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不聊齋 作者:陳留堂 (連載中)

 
twu0107 2018-12-20 16:58: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99809
twu0107 發表於 2019-2-18 22:28
不聊齋 第三百四十:鬼現

    更新會逐步正常的,還請各位繼續支持哈。

    胡家莊本來設有門戶,吊橋之類,不過都崩壞掉了,等於門戶大開。裡頭的地形環境,外莊的較為熟悉,而內頭如何,縱然陳唐前身曾經在此當過一段時間的塾師,也是不得而知。畢竟那時候胡老爺定下不少規矩,而前身的性子木訥,說不好聽點叫“懦怯”,面對如花似玉的胡氏姐妹,上課的時候最多只敢偷偷瞄上一眼,還不敢看臉,主要看胸和腿部。即使如此,他也是心滿意足了。即使飽受胡不喜惡作劇作弄,但依然甘之如飴,想著能一輩子呆在這都願意。套用現代人的一句話,喚作“舔狗不得好死”。

    便是這麼一種心態。

    然後,他就真得“死”了……

    有時候,當重臨舊地,想起些舊事,也是一種樂趣。

    胭脂馬邁著輕快的步伐,踏進了村莊,由於林木鬱蔥的緣故,莊內光線明顯受阻,顯得晦暗。

    此地雖為一村莊,但占地頗大,比起陳家村要大上數倍,各種設施十分周全,恍若一座小城池般。諸種硬體條件,正是陳唐看中並吩咐王甫前來打探近況的重要原因。比起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來建造陳家村,整體搬遷進空無一人的胡家莊,無疑是更好的選擇。皆因在入主潘州之前,基業重心都需要放在郊外。

    陳唐此來,一方面是為了攝收這兒的妖邪,另一方面便是進行實地考察。他希望能在進城去提督府面見顧學政之前,便把這些問題全部解決好了。

    不過今晚前後數撥人闖進了此地,倒增添了些意外變數。江湖人士無寶不落,對方自然不可能是來這找地方過夜的。難不成說,荒廢的胡家莊另有玄機?

    對此,陳唐並沒有聽聞什麼風聲。當然,他目前的狀況,也缺乏相關的消息管道。沒辦法的話,唯有隨機應變。

    沿著鋪墊得整齊的石板路徑走,兩邊一座座房屋節次鱗比。雖然長久沒人打理的緣故,看上去顯得蔽舊,但主體基本都是完好的,稍作修葺便能住人。毫不客氣地說,這邊的房子比陳家村要好得多。不但建築材料優勝,而且當日兵禍,由於某些緣故,胡家村並未受到多少沖擊。

    這裡面自有蹊蹺,胡氏世家雖然拋棄此地,但實質上,這兒的產業還是屬於他們的。具體內情如何,無從瞭解。

    想到這,陳唐微微一皺眉。他已考取功名,當過了官,並且練就一身武藝,有了一定的安身立命的本錢,可面對這個非正常的世界,依然還略見一斑,在上下求索著。

    得得得!

    外莊這邊很是清幽,那隊人馬進莊後就不見影蹤,沒了馬蹄馳騁的聲響動靜。偌大地方,好像就得陳唐一人一騎而已。他來尋索妖邪,然而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之下,他騎著馬在陰影婆娑的路徑上出沒,本身就顯得詭異。

    陳唐不急著進入森然的內莊,而是施展功法,看能否感應到陰魅的氣息。

    當日莊上慘禍,現場是被處理過了的,卻不知是經衙門的手,還是胡氏派出了人手來,反正屍體那些早被弄走,埋葬了起來。而倖存的佃戶農人等則被遣散,其實莊上核心的人物就是胡老爺,以及一些貼身家奴丫鬟等。別的民眾,一無所知。他們屬于普通勞力,並作為掩飾佈景而存在。也因為如此,在慘變之夜,未受殃及。

    在這方面上可以看得出來,黃氏的出手也是有針對性的。又或者,在牠們眼中看來,尋常百姓便如螻蟻一樣,不值得浪費那麼一點點力氣,專門踩上一腳。

    便在此際,有絲弦之音響起,正是從內莊方向傳過來的,仿佛是琵琶,又或是古箏。其音渺渺,不甚清楚。

    陳唐為讀書人,可對于樂章彈奏這些涉獵不多,也少去欣賞。所謂“風流才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對於他而言,並不適用。

    絲弦開始彈奏,依稀為獨奏,還沒有聽到歌唱的女聲。聽那音弦,曲調幽怨,別有一種空靈之感,讓人聽著,並未覺得邪異,反而很是吸引,想要洗耳恭聽,乃至於要奔赴前去,好聽得更加清楚些。

    叮叮叮!

    彈奏婉轉,聽起來,腦海裡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幅美妙的景象:月光如水,美人如畫,撫琴獨奏,好生教人憐惜。

    陳唐抬起頭,帽檐下的一雙眸子,目光清湛。有天人之氣加持,他自然沒有受到這琴音的蠱惑,只是握劍的手緊了緊。

    “駕!”

    雙腿一夾胭脂馬的肚子,這匹馬妖立刻心領神會地掉頭揚蹄,朝著內莊方向走去。

    前頭有一片林木,應該是竹林,長得非常高拔而且茂盛,簇在一塊,把月光都擋住了,顯得晦暗。石板路上落葉滿地,又混雜了塵土泥垢等,一番破敗跡象。

    陳唐騎馬而過。

    突然間,一陣惡風席捲而起,前面一株彎下來的竹子上突然直愣愣地掛下一個人來。

    事起倉促,非常意外。

    “聿!”

    胭脂馬剎那間停住,嘶鳴一聲。

    坐在馬背上的陳唐顯得安然,就見到一個人掛在竹子上,是個女人,披頭散發,長發過腰,遮蓋住了面目,一時間瞧不分明面目,只一條猩紅的舌頭長長地吐了出來。她穿著一身白衣,而衣服之上卻濺有殷紅的血跡。血跡斑斑,如同一朵朵盛放的梅花。

    黑夜,破舊的路徑,前頭猛地間掛下這麼個被吊死的女人來。膽子小的,只怕都會暈厥過去。

    “咯咯咯……”

    這女鬼咧嘴一笑,發出毛骨悚然的笑聲。

    “找死!”

    陳唐一聲叱喝,斷玉劍在手,一劍便削去。

    惡風吹拂,掛在竹子上的女鬼身形輕飄飄的一蕩,轉瞬便消失在竹林間,不知隱匿到哪兒去了。

    陳唐提劍,凝神戒備,預防對方偷襲,只是等了一會,但見風聲沙沙,再無別的動向。

    咚咚咚!

    內莊的琴聲變大了,律調開始激昂,隨即一把美妙的女聲在吟唱起來:“習習穀風,以陰以雨。之子於歸,遠送於野。何彼蒼天,不得其所。逍遙九州,無所定處……”
twu0107 發表於 2019-2-18 22:29
不聊齋 第三百四十一章:圈套

    (技術性調整,二更獻上!)

    內莊,庭院蔽舊,一棵棵樹木非常茂盛地生長著。在白天的時候此地定然極為蔭涼,而到了晚上,就顯示出一股陰森的意味來。林木之間,不知什麼時候懸掛上了一盞盞的燈籠,白皮紅燭,照出幽幽的光,映照得四下都有一種曖昧的紅色,能讓人想到漂浮在江河上的畫舫。

    有琴聲,亦有歌聲,氛圍充滿了誘惑。

    後花園處,當日激鬥所造成的破壞痕跡仍清晰可見,並未進行修葺收拾。一面小湖,湖水蕩漾,一大片碧綠的荷花長在水中,有花蕾含苞欲放。當晚風吹拂,便有花香飄揚。

    湖邊小榭,亭臺之內,隱約可見一道婀娜的身影,正在伏案撫琴。

    湖面上起了霧氣,不算濃,輕如薄紗,卻正好遮掩住了那女人的面目,距離得稍遠些便看不清楚了。

    白霧、燈籠、美人、古琴,再加上如傾如訴的吟唱,整個意境,幽怨而空靈。

    在東南方向的院墻上,一個人頭忽然悄悄探出來。

    這是個黑衣人,一身勁裝,蒙著臉,露出的一雙眼睛如同鷹鷲一般銳利。他像猿猴般伏在墻上,睜著眼睛,正貪婪地注視著湖中亭榭。可惜霧氣遮掩,瞧不分明。

    這種感覺頗不好受,使得他想要越墻而入,撲向湖邊,把那女子看個明白。只是心底的理智讓他還能保持清醒,按耐住,沒有輕舉妄動。

    他是個老江湖,數十年來,在武林中闖蕩出了不小的名頭。但凡提起“白馬湖老怪”,江湖中人莫不知曉。作為一名慣於獨來獨往的獨腳大盜,其一向都只在夜間出沒,並且一身黑衣,黑巾裹臉,以至於真實面目鮮有人識。

    這番不遠千里而來,抵達潘州,主要是被異寶傳聞所吸引。那可是一件涉及武道至極,得之可窺伺長生之道的寶物……

    傳聞甚為誇張,是真是假,無從分辨。但傳聞本身,就充滿了吸引力。一眾江湖人士,但凡有些本領手段的,都像嗅到了血腥的鯊魚,蜂擁而至。

    身為老江湖,當然經驗老道,嗅覺靈敏。其實許多人都察覺到此事不同一般,有一種陰謀圈套的味道。

    但他們,還是來了。

    今晚夜探胡家莊,卻是因為某個突然傳出來的線索,到了此地,果然發現詭異。

    琴音咚咚,歌聲靡靡,並不尋常。白馬湖老怪原本只想著聽一會,觀察一番,然後伺機而動,但聽著聽著,他發現自己成為了一匹陷入泥潭的馬兒,渾身不對勁,想要抽身離去都做不到了。

    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那麼,是琴聲有古怪?還是歌聲在蠱惑?

    他腦子裡飛快地想著,看有沒有解決之道。

    就在此時,得得得,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好像一陣狂風驟雨般灑落。

    九匹健馬沖進了後花園。

    馬上漢子,一個個手執兵器,有刀有槍,還有軟鞭子。他們服飾不一,氣息彪悍,一邊沖刺,嘴裡則發出各種各樣的呼哨和吆喝聲。此起彼落,隱隱形成某種奇特的呼應聲調,正好用來沖擊亭榭內傳出來的琴音歌聲,成抗衡之意。

    “黑風林悍匪!”

    白馬湖老怪差點失聲叫出來,心中充滿了驚喜。

    黑風林悍匪,這等名號一聽就知道絕非善類。事實上他們的確是一隊臭名昭著的響馬流寇,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當然,老怪本身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不同的是一群人和一個人的差別而已。

    江湖有大俠,更多的卻是賊寇。所謂黑道白道,在本質上絕非涇渭分明。俠義中總是沾染血腥,而君子,卻往往虛偽。能讓人稱道的,大概只有“道義”二字了。

    白馬湖老怪一向瞧不起這些悍匪,覺得他們只不過依仗人多勢眾,從而在江湖上立足,所做的行徑也為人不齒,不但欺辱女子,有時候連孩子都不放過。相比之下,他作為獨行大盜就顯得有原則得多。

    然而在這關頭,對於悍匪們的到來,老怪卻滿心歡喜,如若見到了救星,希望對方沖一沖,從而將他從這該死的處境中解救出來。

    “呵呵!”

    “哼哈!”

    悍匪們的吆喝聲別具一格,像是某種修煉過的口技,又像是具備默契的訊號。他們騎馬馳騁,形成陣勢,朝著亭榭的女子就沖殺過去。顯然意識到了其中的詭異,要打斷對方的彈奏和婉唱。

    “噔!”

    一聲撥弦,好似銀瓶乍破,兵戈之意驀然而生。整個音律,皆為一變。

    墻上的老怪聽著,頓覺心中一顫,渾身打了個哆嗦,手腳都有些軟了,差點要摔下墻去。再看過去,就見到那些悍匪們依然急速沖刺,只是方向有點奇怪,竟是直愣愣地往湖裡奔去。

    噗通!

    健馬長嘶,人聲驚叫,沖得最快的那一騎連人帶馬地掉到了湖裡,激蕩起好大一片水花。然後是第二騎,第三騎……

    老怪瞧見,不由心底發寒。他當然知道並非悍匪們成了無頭蒼蠅,而或暈了頭,又或者那些健馬瞎了眼,往湖裡跑。真實的根由毫無疑問出在那些琴音之上,悍匪們沖得近,就受到了音律巨大的影響。

    如斯手段,匪夷所思。

    老怪咕聲吞口口水,早打起了退堂鼓,只無奈手腳發軟,不怎麼受控制。

    好在被悍匪們一波沖擊,亭榭中女子也似乎受到了些影響,蠱惑之意稍減。

    老怪深呼吸一口氣,覺得力氣漸漸有所恢復,他再不敢遲疑停留,翻身一躍,施展出得意的輕功,便要離開,遠離此地。

    啪的,一聲輕響。

    老怪雙眼流露出駭然之色——在那瞬間,一個人兒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不偏不倚就趴到了他的背上。

    “誰?”

    老怪失聲叫道,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就見到一張蒼白如紙尋不到半點血色的女子面孔,一對死魚眼般的眸子,正眼勾勾地盯著他看。

    老怪只覺得天旋地轉,仿佛掉進了一口無底的漩渦當中。劈啪一下,整個人站立不穩,暈倒在地上。

    “世人暗蔽,不知賢者……”

    琴音復又變得平緩,流水潺潺,吟唱幽怨,有女獨居。
twu0107 發表於 2019-2-18 22:29
不聊齋 第三百四十二章:妖女

    (適逢佳節,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得得得!

    胭脂馬來到內莊門外,陳唐坐在馬上,抬頭打量被破壞掉的門戶,若有所思。

    此際裡頭絲弦戚戚,頗為婉轉,幽怨之意更加濃重。只是沒有人唱歌了,仔細傾聽,仿佛有哽咽之音傳出,似乎有女子在裡面哭泣。

    陳唐變得凝重起來,來之前,他本以為是有些妖邪盤踞此地,從而作祟。背負存有劍氣的劍匣,他底氣大增,頗有信心,然而現在看來,事情絕非那麼簡單。

    前後最少已經有兩撥人闖進了胡家莊,但至今為止音訊全無,如同泥牛入海,連點水花都沒看到,這就大不尋常了。那些江湖人士並非等閑,一個個基本都是內家修為。而且他們既然敢闖莊,也就表示有一定的把握。

    但如今一瞧,正應了那句老話:“將軍難免陣前亡”,那些老江湖恐怕是栽在此地了。

    那麼,對於妖邪實力的評估要重新進行審視,以及改變。至於先前在竹林掛出來的吊死女鬼,不足為患,僅僅算是一個“見面禮”。在性質上,卻類似惡作劇。

    只是讓陳唐費解的是,如斯層次的妖邪,莫不是陰司跑出來的?而或是世家中人?

    那樣的話,可就棘手了。

    一番思慮,到了門外,就有些徘徊不定的感覺。

    忽然間,裡面的哽咽聲變成了嬉笑聲,仿佛有好幾個青春活潑的年輕女子正在園中追逐戲耍,傳出了銀鈴般的歡笑。

    這畫風的變化也太大了吧,完全一時一樣,逗人玩呢。

    陳唐眉頭一挑,琢磨不透。

    “呼!”

    夜風吹拂,一股霧氣從敞開的門戶席捲出來,開始彌漫。不僅如此,陳唐立刻就注意到大霧散發開來,有將整座胡家莊都覆蓋住的意思。

    這霧氣來得詭異,自不會是自然現象,而是妖邪有意為之。

    “嘻嘻,公子既然到了奴家門口,為何不進來?難道怕奴家吃了你不成?”

    忽然間,一把甜糯的女聲說道。

    陳唐持劍在手,就見到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形出現在前方門口處,由於霧氣繚繞的緣故,一時間看不分明,只見到她似乎是倚在門邊上。

    “你是什麼人?”

    陳唐沉聲問道。

    “公子難道看不出我是個女人嗎?”

    這女人反問道,聲調帶著一股挑逗的意味。

    陳唐心中驚疑不定,對方現身,可氣息十分古怪,有陰氣波動,同時還有妖氣摻雜其中,又有別的一些氣息縈繞。混在一起,難以分辨。如斯情況,未曾遭遇過。

    氣息駁雜,亦是強大。能弄得如此陣仗的,這般手段功夫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

    陳唐沒有輕舉妄動,又問:“他們人呢?”

    “那些男人?”

    女子笑吟吟道:“他們都已成為我裙下之臣,甘願替我做牛做馬了。”

    陳唐倒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如果對方說闖莊的人都死了,都不足為奇,不料結果並非如此。而此女說謊——實在沒有這個必要。

    女子接著道:“不過那些男人長得太醜,沒個好看的,更是粗魯得很,為奴為僕尚可,別的嘛,本小姐可就看不上了。”

    陳唐冷哼一聲:“你卻是挑剔。”

    心裡想著與對方多說些話,或者能尋到破綻。

    “嘻嘻,那是。男人如衣服,總得挑件合身,看上去還要光鮮漂亮的,否則的話,怎麼能帶出去見人?”

    聞言,陳唐不禁鼓起了眼睛。這話怎地聽著是反過來說的,把“女人”說成了“男人”?

    當然,男女關系,就那麼回事,富有哲理和邏輯性,主語是誰,就看誰話事了,卻都是能成立的。不過對方這番話,在這個世界裡就顯得有些驚世駭俗,不同凡響。

    “所以呢?”

    “本小姐看你,勉強還能入眼。”

    “是嗎?那我應該受寵若驚,還是受驚過度?”

    陳唐不鹹不淡地回了句。

    “哼,你從入莊至今,一直能保持靈智清醒,並未受到迷惑影響,實在讓我感到意外,不得不對你另眼相看。”

    陳唐明白對方的意思,胡家莊看似清幽,但兇險暗藏,而最危險的當然是琴音和吟唱了,心智不堅者稍不留神便會受到蠱惑,從而舉止失常。相信那些闖進莊的江湖人便是因此著了道,從而失陷於此。

    琴音哀怨,吟唱婉轉,卻等同於“魔音”,能殺人。

    如斯情景,讓陳唐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經典的熒幕場景,當美艷動人的女鬼出場之前,總會有夜半歌聲飄揚,再伴以某種音律配合——這都是迷惑人心的東西。否則的話,只要是正常的人都會意識到荒郊野外突然出現美人,本身就是詭異。然而當人被擾亂心神,便失去了正常的判斷,恍若被鬼迷了心竅,做起事來,自然就顛三倒四了。

    這樣的套路具有普遍意義,邪祟一流最為擅長此道。如果單論戰力,執怨也好,兇煞也罷,可能都不會強悍到哪裡去。然而當它們能掌握人心,就等於輕而易舉地掌握了人的生死。

    “還有,你這匹馬,本小姐也一見如故,要借來騎幾天。”

    說著,這女子驀然動了,伸手一招。霧氣中顯露的一段皓腕潔白如玉,煞是好看。

    但一瞬間,陳唐心頭一跳,好像被一頭嗜血猛獸給盯上了似的,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走!”

    他猛地大喝一聲,雙腿一夾胭脂馬。

    這馬妖倒也機靈,嘶鳴一聲,掉頭就跑。

    “嘻嘻,現在才想跑,會不會太遲了?”

    嬌笑聲中,一道紅影閃現,極其迅猛,從霧氣中飛撲而至。

    撲擊得太快,陳唐甚至無從分辨其是不是倚在門口的女子,還是另有其人。來不及思考,斷玉劍挑去,乃是《草莽劍法》中的一擊殺招,有個名堂,喚作“蛇出洞”。

    力道灌注,劍招淩厲,唰的,竟是挑了空。飛撲來的紅色身影極為詭異地躲了開去,來勢不減,仍是撲了下來。只一瞬間,就落在馬背上。

    “聿!”

    胭脂馬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燙到,人立而起,發出驚懼的嘶鳴。
twu0107 發表於 2019-2-18 22:31
不聊齋 第三百四十三章:交鋒

    紅色身影落到馬背上,恰好就位於陳唐身後,他不驚反喜,本想著等對方挨近,正好使得劍匣激發,攝收了此獠。

    然而下一刻,劍匣毫無動靜,陳唐暗道一聲“不妙”,斷玉劍急速往後削去。

    劍刃落空。

    “嘻嘻,公子好生粗魯,不懂得憐香惜玉……”

    嬌笑聲中,那女子身形鬼魅,不知用了什麼身法,竟然直接就趴伏在陳唐的背上,吐氣如蘭,一口氣吹在陳唐耳朵那,暖暖的,帶著一抹異樣的濕潤……

    陳唐心中卻是大駭,立刻便要激發劍氣出來護身,驀然覺得背部一輕,對方竟轉瞬間便騰躍而去。剛才那一吹,仿佛只是一次挑逗。不過陳唐內心卻無半點歡喜,只覺得如釋重負。偌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被人欺得這麼近身。

    都說距離產生美,而距離的拉近,有時候代表著親密,但有時候卻意味著兇險……

    陳唐霍然回首,但見霧氣彌漫,有愈演愈烈之勢,四下漸漸一片白茫茫。

    見到此霧,他莫名想起當初的山神廟遭遇,便是無端席捲出一股大霧來。然後在霧氣中,有邪祟出沒,挨了陳唐一拳,發出“嚶嚶”之音。

    但那時的境況與眼下無法相提並論,這妖女的實力不知要高出多少來。

    迷霧洶湧,一抹紅色閃現,依稀便是對方的衣裙。可礙於視野受阻,陳唐至今連對方長得什麼樣都沒看到。

    “走!”

    陳唐再度叱喝一聲,一提韁繩,胭脂馬潑喇喇撒腿就跑。牠為馬妖,嗅覺不同凡響,視力更是十分敏銳,只要走過一次的路,便不會迷失。

    當然,若是被人設了陣勢法門,就是另一回事了。

    “公子走那麼快作甚?且留下來陪陪人家,奴家好生寂寞……”

    甜糯的聲音說道,嗖的,一條紅影竄來,如同是一條蟒蛇。

    陳唐卻瞧見了,那不過是一道紅綾而已。當即吐氣開聲,一劍斬去。

    啪的!

    紅綾柔軟且堅韌,如有靈性般竟把劍刃給纏繞住了。一股大力拉扯,要奪劍。

    陳唐被逼得有些狼狽,可並未驚慌,功法運轉,氣息蓬發,加持在劍刃上。

    哧哧哧……

    劍刃鋒銳無匹,硬是將纏繞著的紅綾給切割開來。

    “好小子,竟敢毀我法器……”

    女聲驚呼,頗有心疼之意。

    陳唐哪裡理會她?雙腿一夾,胭脂馬如箭一般沖了出去,得得得,馬蹄聲急促,到了下方,四蹄騰躍,直接跨過了一道矮墻。

    “好馬兒,快走快走,出去之後,給你肉吃!”

    陳唐叫道。

    不知是受到肉食的誘惑,還是胭脂馬本身也害怕留在此地,跑得飛快,讓陳唐當真有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從沒有發現這馬妖能跑得這麼快。

    不過一會兒工夫,陳唐就騎著馬沖出了胡家莊,到了野外。

    此際月朗星耀,滿天星斗,頗為清明。

    回頭張望,見偌大的胡家莊都被霧氣掩蓋住了,看起來非常詭異。

    陳唐背部都被冷汗給濡濕,心有餘悸,凝神觀望陷入白霧中的胡家莊,臉上由於戴著面孔的緣故,不見神情變化。不得不說,剛才端是很險,就差那麼一點兒,自己很可能就被困在莊內出不來了。

    只是……

    回想與對方交手的狀況,又有些一點,不好解釋。

    此地不宜久留,陳唐不好多想,趕緊騎著胭脂馬要返回家中。

    嗖的!

    破空聲起。

    陳唐登時警覺,持劍揮指。

    “朋友請了,在下並無惡意,只想詢問一事。”

    說話聲中,一人從隱蔽處現身出來。他中等身材,披一件黑色斗篷,狀甚神秘。

    這又是一名江湖人。

    陳唐一皺眉,發覺自己疏忽了,應該想到既然有人先後闖莊,也就可能還有人潛伏在外面,伺機而動。老江湖嘛,老奸巨猾,很講究“黃雀在後”的那一套伎倆。

    “何事?”

    那人微微踏前一步:“你從莊內脫身,定然有所遭遇,可否將過程告知,裡頭究竟有著什麼?”

    他貌似客氣,但掩飾不住咄咄逼人的氣息,顯露出來的一對眸子鋒芒畢露。

    陳唐淡然道:“白霧彌漫,我難以視物,只是覺得不妥,就沖出來了。”

    有所遭遇不假,與妖女的交手更是實實在在。可這等情況,哪裡會隨隨便便就告訴他人?

    那人明顯不信,哼一聲:“朋友好不地道,胡謅言語。既然如此,那就莫怪我不客氣了。”

    說著,踏前一大步,雙掌一圈,先來打馬。卻是打著主意,以為陳唐在沖出胡家莊的過程中肯定損耗不小,正值虛弱,所以連人帶馬,都要留下來,好好審問一下。而陳唐身上攜帶器物,有好的,自也會笑納不謝。至於事後是殺是放,就得看心情而定了。

    陳唐少走江湖,也知道江湖險惡的道理,早有防備,就坐在馬上,猛地探手一抓。

    這是九極技中的抓功,早練得爐火純青。

    啪的一下。

    那人口中輕咦一聲,急退數步。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他立刻便知道遇上硬點子了,彼此都沒有露出面目,誰也不知道誰的底細,可手底下的功夫作不得任何虛假。其本就是謹慎小心的人,否則的話便會和白馬湖老怪他們一樣,早闖進莊去了。之所以選擇留在外面觀望,便是對此事存有疑慮。現身來截留陳唐,揣著心思,可拿不下人,這心思便得改變,以及打消掉。

    於是長笑一聲:“朋友好功夫,多有叨擾,還請恕罪,某便去也。”

    轉身非常光棍地掠走了,幾個起縱,不見影蹤。

    陳唐曬然一笑,並未策馬追趕,他與妖女交鋒,的確損耗不小,但並未到任人撿便宜的地步。而這般情況,並不適宜追人。夜色蒼茫,誰知道別的地方是否還潛伏有人?反正沒吃虧,就當是練手了。話說剛才那一抓,反而把對方給抓傷了的。所以那廝才走得急,怕少一耽擱,就被陳唐拿下了。

    得得得!

    胭脂馬再度跑起來,很快就遠去,同樣消失在夜色之中。
twu0107 發表於 2019-2-18 22:32
不聊齋 第三百四十四章:出發

    夜已深。

    胭脂馬的歸來引得村中狗犬吠叫。

    陳唐翻身下馬,就見到村口處亮起燈火,很快阿寶就走了出來,手中還把持著一根哨棒,滿臉警戒之意,見到是陳唐後才如釋重負。趕緊迎上來,叫道:“公子。”

    “辛苦了。”

    陳唐說道:“睡吧,沒事了。”

    回到屋中,蘇菱沒有睡實,弄來水給他洗漱。做完些瑣碎事,便上床睡覺。陳唐頗為倦怠,不好起征伐,只摟著美嬌娘,一會就沉沉睡著。

    一夜無話。

    第二天,吃過早飯,陳唐又得出門,再進潘州城。

    昨晚夜探胡家莊,並非一無所獲,至少知悉到那兒被人盤踞住了,不好下手。此路不通,唯有稍稍改變計劃。雖然胡家莊地理位置優越,可也並非必須拿下的,只是一個備選罷了。

    目前最重要的,還是顧學政這一條線,就不知道他家中的事端,會有著多少麻煩。

    進城後,並未馬上就去浮山觀與詹陽春匯合,陳唐心一動,卻先去翰墨街的房子。

    “汪汪汪!”

    是那條名叫“阿福”的老狗,非常忠誠地守在門口。不過這一次,它見到陳唐,卻是搖著尾巴,表示歡迎。

    “公子來了。”

    福伯迎出來,滿臉笑容。

    “嗯,進城,順路來看看。”

    陳唐看他一眼,隨口答道。

    福伯忙說:“要的要的。”

    這兒是陳唐的房子,作為主人,有空過來檢查,看下人有沒打理好,再正常不過。

    不過陳唐卻道:“福伯,我還有事,就不進去了。”

    福伯臉露愕然之色:“哦,那晚上?”

    “可能會過來住一晚,也可能不來。”

    陳唐的言辭很模糊。

    福伯沒有多問,只回了個字:“好。”

    得得得。

    陳唐就騎著馬離開了,似乎真得只是路過,哪怕路過的是自家門口。

    翰墨街並沒有多少變化,只是看著似乎更加冷清。街邊一株株槐樹生長得茂盛,顯得十分蔭涼。兩邊的書畫店鋪門可羅雀,夥計懶洋洋地坐在裡頭,有的還在打著瞌睡。而不少店鋪,更是關門大吉,不知關閉多久了。

    世道不好,筆墨褪色,讀書人的日子十分難過,做讀書人生意的行業自是大受牽連,能撐下來的,已經不容易。

    走在這條街上,陳唐還是頗有感慨的。昔日討生活的地方,雖然那段日子過得艱苦,卻有著深刻的印象,以及情懷。

    人嘛,都這樣,難以免俗。

    得得得!

    胭脂馬輕快的經過,隨後遠去。

    馬蹄聲的到來,本來引得一些店員的注意,以為來了生意,然而馬蹄霍霍,並不停留,不是顧客,只是過客。

    “你來了,我還以為要等多兩天。”

    詹陽春懶洋洋地躺在桂樹地下,懶洋洋地說道。

    陳唐呵呵一笑:“早些好,免得人家等急了。”

    詹陽春嘴一撇:“所以說你不懂做生意,如今咱們是待價而沽,架子端高點才有好處。”

    關于道人“市儈”的一面,陳唐早便見識過的,當然不是斤斤計較的那種,而是洞悉世情的明理,能夠上升到原則的高度上。

    當下微一沉吟,把昨晚去胡家莊的事說了出來。

    聞言,詹陽春神色不見多少變化,只感嘆一句:“這潘州是越來越亂了的。”

    “你可知道那女子是誰?”

    陳唐乾脆問道。

    詹陽春一攤手,嚷道:“我又沒有去過那兒,更沒有與其打過照面,怎會知道?”

    陳唐一皺眉:“那你覺得她會是什麼來頭?我總感覺這件事頗有蹊蹺,難不成是胡氏的人?”

    “也許。”

    詹陽春的回答模棱兩可。

    見狀,陳唐就此打住了。浮山觀的道士一貫神神化化,論交情,也就和詹陽春熟些,可很多話題也是點到即止。又或者,這是出家人的一種為人處世的哲學,不管道士還是和尚,總喜歡故弄玄虛,反正跟他們這一類人打交道,都比較隱晦,累。

    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得靠自個去發現了。況且可能詹陽春真得不知道,他守著道觀,不可能耳目通天。

    詹陽春道:“你來了,那咱們便過去找顧學政吧。”

    陳唐問:“學政府那邊遭遇的麻煩,你總該知道些吧。”

    詹陽春點點頭:“確實知道一些,等會在路上,我與你分說一二,貧道先去收拾些東西。”

    說著,拱一拱手,起身走進了道觀。

    陳唐知道他們修士,對陣施法之際,除了要依仗本身法力之外,還得用上不少器物,符咒、法器、丹藥等等,五花八門。光是其中一類,便有著許多分支。比如陳唐較為熟悉的符籙一類,就按功能用途分成許多類型。

    這些器物,能讓一名修士實力大增。但與此同時,煉制而或購買它們,就需要花費難以估算的金錢,一些高階的,甚至有錢都難以買到。

    陳唐不是修士,幾乎等於門外漢,不過在畫符方面,他還是頗有天賦的,也曾想著,看有沒機會入門。無奈至今為止,機緣未到……不過比起拜入浮山觀的詹陽春,陳唐的機緣也不含糊,天人劍匣就背負在身上呢,此等寶物,就連浮山觀的老道士都青睞有加,無奈劍匣已認主,旁人拿去,卻是難以使用。

    在院子中,陳唐等了一陣,才見到詹陽春提著一口長條木箱子走了出來。瞧那箱子大小,能裝不少東西,看來這道人把家當都拿出來了。也由此表明,這一趟的事非同小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忽又想到,以前見浮生道人他們出入,皆兩手空空,可總能變戲法般用袖子裡拿出事物來,看來這門神通法術,詹陽春沒有學到家,所以只好用箱子來裝東西了。

    這話卻不好問出口。

    “出發吧。”

    詹陽春淡然說道,又問:“陳老弟,你可知道為何那顧公子來了幾次,貧道都沒答應是何緣故?”

    “待價而沽?”

    詹陽春搖搖頭:“不怕你笑話,貧道是真沒有把握,生怕砸了招牌。”

    “那這一次?”

    “這一次不是有你嘛。”

    道人很光棍地說道,一甩道袍,率先出了院子。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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