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凱瑟琳皇後
瑟瑟發抖的少女和目瞪口呆的我,全都看向漫不經心的景承,他嘴角的笑意讓我知道他又變成難以捉摸的瘋子。
“你這是恐嚇挾持,幹嘛要這麽做?”我震驚不已問。
“我們現在寸步難行,想要離開這裏就必須想辦法,而且你不是想著如何接近魏平海嗎。”景承用手指了指身旁少女。“這是他最大的弱點。”
我眉頭一皺目光移到少女的身上,突然反應過來:“她,她是魏平海的女兒?!”
景承並沒有回答我,轉頭笑著安慰少女:“我有些事必須和你父親面談,你也知道,他這個人不容易接近,所以想請你幫幫忙,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你怎麽知道她是魏平海的女兒?”我疑惑不解問。
景承聳聳肩波瀾不驚回答,在魏平海的檔案中他看見一張出生證明,上面只有一個名字淩晚,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記錄,魏平海的妻子叫淩悅琪,很顯然魏平海有一個沒跟他姓的女兒,這應該是魏平海不想讓人得知他還有這個女兒。
從出生證明的日期看淩晚今年應該24歲,魏平海老來得女定疼愛非凡,這從他女兒名字也能看出來,淩晚顧名思義就是晚到的賜福,可見在魏平海心裏淩晚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在檔案中警方詳細掌握了魏平海的資金流向,估計是為了防止魏平海洗錢,但魏平海在C市並沒有異常的資金流動,但卻有兩筆數目巨大的投資,其中一筆是建造並開辦私立醫院,這應該和魏平海的病情有關,他不希望自己的病情被泄露,所以直接修建醫院並且配備頂級醫療設備和超一流的醫療團隊。
而另外一筆是向C市的音樂學院註資捐贈教學樓,以魏平海的心理分析,這筆資金流向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特征,同時魏平海並不是一直住在C市,他是七年前搬到這裏,以魏平海的經濟能力如果想要治病,他可以選擇更好的居住地點,C市並不利於他就醫,要知道腎衰竭晚期就是死亡,這說明在C市有比魏平海生命還重要的事情。
我頓時恍然大悟,看向還驚恐未定的少女:“七年前你十八歲正是你上大學的時間,你考入C市音樂學院,這也是魏平海搬到C市的原因,你就是淩晚!”
少女用惶恐的呆滯代替了回答。
但我轉念一想還是有太多疑惑:“你推測出魏平海有女兒並且就在C市的音樂學院就讀,這些我還能理解,可這裏幾千學生,你憑什麽就如此肯定她就是淩晚,而且為什麽知道她會來沈香湖?”
“警方一直在秘密監視和跟蹤魏平海,試圖掌握他控制非法鉆石交易的證據,在檔案中讓警方奇怪的是魏平海在C市一直深居簡出,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醫院,每周三去醫院的當天下午都會來音樂學院的沈香湖坐一會兒,但從來沒發現他與任何人交談。”景承淡淡一笑回答。“他來這裏是想看見自己最珍貴的財富,越是病入膏肓越是想要多看幾眼,但為了保護這個珍寶不被外人覬覦,他只能默默的註視和聆聽。”
我也看過魏平海的檔案,但是僅僅關註了此人的生平,沒想到景承從眾多不相幹的資料中,竟然可以推測出這麽多事,這種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和分析力我自嘆不如。
“你能分析出魏平海來沈香湖是為了看到淩晚,但你又是從何知道她就是淩晚呢?”我繼續問。
“魏平海在就醫後都會來沈香湖,我來這裏本來以為可以見到他的,但估計魏平海有其他原因並沒有來,他捐贈的大樓是專門的小提琴教學樓,不難看出淩晚專攻的便是小提琴,因此淩晚一定會來這裏為魏平海演奏,所以我聽出來了。”
“聽出來?”淩晚好像都忘記自己如今被挾持,很好奇問。“你從來都沒見過我,為什麽能聽出來?”
“我之前告訴過你,對待你的小提琴要像對待情人,因為你的情人實在與眾不同。”景承笑著回答。
“有什麽不同?”淩晚一臉詫異。
“看來魏平海並沒有告訴你,你手中這把小提琴音色卓越,在G弦上擁有著絕無僅有的低音表現力,如今再頂級的制琴師也無法再打造出這樣的琴,因為制造這種琴的秘密已經隨同主人長眠地底。”景承指著淩晚拿著的小提琴說。“四個琴軸上刻有暗紅桃心,這是凱瑟琳的標誌,就是撲克牌裏的紅桃皇後,因此你這把小提琴的名字叫凱瑟琳皇後,是制琴大師斯特拉迪瓦裏的傑作,價值已經不是用錢能衡量的。”
“這是一把斯琴?!”淩晚都被震驚住,我雖然看不出這把小提琴有什麽與眾不同,但看淩晚的反應就知道不同尋常。“這是我考上音樂學院後爸送給我的琴,我只知道此琴音色的確出類拔萃,但並不知道竟然是斯琴。”
“他當然不會讓你知道,對於魏平海來說你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安全,比如你現在頭上戴著的發卡,相信也是魏平海送你的禮物。”景承淺淺一笑。
淩晚點點頭,下意識摸向粉紅色的蝴蝶發卡:“這是我十八歲生日爸送我的,難道這發卡也有名字?”
“這個真沒有,不過你就沒想過這枚蝴蝶發卡為什麽如此璀璨奪目嗎?”景承笑著問。
“我爸說是粉晶。”淩晚回答。
蝴蝶發卡由一顆顆光彩照人的飾品拼湊而成,每一顆邊緣圓潤澄明無瑕,在光線下通體明亮格外的耀眼,我想到什麽把頭探過去仔細辨認了半天,頓時瞠目結舌:“這不是粉晶!”
“這是粉鉆!”景承笑著點頭心平氣和說。“所有開創的鉆石原礦中僅有10%是粉鉆,因為稀少被譽為稀世珍寶,一顆粉鉆就已經價值不菲,這枚蝴蝶發卡全由VVS凈度的粉鉆鑲嵌而成,除了魏平海之外沒有誰清楚這枚發卡的價值,他把最稀有的珍寶送給了他自己最重要的人。”
淩晚眼裏竟然又有了崇拜,而我再一次無奈的折服,他竟然能在倉促的時間中,從一晃而過的檔案中找到從未見面的淩晚。
“你,你真的有這麽厲害?我和你同時看檔案,你就能知道淩晚的存在和怎麽找到她。”我充滿好奇多問了一句。“你到底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當然不是。”景承笑的有些意味深長,搖搖頭回答。“凱瑟琳皇後的價值在於無法模仿,單從音色是無法聽出來的,至於粉鉆發卡,那也是我們知道魏平海的事才會推斷出來,我知道她是淩晚其實沒那麽復雜。”
“那你怎麽知道的?”淩晚比我還要好奇。
“你的凱瑟琳皇後側面刻有字母符號,這是一種很古老的語言,被稱為班圖語,是非洲原始語言的分支,同時也安哥拉的通用語言,這句話翻譯過來是天賜的意思,在魏平海的心中你就是上天賜予他最珍貴的禮物。”
我苦笑一聲被他賣弄了這麽久,原來是他發現小提琴上的刻字,魏平海早年一直在安哥拉當然會懂班圖語,相信沒有人會在價值不菲的凱瑟琳皇後上刻字,除非在這個人心裏得到這把小提琴的人遠比琴本身要珍貴千倍。
就在這時校園的廣播中傳來緊急通知,抑揚頓挫的女聲正在描述和我景承的相貌特征,我變成了窮兇極惡極度危險的通緝犯,而景承被定義為從精神病院潛逃具有高度危險的病人。
淩晚來回打量我們,這個涉世未深的女生臉上竟然漸漸沒有了懼色,景承都有些不解指著我問淩晚:“他可是變態殺人狂而我是瘋子,你就不怕我們?”
“我看你們不像是壞人。”
“你怎麽就肯定我們不是壞人呢?”我被淩晚的話逗樂。
“音樂能洗滌心靈,而你在演奏沈思時忘我投入,沈思表達著愛念和沈淪的回憶,人總是充斥在自己和別人的謊言中,但音樂卻是最真實的自我體現,一個心裏有愛的人不會去傷害別人。”淩晚對景承說完後偏頭看向我一本正經說。“我不知道變態殺人狂應該是什麽樣子,可感覺應該挺酷的,但是你,你好像有些配不上變態殺人狂這麽拉風的名字。”
我揉著頭閉目長嘆一聲,在淩晚的眼裏我連當變態殺人狂的資格都沒有,景承沒忍住笑出聲:“你學音樂真是可惜了,如果學犯罪心理學,你一定是頂尖的心理側畫師。”
“為什麽要挾我爸來這裏?”淩晚聲音還是很擔心。
“因為真正的變態殺人狂正在籌劃殺掉魏平海。”我把手伸到淩晚面前。“魏平海只剩下3時,我們必須在他被殺之前抓到兇手。”
“你們可以直接告訴我爸啊!”淩晚大吃一驚。
“你根本不清楚魏平海是什麽樣的人,正常的辦法我們是無法接近他的,所以才來找你。”景承漫不經心說。
“我爸不會有事吧?”淩然憂心忡忡問。
我和景承對視一眼,一時間誰也沒有把握回答這個問題,但我又不想看見單純的淩晚為魏海平提心吊膽,在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極其矛盾的回答:“有我們在,魏平海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淩晚松了一口氣。
剩下的就是等待,我們三人並排坐在湖邊長椅上,長時間的沈默讓氣氛有些尷尬,淩晚打破了沈寂:“我爸趕過來還要一會,不如我們說點什麽。”
“你想說什麽?”景承慵懶靠在長椅上問。
“就說說你吧,一個無法遺忘過去愛戀的男人,說說那個讓你難以割舍的人。”淩晚一語中的刺中景承內心的柔軟。
我看見景承的表情漸漸落寞,思緒好像被淩晚的話牽引回過去。
“是啊,上次你說道愚者和天才的故事,後面發生了什麽你還沒說完呢。”我也有些好奇問。
景承沈默了許久,身子慢慢從長椅上直起,凝望著余輝中蕩漾的湖面,聲音變得惆悵:“我上大學時學校裏也有一個湖,我記得叫未央湖,愚者總是在周末來找我,拉著我坐在未央湖邊做著在我看來極其無聊的事……”
景承臉上又洋溢出眷戀的笑意,他亦如回到曾經的時光,向我們講述那段讓他無法割舍的羈絆。
愚者永遠都是開心的,以至於每次看見她時,愚者的臉上總是充滿了甜美的微笑,並且向他講述很多有意思的事,漸漸天才發現自己並非無所不能,一個能證明黎曼假設和詮釋量子引力以及很有可能成為諾貝爾得獎的天才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比如……
與世無爭的愛德華是如何愛上十七歲的伊莎貝拉,但因為種族的不同無法生活在一起,但愛德華又無法忘卻伊莎貝拉,也不忍心遠走高飛,只好與伊莎貝拉斷絕音信,然後……
景承用了很長時間才知道愚者說的是什麽,無法接受自己的無知,他趕在愚者下周末來之前看完了暮光之城,原本以為可以用各種宗教或者科學的理論去嘲諷愚者,但結果卻讓他感到無力。
又坐在長椅上的愚者好像已經遺忘了上周的話題,給他講述依舊是十七歲的埃琳娜,景承搞不懂為什麽每次出現令他完全茫然的新人物都是十七歲,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愚者總是不厭其煩向他有聲有色講故事,猶如她親身經歷過一般。
埃琳娜和弟弟傑裏米,努力從奪走了他們雙親的車禍中恢復過來,埃琳娜從她的家庭社交圈子裏成功獲得了一些慰藉,她最好的朋友邦妮,朋友兼對手卡羅琳,還有前男友馬特,然而傑裏米的道路要兇險的多,他試著弄明白為什麽馬特的妹妹薇姬突然與他分手,然後和他的情敵泰勒走到了一起……
景承感覺自己變的愚鈍,他又花了一個星期看完了吸血鬼日記,智商達到天才的他竟然難以分清裏面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誰愛上了誰,誰又和誰分手,然後誰又和誰在一起,他可是無法理解愚者為什麽能如此輕松的記住這一切。
好在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從愚者口中他又得知了普羅旺斯漫山遍野盛開的薰衣草花田,在玻利維亞情人牽手走過的天空之境,在懷托摩螢火蟲洞中,成千上萬的螢火蟲燦若繁星……
這些地方並沒有引起景承似乎的興趣,但他喜歡看愚者述說時的憧憬和開心,然後愚者會靠在他肩頭,兩人靜靜的坐在長椅上看著落日消失在未央湖,愚者說這是她經歷過最浪漫的事,景承聞著愚者的發香,也開始想象在天空之鏡中倒影出他們牽手的樣子,在螢火蟲洞裏看見愚者被繁星映照的笑臉。
景承漸漸發現,原來想要知道對方是否愛自己並不難,根本不需要心理分析和行為推測,愚者記得他所有的喜好,記得他任何一句隨口說出來的話。
不管在任何地方愚者都會突如其來的吻他,喜歡自拍的愚者會為他拍照,但每一次都是不經意的背影抓拍,因為愚者的心裏無時無刻都裝著他,即便是背影她也希望定格在永恒的瞬間。
愛一個人根不不需要去證明,任何細微的事都透著濃濃的愛意,景承用最復雜的方式證明了最簡單的難題,他承認和愚者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是他此生最美的回憶。
“回憶?”淩晚聽過入神。“你和那個姐姐既然相互愛著對方,為什麽要讓她成為回憶?”
“我寧願你變成愚者,至少比你成為天才開心。”我也追問下去。“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落日最後的余輝消失在天際,沈香湖被黑暗籠罩,隨即亮起的路燈中,我已經看不見景承臉上的歡愉,樹林的陰影把他吞噬其中,但我更感覺景承仿佛融入了黑暗。
我突然不敢問他曾經經歷過什麽,因為我害怕知道答案,景承的目光看向一邊,陰暗中魏平海向我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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