。因為不燒火的話,下面一片草莽,荊棘刺人,處處縛手縛腳的,做什麼事都做不好,打不開局面。

    當然,這火能否燒得起來,燒得好,也是看人。能力不足,處理不當,反會惹火燒身。

    黃道志忽道:“不過據我所知,妖魔可是十分可怖的存在,等閑不會現身。不知探花郎所誅殺的驢豬屍體,現在何處?”

    陳唐不信他事先沒有得到稟告,既然要裝糊塗,就隨他,回答道:“兩具屍身,杜縣尉已經派人處理了。”

    杜望雲忙道:“便停放在偏院,黃大人請去一觀。”

    於是諸人起身出去,到院子去看。

    兩具屍身已經從牛車上卸下,一名仵作在那擺弄著。一臉的疑難之色,還有些戰戰兢兢,似乎怕屍變什麼的,鬧將起來,大禍臨頭。

    黃道志大步上前,看了一眼:“呵呵,探花郎,此兩畜不過是不成氣候的精怪而已,根本算不上妖魔。”

    聞言,陳唐心一動。事實上他對於妖魔,委實瞭解不多,只知道有妖氣的,都劃歸進“妖魔”這個範疇裡頭。但其實,這樣的劃分並不精準。正如將陰魂鬼魂什麼的,都統稱“邪祟”一樣,屬於很大的概念。

    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又不是數據化時代,樣樣都能分得精細。包括練武學道,對於境界的層次,也是模糊不清的。雖然說分開幾段幾段,可實際上,都是說個大概。

    算起來,陳唐遭遇的妖魔並不多。格殺的,一共就三個。至於馬妖,也應該是剛入流的妖物。真正厲害了得的,估計便是胡氏姐妹了。然而從沒有見過她們真正動手,實力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當下問道:“黃大人似乎對妖魔頗有見解,可否解惑一二?”

    黃道志淡然道:“談不上見解,就知道些皮毛罷了。你所誅殺的兩畜,乃精怪,可變人形。”

    陳唐恍然道:“原來如此。”

    話說起來,那當天在潘州府作祟的那五通公子,應該也是精怪之類了。

    不過對於普通人而言,精怪本就屬於妖魔的低階種類,把牠們稱為妖魔,說法也是正確。

    陳唐又問:“那依黃大人之見,該如何處置這兩具精怪屍身?”

    黃道志道:“精怪之事,理應由九扇門處理。嗯,我與你交接過後,便啟程前往寧州府述職。到時便帶屍身前往,交給九扇門吧。”

    他說的,確實是程式規矩,挑不出毛病。

    陳唐道:“如此,就勞煩黃大人了。”

    兩具精怪屍身,對他無用,又不能直接汲取妖氣。除非大卸八塊,直接煮來吃了。可是想著變化人形的事,又下不得口去。

    來之前,他心存疑慮,做過幾番猜測,甚至預備著最壞的打算。可與黃道志相處時,感覺不到任何異常,毫無發現。不知是他偽裝得好呢?還是另有背景。不作為,可能是與精怪之間有著某些便宜交易而已;也有可能是力有不逮,辦事不力……

    但這些,都只是猜測。

    陳唐又想起,他與胡不喜接觸時,是能感應到對方的妖氣,雖然很淡,可的確存在;然而胡不悔呢?在修習《善養經》後,就不曾再近距離正面與她面對過了,因此無從知曉。

    按照實力猜測的話,兩姐妹可能不會相差太遠。但這個事情,卻也說不得準。

    想不出個所以然,陳唐乾脆撇開一邊去,不再費腦筋。

    黃道志又道:“今天探花郎來得突兀,交接之事,不如留到明天再進行,你看如何?”

    陳唐道:“好,沒問題。”

    黃道志說道:“今晚我在酒樓設宴,替你接風洗塵,可務必要賞臉。”

    陳唐笑道:“黃大人有請,我一定會來。”

    一拱手,帶著王默,告辭離開。

    “慢走,不送了。”

    黃道志說道,目光注視著陳唐的背影,臉色一點點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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