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不聊齋 作者:陳留堂 (連載中)

 
twu0107 2018-12-20 16:58:3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99821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0 23:56
不聊齋 第六十章:死人

    一間大棚子,近十丈長,四、五丈縱深,用十餘根碗口粗細的木樁子撐起,上面檁子椽子鋪張成骨架,再蓋上厚實的成片茅草,便是棚頂了。

    棚子內擺開十多副桌椅,伙房搭在外面,一口大鐵鍋架起,鍋下柴火烈烈,鍋內濃湯滾滾,大塊大塊的肉在裡頭翻騰著,濃鬱的香味散發開來,讓人聞著,食欲大開。

    陳唐便是被這香味給吸引,大踏步走來。

    這樣賣吃食的棚子,在州府城郊外常見,大都坐落在官道邊上,大大小小,有的只做麵食,有的賣粥,又有賣茶水面餅的,種類不少。

    今天,此處大棚,上午收到一頭獵人捕殺的大野豬,足有五百多斤,當場宰殺幹凈,大鍋煮起來開賣!

    正值午時,飯點時間,過往的客商聞到香味,禁耐不住,紛紛進來坐著,叫店家切一兩斤肉上來,吃飯。

    陳唐來到之際,裡面已然滿座。

    “客官稍等,馬上有位!”

    兩名打下手的夥計忙著上菜端湯,一個見到陳唐來,便出口招呼道。

    陳唐肚饑,等不住,說道:“店家,能否切五斤好肉,我到邊上林子吃即可。”

    大棚周邊,有林木垂蔭,樹底下擺著些條石,倒也能坐著吃飯。

    “五斤肉,你一個人吃?”

    那夥計有些吃驚地看著陳唐,見其個子不矮,有些文弱的樣子,一張面癱臉,顯得木呆,反正就屬於那種泯然眾人平淡無奇的相貌——在長亭與楊宏分開後,陳唐心中一動,走到偏僻處,換上了無忌畫皮。

    得到此物,他本就是準備用它來行走江湖的。

    遊學是讀書人的說法,但陳唐這次出門,並非真得去學習,不如換了面孔,就算是闖蕩江湖了。

    至於背負的書篋,以及身上青衫,無需更換。

    行走江湖,未必就一定要敞胸赤膊拿刀拿槍的肌肉男形象,那樣的人物造型,一看便是不入流的打手角色,上不得臺面。

    換了面孔,陳唐說話的聲音都低沉了些:“我胃口大,愛吃肉。”

    夥計笑了笑:“今天殺了一頭大野豬,肉自然是有的,不過嘛……”

    欲言又止。

    陳唐知道其心思,當即拿出一枚大錢扔過去:“現在沒問題了吧。”

    接了大錢,夥計眉開眼笑:“好好,你去那邊稍等,好肉馬上給你端過去。到時算好,再給你找錢。”

    陳唐就近尋了個樹底,放下書篋,坐在一塊條石上。

    有錢好辦事,沒等多久,那夥計便用一個大盆裝著肉端過來了,盆裡還有米飯,另外用一口大碗公盛著滿滿的熱湯。

    陳唐也不講究,直接端起大盆便開吃。

    也許這樣粗獷的行徑,才符合走江湖的風格。

    夥計笑道:“客官,可要酒?”

    陳唐搖搖頭:“不用了。”

    這些棚子裡賣的都是渾酒,不醇,嗆喉,並不好喝。

    “那客官慢用,一會我過來收拾碗筷。”

    夥計說著,回去棚子裡忙活。

    陳唐一番狼吞虎嚥,大口吃肉,大口吃飯,大口喝湯,半刻鐘時間,便吃喝得幹幹凈凈。填飽了肚子,渾身舒坦開來。

    登登登!

    路上走來一群人,約莫七、八個,都是彪悍的漢子,一看便是草莽人物,身上衣衫清一色黑,胸襟處繡著個標識,是個“虎頭”的模樣,顯得整齊有致。領首一個,身材矮壯,一隻眼戴著眼罩,如同傳說中的獨眼龍一般。

    “周老闆,上肉!”

    來到棚子,一名漢子沖著店家喊道。

    那店家點頭哈腰:“原來是鵬哥來了,快,快入座。”

    本來坐得滿滿當當的旅商,見到這一群漢子到來,立刻端起自己的碗和肉,呼啦啦的,全跑到外面來了。

    偌大棚子,就剩得一群黑衣漢子大咧咧地坐在那兒。

    陳唐見狀,不禁問道:“他們是什麼人,你們怎地全跑出來了?”

    一名旅商打量他一眼,低聲道:“書生,別多事,他們可是虎頭幫的好漢。”

    “虎頭幫?”

    陳唐一愣,沒聽說過。

    那旅商道:“你不是潘州人吧,整個潘州府,誰不知道虎頭幫的?”

    陳唐為之啞然。

    不過這並不奇怪,他生活的圈子一向狹隘,近來與趙三爺和詹陽春結交後,才知道天外有天。從某種程度上講,這虎頭幫所隸屬的江湖圈子,與他確實不搭邊的。

    原來,這江湖真得跟說書的一般,充滿了霸道欺淩,書上還有道義,不過現在看來,卻並未見著。

    在路邊棚子吃飯,基本都是先給錢再上菜的,店家也不怕眾人跑路。

    虎頭幫的幫眾坐了棚子,一眾旅商不敢多留,胡亂吃個囫圇飯,放下碗筷,趕緊離開,趕路。

    過了一會,那夥計便來收拾碗筷,見陳唐坐在那兒不走,不禁多瞧了一眼。

    “鵬哥,你的肉來了!”

    店家親自端了一盆肉上來。

    那名叫“鵬哥”的獨眼龍臉色忽然一沉,一拍桌子:“周老闆,你好大的膽子!”

    周老闆身子一個哆嗦:“鵬哥,你這是哪裡話?我可是安安分分來著,每個月的例錢,半分不敢少。”

    鵬哥指著盆裡的肉:“你收了好肉,私自開賣,誰許你這麼做的?”

    周老闆抹了把汗,忙道:“鵬哥,是這樣的,天氣炎熱,肉不好放,我就一起煮熟了,放了鹽,一共一百斤,都是最好的肉,全給鵬哥你留著呢。”

    聞言,那鵬哥才臉色好轉:“算你識相,記著咱鵬哥的好。也罷,此事就不跟你計較了,快把好酒拿上來。”

    “是是……”

    店家連忙應著,朝夥計打個眼色,讓他去拿出壓箱子的好酒。

    不多一陣,棚子裡一眾漢子便擺開架勢,喝酒猜拳,笑語喧嘩,吵鬧不斷。

    這副情景,後面來往路過的旅商見狀,本來想吃飯的,見到鵬哥等人坐在裡頭,哪裡還敢過來,趕緊走人。

    午時,最是酷熱的時辰,陳唐在樹底下乘涼,想歇息一會再走。

    “死人啦!死人啦!”

    猛地一陣尖叫聲傳來,是從棚子後方的林區裡發出的。

    很快,兩名獵人打扮的漢子便慌慌張張地沖了出來,口中大叫著。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1 00:15
不聊齋 第六十一章:兇案

    聽到叫聲,周老闆等人跑出來,認出獵戶,正是上午賣野豬的,當即喊道:“阮家兄弟,發生了什麼事?”

    跑在前頭的阮老大哭喪著臉:“石頭三兄弟死了,就死在那邊山麓下。”

    後面的阮老二氣喘吁吁:“死得好慘,破腸開肚,一地都是血……”

    說著,臉色都變得幾分蒼白起來。

    周老闆心頭驚駭。

    不管是阮家兄弟還是石頭兄弟,都是附近一帶的獵戶,自幼學著狩獵的本事,會使刀棒,能挽弓箭,多少都學了些武功,臂力過人,怎地就被殺了?

    “阮家兄弟,你們發現了屍體,快去報官吧。”

    周老闆聲音發抖,皆因那邊山麓,距離他的棚子並不算遠,也就幾裡地,出了這等禍事,他這邊可能會受到影響。

    “哼,報什麼官。依我看,就是遇到了兇猛野獸,把他們吃了。”

    說話的是坐在棚裡的鵬哥。

    殷國地廣人稀,各大州府倒算繁華,到了下面次一級的縣城,人口明顯就銳減了。而潘州位於西南部,屬於丘陵地帶,山都不高,卻特別多,一座連著一座,山險林密,有猛虎兇獸出沒,行人不敢進。

    不過獵戶們就是幹這行的,自然不怕。但也正因為如此,冒著風險,容易出事。一年下來,橫死山野的獵手不在少數。

    聽了鵬哥這話,阮家兄弟對視一眼,阮老大道:“石頭三兄弟的死狀的確像是被野獸給啃吃了的,不過只吃內臟,不吃骨肉,就有些奇怪了。”

    其實他們也不想去報官。

    這年頭,進衙門容易,出衙門難,管你是報案的還是來伸冤的。一不小心,還會被那些如狼似虎的捕頭衙役們當成了嫌疑犯看待。

    鵬哥哈哈一笑:“野獸愛吃什麼就吃什麼,你管得著呀。”突然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說阮老大,聽說今天你們獵殺了一頭五百多斤的野豬,賣了一大筆錢,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阮老大面色一變,一咬牙,掏出一枚大錢交過去。

    鵬哥冷哼一聲:“下次機靈點,自覺些,否則的話,有你們好看。”

    如果說潘州府衙代表了潘州的白道,那麼虎頭幫就代表了潘州的黑道。

    這個幫會人員高達千人,龍蛇混雜,其中許多都是兇狠的亡命之徒。

    在城內,虎頭幫的爪牙無處不在,主要集中在灰色地帶活動,偷摸拐騙,放債收錢,走私販運,強收保護費等,諸如此類。

    據說,每個月虎頭幫都會向府衙進貢一大筆錢。

    而在城外,虎頭幫的行事更是肆無忌憚,城郊的大小攤子檔口,只要跟生意沾邊的,每個月都要交納一筆例錢,否則的話,你的生意就做不下去。

    甚至連冒著生命危險,上山狩獵的獵戶,如果打到了猛虎山豬之類的大型野獸,賣到錢後,都得拿出分成來。

    白道有衙門收稅,黑道有幫會收費,世道如此,凜冽刺骨,普通的老百姓日子並不好過。

    鵬哥乃虎頭幫的一個香主,主要負責這一片區域的收費。其心狠手辣,典型的笑面虎,為當地一霸。

    這些情況,是以前的陳唐根本無法知道的。那時候的他,不是躲在房內讀書,就是到城裡擺攤——攤子費由衙門收取,虎頭幫卻看不上這幾文錢的生意。

    主要也是身為秀才,算是有張功名紙遮頭,虎頭幫犯不著為了這一丁點錢來刁難。

    現在陳唐出來“行走江湖”,才算是第一次見識到繁華背後的欺淩。

    不過對於這些,他並不感陌生。在另一時空,類似的事件雖然多存在於報紙和網絡上,但在通訊發達的時代,人性的兇惡一面總是遮掩不住地不斷呈現在世人面前。

    交了錢,阮老大道:“鵬哥,現在該怎麼辦?”

    發現屍首,不報官更有問題,日後官府緝查起來,解釋不清。

    鵬哥想了想,霍然起身:“怕甚,你帶我去瞧瞧。”

    阮家兄弟便帶著他們往山麓那邊去了。

    棚子內,一個夥計舔了舔嘴唇,說道:“掌櫃的,出了事,咱們早點收攤子吧。”

    周老闆一瞪眼:“收什麼收,肉還沒賣完呢,快去幹活。”

    那邊樹蔭下的陳唐沉吟片刻,終是沒動。他心裡隱隱覺得,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而且還是超乎想像的事件,極為兇險。

    過了一陣,得得得的,馬蹄聲急響,有十多騎從前路奔來,後面又有三輛馬車跟著,似乎滿載貨物的樣子。馬車上插著面旗幡,迎風獵獵,旗面上繡著大字:順福鏢局!

    鏢局一行來到棚子前,勒馬停住。

    周老闆見狀,立刻滿臉笑容地迎出來,招呼道:“袁鏢頭,押鏢回來了呀。路上辛苦,進城還得一段路,且下來弄些吃食,喝碗酒。今天收了一頭大野豬,整鍋燉上,可香呢。”

    那袁鏢頭年約四旬,手長腳長,目有精光,一看便知是位好手,背負兩柄兵器,用布裹著,不過從露出的把柄看來,應該是奇門兵器來著。

    他往空蕩蕩的棚子裡掃一眼:“周老闆,今日生意怎如此冷清?”

    周老闆苦笑道:“別提了……各位,太陽暴烈,快進來吧。”

    卻聽袁鏢頭沉聲道:“周老闆,我們有事趕著進城,就不吃飯了,你打包些吃食,主要弄幾壺水來。”

    “好勒。”

    周老闆連忙吩咐兩個夥計,一個打肉,一個送水。

    那夥計提著兩壺水到鏢車那邊去,突然驚叫一聲,嚇得水壺都掉到了地上,灑了一地。

    周老闆見狀罵道:“阿福,你搞什麼?”

    “血,好多血!”

    那阿福嚇得面如土色,指著一輛鏢車上說道。

    車上有一匹青布包裹著東西,長條形,殷紅的血從裡面滲透出來,把青布都染紅了。

    周老闆過去一看,也嚇了一跳。

    袁鏢頭沉聲道:“你們不要驚慌,車上乃一具屍身,是在淮子坡下的溪水邊發現的。我們本要去那飲水,不料見到有人喪生於此,死狀可疑。我認出,他是一個秀才,好像姓楊,曾多次到三爺府上賣字。我見著可憐,便讓人收斂屍身,要帶到衙門去報案。”

    “什麼?”

    不遠處的陳唐聽見這番話,心中一顫,怔然失神起來。

    賣字的秀才,姓楊,豈不是楊宏?

    周老闆聞言,鬆口氣,嘴裡說道:“今天不知是什麼日子,好邪門,這麼多人死掉。”

    袁鏢頭一愣:“還有誰死了?”

    周老闆道:“石頭三兄弟被發現死在林子裡,阮家兄弟帶著虎頭幫的郭香主去看了……”

    頓一頓,有些疑惑地道:“對了,他們已經去好一會了,怎地還不見回來?”

    袁鏢頭聞言,臉色大變。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1 00:16
不聊齋 第六十二章:黑毛

    “他們怎麼死的?”

    袁鏢頭搶前一步,急聲問道。

    周老闆道:“我沒見著,卻不清楚。聽阮家兄弟說,石頭三兄弟都被開腸破肚,滿地是血,死得很慘,像是被猛獸啃吃了似的。”

    “這,這……”

    袁鏢頭臉色鐵青,想起楊姓秀才的死狀,一模一樣。而兩處地方,相距數十裡遠,短短時間發生兩樁禍事……

    他忽然像想到了什麼,心中驚駭,大喝一聲:“走,快走!”

    連吃食和水都顧不上了,馬鞭一甩,健馬狂奔。

    一眾順福鏢局的趟子手們雖然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但他們都是老條子,沒有任何遲疑,立刻驅馬趕車,嘩啦啦地跟隨袁鏢頭而去。

    “怎麼啦?這是……”

    周老闆愣在當場,眼神茫然。不過很快,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在這官道邊上開鋪子,迎來送去,旅商客人中,不乏三教九流者,時常在棚子裡說起些江湖勾當,各種兇惡事件,耳濡目染之下,正應了那句老話: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當即對兩夥計喊道:“收攤,收攤回家。各人撈一塊肉去,當發工錢了。”

    兩夥計本以為白得一大塊肉吃,不料卻是當工錢發的,頓時蔫了,心裡莫不在罵“老闆摳門”。

    一會兒工夫,現場就剩下一個坐在樹蔭下的陳唐。

    他知道袁鏢頭等為何急迫離開,他們走鏢的,有一條重要的禁忌避諱:遇邪祟,避而遠之,繞道而行!

    袁鏢頭已經認定楊宏等人的死,與邪祟有關了。

    “難道我身上帶上了災星光環,去到哪,那就出事?”

    陳唐嘆了口氣。

    不過轉念一想,就覺得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這個世界,本就不正常,邪祟為禍,妖魔亂舞,又正趕上了一個時局動蕩的時代,那些不好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

    楊宏沒有碰上陳唐就不會死嗎?

    不,結果他很可能一樣會死;正如那素未謀面的石頭三兄弟,慘死於山麓之下。

    現在陳唐在想著事情的同時,在別的地方,都可能正有無辜的人喪生。

    “怪我咯……”

    陳唐解嘲一笑。

    不過很快,他便把這些無意義的無謂雜念拋之腦後。此地不宜久留,走為上著。

    陳唐立刻動身,想要練武的心思越發熱切,相比玄虛神秘的術法,武功無疑是一個更為實在的選擇。

    他練出了天人之氣,練武會變得容易許多。

    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不安生,危機四伏,兇險重重。而讀書人本身,又屬於那種容易招惹邪祟的體質,更顯得高危了。

    潘州府,西北區域,有一條幽靜巷子。巷子盡頭,是一座道觀。

    道觀不大,很是清雅,前院種一株桂花,葉子青翠,亭亭如蓋。

    院門橫額上,掛副牌匾,上書兩字:浮山!

    此地,正屬於浮山觀分觀。

    觀內有一位主持老道士,加上兩名道童。年初,詹陽春從浮山出來,四處遊歷,到潘州時,便居住在這間分觀內,一晃已是半年光陰。

    浮山觀與別的寺廟不同,其不開山門,不接納信徒香火,超然隱世,一心只修仙求道。

    潘州分觀的老主持,道號:浮生,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性格本就如此,頗為懶憊,很少打理俗務,只在觀門外豎一方功德箱,路過的人,前來拜訪的人,有心意的話,可把錢投放進去。每隔一段時間,自有道童開箱取錢。

    只是不賣香火,人家連進來參拜三清道君的機會都沒,誰願意扔錢?

    是以那功德箱內經常空空如也,本來一個月開一次箱,後來半年開一次箱,到如今,一年都不見得開一次箱了。

    詹陽春初來的時候對分觀這種暮氣沉沉的狀況頗有微詞,相比之下,同城的金禪寺經營得紅紅火火,人家生財有道,大開方便之門,一天到晚,前來參拜的信徒絡繹不絕,那大雄寶殿的金身塑造得金碧輝煌,賣相十足。

    據說,金禪寺名下的產業數不勝數,有良田千畝,而寺廟所在的街道,幾乎整一條街的房子,都是他們的,當真是天天吃齋,富得流油。

    不過詹陽春只是一介游方弟子,對于地方分觀沒有任何話事權。況且他也明白,整個浮山觀上下,風氣基本都是如此,稍稍上了些年紀的,便開始養生,懶得打理營生了。

    住在分觀內,詹陽春卻少與老道長說話,他幾乎天天往外面跑,不是去看字畫,便是與趙三爺一起。

    今天,他留在了觀內房中,準備好各種材料,本來要把那張畫皮的最後一道工藝完成,煉製成品。

    此張畫皮材質厚實,相當精良,屬於優品,而且存在年代應該頗為久遠,起碼百年歷史,頗為難得。倒不是說花費三千錢從陳唐手中買來大賺了,對詹陽春而言,那也不是一筆小數目,現在還欠著趙三爺近千錢呢。

    但錢就是這麼回事,越是窮困,越難賺到;可一旦上了階層,賺錢就變得簡單容易得多了。好比農人面朝黃土背朝天,天天汗滴禾下土,任勞任怨一輩子,到頭來,可能連一副棺材本都積攢不到;但對于富貴門第,有身份的人物而言,那點錢,也許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頓酒菜。

    當下詹陽春掌握術法,又是內家高手,賺錢對他來說,並不算困難。

    他煉製成這張畫皮,要是拿出去賣的話,就能賣到一萬錢左右;刨去成本,賺個兩三千錢沒問題。

    趙三爺手中持幣,等著他賣呢。

    卻說詹陽春正在忙活,老主持浮生居然過來,把他叫了出去,引薦其與胡老爺相見。

    老主持只說了一句,浮山分觀欠過胡老爺人情,讓詹陽春去還。

    詹陽春沒有多問,跟著胡老爺去找陳唐,不料被告知,陳唐已經出城遊學去了。

    找不到人,胡老爺只得作罷,怏怏地回胡家莊去了;而詹陽春返回分觀,要繼續煉制畫皮。

    但他屁股還沒坐穩,順福鏢局的周揚來請。

    原來順福鏢局的袁鏢頭在押鏢來潘州府的路上,發現楊宏屍身,急奔進城,告知趙三爺,趙三爺沉吟一會,決定報官。

    楊宏死狀可疑,又可能涉及更多的人命,但負責受理此事的同知閻之峰卻不願把事情鬧大,收了屍身,說要等明天再派人去通知楊宏家人來認屍;至於石頭三兄弟的事,也得明天才能派衙役出城,進行調查。

    趙三爺不滿衙門的拖遝作風,但不好發作,回到家後,立刻吩咐周揚出去請詹陽春。

    詹陽春來到後,袁鏢頭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又說了一遍。

    趙三爺面色凝重:“詹兄,屍身送去衙門之前,我曾觀察了一番,發現腹腔之間,留著一根黑毛。此當為證物,本想呈交給衙門,但他們認定是野獸害人,不幹其他。我便扣了此物,你且看看,究竟是何等兇獸留下的?。”

    說著,拿出一根黑毛來。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1 00:17
不聊齋 第六十三章:牠們

    一根黑毛,長約四寸,甚粗,硬硬的,微微有光澤,看上去,仿佛一根鋼絲。

    詹陽春伸手接過。

    趙三爺提醒道:“詹兄,此毛頗為鋒銳,我先前不注意被刺了一下,皮都給刺破了。”

    其為內家人物,有橫練功夫,哪怕一根木棒打到身上,都會安然無事,現在卻說被一根毛刺破了皮膚,這黑毛的銳利,可想而知。

    詹陽春手撚黑毛一端,伸出左手指,往另一端上,輕輕一彈。

    竟有兵戈之音傳出。

    他臉色一變。

    趙三爺與袁鏢頭等,同樣流露出吃驚之色:這哪裡像是一根毛發,簡直就是鋼鐵鑄就。

    詹陽春面色凝重,把黑毛小心翼翼地放到鼻前嗅聞,一縷淡淡的怪異的血腥味傳入鼻孔,他渾身不禁一個顫抖,好像被狗咬了一口,整個人跳起來,口中大叫:“不可能!怎麼可能!”

    趙三爺見狀,忙問:“詹兄,怎麼啦?”

    但見詹陽春身子仍在瑟瑟發抖,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驚嚇,目光都有些渙散了,嘴裡喃喃道:“是牠們……牠們重現於世,又來到了人間……怎麼會這樣?”

    趙三爺等人聽得稀裡糊塗:“詹兄,你說什麼?牠們是誰?”

    “天下將大亂!”

    詹陽春幾乎是吼出來的:“不行,我得立刻趕回浮山!”

    說著,竟轉身急奔出門,沖得急,把端茶進來的一個丫鬟給撞翻在地,他並不理會,幾個起縱,便跑得沒影兒了。

    趙三爺諸人在廳中面面相覷,完全搞不明白狀況。不知情的,還以為詹陽春失心瘋了呢。

    “通知下去,這段時日,暫且不要接鏢了,看看再說。”

    趙三爺想了想,臉色陰沉地說道。

    周揚道:“那樣的話,鏢局的生意會大受影響。”

    趙三爺態度堅決:“少賺點錢,總比沒命花錢好。”

    “是!”

    周揚與袁鏢頭也感受到了事態嚴重,當即應命而去。

    “這個天下,真要大亂了嗎?”

    趙三爺頭疼地伸手揉了揉額頭,思緒很亂。

    夜幕漸漸降落,大地昏沉下來。

    郊外鄉鎮,人們吃過晚飯,洗了身子,紛紛上床睡覺。村莊的輪廓消融於夜色裡,渾然一體,成為了這夜的一部分,難以分辨出來了。

    只有少數的地方有燈火點亮。

    胡家內莊,便是一處。

    這是一座堡壘式的莊園,高大厚實的外墻,全部是用大塊的巖石砌成的,可以用“固若金湯”來形容。

    如斯強度的莊園,整個潘州地域,找不出第二家。

    胡氏一族,盤桓此地百年,世代練武,稱得上是潘州大族,人脈頗廣,名望顯赫,方方面面都有著人情,極具神秘色彩。有人說,胡氏家族中有人在朝廷當了大官,可能就是當今的禮部尚書胡可生。有此大靠山在,官場之上,誰不給幾分面子……

    也有人說胡氏一族的勢力遠非潘州這裡,而是遍佈整個天下,潘州胡家莊,不過是整個大家族的一個分支罷了……

    反正眾說紛紜,不可名狀。

    而在這個資訊蔽塞的世界,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只有很小很小的一撮人知悉。

    胡家外莊,有千戶人家,人口眾多,但內莊卻頗為冷清,有資格居住於此的,就胡老爺夫婦,兩位小姐,以及負責趕車的胡老三,還有兩名服侍的丫鬟。

    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事實上,胡家兩位千金一直養在深閨無人識,今年來才傳出招募塾師的消息,接連招募了兩三撥,當真是千挑萬選,比選女婿還要嚴苛,最後只得陳唐一個應聘上了。不過他只當了半個月的塾師,整個過程,很是莫名其妙。

    胡老爺坐著胡老三的驢車趕了回來,臉色不大好看。

    進入內莊,胡老三把驢車趕去放好,胡老爺則進入大屋,穿過廳堂,最後來到一座大後花園內。

    這花園有數畝方圓,裡面亭臺樓閣,假山流水,極為精緻秀麗。

    園子內,一條石板路徑,蜿蜒通達,路徑兩邊的樹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掛著一盞燈籠,燈火通明。

    這些燈籠,每天晚上都點著,光是蠟燭耗費,就是一筆不菲的用度。

    然而胡老爺卻明白,諸多燈籠,與一般不同,每一盞燈籠皮上,都蓋著一方印章符文,朱砂赤紅色,符文勾畫玄奧,不是什麼標識標志,而是一種具備神通的特殊符咒。

    只要符咒在,這燈籠便會在夜晚自動點亮,大發光芒。

    當然,每一道符咒烙印都有著使用壽命,當時間到了,便會消失掉,也就失去了功效。再想用時,需要重新蓋章。

    此物堪稱神奇,但個中玄機,就連胡老爺都不清楚。

    這世上,有很多事物,本來就無法解釋的——除非,你到了那個能夠明白的層面上。

    胡老爺沿著路徑走,走過一座小橋,拐過一道廊橋,前面傳來了嬌脆的笑聲,如玉珠落盤,聽著十分舒服。

    胡老爺當即站定,雙手垂立,態度十分恭敬。

    前面是一面小湖泊,滿湖荷花,碧葉蔓蔓,花朵盛放;湖中有一座八角亭,孤立於此,四面臨湖,卻無橋梁連接過去,人想要去到亭上,需要乘船。

    此時四周無船隻,亭子內卻有兩名女子在嬉戲,遠看過去,身影窈窕,靈動嬌俏。

    “阿喜,正經點,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胡鬧?”

    “嘻嘻,咱們既然姓‘胡’,自然便得‘鬧’呀。幹嘛要正經,跟那些老學究一般,天天板著臉,累不累……”

    胡不悔便不理她,走在亭邊來,說道:“名斐叔回來了。”

    胡老爺,名“名斐”。

    “參見小姐。”

    胡不悔看著他,微微一笑:“那個書生,不願意來?”

    胡名斐低著頭:“他說要準備舉子試,不肯答應,我再想想辦法。”

    胡不悔道:“他不願意就算了,這樣的事,勉強不得。況且,我已有八、九分的把握,他來不來,都無所謂了。”

    “什麼,這臭書生竟不答應,真是不識好歹。”

    胡不喜跳起來,張牙舞爪狀。

    胡不悔瞥她一眼:“有你這樣的學生,哪個敢來教?”

    胡不喜忽而嬌媚一笑:“要不,我親自出馬,把他勾搭過來?”

    胡名斐聞言,嚇一跳,連忙道:“不喜小姐,陳唐已經離家出外,遊學而去,此刻都不知在哪兒了。”

    胡不喜柳眉倒豎,雙拳握起,像一頭惱怒的貓咪,氣呼呼地道:“好小子,居然來這一招,以後讓我遇著,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胡名斐暗抹把冷汗,道:“不悔小姐,不喜小姐,我先出去了。”

    胡不悔道:“辛苦名斐叔了。”

    等胡名斐離開,胡不喜一把將胡不悔摟住,笑嘻嘻道:“不悔,你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麼老護著那個書生,是不是瞧上人家了!”

    胡不悔沒好氣地橫她一眼:“說你傻,你就裝;說你瘋,你就作。哎,真是頭磨死人的狐貍精。”

    “嘻嘻,說得你不是頭狐貍精一樣……”

    胡不喜忽然伸手摸過去,表情誇張地叫起來:“不悔,你那裡怎麼又大了!”

    胡不悔兩頰飛霞:“又胡說八道了。”

    兩人嘻嘻哈哈的,鬧作一團,嬌脆的笑聲傳蕩開來,晚風徐徐,荷花有香。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1 00:18
不聊齋 第六十四章:觀戰

    鹵肉真香,湯面熱氣騰騰,綠的是菜,紅的是辣椒,一大口吃進嘴里,口感滑膩,辣得起勁。

    周邊人聲喧鬧,熙熙攘攘,乃是一條繁華街道。

    宵禁差不多要到子時才開始,現在正是最為熱鬧的時候。

    是的,陳唐又回到了潘州府。

    白天之際,袁鏢頭等人走后不久,隨后他也離開。

    陳唐當機立斷,取消了這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殺個回馬槍,說回便回。

    所謂“游學”,本就是個幌子,并沒有任何的目的和計劃。只是不想莫名其妙地到胡家莊當塾師,便來了個釜底抽薪,出門尋個安靜。

    但外面出了禍事。

    雖然背負天人劍匣,有幾分依仗,然而心里莫名不安,想了想,終是沒有貿然冒險,干脆打道回府。

    不管怎么說,府城之中,有高大城墻,有兵甲守護,總比荒郊野嶺要安全得多。

    陳唐臉上依然戴著畫皮,并沒有著急回家。

    這種感覺有些怪異,就像是在玩游戲的過程中,對大號厭倦了,就換個小號上來,倒也有種新鮮的體驗感。

    人對身份是有一種定位和慣性的,不管現實社會還是虛擬世界,當一個角色穩定了下來,其言行舉止,其所作所為,都會漸漸固化,就如同被釘死在一塊定色板上,很難再掙扎逃脫出來。

    家庭內的角色,工作上的角色,階層里的角色,皆是如此。

    久而久之,這人的心性和情緒,便會感覺到極大的壓抑與苦悶,便想放縱,就想逃離……

    所以旅行,以及五光十色的網絡世界,便成為人們消遣寄托之所。

    但現實是一口井,大部分的人不管如何蹦跳,如何碰撞,到頭來,依然得回到原來的角色里頭,安分守己地過著周而復始的程序化生活。

    生活本該如此。

    可也不該如此。

    當條件具備,陳唐就有了新的身份:無忌!

    只可惜目前階段,這個新的身份還相當空白,而且弱小。

    吃罷夜宵,來打客棧中,住了下來。

    一夜無事,第二天起來,陳唐決定要好好逛一逛這潘州府。

    作為一個州府,潘州占地頗大,具體數據不詳,但二十多平方公里是有的,人口不少,二三十萬左右。

    這些,都是粗略的估計,但不會相差多少。

    偌大一座城,便等于是個小世界了。

    而陳唐進城后,主要來往的地方便是翰墨街、潘州學院、以及趙三爺的府邸。

    三個點,幾乎成一條線。

    別的區域地方,基本沒有去過。

    這主要是陳唐本身的秀才角色,把他禁錮住了:讀書,回家吃飯,形成固態。至于趙三爺和詹陽春那邊,還是由于特殊情況,才延伸出去的一個點。

    別的讀書人,生活的圈子更加狹小。兩耳不聞窗外事,絕非說說而已。

    不過現在,陳唐有意要改變這種僵硬的生活狀態,因為他換了個身份:無忌。

    這個身份的定位,可稱之為:游俠兒!

    就跟他去世的父親一樣。

    在外人眼中,陳父吊兒郎當,經常夜不歸宿,出一趟門,往往十多天,甚至幾個月才回家……

    這般行徑,不負責任,簡直就是無業游民。

    但從《善養經》和天人劍匣兩件事物上,陳唐知道父親絕非等閑之輩。

    像陳虎這樣的,只會在鄉上橫行,無事生非,欺凌老弱良善,才是混混。

    而陳父走南闖北,探幽冒險,他的經歷,一定豐富多彩,有著傳奇色彩……

    說實話,穿越而來的陳唐頗為向往那種馳騁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

    前提在于,他能跑得起來,能跑得快。

    力量與速度的結合體現,便是武功。

    潘州府那么大,各行各業皆備,有酒樓客棧,有青樓鏢局……

    陳唐曾問過趙三爺,知道他的武功乃家傳,不輕易外傳。至于其手下的鏢師,他們的武功各有源頭特色,或家傳的,或拜師所得,或碰上際遇,偶然學會。

    不管如何,同樣不會隨便教人。

    但陳唐知道,城中有一個行業地方是專門教人武功的。

    武館!

    所以他今天特意打聽到了,前往附近的一間大武館,名叫:“勝武館”的。

    來到勝武館時,就見前面空地上圍著一大圈人,一個個興高采烈的樣子,議論紛紛:

    “飛鴻館的吳博乃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人稱‘六合霹靂手’,一身外家橫練功夫,據說已經練到了外家八段的境界,極為厲害,這次勝武館接不住的話,招牌可要被摘咯。”

    “那也不一定,老館主黎山雖然老了,但他的兩個徒弟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付明金,同樣只得外家七段,但勝在年輕,已得《奔雷槌》真傳。打起來,誰勝誰負,可不好說。”

    陳唐擠進去,稍一打聽,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殷國崇文,同樣尚武,各大州城里頭,武館數量著實不少,同行之間,有門戶之見,更有利益沖突,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么一條規矩:上門挑戰,公平對決,輸者,那招牌就要被勝方摘去。

    一家武館,連招牌都保不住,傳揚出去,乃是極為丟人的事,自然很難再招收到學徒了。

    而想要奪回招牌,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反挑戰,登門上去,將對方打敗。那樣的話,不但能搶回自家招牌,還能拿走對方的招牌。

    江湖規矩,挑戰有明戰和暗招兩種。暗戰是關起門來,兩人對決,沒有第三者,而或只有少數的人觀戰;明戰則是直接在武館門口擺開陣仗,誰都能來看,等于是見證。

    今天這一場,便是明戰。

    陳唐來得是時候,聞訊趕來的人不算很多,勉強能擠進去。

    但見勝武館門口的空地上,兩名身穿勁裝的武者正在對峙。邊上又有勝武館和飛鴻館的人員,排成陣勢,替自家代表掠陣。

    兩武者,一個年紀稍大,五旬左右,乃是那飛鴻館館主吳博;一個正值壯年,正是勝武館派出的付明金。

    兩者都是身材魁梧,衣衫下一塊塊肌肉凸起,頗為健碩。再看手掌,無不寬厚巨大,老繭叢生。

    這些,都是外家武者的明顯特征。

    陳唐曾暗中觀察過趙三爺與詹陽春,他們則不同了,體型甚為勻稱,氣息綿長,眸光熠熠。動起手來,兩邊太陽穴會鼓起。

    外家與內家相比的話,就顯得粗糙得多了,少了一份沛然的氣質。

    至于陳唐自己,按理說練出了天人之氣,已經屬于真家層面,但目前為止,除了身體輕盈,精神飽滿之外,別的方面并未顯露出多少獨到之處。

    他曾學趙三爺,手劈木桌,結果木桌沒事,他手掌倒是生疼了一陣。

    這就是陳唐心里納悶的事。

    涉及天人之氣的奧秘,陳唐并不準備跟趙三爺他們深入探討,免得露陷。本想著買些武功秘笈來學,苦于沒有門路機會;再說了,那些秘笈真假莫辨,也不是那么好學的。

    當下階段,陳唐最為欠缺的,就是一份參照,有了參照,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水平,有幾斤幾兩。

    他來勝武館,并非是來交錢學那些馬步之類的基本功,而是要來看個究竟,有機會的話,找個合適的人挑戰一下。

    實戰出真知,到時候,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遇到有人對戰,正好旁觀者清,瞧個分明。

    圈子內,吳博與付明金客套了幾句場面話,很快就開始交手了。

    一個《六合霹靂手》,大開大合,以兇猛見長;一個《奔雷槌》同樣不甘示弱,打起來,都是硬橋硬馬的,硬碰硬,噼里啪啦,很是熱鬧,博得圍觀者一片喝彩聲。

    陳唐全神貫注地觀戰,對于四周的喧嘩充耳不聞,漸漸進入了狀態。

    突然間,他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交手雙方,打得怎么那么慢呢?就像放著慢動作一般……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1 00:19
不聊齋 第六十五章:試手

    自從完成天人之氣第一周天后,陳唐身上發生了某些蛻變。他一直覺得是體質和氣質上的變化居多,並未將自己與傳說中的武林高手聯系起來。

    他的確也沒有表現出高手的手段,一張桌子都拍不爛,算哪門子的高手?

    至於那天夜裡,在渡頭林間與閻之海的交鋒,屬於被迫之下的反抗。躲進林子後,陳唐倒想一走了之,無奈樹上掛滿燈籠,根本走不出去。

    面對閻之海時,他頗為沉著冷靜,一掌拍中了對方的小腹丹田處,打進了一縷天人之氣。隨後又用劍匣,及時擋住了閻之海迅猛的一記刺殺。

    這不僅僅是下意識的條件反應。

    在那一瞬間,陳唐的確捕捉到了閻之海揮舞短刃的動作,並覺得該動作,有點慢。

    當其時陳唐沒有想太多,以為閻之海受了傷,行動變得遲緩了。

    但現在,吳博與付明金的交手,看著像是慢動作,陳唐霍然明白過來:

    不是他們打得慢,而是自己的感官發生了玄妙蛻變,大大超越了對方的速度,自然便覺得慢了。

    看慢動作,再加上過目不忘的本事,吳博與付明金兩人交手所施展出的武功招式,便一點不差地讓陳唐記到了腦海裡。

    “咦,不對,吳博這一拳打岔了,如果稍稍右移三寸,付明金就不好閃躲了……”

    “嘖嘖,這付明金也是,明明吳博這一拳落不到實處,何必要跳開躲避?這時候,應該抓住空當,反攻吳博左肋,便能占據先機,穩居上風了……”

    陳唐這一看,頓時看出不少破綻來,忍不住在心裡評頭論足起來。

    不管是吳博,還是付明金,兩人苦練多年的武功,此刻在陳唐眼裡,簡直是破綻百出。

    陳唐不知道是他們的武功本身的確存在問題呢,還是他們修為不濟,導致了這些破綻的出現。

    此時,圈中兩人已經鬥到了白熱化階段。

    吳博長嘯一聲,左手握拳,右手揮掌,拳掌合一,正是《六合霹靂手》中的殺招“雙殺手”。

    付明金見狀,知道這一招難以避得開了,心裡一橫,豁出去了,直接撞過來,手臂一甩,手肘轟下,同樣是《奔雷槌》中的絕招“碎山擊”!

    這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一個不好,直接兩敗俱死!

    圍觀眾人看見這一幕,不約而同驚叫一聲,有些膽小的都不敢看了。

    “館主!”

    這是飛鴻館的門人驚叫。

    勝武館那邊同樣驚呼出聲,替付明金擔心。

    砰砰!

    兩下聲響。

    眾人看去,隨即“啊”的叫喚出來,吃驚不已。

    就見吳博與付明金兩人一左一右被分開,由於受力的緣故,兩者俱是有些站立不穩,一個踉蹌,退了兩三步,這才站定下來。臉上俱露出驚駭之意,望著中間那位突如其來的神秘人。

    吳博乃老江湖,但他可以肯定,沒有在潘州府見過對方。

    此人年約三十,眉毛略淡,留兩撇短須,神情呆滯的樣子,瞧不出喜怒顏色,就是個面癱臉。

    這人,當然便是陳唐。

    吳、付兩人使出的絕招,在他眼裡,一樣存在著破綻。間不容發之際,陳唐猛地竄出,插在兩人之間,一順一帶,便巧妙地將他們給分開來。

    在旁人看來,此舉相當有難度,在這等情況之下,勸架是件危險的事情,稍不注意,反會引火上身。想要做到,起碼得是內家人物才有把握,所以一道道看往陳唐的目光,都有些變了。

    整個潘州府內,有幾個內家高手?恐怕不超過兩位數吧。

    陳唐背負雙手,很有範兒地道:“比武切磋,何必性命相爭?”

    他忍不住出手,一方面的確不想看見血腥場面;另一方面,就是要練練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現在看來,效果不錯。雖然取了巧,但已經能唬住一大批人了。

    吳博神色陰晴不定,一抱拳,問道:“閣下是誰?”

    陳唐淡然道:“在下無忌,二位既無深仇大恨,何必鬧得兩敗俱傷?”

    聞言,吳博此刻才覺得有些後悔。他是來挑戰勝武館的,可若真與付明金拼了那一招,不死也得重傷,那就得不償失了。

    付明金同樣如此,剛才拼鬥之際,腦無雜念,自然不會害怕,事後想起,才心有餘悸。

    此時勝武館的老館主黎山站出來,開口要請陳唐,以及吳博諸人進入館內喝酒。

    吳博沒有拒絕,雙方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陳唐更沒有推辭,他來此,本就是尋一個切入口,現在受請,自是順水推舟。

    練武之人,生性大都豪爽,一巡酒肉下來,便稱兄道弟的了。

    席間,陳唐少說話,與面癱臉十分契合,不露半點破綻。黎山與吳博這兩個老江湖,旁敲側擊地試探他的來歷底細。

    對此,陳唐只輕飄飄地說自己來自雲州,慣於浪跡天涯,居無定所……

    聽到後,黎山與吳博心中竊喜,不約而同地,就起了招攬之意。

    雖然不明確陳唐到底是何等境界,但能同時化解“合殺手”與“碎山擊”的,絕非等閑之輩,一個內家跑不了。如果陳唐肯留下,坐鎮自家武館的話,那武館實力無疑將大大提升。

    看那順福鏢局,近年來生意紅紅火火,走遍天下,靠的不是招牌,而是有趙三爺這位內家二段高手坐鎮,層面一下子就上去了。

    不管是武館,還是鏢局,要吃得開,靠的都是實打實的武功力量。

    不過他們也明白,想要招攬一位內家人物,極為困難,是以兩人都不敢貿然開口。

    酒過三巡,陳唐忽然站起,朗聲道:“我行走江湖,曾發宏願,要見識天下武功,久聞黎老館主之名,今日想與館主切磋一二,以武會友,點到即止,如何?”

    黎山今年已過六十,作為外家武者,多年練武,以及與人交手的過程中,對於身體頗有損耗傷害,別說六十,就是過了五十,都已開始走下坡路,一年比一年衰弱,老得很快。那吳博的年紀,便正好掐在這個點上,想著最後來一把威風,這才到勝武館挑戰。

    對於他的挑戰,花甲之年的黎山自接不住,就讓徒弟付明金迎戰。

    不過現在陳唐說了,以武會友,點到即止,這個場面,黎山卻是可以應付的。況且與內家高手過招,也是難得的機會,當即爽快答應。

    兩人來到館中的練武場上,吳博等人則站在邊上觀戰。

    “請!”

    “請!”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1 00:19
不聊齋 第六十六章:偷學

    “黎館主,請出招。”

    陳唐淡然道。

    在場的人,包括黎山在內,沒有人覺得他在托大。可能還會認為,這是陳唐特意讓給黎山的體面。

    外家與內家,外內之別,判若鴻泥。

    外家練力,說白了,就是盡量把拳腳的力氣提升上去,變得力大如牛。一拳轟出,斷木破石。

    與之對應的,大都是橫練功夫,掌插鐵砂,頭撞樹木,諸如此類,主要用兇狠的手段來磨礪己身。

    但這些,始終屬於表像,不是正道。而且在修煉的過程中,常常會形成暗傷,一旦上了年紀,氣血衰退後,便暗傷發作,病痛隨身。

    而內家不同,內家練勁。

    力有質無形,勁有形有質。譬如趙三爺練的《鎮山拳》,為震勁,被其打到,一震之下,全身皆傷。

    舉個簡單的例子,被外家打一拳到手臂上,可能會把手臂打折了;而挨了內家一拳,不但手臂折斷,還會波及開來,使得半邊軀體受傷。

    趙三爺的《鎮山拳》,如果練到大成火候,便能達到“隔山打牛”的境界。不過他現在才二段水準,差得遠。

    拳怕少壯,主要體現在外家階段,因為主要比的是力氣,是氣血,簡單而粗暴,卻難以持久。他們所修習的武功招式也頗為簡單,直來直去,少有變化。對決起來,往往數十招內,便會分出勝負。

    飛鴻館的《六合霹靂手》,以及勝武館的《奔雷槌》,名字聽得霸氣威武,但在真正的行家眼裡,卻是不入流的招數。練起來後,力氣的確很大,可破木斷石,問題是對手並非不會動的死物,站在那兒讓你打。

    陳唐先前旁觀時,一下子便看到諸多破綻,用個巧勁,以力打力,輕描淡寫間將拼鬥的吳博和付明金兩人分開來。

    至今為止,陳唐的確沒有真正練過任何武術招數,但天人之氣,就是最為高深的功法。

    真家練氣。

    這是天下練武之人所夢寐以求的終極境界。

    只是當下陳唐的天人之氣還較為弱小,而且沒有掌握運轉施展的法門,導致難以發揮出威力。

    不過強弱之分,總是相對而言,沒有絕對標準。

    面對上趙三爺,閻之海這等內家人物,陳唐頗為吃力,沒有把握。但當對象換成了黎山之流,信心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主動提出要與黎山切磋,自有目的。

    一方面是想進行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實戰對陣;另一方面,是要把《六合霹靂手》這門外家武功完全摸透,然後偷學過來。

    “偷學”一詞,用在此處並不貼切。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偷”呢?

    應該喚作:借鑒!

    然後在此基礎上,進行再創新。

    剛才觀戰,進入那種玄妙狀態後,吳博與付明金兩人的對陣,如同放慢動作般,一舉一動,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後被記在了腦海裡。

    整個過程,就像陳唐借閱陶昊的讀書筆記,讀過之後,筆記上的知識便被他完全掌握過來。

    本質上,兩者都是一種學習的過程。

    只是沒人想得到,陳唐的學習能力如此恐怖,看過一遍,便了然於胸,並能揣摩推演開來,洞悉其中優劣長短。

    這一點,正是天人之氣的逆天之處。

    天人合一!

    這裡的“人”,指的是陳唐本身,而“天”,則泛指除開本身之外的周圍一切。

    生靈死物,可虛可實,盡皆囊括。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陳唐把天人之氣練到極境,天地萬物,皆可合一,遂成自然。

    到了那等境界,一言以蔽之:仙人!

    話說回來,雖然《六合霹靂手》與《奔雷槌》屬於三流的外家練力招數,卻正適合陳唐用來打基礎。他坐擁《善養經》與天人劍匣,獲得奇遇,一下子跨越了外家和內家兩大階段,跳級到真家去了。

    這等事情,聞所未聞,卻不好與人分說,只能自己摸索探討,將基礎補丁起來。

    吳博乃飛鴻館館主,一手《六合霹靂手》浸淫數十年,自是爐火純青;至於付明金,雖然是勝武館的大弟子,但他的《奔雷槌》到底欠缺了些火候,破綻頗多。

    所以陳唐特地向老館主黎山請教,再過一遍《奔雷槌》的招數。

    這樣的話,就能徹底窺伺到其中精髓了。

    面對陳唐,黎山只不敢倚老賣老,當即做個起手式,然後第一招“勢若奔雷”,就劈了過去。

    第一次正面實戰,陳唐頗為沉靜,專心致志,視線中,黎山這一式有些慢——

    這當然只是他的感官判定。

    陳唐腳步往右邊一跳,便躲了過去。

    他跳的姿態有些怪異,並不正規,也談不上飄逸優美,整個動作看上去,顯得生澀別扭,就像……

    就像沒有練過身法輕功的人一樣……

    見狀,觀戰的吳博等人不禁露出了驚疑之色。

    按道理,一位內家人物,肯定是從外家晉升,一路突破上去的,基礎打得夯實,基本功絕對沒話說,可這位無忌……

    不過眾人只是感到些納悶,並不敢質疑。畢竟陳唐雖然跳得不好看,卻是完完全全躲開了黎山的這一招。

    黎山喝一聲,又是一招“平地驚雷”轟出。

    陳唐繼續閃避,他本就不是要與對方真打,那樣的話就露陷了;所謂“切磋”,實則是要逗得黎山把所有招數打出來,這樣他才能全盤借鑒過來。

    接連躲了五、六招後,陳唐越發淡定,騰挪閃避,步伐越發輕松自如,如同閑庭散步。每一個動作都簡練而有效,沒有任何花哨多餘的附帶動作。

    旁觀眾人,此刻再無任何懷疑,吳博長嘆一聲:“真高手也,吾輩莫能敵。”

    黎山打出最後一式“碎山擊”,但還是連陳唐的衣角都沒摸到,而一套《奔雷槌》打下來,黎山自己已經力有不逮,開始喘粗氣了。

    由始至終,陳唐沒有出過一次手。

    黎山哪裡還敢繼續“切磋”?當即收拳,面露苦笑,抱拳道:“前輩,老朽自愧不如,認輸了。”

    陳唐哈哈一笑,還了一禮:“黎館主老當益壯,承讓承讓。”

    聽了這句,黎山幾乎忍不住要爆一句粗,要不是見陳唐一臉真誠狀,還以為他是故意諷刺呢。

    陳唐笑道:“黎館主,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1 09:25
不聊齋 第六十七章:學成

    聽到“不情之請”四字,黎山便不禁眼皮一跳。

    身為老江湖,閱盡人情世故,見慣諸般險惡,對著別人,特別是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心中先入為主地便有著戒心。雖然由始到終,陳唐都沒有顯露出任何惡意,但現在要提出要求了,誰知道會索取什麼?

    黎山乾笑一聲:“前輩請講。”

    陳唐道:“我想租借勝武館的練功房,大概用兩、三天。”

    黎山一聽,眨了眨眼睛:“就這?”

    陳唐道:“是的,租金方面,現在行情多少一天?”

    黎山連忙擺手:“那練功房,前輩隨便用,吾輩武者,談什麼錢?”

    心中卻是竊喜,陳唐在武館住下,正好有機會讓付明金等人去討教些武學問題,指點幾句,可能受益無窮。即使討教不成,也得了一份人情。

    “如此,就多謝黎館主了。”

    但凡武館,除了有廣場練武之外,還有獨立的練功房,裡面設置齊備。

    這樣的地方,到外面就難找了。

    勝武館一共有三間練功房,黎山很快就安排了一間給陳唐,陳唐表示很滿意,當即開始關門演練。

    他練的,正是《六合霹靂手》和《奔雷槌》。

    有天人之氣加持,陳唐讀書的天賦突飛猛進,練武的天賦同樣不遑多讓,甚至更加恐怖。

    畢竟《善養經》,本就是武道功法來著。

    武學修煉,決定成就的,除了先天資質,後天努力之外,名師傳授,以及武學心法更為重要。

    有句話說得很好,你學的東西內容,決定了你的成長上限。

    譬如黎山他們,一輩子浸淫在《六合霹靂手》上,那就註定一輩子只能停留在外家階段,最高修煉到外家九段,就到此為止了。

    不是他們不想更進一步,而是下一階段,內家秘笈難以尋獲,接觸不到,學不到。

    陳唐也曾想過去拜師學藝,又或高價收購秘笈,但這兩條路都不容易。

    拜師不用多說,真正的名家收徒,條件嚴苛繁瑣,不知要多少考驗才能過關;至於購買秘笈,市面上確實有諸多所謂武功典籍出售,但魚目混珠,真假難辨,練起來,費時耗力,很不劃算。

    於是,陳唐乾脆找人過招,直接把對方武功招數“借鑒”過來,去蕪存菁,加以改良,糅合得更加精煉,從而變成新招。

    如此手段,只有內家九段左右的宗師級人物才能做到。

    陳唐不是宗師,卻比宗師更具潛質。

    他是真家!

    坐在練功房中,先是平心靜氣,在腦海裡把《六合霹靂手》過一遍,一招一式,半點不漏,然後對每一招式開始解剖分析,不好的地方,有破綻的地方,全部摘出來,而有個別招數,屬於多餘的,就直接扔到一邊去……

    整個過程,等於是一個解題的過程。最後得出正確的答案,便是成品。

    至於是否正確,最簡單的驗證方法,就是演練出來,施加在練功房中的假人身上,威力大小,一試便知。

    陳唐是真得沉迷了進去。

    他到學院上課,背誦各種經義文章,讀書筆記等,主要是為了科舉考試,為考而學;但對於武功一途,卻是真心的興趣所在,很是喜歡,自然投入。

    接連三天,陳唐關在練功房中,基本足不出戶,日常飲食,都是黎山派人送過來的。

    對此,勝武館上下都頗感納悶,想討教都沒機會了。

    不過黎山正好拿來做典型,教導下面的弟子學徒:“看見沒,人家前輩練功,何其勤奮刻苦?你們練一會拳,就叫苦叫累了……”

    第四天,陳唐終於出來了,依然一副面癱臉,瞧不出什麼端倪:“黎館主,多謝你的練功房,這份人情,我會記住的。”

    他是要告辭離開了。

    外家武功,雖然名堂不少,但究其本質,卻都大同小異。《六合霹靂手》與《奔雷槌》雖然稱不上是外家頂尖的招數,可頗具代表性,兩者精煉糅合之後,最後一共得出六招來,分別涵蓋了掌、拳、肘、肩等招數,所欠缺的,是指、爪、腿三大方面,要找對應的武功秘笈來,才能學到。

    既得的這六招,匯集成篇,是陳唐的第一套武功招數,簡單命名為:《六合奔雷手》。

    有了這一套武功,對陣之時,便具備了克敵制勝的手段,不再像以前那般,空得天人之氣,卻只能“無招勝有招”,完全的即興發揮,對付些不入流的閑漢武夫還行,但要是面對稍微厲害的人物,就不夠看了。

    在此之前,即使對上吳博黎山之流,陳唐都不好正面搏鬥,而是取了巧勁,又或一味躲閃,不敢輕易近身。

    現在不同了,雖然這《六合奔雷手》剛成型,還需要進一步的琢磨熟練,但主體框架都完成了,其他的,不過是時間問題。

    陳唐要告辭,黎山也不好挽留,想要請他指點下付明金等人,話到嘴邊,終是又吞了回去。畢竟陳唐已經說了,會記住這份人情。

    武者重諾,自有信義。

    雖然不知這人情什麼時候用得上,但放在這裡,總不會差的。

    送陳唐離開,返回屋中,付明金過來,稟告道:“師傅,前輩所用練功房中的三具木人,全部被打碎了!”

    黎山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前輩可是內家人物,咱們所設置的木人只能承受外家的力道打擊……”

    說到這,長嘆一聲,嘴裡喃喃道:“內家,何其難也。”

    他上了年紀,早沒了希望,即使是壯年的付明金,只怕也沒有機會晉升。

    由外入內,其中門檻,仿若天塹。

    卻說離開勝武館的陳唐,邁開大步,穿街過巷,尋個偏僻無人處,往臉上輕輕一揭,脫了無忌面孔,恢復本來的樣貌,正是一面目俊朗的書生模樣。

    他曾想過:是否要繼續找上別的武館,挑選精於指爪功夫的外家人物過招。不過轉念一想:短短時間,貪多嚼不爛,還是先浸淫透《六合奔雷手》後再說。

    屈指一算,過了五天左右,想必胡老爺那邊早已死心,不會再找上門來了。

    既然如此,那就回家去。

    他有點懷念蘇菱那丫頭做的紅燒肉和清蒸魚了。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1 09:26
不聊齋 第六十八章:驚雷

    “不矜哥,你回來了?”

    蘇菱很是驚喜。

    陳唐道:“在外面轉了一圈,沒什麼事,就提前回了。嗯,這幾天,有沒有人找我?”

    蘇菱回答道:“王甫大哥來過一次。”

    陳唐道:“好,我知道了。”

    只要不是胡老爺找,就沒事。

    回到房中,放下書篋等物,坐到書桌邊上,開始習慣性地捋一捋這幾天的收獲:

    短短數天,學成《六合奔雷手》,讓陳唐對天人之氣又有了新的認識。

    前些時候,時間精力主要集中在上課讀書方面,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五天工夫,硬是記下了陶昊做了五年的筆記,不折不扣地成為學霸級生員;

    但根據《善養經》的本身特性,其實武學上,才是它真正的用途所在。用來背誦經義文章,只算是附帶效果。

    陳唐不禁想起曾經看過的一本經典武俠,裡面有一門《小無相功》的功法,極為了得,練成之後,可隨意學到別人的武功,連赫赫有名的少林七十二絕技都能信手拈來,施展得頗為嫻熟自如,甚至還要比原版厲害一籌。

    不過《小無相功》雖然號稱“不著形相,無跡可尋”,但骨子裡,仍脫不開一個模仿的窠臼,得其形,不得其神。

    相比起來,天人之氣更勝一籌,絕非單純的模仿,而是能做到洞悉其中長短優劣,並加以精簡改良。

    天下沒有完美的武功,哪怕千錘百煉的招式,所謂的“爐火純青”,從來都是相對而言。

    好比一個小學生在班級裡獨占鰲頭,獨孤求敗,但拎出去,面對初中生,甚至高中生的話,他所掌握的知識面就只有被吊打的份。

    對於天人之氣優於《小無相功》的事,陳唐並沒覺得有什麼驕傲得意的,小說裡只是個中低武世界,他現在所處的可是妖魔亂舞的非正常世界,相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六合霹靂手》與《奔雷槌》,名字不俗,聽著很是霸氣,但充其量也就是兩門三流武功的招數。

    是招數,不是心法,內家人物,才掌握心法秘笈。

    嚴格地說,外家內家真家,與之對應的是外功、內力、真氣。

    天人之氣,就是真氣的一種。

    身懷真氣,陳唐學起武功來自是得心應手。

    最後淬煉得出的六招《六合奔雷手》,每一招,都頗為契合天人之氣的運轉施展。

    當真氣迸發,可破木斷石。

    以前沒學武功,以掌擊桌,桌子沒事,手掌生疼,主要原因便是當時不善於運用真氣。

    真氣不發,奈何?

    沒有武功招數的激發施展,真氣時靈時不靈的,好似那六脈神劍,很不穩定。

    不過陳唐目前養出的天人之氣甚為弱小,一天下來,擊發不得多次,一、兩發後,身體便如同被掏空,很是疲倦了。

    有了武功配套,接下來就該提升天人之氣。但《善養經》一天一個周天,限量固定,無法提速,需要長久的時間積累。

    這個,不能投機取巧,無捷徑可走了。

    楊宏等人的橫死,讓陳唐心裡打個突,隱隱覺得有什麼大事件要發生了。

    一樁樁邪祟事故,接二連三地發生,便是最好的明證。

    這個世界,越來越不安生。

    當天下亂,鬧將起來,人在其中,逃不掉,躲不開,最好的應對辦法,便是提高己身實力。

    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而人生最大的錯覺,就是總覺得有很多選擇。

    但其實,很多時候,你的前面,就只有一條路,一個選擇……

    是夜,夜色陰沉,潘州府郊外,方圓千里,大都一片漆黑,放眼看去,只得胡家內莊有燈火亮著,分外惹眼。

    後花園,湖中涼亭,有琴聲悠悠。

    一女坐在那兒,白衣勝雪,長發如瀑。正在撫琴彈奏,曲調清越動聽,讓人聽著,能心靜氣和,煩憂盡去。

    今晚的後花園,分外清雅,皆因那個調皮的妹妹昨天有急事,提前回家去了。

    胡家莊,本就不是她們的家,只是一處分院罷了。

    胡老爺站在岸邊上,微微閉著眼睛,很是享受的樣子。

    半響,琴聲停歇,餘音裊裊,恍若清風徐來,湖水粼粼。

    胡老爺贊嘆一聲:“大小姐,你的琴韻越來越好了。”

    這琴聲,絕非平凡,他聽著,身心好像被清泉洗過,煥然一新,精神抖擻,覺得修為都有了提升。虧得胡不喜離開了,否則的話,根本沒機會聽到這般琴聲。

    這位不喜小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於頑劣,一時半會不鬧一下,都不舒服。

    胡不悔站起來,憑欄觀望夜空,若有所思。

    今晚不見星月,亭間有燈籠映照,人美如玉,其中景致意境,筆墨難繪。

    胡老爺不敢多看,微微低著頭:“大小姐,近日來,這潘州府多有邪祟禍事,雖然不成氣候,但我這心裡,總覺不安,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胡不悔微笑道:“名斐叔,你擔心我?”

    胡老爺點點頭:“大小姐乃千金之軀,選擇在我這裡渡劫,是胡家莊上下的榮幸。但茲事重大,我總害怕夜長夢多。如今不喜小姐又回去了,少了個人,力量就單薄了幾分。”

    胡不悔神情恬然,忽道:“名斐叔,不再有夜長夢多了,因為我現在感覺,就是今夜。”

    “啊!”

    胡老爺霍然抬頭:“我立刻去叫胡老三他們過來,替大小姐護法。”

    說著,轉身急匆匆出去。

    天色越發陰沉,仿佛無盡的夜空上堆積了千萬裡的厚實雲層,一層層疊加著,垂壓下來。

    風,變得大了。

    呼呼吹起,湖泊上荷葉亂舞,湖水形成了波浪,嘩啦啦地作響。

    風吹起胡不悔的黑發,以及雪白的衣裙,她又坐到古琴前,十指修長,輕撫琴弦。

    片刻之後,琴聲再起。

    鏗鏗鏗!

    一改先前的清幽婉轉,而是一曲激昂之樂,不屈不撓,讓人聽著,心生無窮鬥志。

    這音律激發而出,充斥亭間,其聲有質,籠罩開來,狂風竟吹不進去,再無法吹亂胡不悔的長發和衣裙。

    便在此時,夜空上一道閃電掠過,猙獰若鬼爪。

    隨即驚雷炸響,震徹天地!
twu0107 發表於 2018-12-21 10:25
不聊齋 第六十九章:雷劫

    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甚為可怖。

    胡家內莊,四下周邊不知何時掛起了一圈白皮燈籠,隱隱形成一個陣勢。

    狂風呼呼之下,諸多燈籠竟紋絲不動,穩穩地掛著,照出一片燈火。

    忽有犬吠。

    “汪汪汪!”

    狗叫聲越來越多,越來越急促,霎時間,好像全莊上下所有的狗都在狂吠。

    一道身影掠上內莊墻頭,站在那兒,凝神往下觀望。

    正是胡老爺。

    很快,胡老三出現在他身邊,臉色有些緊張:“老爺,這是?”

    胡老爺神情凝重:“有人進莊了。”

    這時候,這情形之下,有不速客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胡老三手中多了一柄長槍:“我下去看看?”

    “不。”

    胡老爺當即否定了:“我們主要的任務是保護大小姐,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能離開內莊。”

    便在此時,所有的狗吠聲突然消失,半點聲息皆無,情景顯得詭異無比。

    風吹來,帶來了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胡老爺長吸口氣,取下背負的布條,打開來,亮出一柄長劍。他持劍在手,朗聲道:“何方朋友夜闖本莊,請出來一見!”

    沒有人回答,雷鳴轟轟。

    嗷嗚!

    猛地聽到一聲低吼。

    胡老爺與胡老三急轉頭看去,就見不遠處的墻頭上,一頭龐然大物躍了上來,蹲在那兒,一雙碧綠的眼睛,正冷冷地看著兩人。

    那是一頭狀若牛犢子的巨狼。

    胡老三臉色一變:“這是什麼怪物?”

    “家奴,那是家奴!”

    胡老爺呼叫起來,聲音似乎都在哆嗦。

    胡老三知道的明顯沒他多,並沒有聽明白自家老爺說的話——巨狼,怎麼是家奴?難道是有人豢養的?

    “殺!”

    胡老爺根本沒有多說,長劍一揮,直接朝著巨狼斬了過去。

    他一動,胡老三自不遲疑,長槍挑起,要與老爺並肩子上。

    一聲大吼,又有一頭巨狼不知何時潛伏到後面,淩空撲來。

    胡老三倒算沉著,長槍一點,使出一招“鳳點頭”,堪堪抵住了這頭巨狼的兇猛一擊。

    那邊胡老爺已經與第一頭出現的巨狼鬥在了一起,瞥眼看見胡老三與第二頭巨狼廝殺,心中一沉:到底來了多少家奴……

    “小翠小紅,你們快去……”

    喊聲戈然而止,就見到一條大漢施施然地從屋內走了出來。這大漢高達七尺,渾身多毛,像一尊鐵塔。兩只蒲扇般大手,一手一個,各拎著一人,拖了出來。

    瞧那兩人,正是服侍大小姐的兩名丫鬟。她們頸脖處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曲線,已經被生生捏斷了脖子,早已死去。

    這兩丫鬟,只會些粗淺功夫,死於大漢之手,沒什麼好說的。但讓胡老爺驚懼的是,對方是什麼時候進的內莊?

    “家將,果然來了一名家將!”

    胡老爺心中,有一種名叫“絕望”的情緒開始滋生。

    大漢把兩名丫鬟的屍首往地上一扔,然後盤膝坐在門口處,大馬金刀。

    牠在等待。

    “大小姐知不知道外面出了變故……”

    胡老爺心中焦急:“知道又如何?雷劫已成,她根本無法離開……只希望,她能安然渡過……但是,這家將守在門口,明顯就是等雷劫過後,再對大小姐出手的……”

    “剛渡完劫的大小姐,身子正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

    剎那間,胡老爺腦海裡思路急轉,要想出一條應對之策來。

    分心之下,差點被巨狼一爪拍中。

    “桀桀,你是我今晚的夜宵。我嗅到了你身上的氣血,很美味的樣子……”

    那巨狼開口,口吐人言。

    “可惡!”

    胡老爺手中長劍一凝,內力貫注,劍鋒寒芒熠熠,嗤的一下,斬中巨狼脊背之上。

    竟發出鐵木之音,根本斬不進去,倒削斷了一縷狼毛。

    對此胡老爺並不感意外,劍鋒之下,內勁迸發,正是一股震勁,可以穿過巨狼堅硬如甲胄的皮毛,傷到裡面的筋骨。

    “嗷嗚!”

    巨狼吃痛,搖頭擺尾,被一劍逼退開來。

    “退!”

    這一句話,是對胡老三喊的,胡老爺身影已經飛身急退,不走門口,而是繞後,直接朝著後花園方向急奔而去。

    大漢依然坐在門口處,巍然不動。似乎對胡老爺這些人的生死去向,毫不在意。

    胡老三也想退,但一前一後,被兩頭巨狼封住退路。他情知今晚無法善了,一咬牙,揮舞長槍,要拼個魚死網破。但以他的武功,面對一頭狼還能勉強支撐,面對兩頭,立刻就顯得左支右絀,難以招架了。

    “啊!”

    幾招之間,便露出破綻,被一頭狼咬住了左腿。

    狼牙如鋸,切肉斷骨,胡老三當即慘叫出聲。

    哢擦!

    重傷之下,失了分寸,右手臂又被另一頭巨狼咬住,生生一扯,咬斷開來。

    不過片刻功夫,兩頭巨狼一上一下,便把胡老三給分了屍,破腸開肚,成為了巨狼的夜宵。

    “嘖嘖,弱小的人類,只配當資糧……”

    一頭巨狼滿嘴猩紅,一邊吃,一邊說道。

    轟隆!

    夜空炸雷,驚天動地,有猙獰閃電劈下,瞧那方向目標,正是胡家內莊的後花園處。

    被雷電所震懾到,兩頭巨狼有些畏懼地舍棄了吃食,跑到大漢身邊,似乎覺得到這裡來,會安全一些。

    大漢本來兇狠的面目,此刻也開始動容,嘴裡喃喃道:“雷劫之力,果然天威難測!”

    他站起來,瞧著後花園方向,神色有點畏縮,不敢靠近。

    卻說胡老爺到了後花園院墻外,翻身躍進,疾步前往湖泊之處,走不多久,前面又是一圈白皮燈籠,燈火籠罩之下,仿佛有一扇無形的墻,把他給擋住了。

    在這裡,眺望過去,可以看見湖心涼亭。

    亭內,有窈窕身影,白衣勝雪,如同畫中人。

    胡老爺見大小姐安然無事,心中松了口氣:但他明白,現在只是剛剛開始,後面兇惡的不但有雷劫,還有守在外面的大漢和巨狼……

    兩大劫難,不知能否撐得過了。

    “脫身之後,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逃進潘州府……”

    胡老爺心中想著。

    霹靂一響,就見到一道粗大的雷電從高空落下,直落向湖心涼亭。

    雷劫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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