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怪異] 裡院 作者:豬貓獸(連載中)

 
Babcorn 2019-2-18 13:50:5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2 79076


【作者概要】:豬貓獸,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靈異 > 現代怪異

【內容簡介】:

  裡院,裡取隱藏,院取醫院。
  其前身,乃是古時太醫院。管陽間陰事,保世間安寧。
  裡院共設十院,九座境內,一座境外,和地府一同守衛著鬼門關。
  這裡的醫師,治病救人,也驅邪避鬼,甚至還會殺生……
  王曦,因為機緣巧合,一紙簡歷,投到了這裡,開始了他的新的人生……
  並且借由他的視角,向大家訴說了一個叫做“裡院”的機構,以及其中發生的波瀾壯闊的事情。
  嚴格來說,王曦只能算半個主角,真正的主角,是書名:裡院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其他作品】:無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2-18 19:0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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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4:46
第一章 生日值班

    今天是9月22號,王曦值班的日子,同時也是他的生日,大概上午11點的時候,他便向周柯撒了個謊,說家裡有事兒,看今天能不能不值班。

    老周好說話,大手一揮便點頭了,反正現在科室也閒,今天的計畫內手術也就一台,二級手術,簡單輕鬆。

    王曦想想也沒什麼可交班的,脫掉白大褂往值班室一放,便離開了科室。

    王曦今年23歲,剛參加工作,尚不能獨立值班,現跟著周柯一同值班。醫院位於蜀地剛出蜀都平原外的河陽市郊區,地理位置比較偏僻,再往北就是崇山峻嶺,周邊又多礦區,往往夜間急診較多,大多是外傷,例如高墜傷,機器壓榨傷,絞傷,蛇蟲咬傷等,值一個夜班看運氣,可能風平浪靜,也可能徹夜不眠。但王曦自從簽到科室後卻從沒遇到過夜間急診,他不得不歸功於醫院門診的同事太給力了,什麼都拿得下來。

    已經到醫院兩個月,王曦對醫院周邊並不陌生,在醫院附近找了家麵館把午飯隨便對付了就準備回到自己租的小屋。

    沒人給他過生日,除了父母外,估計也就女友記得。他只是想要個生日的由頭說服下自己偷一下午的懶。這時的他,心情不好也不壞,不文藝,有點兒矯情,總體來說,普通平凡。

    “下午的手術你一個人搞得定不?我有事兒,要先走。”說話的是柳瑗,和周柯同期進入科室的老人了,他30歲,周柯32歲。

    周柯漫不經心道:“問題不大,但差個打下手的。”

    柳瑗皺眉道:“二級手術,你還要打雜的?正好教育教育王曦啊”

    周柯怒道:“我放他假了,多個人快點兒收工,我今天值班哎!”

    “行,我陪你吧,幾點的台啊?早點兒開台行不?”柳瑗乾脆道,畢竟二人搭檔了七八年了,一直配合的不錯。

    老周想了想說:“估計懸,手術通知單上是三點,你知道的,除非是有急診,計畫內手術他們是不會提前接單子的,而且現在大中午的,那東西也不會主動現身,睡會兒吧,今天是老王負責收單子,準時的很。而且今天是常師叔親自麻醉,速度快的飛起。”

    柳瑗震驚道:“常師叔親自麻醉!?為何?那她咋不直接把手術給做了!?”

    回到出租屋,王曦首先打開電腦,沖了個澡,然後在床上盤腿坐著。

    出租屋很小,三十來平米,電腦只能放在一個小小的摺疊桌子上。然而對於他這樣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下班上網就是全部的生活了,女友考上研究生在蜀都大學就讀,平時不怎麼能見上面,晚上視頻聊聊天似乎便能讓他得到巨大的滿足。

    王曦在學校的時候成績一般,英語四級考了兩次勉強通過,在畢業時製作簡歷那刻,他才發現,自己的簡歷只用薄薄的一頁紙就能囊括,沒有得獎記錄,沒有各種資質證書,就連那張證件照上的自己,在藍底的背景下看上去也那麼一副倒霉樣子。

    往市區裡的醫院投簡歷只能是個笑話,川北醫科大的牌子說硬不硬,說軟不軟,自己本科畢業,毫無出彩之處,又不會打籃球,喝酒也不行,看上去前途很暗淡的樣子,似乎能預見自己在某個鄉鎮衛生所幹到死的樣子

    秉著有棗沒棗打一桿子的指導思想,王曦當時開始瘋狂的投簡歷,當然,只是他自己認為的瘋狂,前前後後,他就跑了五家醫院,依然無果。

    當然,以後他才明白,就算把全中國的醫院都跑遍,也沒人會招他,全中國2017年畢業的醫學生,就那麼幾個人被裡院給掛上了號,當時負責點他名的,就是一肚子壞水的周柯。

    最後,直到春季招聘會在學校召開時,作為寥寥無幾仍沒找到工作的畢業生,才找到了單位----河陽市四河區社區衛生服務中心。

    整個面試過程無比順利,對方接受他的簡歷後,王曦簡直高興得想哭,連薪酬都沒好意思多談,就簽署了三方協議

    醫院不大,門診住院部各佔一棟樓,總共三層,佔地不廣,在醫院後門附近曾經新擴建了一棟小樓,總共兩層,就是現在的精神科。當然,對剛畢業的王曦來說,憑他的專業知識和社會經驗,絲毫意識不到一個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在很多科室都不健全的情況下,為什麼會成立一個精神科,而且這個精神科居然還要做手術。也更意識不到,畢業後分到精神科以來,為什麼每次值夜班都風平浪靜,一夜睡到天亮。同樣意識不到,自己從沒在精神科實習過,為什麼會定在精神科,或許想過,也只能歸結為自己是新人,哪裡差人往哪裡塞。

    “柳大師兄,起來,開工。”周柯搖了搖柳瑗。

    “老王接單子啦?周大師兄?”柳瑗問道。

    “已經接了,咱們就快過去,總不能讓常師叔等咱們吧。”

    柳瑗起身,穿上白大褂,想了想突然換了個話題:“本來我準備了一大堆說辭給王曦的,怕他接受不了,沒想到這小子今天下午請假,你也是,直接就點頭同意了。他都到科室快兩個月了。”

    “你也知道他才來兩個月啊,什麼都不懂也正常……”周柯突然震驚道:“等等,你準備今天下午就這這個手術的機會來做學前教育啊!”

    柳瑗很自然的點頭:“機會多難得,二級手術,簡單輕鬆,也沒危險。”

    周柯回道:“柳大師兄,你不來點兒理論知識鋪墊鋪墊的嗎?我們倆同年畢業來到這兒的時候,都至少過了半年才毀的三觀啊。這麼可愛的小師弟,嚇跑了咋辦?”

    似乎回憶起當年的場景,柳瑗笑了笑,說:“沒事兒,你點過他的名,到處都掛了號的,沒別的醫院會收他。”

    “我是在說他找不到工作的事兒嗎!?”周柯和柳瑗一起走出值班室,“我的意思是怕他接受不了,你那麼急幹嘛。”

    “所以說我剛才講我準備了一大堆說辭啊,放心吧,我有輕重。”柳瑗自信滿滿。

    “不是太放心。你咋不叫他直接去停屍房過一夜呢!”老周隨意接道。

    聽到這句話,柳瑗眼睛一亮:“師兄好主意!這個比二級手術還保險,危險性為零啊。而且從川北醫科大那邊解剖室的教員回饋他在解剖室的表現很出彩啊。”

    周柯見他居然在仔細思考這個問題,說道:“我只是隨口一說,你讓他自己一個人去吧,除了練練膽子他什麼也體會不到,我們帶著去吧,就算真有什麼“東西”,你覺得我們往停屍房一站,還能有什麼“東西”讓他體會。正反都一樣,沒意義的。”

    柳瑗一聽似乎是這麼個理,沒剛才那麼興奮了,有些遺憾道:“看來還是得用上我的說辭,等下次吧。”

    周柯拍了拍柳瑗道:“放心,我有安排的,慢慢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4:46
第二章 診斷

    “你們兩個,似乎很閒嘛,快過來說下情況,我等了半天了,病歷上那麼多空白。”一道聲音從前面傳來。

    “常師叔。”

    “常師叔。”

    兩人規規矩矩的叫道,一臉乖巧。

    站在前面的,叫常玉,麻醉科主任,是他們師傅最小的一個師妹,三十來歲,別看年齡不大,但輩份高,短髮齊肩,大眼小嘴膚白,身著黑色的洗手衣,外面披著合身的束腰白大褂,腳上穿著一雙高跟鞋,走起路來滴答作響。瞧上去也就二十多歲左右,看來保養的極好。

    在裡院,穿高跟鞋的就獨常玉這一份。

    “跟著你們師傅好的不學。”常玉說道,倒也沒真生氣。

    “師叔啊,您咋親自來麻醉啊?”周柯討好地問道。

    三人繼續向著213病房走去。

    常玉沒接他話,看向柳瑗。柳瑗老老實實說道:“偷懶了,偷懶了,等會兒補上。”

    “你們師傅三十來歲的時候,已經是主任了,你們比不上他,也總得勤奮努力,師兄出去前打過招呼讓我看著你們。”常玉語重心長地說道。

    知道是師叔在嚴肅地教育自己,二人均正色,停下腳步,點頭稱是。

    未在這個話題上過多停留,柳瑗繼續說道:“3床,男性,26歲,父母雙亡,在這邊打工,只有一個還在讀初中的妹妹,兩天前在家中發病,他妹妹聯繫了街道辦幫忙送入醫院,一天前外院轉過來的,外院標準診斷是精神分裂,口服了鎮定藥後有好轉,裡院駐外院辦事處的哥們兒察覺到異常後找了個由頭送到了我們這兒。”

    “繼續。”常玉點點頭,表示在聽。

    “既然送到我們這兒,那表示肯定有問題了,患者確實存在精神分裂的一些症狀,也查到了精神疾病家族史,藥物治療有效。主要症狀還是表現為躁狂、恐懼,卻沒什麼攻擊性,不懼光,在白天時甚至還更安靜一些。晚上的話,會在病房裡自言自語,內容的話部分自洽,以威脅、求饒貫穿,無自殘表現,自洽內容主要是尋找某個地方,尋找到後,強勢方會離去。”周柯接著補充到。

    “嗯。”常玉觀察著這個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的男子,等待著下文。就目前的病史匯報來看,依然在外院的診治範圍內,所以,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之所以送過來,是因為患者曾經說過陰文。憑這一點,外院辦事處的哥們兒就給弄過來了。”周柯總結道。

    柳瑗在一旁腹誹:“抓重點就那麼難麼?”

    常玉問道;“那你們的診斷和方案是?”

    周柯回道:“按鬼上身診斷的,從病史上來看強勢方有要求,也表達了要求滿足後的結局,符合邏輯。方案的話,準備清創探查修復術。”

    常玉說:“通知單上是二級手術啊,清創探查修復只能算一級吧?”

    柳瑗小聲提醒:“師叔,全麻的話,要加一級。”

    常玉搖搖頭,說:“我知道,我想說的是一個清創探查為何要全麻?你們兩個的話,自己局麻肯定沒問題的。”

    周柯瞪了柳瑗一眼,說道:“本來我們也是準備局麻做的,但昨天下午五點的時候我和柳瑗下午查房,他當著我們的面又說了一次陰文,所以我們覺得全麻保險點兒。”

    聽到這兒,常玉稍微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神態,露出絲玩味的笑意:“有意思,在你們兩個面前都還敢說話,要不就是實力超過你們不把你們當回兒事兒,要不就是你們誤診了,還是外院的範疇,恰好無意義的自言自語形成了陰文。不過,你們覺得後者的機率有多大?”

    “我們也是秉著多請示,多匯報,多科協作,狠抓安全的宗旨,送了個全麻通知,真沒想到是您親自來,師叔。”周柯似乎覺得自己解釋的不夠,還在接著自己的上一句話說道。

    常玉揮揮手,示意不必在這件事兒上糾結:“你們做的很對,憑現在的你們,晚上就是去亂葬崗站一下,都可以至少保證一週內方圓之間的陽光明媚。這病人,不麻煩,只是有點兒怪異。”

    正在這時,躺在床上的小夥子頭轉向他們,面無表情,然後開口說話了,依然是音節不明的喃喃自語,但三人都聽真切了。

    陰文。

    “找到你們啦!”

    王曦躺在床上出神,東想想西想想,很是愜意。剛畢業的小夥子,自己突然從集體生活變成一個人生活,有一種特別滿足的**感和安全感。

    王曦的出租屋距離醫院後門步行五分鐘即可,自從定在精神科後他就從沒去過門診大樓,也沒走過前門。每天標準的三點一線生活卻愣是沒讓他過出一絲無聊和枯燥感。

    臥室既不整潔,也不是太凌亂,醫學專業書在床旁的書桌上隨意碼成一堆。擺在桌子正中翻開的,自然便是精神病學,人衛的第七版本科教材。現在的他終於體會到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句話,每天下班除了打遊戲和聊天,居然還會主動看半小時書,頗為難得。好在從去精神科上班後,病房也空蕩蕩的,沒幾個病人的樣子,每天跟在柳老師和周老師後面查查房,醫囑也不用他下,畢竟他還沒考過執業醫師資格考試。不然的話,兩位老師遲早發現自己是個草包。

    不過話說,精神科還真是閒啊,病人少,醫生也少,加上自己,一共四個,還有個主任自從他來到科室就沒見過。病曆書寫的要求簡直不要太鬆,兩個月下來也沒見病歷科的人來收病歷。

    但是如此說來,是不是工資獎金也不高啊?

    自己還有一年才能報考執業醫師,要不先考個研?考研也就比執業醫師考試多個英語和政治吧?醫學考研貌似不考令人頭痛的高等數學吧?

    算了,不想了,王曦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半,那麼睡一會兒?

    病房裡異常的安靜,柳瑗和周柯互相看了一眼,回憶著剛才常師叔的話.....

    他在常師叔面前也敢開口說陰文,那麼......

    常玉終於嚴肅起來,眉頭皺了皺,似乎有些困惑,她能感覺到,對方並不能對她構成什麼威脅,甚至可以說,就算對方是特別厲害的存在把柳瑗和周柯控制後給她下了一個套她都不介意一對三。那麼,儘管自己從進入病房後就一直收斂著自己的氣息,當面對自己這種級別的醫師時,對方為什麼沒有出於本能的天然逃避行為,反而是做出類似於挑釁行為一般的舉動呢?

    柳瑗自然不知道常玉的心理活動,仍然在常玉之前的話上做著最簡單的邏輯推理:對方連師叔也不怕!

    這次是大手術啊!!

    柳瑗試探著問道:“師叔,要不請咱裡院內科的來會診看看?”既然雙方目前還未撕破臉皮,自然我方人員越多越好。

    周柯附和道:“是啊,師叔,內科的師姐們精通符道和咒語,請過來看一眼?”

    常玉輕笑道:“沒出息的樣子,怕啦?”

    怕倒不至於,不過是真緊張,柳瑗和周柯不是沒經歷過事兒的人。有師長在,自然有種盲目的信任感和莫名其妙的自信,尤其他們這一脈,因為師傅的存在,更是可以隨意的驕傲。

    但真遇到能和師長們正面剛的存在,二人還從沒遇到過。

    見二人訕訕沒接話,常玉也就沒有繼續奚落下去。走到病人床頭,伸手摸向病人的臉。那小夥子也不拒絕,一動不動,眼神空洞地望著柳瑗二人。

    二人見常玉動作了,很自然地把手伸進了各自白大褂的右邊口袋,那裡,有著他們各自的手術刀。

    片刻後,常玉把手收回,對二人說道:“很乾淨,只有一個魂魄存在,應該是本體的,感覺不到惡意。”

    柳瑗看了看床上目光呆滯的男子,想了想,問道:“慫了?”

    常玉氣結,轉頭望向周柯,似乎要考較二人的意思。

    從常理來分析,正常情況下,一具**裡面只能存在一個完整或者破碎的魂魄,哪怕這個魂魄自己分裂出多個人格或者意識,也依然是外院的診治範圍。

    所以一個意識和一個魂魄絕對不會劃上等號的。師叔既然說探查只發現一個魂魄,那麼就有幾種可能。一是誤診,這個男子身上確實沒任何靈異事件發生,患者有人格分裂,至於陰文,用巧合來解釋。但三人不太相信這點。

    第二種可能,師叔探查錯了----這個可能......直接排除。

    第三種情況,就是柳瑗剛才所說,以常師叔的氣場,和對方發生接觸,對方立刻沉寂下來,並把身體的控制權全部返還給被上身的人。畢竟,如果用上眼科近年來開發出的隱形眼鏡來看,此時常師叔的周圍,那濃烈的生命氣息和熾熱的陽氣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人形小太陽,陰穢之物必然避之不及。

    周柯思考了一下,輕聲說出了第四種可能:“難道不是上身,是奪舍?”

    常玉自然不知道周柯在短短幾秒內分析了這麼多,但似乎對答案比較滿意。右手再次出現在臥床男子的頭上,輕輕撫摸過去,男子雙眼一閉,似是睡著了,面上蒼白之色也紅潤了一兩分。

    常玉轉頭看向柳瑗:“你該多向你周師兄學習,雖然你們二人從學校畢業時間不同,但在裡院呆的時間是沒多少差別的。”

    其實不是說柳瑗實力差,只是作為常玉看來,下一代的裡院弟子都是這般,不似當年的他們一輩人。

    她知道,這一代年輕弟子,在青春期的時候,正趕上武俠、玄幻、修仙、熱血等題材的動漫、電影、小說盛行。所以,一朝踏入裡院的大門後,很快就會滋生出自大、高人一等這些情緒,進而出現懶惰等行為,似乎覺得自己不努力也依然擁有極高的地位。

    而對於裡院近十年來的佼佼者,柳瑗和周柯自然是值得下大力氣培養的。

    對常玉來說,培養即是敲打。

    她的眼光和她師兄一樣:哪怕二人沒有任何奇遇和福緣,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踏實成長,二十年後,足夠接他們的班。

    這二人各有優缺點。周柯性子穩,腦瓜子比較靈,脾氣也好,但那脾氣都是自己給壓的,一旦爆了不知會怎樣。柳瑗天分上要高點,比較傲氣,但他卻服周柯,服常玉,服師傅,服大師兄,服好多好多人,真不知道他的傲氣可以面對的對象還能有誰,似乎僅僅是師傅的弟子這一點就讓他驕傲得不得了。但他的反應沒周柯快,而且有時喜歡出神開小差,經常沉入自己的世界後說話就容易不過腦子。

    柳瑗低頭,老老實實回道到:“是,師叔。”

    周柯在一旁幸災樂禍道:“互相學習,互相學習。”

    柳瑗也不還嘴,似乎有些不解,認真地問道:“既然是奪舍,那說明沒有恢復的可能了,是不是直接給滅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4:46
第三章 鬼打牆

    就目前的認知看來,只要確診是奪舍,那麼就可以基本判定宿主死亡了。雖然歷史上曾發生過被奪舍後依然恢復的案例,但那需要異常苛刻的條件和機緣。尤其是外院近年提出了腦死亡這一概念後,裡院針對奪舍的預後情況也就基本不存在爭議了。

    那麼在柳瑗看來,確診為奪舍後,情況自然就變了。按照鬼上身來處理的清創探查修復術也就變的不對症。但情況卻反而變的簡單了--宿主已無恢復可能,那麼也就表示可以對其進行**上的打擊了。

    清創探查還需要仔細注意保護宿主的肉身,考慮預後。而針對奪舍時則可以完全放開手腳,哪怕此刻這個人不管在外院的診斷或者世間的法律上來看依然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時,就算將其直接斬殺,在裡院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裡院,可救死,可扶傷,也殺生!

    正是因為奪舍意味著無可挽回的情況,所以,裡院針對奪舍的診斷有著非常嚴格的標準。不僅需要兩名或以上的主治醫師級別進行聯合診斷,而且要求診斷者不能隸屬於同一個科室。診斷書上必須雙簽名,且終身追責。畢竟,裡院雖然殺生,但不是草芥人命。

    通常來說,針對奪舍,裡院的標準應對就是直接消滅。屬四級手術,也就是最高級了。

    但並不是說四級手術就一定比二級手術更凶險。舉個比較極端的例子:一個普通人可能無法對付一個被鬼上身的人,但卻可以直接用一把刀刺進一個被奪舍的人的心臟。

    奪舍這個能力很多靈體都會,並不是要很厲害的靈體才能施展。但它也有一個很明顯的不足,那就是無法在短期內無限制的連續奪舍。每當施展奪舍後,靈體會變得虛弱,同時需要時間來適應新的肉身以及繼承記憶。而一旦完成上述過程,由於被奪舍者肉身依然存活,心竅內的陽氣反而使得奪舍者很多靈通不便施展。且奪舍時間越長,與肉身的聯繫就越緊密,除了非常厲害的靈體,其餘大部分靈體到最後連主動分離都無法做到,民間“借屍還魂”的傳說就是指這種情況。所以,當有靈體需要肉身來完成某些事情時,首選依然是上身,畢竟可以來去自如。

    只有某些靈體貪圖人世享樂時,才會選擇奪舍,但目標通常是高官、富豪、名人等。

    常玉搖搖頭,道:“你師兄依然錯了,這種情況很罕見,是鬼打牆。”

    鬼打牆?

    二人均一頭霧水。

    柳瑗反應稍微快些,問道;“難道我們進來時就著了道?現在看到的,包括剛才師叔您探查到的,都是假象?”

    未等常玉說話,周柯道:“應該不是假象,最基本的鬼打牆不要說師叔了,連我們都困不住,而且我能感覺到屋裡屋外的氣場是在不斷流通的,沒有形成局部死循環。”

    常玉點點頭,道:“鬼打牆是個大包圍的診斷,是沿用下來的說法,現在自然把情況分得更細,我說的鬼打牆是指這兒。”

    說著,常玉用手指了指床上男子的腦袋。

    “你們誤診很正常,這種情況確實少見。鬼打牆只針對了他的魂魄。”常玉繼續說道。

    “那這麼說從一開始就沒有鬼上身,沒有奪舍,他的身體裡一直都是本體的魂魄了?”柳瑗問道。

    常玉再次把手放在男子的頭上,男子依然沒有任何反應,異常的安靜。

    片刻後,常玉道:應該是了,我又探查了一下。確實只有一個很弱小的魂魄,我已經探查得很深了,絕無可能有其他魂魄藏匿的可能。”

    周柯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另外一個可能性:“師叔,萬一這玩意兒比您厲害太多太多呢?”說完訕訕笑了笑,生怕師叔生氣。

    常玉沒在意,輕輕說道:“一千年的道行也不行。”

    柳瑗在旁震撼地無以復加!師叔什麼實力?

    常玉看著絲毫不掩飾震驚表情的柳瑗笑道:“我們幹麻醉的,術前評估本就是強項。而且我只是指我能探查到,不是說我能降伏那種級別的存在。”

    柳瑗依然很震撼,喃喃道:“那也很強啊......”

    說話間,床上男子突然痛苦地呻吟起來,雙手緊緊地抱住頭部,眼睛緊閉,在床上不停地扭動。

    周柯和柳瑗二人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下意識都把手伸進白大褂抓住了手術刀。

    常玉沒什麼動靜,也沒阻止二人,道:“別緊張,正常反應,我剛探查時順便把他的鬼打牆解了。”

    見二人又震驚了,常玉微笑道:“這點兒出息。你們也可以的,就是破掉腦中的鬼打牆而已,回頭讓你們師傅教你們。行了,我回去了。”說著,轉頭向屋外走去。

    周柯連忙問道:“師叔!那他怎麼辦?就這樣啊?”說完,立刻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既然鬼打牆已解,現在這個男子的反應是魂魄在被困後獲得解放的一個自然反應,待其重新和肉身契合後症狀就會逐漸消失了。

    二人走向男子,輕輕抓住他的手,一股浩然的氣息源源不斷灌入男子體內。男子逐漸安靜下來,臉上痛苦的神色開始慢慢消失。

    常玉停下腳步突然說道:“記的補病歷哦,師兄明天回來了。”不等二人回答,走出了病房,高跟鞋的聲音在樓道里滴滴答答,聽上去讓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就這麼結束了?

    周柯似乎仍然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但卻說不上來。皺著眉頭苦苦思索,同時打量著房間。房間裡相當明亮,窗簾已被拉開,陽光射進來照在了男子身上,似乎感覺到陽光的溫暖,男子緩緩睜開雙眼,似乎很茫然以及疲憊,但眼神卻無比清澈。

    柳瑗見周柯不說話,說道:“值班醫生寫病歷,這是規矩。”

    周柯見他會錯意,也沒有和他爭,異常認真地說道:“師弟,你不覺得有哪裡不對麼?”

    周柯二人同時入裡院,因年齡相仿,所以,二人都喜互捧對方為師兄。但總還是有個先後的。

    見周柯稱自己師弟,柳瑗知道周柯是在很認真的談話,問道:“師兄你指什麼?”

    “我也說不上來,就感覺太簡單了。”周柯道。

    “或許是因為師叔親自出手吧,所以才那麼快,看,現在才三點半。”柳瑗道。

    見柳瑗也沒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周柯也覺得再想下去沒什麼結果,隨意施了一個安神咒,男子便又睡去了。接著按響了床頭鈴,說道:“給13床病人輸點兒糖水,查個血常規、肝腎功、電解質,記錄24小時尿量,二級護理,解除接觸隔離。”下完口頭醫囑,二人一起向外走去。

    因為還要補病歷,所以二人沒有回值班室,而是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經過護士站的時候,見到當班護士已經開始準備輸液的相關東西了,就順便坐在護士站把手寫醫囑也下了。

    當班護士看見二人,說道:“剛才常主任讓我給你們說,你們今天差點兒誤診了奪舍,是她救了你們,所以你們要請她吃飯。”

    二人哭笑不得,從一開始就是按照鬼上身處理的啊,只是在討論中談到了奪舍,這也算?但這種事兒你還能和小師叔講理去?

    護士眉開眼笑道:“誤診~了吧?”

    周柯道:“哎,沒有的事兒。行,今晚我點外賣,大家晚上吃了再走。”

    護士繼續說道:“這可不行,常主任說了,得明天。”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4:46
第四章 錯別字

    一覺醒來,已是五點半。王曦看了看窗外,發了會兒呆,接著起身。

    電腦屏幕上右下角一個大頭娃娃的頭像在不斷地跳動,王曦點開,是女友的消息:在麼?我有事兒想和你說。

    頭像已經變灰。

    王曦回覆:來了來了,下午補了個覺,什麼事呀。

    等了幾分鐘,見沒有回覆,王曦又點開了遊戲圖標,剛啟動遊戲,接著又關掉。起身走到書桌,翻起了專業書。剛坐下,又起身,去泡了個泡麵,最終才坐下看起書來。

    吃完麵,王曦一看手機,六點了。

    嗯,今天已經算看了半個小時了,收工。

    王曦正準備打遊戲,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周柯。

    “周老師啊,什麼事啊?”王曦畢竟屬於請假,有些心虛。

    周柯說道:“你可能今晚要回來值班,主任明天要回來,他習慣早上交班前就來,你不在的話印象不好。”

    王曦畢竟是剛畢業走上社會,立刻把這當作一個大危機,連忙道:“周老師,我就在醫院附近呢,馬上回來。周老師我給你帶晚飯。”

    掛掉電話,王曦立刻洗了個澡,收拾了自己一下,出門前,想了想,又去桌上把精神病學拿到手上,然後向醫院走去。

    回到科室,王曦把一瓶奶茶放到護士站,說道:“請彭老師喝的。”

    彭潔笑著打趣道:“謝謝了,真乖。”然後指了指辦公室,“周柯沒在值班室,在辦公室呢。”

    王曦走進辦公室,看到周柯仍然在伏案寫病歷,連忙過去道:“周老師,來吃晚飯了。”

    老遠就聽見腳步聲的周柯起身走來,問道:“多少錢?”

    王曦立刻擺手:“請周老師吃個晚飯,以前值班都是周老師請我。”

    周柯沒繼續爭執,坐下吃飯。

    王曦在一旁沒話找話:“周老師,現在好多醫院都是電子病歷了,就咱們還是手寫病歷,感覺......”

    周柯笑了笑:“你看看咱們醫院這條件,可能得過幾年吧。”心裡卻說:“這是不可能的事兒,裡院的病歷只能有手寫記錄。”

    的確,這是裡院的規矩,病歷只能手寫,畢竟,經裡院醫師手寫的病歷,外人看上去就是一張白紙或者其他內容。這也是裡院為了隱藏自己存在的一種手段。

    “還好病人不多,不然得寫死。”王曦說道。

    周柯一聽,心想,這種病人還能多?真當滿大街妖魔鬼怪嗎?你小子沒發現我們值班都是異常輕鬆的麼?

    “確實,還好病人不多,不然真得死。”少了個“寫”字,意思其實完全不一樣,但周柯知道王曦肯定聽不出來什麼。

    想到下午和柳瑗的對話,周柯突然問道:“來了快兩個月了,啥感覺啊?”

    王曦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還是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後周老師要多教教啊。”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說覺得這裡咋樣,這份工作如何?”周柯喝了口奶茶。

    王曦繼續撓頭道:“感覺挺輕鬆的,病人不是很多,和以前實習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哦?說說?”

    “以前在實習的那家醫院,晚上跟著值班的時候,總會遇上夜間處理病人,病床也總是滿的,還得加床。我們這兒......”王曦似乎覺得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沒事兒,大家都是同事,我和柳瑗也經常吐槽醫院呢。”周柯鼓勵道。

    “我們這兒病房空空的,晚上值班也幾乎總是一覺睡到天亮。我們醫院是不是效益不太行啊?”王曦說道。

    “......”周柯沒接話,心想這是自然,如果在轄區內遇到外院範圍內的患者,簡單的門診那邊就處理了,稍微麻煩點兒就讓轉走了。裡院在努力地塑造出一種給人的感覺,那就是這家醫院水品很差,很多疾病都處理不下來,而且科室不健全,醫師水平低下。總之,希望藉著老百姓的口口相傳,把自己的口碑降到一個莫名其妙的程度。

    當然,為了避免某些外院診治範圍內的急診患者因為錯過了最佳就診時間,相對應的,在醫院五百米外就有一家真正的醫院--河陽市第五人民醫院。真正有需要的患者,在面對選擇時,自然都會把後者作為第一選擇。而且,因為河陽市第五人民醫院的存在,裡院的門可羅雀就更發顯得合情合理。

    這也是裡院的一種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手段

    “值班也比較奇怪,你和柳老師一人值一天班,可是要隔七天才再次輪到。這點你倒是說過,說內科還有六個老師在參與輪班,可這種讓不同科室的老師來值班總覺得不保險啊。”王曦繼續說道。

    “關於這點,我們醫院比較特殊,你也知道,我們沒什麼病人,很多時候整個病房都是空著的。你還沒去過門診樓吧,那邊的住院部和我們一樣,空蕩蕩的。有些醫院的內幕以後再給你說。”周柯說道。

    王曦被勾起了興趣,覺得自己快要接觸到什麼天大的秘密似的,趕緊催到:“周老師,快說說。啥內幕啊。”

    裡院,自然不是專指精神科,整個社區醫院都是裡院。而精神科則是掩人耳目的一個說法,因為通常裡院所需要面對的對象,大部分都會表現出不同程度的精神症狀,所以,最終都會轉到精神科來。但裡院的正式編制裡沒有精神科的。而柳瑗周柯等人,是隸屬於裡院外科。

    裡院各科各司其職。內科以符道咒術見長。外科則傾向於直接戰鬥,且通常和精通靈力感知及陣法的麻醉科合作。手術室護士負責器械援助及收尾,例如在外勤時儘量降低戰鬥對周邊的影響,設置警戒線,確保手術環境安全。

    各科緊密協作,卻也不是壁壘分明。就猶如世間所有的醫院一樣,外科醫生也會處理簡單的高血壓糖尿病,內科醫生也能夠自己局麻完成動靜脈造瘻手術。

    相互之間,最基本的東西大家都會。例如安神咒這些簡直是每年的醫師資格審查必考題。

    但這些,自然還不到告訴王曦的時候。

    周柯笑道:“以後再說,我得先把病歷補完。”說完,將筷子放下,示意王曦把病歷遞過來。

    王曦低頭瞄了兩眼病歷,問道:“周老師,這個病人就是今天下午的手術病人?精神科病人還能做什麼清創啊?”

    “什麼清創啊,那是闌尾炎發了,請了外科同事來會診,不算我們科的,要不我會放你下午走?今早交班的時候說了的啊。”周柯隨意答到。

    “但是我去送手術通知單的時候看你寫的清創探查修復啊。”王曦邊說邊繼續翻道病歷,高興地說道:“這個病人有意思,周老師,我最近在看精神病學教材,裡面的案例真的挺逗的,果然歡樂多。”

    老周沒回他,在震驚中。

    這小子,能看到他寫的手術通知單和病歷裡的真實內容!

    “周老師,你看這個病人的病史中,反應出來的兩個人格,還真能編個故事。“王曦還在邊翻病歷邊說,似乎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周柯如此明顯的忽悠,“哈,周老師你寫了個錯別字,是英文,不是陰文。”

    周柯還在讚歎王曦的靈識之高,天賦甚至快趕上自己和柳瑗,聽到他這句話,今天下午的感覺到的那絲不對勁終於被抓住了!

    周柯自然不會對他解釋英文和陰文的區別,把病歷拿過來又看了遍,仔細思索著。

    是了,今天下午確實是把鬼打牆的問題解決了,甚至在常師叔的親自出手下可以說解決的很完美。病人恢復不錯,晚飯已經開始進食,甚至同意家屬探視了。

    但卻忽略了病人之前的症狀,病人兩個意識之間的對話始終沒有得到合理的解釋啊。就比如,一個病人以膽囊炎的症狀來就診,你給出了闌尾炎的診斷並把闌尾給割了,割了後病人的病卻好了。倒不是說實際生活中不存在的例子,關鍵是,總得有個原因吧。

    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們不能解釋病人之前那兩個意識對話的現象。

    同時,周柯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對一個普通人進行比較罕見的魂魄鬼打牆,目的是什麼呢?

    常師叔犯錯了?

    當然不,常主任從不犯錯。

    多年後,這句話甚至成了一句裡院的名言,威武地詮釋著常玉的彪悍。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4:47
第五章 手術

    周柯想不明白,把王曦打發到病房去看看病人的情況後,撥通柳瑗的電話,把自己的疑惑說了一遍。

    二人之中,周柯的性格是個老好人,心細,還有點兒焉兒壞焉兒壞的,但只有柳瑗知道,自己的周師兄是個暴脾氣,只是被周柯隱藏地很好,平時接人待物相當得體,說話也好商量。

    而柳瑗性格則偏傲嬌,其實對外話很少,性格有些認真。

    所以,通常是周柯更能發現問題。

    柳瑗在電話裡想了想,說:“要不問問師叔?”

    周柯否定了這個提議:“常師叔不會理會這種事兒的,她比你還傲嬌!她的觀點中,是不會太關心問題怎麼來的,她只知道自己能把問題給解決掉!你還真以為今天她稀罕聽我們那病史匯報啊?”

    “師叔應該會理。”柳瑗自己也不是太確定,只是他們這一脈天然親近,而且其實常師叔和他們年齡相差也不大。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王曦已經從病房溜躂了回來,說:“周老師,病人生命體徵平穩,沒什麼特殊的,在病房看電視,還和我閒聊了兩句。”

    見王曦已經回來,周柯和柳瑗說了句等師傅回來再說,掛掉了電話。

    “對了,繼續剛才的話題,你覺得這份工作咋樣啊?”周柯問道。

    “比較輕鬆吧,但我也知道主要是你和柳老師在忙,我基本上就是跟在後面看。不過,確實很閒啊,有時一個病人都沒有的時候我們就在辦公室閒聊一天,總覺得不是太勵志。”王曦很老實地說道,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王曦知道周柯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所以,相比柳瑗,他能夠和周柯說這些。

    周柯點點頭,心裡想起了柳瑗關於要開始讓王曦逐步瞭解裡院的事。但這種事兒不管怎麼閒聊都根本找不到一個話題切入點啊。再怎麼自然的談話到最後必然都是畫風突變啊!

    之前雖然信心滿滿地把柳瑗忽悠了過去,但那也只是為了阻止柳瑗拔苗助長的做法,其實對於怎麼一步一步把王曦引入裡院的世界,自己還真沒有一點底。不管是自己還是柳瑗,就完全沒有教書育人的經驗啊。

    現在的王曦是身在裡院不知裡院啊。

    其實這倒真的是二人想多了,如果仔細回想當年的自己,也是師傅來親自領進門的。如今他們這種憂慮只能算是瞎操心。當然,也不能全怪他們二人。這幾年,他們這一脈一個新人都沒有,突然來了一個小師弟,再加上師傅等人外出,潛意識裡二人就覺得自己便是科裡的前輩,應該做一些事兒,承擔些義務。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周柯也一邊把病歷補得七七八八足以應付交差了。

    其實一開始裡院是沒有病曆書寫要求的,可自從西醫傳入我國以及隨著統計學的發展,裡院前輩們發現規範及大量的案例非常有利於同道交流,總結經驗教訓,共同學習共同進步,當時的裡院院長就直接定下了仿照西醫書寫病歷的規矩。

    裡院的規矩很多,這一條是為數不多的可以不痛不癢偶爾違反下的。

    見老周不說話,王曦倒也不會覺得是自己說錯了話的原因,轉了個話題問:“周老師,主任明天回來了,主任凶不凶?”

    這是他比較關心的問題,實習的忙碌和到這裡工作後的輕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人都是容易耍懶的,王曦也不例外,對他來說,主任凶不凶,嚴不嚴絕對關係著自己以後的尾巴該夾多緊。

    周柯一怔,似乎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神秘地說道:“主任是個妙人。”見王曦還在直愣愣地望著自己,補充道,“凶!”

    王曦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其實從來到科室後王曦就問過一兩次我們主任去哪兒了的問題,當時柳瑗就不知道怎麼解釋,還是周柯隨口一答出差了,就把王曦打發了。

    柳瑗是個比較認真的人,一般不會撒謊,所以當時還以為會露餡兒,他已經聯想到王曦繼續問主任去幹嘛,為啥那麼久不回來,我們科室是不是有問題這麼遠去了。還是事後老周給他分析道:王曦這種問題其實就是隨口一問,並不代表他有多關心主任去哪兒了,純屬剛到科室時大家不熟的情況下的沒話找話說。他把我倆當老師,我們隨口一答他難道還有疑問。還讓柳瑗這個太過認真的性格得改改。

    似乎很滿意王曦的表情,焉兒壞的周柯繼續說道:“很凶!”

    接著,周柯立馬就意識到關於王曦的教育問題,自己和柳瑗可以完全不用管了。虧的柳瑗還認真地做了個計畫。

    正想著柳瑗,柳瑗的電話就來了,周柯心想莫非他剛才結束通話後真的較真地在思考著之前的話題,然後現在有些眉目了?

    接通電話,預想著柳瑗急不可耐且認真地語氣:師兄......周柯知道,如果柳瑗稱他為周大師兄時,肯定沒什麼事兒,如果是語氣嚴肅直接稱呼師兄,那麼他下面說的事兒通常來說就得大家斟酌著辦了。

    “師兄!”

    果然,周柯一副猜中了的得意表情,這讓一旁的王曦有些莫名其妙哦。

    不等周柯回話,柳瑗接著道:“我馬上到科室,師傅和師兄今晚就回來,師兄讓我們準備下手術室,等下有手術!他們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左右到。”

    柳瑗說的很急,但周柯也聽懂了,知道他一句話裡的兩個師兄第一個指自己,第二個指的是大師兄,這次和師傅一起外出的。

    周柯也認真起來:“什麼情況,嚴重不,需要準備些什麼?對方什麼存在?”

    柳瑗似乎更著急了,說道:“是師傅!師傅重傷,已經休克了!師兄現在給師傅吊著命正在往回趕!不是裡院的手術,是真正的外科手術!你快啊!”柳瑗話裡都快帶著哭腔,對他來說,各位師兄是頂著天的柱子,師傅就是天。

    而現在,天似乎要塌了!

    周柯立馬站了起來,火急火燎地往外跑,他也慌了,不知道對柳瑗說什麼,大腦空白,不知道該準備些什麼,卻也不敢掛掉電話,似乎通過和柳瑗對話能夠讓他減少恐懼,然後下意識地問:“我該準備些什麼?”

    他徑直往門診大樓唯一的手術室跑去,似乎到了那裡,就會有辦法,就會知道該準備什麼。

    柳瑗沒想到周柯會問這樣的問題,也呆住了,只是一個勁地說:“師兄你快點啊,師兄你快點啊!”

    王曦見周柯接了電話後一邊往外跑一邊說著莫名其妙地話,也跟著周柯跑。

    周柯根本沒時間搭理他,沒說叫上他一起走,見他跟來,也沒說不讓他跟著。管他等會兒的畫面可能對王曦造成什麼驚嚇,屁大點兒事兒!

    周柯在前面狂奔著,一隻手舉著手機放在耳邊,兩人卻在電話裡什麼也沒說,都只能聽到對方氣喘吁吁的聲音以及呼呼的風聲。

    來到手術室門口,周柯狂按著門鈴,一邊拍打著門大叫著:“老王快開門!開門!”

    過了大概半分鐘左右,手術室的門打開,老王把臉迎了出來,詢問著什麼事。

    周柯一把擠過他,進入更衣間開始換洗手衣,一邊說道:“別關門!別關門!後面還有人!”

    老王看著王曦這個生面孔,以為周柯說的後面的人指的就是他,便又退到手術室門口的桌子後面坐著不說話了。

    王曦茫然地跟著進入了更衣室,透過更衣室另外一扇門的窗戶,看見周柯已經把手術室的燈全部打開,一個護士也睡眼惺忪地趕了過來。

    這時,背後的門又開了,柳瑗進來,看見王曦在這裡,同樣沒有和他說話,自顧自換上洗手衣衝了進去。

    王曦也只好把衣服換好,跟了進去。

    看見周柯和柳瑗二人在佈置手術台及無菌台,開各種手術包,王曦似乎覺得自己應該幫什麼忙,開口問道:“周老師......”沒等他問出來,周柯說道:“隨便找個地方呆著,別亂動。”

    見周柯語氣生硬,王曦心裡有些惴惴,立馬不說話了,站在一個角落裡拘謹得很。

    大約過了兩分鐘,二人準備完畢後,見師兄還沒帶著師傅回來,又開始急了。周柯道:“不行,我要去院門接。”

    柳瑗這時不管周柯說什麼都覺得是對的,忙說:“對對對!一起去!”

    說完,二人顧不得還穿著洗手衣,又往外跑去。

    王曦站在角落,看著他們忙前忙後,又不敢多話,現在見二人又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上。

    剛到醫院門口,就看著一行人推著一個平車急匆匆地趕來,大師兄正坐在平車上那人的身上不斷地按壓著。

    胸外按壓!?已經心臟停搏了!?

    柳瑗覺得自己的雙腿都開始抖了,痴痴地望著前方。

    大師兄一心一意在平車上面躺著的那人身上,沒瞧見二人,倒是為首一個扶著平車之人認出了兩人,道:“周老師,柳老師,手術室準備好了麼?”

    聽到問話,大師兄抬起頭,罵道:“你們兩個他媽的還在這裡幹嘛!”

    二人立刻轉身,又重新跑回手術室。

    大約一分鐘後,老王把平車推到了手術間,大師兄在平車上面就沒下來,也沒時間離手換洗手衣,一直在持續進行胸外按壓。

    柳瑗不知道大師兄按了多久,馬上過去接著按壓,把大師兄的手換了出來,周柯則把簡易呼吸器拿了過來。

    望著躺在平車上的中年男子,柳瑗這才意識到這是真的,沒人給他開玩笑,雖然大師兄平時喜歡吹牛,愛說大話,但這次,是真的啊!

    沒來得及休息,大師兄把除顫儀拿了過來,調成360焦耳,開始充電。見一旁杵著沒事做的王曦叫道:“腎上腺素2支準備,上不封頂。”

    王曦連忙答應道,卻連腎上腺素在哪裡都不知道,無頭蒼蠅一樣地到處走動。

    還好巡迴護士也聽到了,動作麻利地把藥順著在路上已經建立好的靜脈通道把藥給了進去。

    “離床!”大師兄叫道,說著根本不管柳瑗和周柯是否離開,就進行了第一次除顫。

    平車上的男子胸膛高高地挺了一下起來,接著又落了下去。

    “兩支腎上腺素!”大師兄叫道。

    “王老師,剛給了。”巡迴護士以為他沒見到她剛才推藥,小聲地說道。

    “再來!上不封頂!上不封頂!”大師兄叫道,“你,過來摸脈搏!連心電監護!”

    見這個人又開始對自己說話,王曦手腳並用地連忙來到了平車旁,還沒來得及把手搭上平車男子的大動脈,第二句“離床!”已經從這個男人的口中喊出。

    平車上的男子又一次把胸膛高高地挺起,然後又落下。

    柳瑗的心也隨著開始落入谷底,兩次除顫了,機會不多了!大師兄你這麼牛逼,這麼愛吹牛,你快把師傅救回來啊,這足夠你吹一輩子牛逼了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4:47
第六章 搶人

    似乎覺得王曦有些礙手礙腳,周柯讓他在旁邊幫著護士打下手。

    連續兩次除顫了,如果第三次都還不能把人搶回來,那就真沒什麼希望了。

    大師兄的神色開始出現慌張,手上的動作卻依然沒有絲毫抖動,做好了第三次除顫的準備。

    手術室也沒有人說話,只有柳瑗手下胸外按壓和周柯手上簡易呼吸器的聲音。

    隨著除顫儀再次充電完畢,大師兄又一次把除顫儀放在了平車男子的胸上。所有人都怔怔地望著他,充滿了某種儀式感。

    心電圖你他媽的給我跳起來啊!

    “咚”的一聲,平車男子就像之前一樣,高高地挺起自己的胸膛,然後躺下去。心電圖因為受到電擊的干擾,出現了一陣波動,最終復歸平寂,變成一條沉默的直線。

    手術室裡所有人都明白這代表了什麼,卻沒人停下手上的動作。王曦雖然和面前平車上的男子素未平生,卻也在暗自祈禱發生奇蹟。

    周柯和柳瑗已經重新就位,繼續在進行著心肺復甦。另外一個王曦不認識的男子放下了除顫儀,開始在平車男子的四肢不斷摩擦,並拿來手術室的一些布類來幫助保溫。

    沒有人放棄,腎上腺素都已經靜脈推注了十支了。心電圖上也只有因為胸外按壓才形成的圖像,完全沒有自主心律。

    十分鐘過去了。

    二十分鐘過去了。

    周柯三人在輪流換著位置,沒人能持續進行胸外按壓,體力吃不消的。

    然後,滴滴答答的聲音傳來,節奏急促。

    常玉猛地推開手術室的大門,眼睛死死地盯著平車上的男子。老練如她,瞬間就判斷出了現在的情況。她向著平車上的男子走去,似乎每挪動一步都向著她不想面對的事實接近一步。

    周柯三人之前一直在機械地重複著心肺復甦,他們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而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心肺復甦卻看上去沒什麼效果,還能怎麼辦?!

    不能停下啊,停下了師傅就真的搶不回來了啊!

    看到常玉出現,一種依賴的感覺在三人中傳開,已經心如死灰的眼中又重新閃現出光芒來。是啊,師叔來了,有師門長輩在,有比他們更大更粗的柱子在,這天,肯定塌不下來。

    常玉把手放在平車男子的臉上,兩行清淚從眼中流出:“師兄。”

    “師兄你醒醒啊......”常玉聲音很低,臉上充滿著悲傷和痛苦的表情,眼神有些恍惚和渙散。

    柳瑗見到常師叔這般,手上的動作不自主地停了下來。

    連師叔也覺得沒辦法了麼?

    接著周柯也停了下來,望著常玉。沒人想得到是這個結果。在三個小輩的認知裡,沒有師叔和師傅解決不了的事情。

    而現在師傅不能幫他們解決問題了,常師叔卻解決不了問題。

    大師兄見二人停下,不甘地繼續進行著胸外按壓,似乎只要自己按壓著,哪怕心電監護上的心電圖是因為自己的按壓才存在著的,那麼師傅就還在,就會在下一秒醒來,罵他們怎麼那麼廢,罵他們把他按痛了,罵他們把自己搶回來居然花了那麼多時間丟他的臉。

    “弼司......”常玉喃喃道。

    見到師叔叫自己,大師兄望了過去。

    他多麼希望著師叔像平常一般傲嬌地出手,三兩下解決問題然後故意露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有時,如果師傅表揚她的話,她的表情還會更淡幾分,甚至還會冷哼一聲,但誰都看得出來她的小得意。

    “你......別按了,會把師兄按疼的......”常玉聲音很低,似乎全身的力氣都已經被抽空了。

    “不,不會的,咱們師傅沒死,你們誰看得到師傅的魂魄?啊?大家都有靈識,都能看到,誰看到了!魂魄沒離體!師傅就沒死!”王弼司咆哮著,“你們兩個怎麼敢停下來!”

    “你們兩個怎麼敢停下來!”

    “你們兩個怎麼能停下來。”

    “你們兩個怎麼能停下來......”王弼司不斷地重複著,聲音也越來越小,最終他自己的手也停了下來。

    不甘心啊!

    王曦在旁呆呆的。

    這個男人在說什麼?

    魂魄?

    受刺激太大了吧?聽起來這個沒被搶救過來的人是他們的師傅,那麼,死去的是主任!!??

    雖然猜出了平車上男子的身份,但王曦其實更在意那個叫王弼司的男子後面的話。什麼叫大家都有靈識?都能看到魂魄?

    王曦似乎一點都沒有受到驚嚇的樣子。倒不是說他真有那麼大條的神經。主要是從一開始大家就在進行著緊張的搶救,雖然王曦參與程度並不高,但對於他自己來說,精神是高度緊張的。而且作為一名剛參加工作不久並沒有多少搶救經驗的醫生,這種場合他基本上連開小差的念頭都不會有,生怕犯錯誤。

    所以,儘管很在意王弼司所說的魂魄一事,但並沒有表現出害怕驚恐等情緒。

    手術室裡一片寂靜,只剩下心電監護報警的聲音,上面的一條直線如此的冰冷生硬。

    “喲!周柯!柳瑗!怎麼今晚又是你們啊!”一個男子的聲音從王曦的背後傳來。

    王曦轉頭一看,手術室角落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兩個男子,背靠著牆。相貌普通,西裝革履。看上去似乎和柳瑗他們很熟。但不知道為什麼,從他們的語氣中,王曦感覺到了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似乎他們和周圍的環境在互相排斥。不是因為他們在手術室錯誤的著裝,而是似乎他們身邊的空氣,身邊的光線,身邊的一切都讓他們顯得如此的突兀,似乎他們哪怕再低調,你也必須注意到他們。

    “呀,小常玉也在,王弼司也在啊,難怪了,難怪了,我說你們裡院搞大動作的時候非要挑我們哥倆當班的時候麼。”那個男子繼續說道。

    二人的出現打破了手術室的寂靜。但王曦能感覺得出來,這時的常玉充滿了警惕,先前的柔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的堅毅和決絕。而隨著常玉擺出的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王弼司、柳瑗和周柯三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漸漸的臉色凝重了起來,甚至連那名巡迴護士也站到了柳瑗的身後。

    看到大家這種表情,那名男子說道:“別這樣啊,這次我們哥倆保證不干擾你們的工作!絕對的!咱們什麼關係啊?都是為了工作嘛,你們忙你們的。我們今天也絕對不催。看你們今天這陣勢,想必對方來頭不小,耗時不短,如果要幫忙就招呼一聲,這沒有犯你們太醫院的規矩吧。咦?來了個新同事啊?”

    聽到這話,周柯愣了一下,然後似乎瞬間就想明白了什麼,連忙接口道:“牛哥,這以前的稱呼你咋個老改不了呢,現在叫裡院。”

    “叫了幾百上千年了,不好改,你們裡院這名字才叫幾十年啊。”被稱為牛哥的人不屑道。

    現在什麼情況,大家都不管主任了麼?

    王曦在心裡這樣想著。

    這時,王弼司和柳瑗也接著同時反應了過來。王弼司說道:“二位哥,要不迴避一下?你知道的,有些裡院的手法在二位面前不太好施展,你剛才也說了,都是為了工作嘛。回頭請哥哥們喝酒!”

    “每一個分身都請!”不等他們回答,王弼司立馬補充道。

    似乎後面這句話有些份量,另外一個一直未開口的男子說道:“當真?”

    王弼司裝出不高興的模樣道:“馬哥這就是在罵人了哈!”

    “這大師兄當的真是要得!弼司你雖然愛吹牛,但信譽很不錯的。那哥哥我們就在外面等會兒,你們完事兒了通知下就行,如果真搞不定發個信號,我們強勢介入,事後裡院那邊你們把鍋甩給我們,就說我們哥倆不守規矩就行。”似乎這次王弼司請喝酒是非常大的手筆,馬哥急忙讚歎道,完了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豪爽。

    馬哥說完,又看向常玉道:“小常玉,你有哪次給了好臉色給你馬哥的?給你說多少次了,上次說要給趙老大介紹個美女魂胚轉世的是這頭蠢牛。”

    說完,也不管常玉反應,二人向著大門漸漸隱了過去。

    他們在說什麼啊?

    他們說的話自己一個字都聽不懂啊!

    等等!這兩個人穿牆而過啊!

    王曦本來就極度緊張的神經讓他之前已經忽視過一次異常了,這次他的大腦卻再也無法忽視自己不能理解的問題,他很自然地轉向現場中他覺得最值得依賴的周柯,希望他能幫助自己。

    他大聲叫道,希望大家能注意到這兩個人的異常:“周老師!”

    “閉嘴!”常玉惡狠狠地望著他!生怕驚動了什麼。

    先前常玉雖然是場中反應最慢的人,但此時她依然從先前的對話中反應過來了:牛頭馬面是來拘魂的!但這兩個蠢蛋貌似誤會了現在的狀況!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4:47
第七章 逃離

    王曦被常玉這一吼,立刻不說話了。一方面他在驚詫於剛才所見所聽的怪現象,另一方面多年的世界觀以及現場如此多的人都讓他潛意識裡希望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非常科學的那種。

    王弼司望向最先反應過來的周柯,然後又看向常玉,幾個眼神的交換似乎就讓他們完成了交流。

    從先前的情況來看,牛頭馬面必然是帶著任務來的。因為要拘魂的對象是師傅,靈魂異常的強大,所以出動的是牛頭馬面這個級別的存在,哪怕只是他們的一個投影分身,也足以保證這種任務的完成。

    而當他們來到任務地點,發現是裡院,尤其是在場居然有那麼多熟人,陣仗很大,他們便誤認為是裡院在對比較厲害的魂魄進行著淨化任務或者說在殺人。那麼自己的任務應該就是後續任務,拘走被淨化的魂魄或者被殺死的人。

    千年來,不管裡院改了多少次名字,但和地府的合作關係一直存在,甚至因為時間太過悠長,雙方的關係很是友好。歷史上不乏二者之間聯合行動的例子。但因為有著各自的規矩,所以一般在出手前大家都會客氣地確認對方是否需要幫助。

    先前就是周柯反應最快,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配合著大師兄將話題巧妙地轉開,暫時地引開了牛頭馬面。

    那麼接下來呢?

    經過了這麼一出,除了王曦這個在狀況之外的人,眾人都是出了一身冷汗。常玉似乎又重新恢復了冷靜,鬆開了右手攥得緊緊的手術刀。先前,她已經做好拚命的準備,哪怕動手也不能讓師兄的魂魄被拘走。雖然她知道那樣做極為不智。就算成功阻止了牛頭馬面拘魂,但對目前的狀況沒有任何進一步的改善,而且還必然會驚動裡院和地府,說不定跟著來的就是牛頭馬面本尊或者裡院的其他高手。而且這樣做還會連累在場的幾個小輩,師兄這一脈幾乎瞬間就要被滅。但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師兄被拘走啊!

    剛才成功地引走牛頭馬面似乎給了眾人一點信心,開始理智地思考問題。

    但這種事和理智有半點關係麼?人死如燈滅,起死回生這種事能通過理智地思考來解決嗎?這本身就是件不理智的事情啊。

    王弼司望向常玉,做了個口型:在嗎?

    常玉明白他的意思,探知異常強大的她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說道:“留了個觸發符咒在這裡等著我們發信號。”

    見常玉示意安全,本來該開頭說話的眾人,卻又沉默了。是啊,現在還是沒辦法啊,而且,必然瞞不了多久。

    柳瑗望向周柯:“師兄你平時主意最多,快想啊。”

    周柯卻沒辦法說什麼,雖然大家都說他鬼點子多,焉兒壞焉兒壞的,但在這種事情面前,都只能稱為小聰明啊。

    “你們帶著師兄逃,去裡一院,一口咬定人還沒死,讓他們全力搶救!我留下來拖住牛頭馬面!讓老王安排直升機立刻飛渝山市。”

    見師叔拿定主意,眾人雖還有一些疑問,但卻沒有絲毫拖拉。王弼司已經開始準備再次推著平車出門,那名巡迴護士則出去叫老王。執行力可見一斑。

    出門前,王弼司轉頭對著常玉道:“師叔,我們去到裡一院,前前後後可能要一個小時,瞞不了他們那麼久的,他們一旦回來,見沒了拘魂對象,隨時可以鎖住我們,如果那時我們還在天上就......”

    常玉揮一揮手,催促道:“快走!我會爭取時間的!”

    符咒?拘魂?裡一院?什麼醫院這麼牛?這都有辦法?!

    王曦愣著了,這是在病急亂投醫都瘋了麼?她呆呆地看著常玉出神。

    常玉注意到了她,知是失言,突然想到了什麼,像打定了某種主意一般指著王曦,神色平靜地對王弼司說道:“他靈識如何!”

    王弼司知道今年科室來了個新人,這也才第一次見面,不知道常玉什麼意思,又望向了周柯,畢竟周柯和王曦已經相處了快兩月,相對熟悉一些。

    周柯立刻道:“小白一個,什麼都沒來得及教,但他能看得到懂我寫的病歷。”

    “行了,他留下!你們趕快走!我能拖到你們趕到裡一院!”

    “老牛,這都等了快半個小時了,要不咱去看一眼?雖然照規矩來說,我們不能提前拘魂,可如果萬一他們搞不定出點兒事兒,我們居然沒在現場,這性質就可大可小了。這些傢伙平時對我們可夠意思的啊。”馬面望著車水馬龍的城市道。

    “應該不會吧,有趙大哥在,小常玉在,王弼司在,柳瑗周柯也在,這陣仗,嘖嘖,趙大哥他們這一脈都快湊齊了。而且別忘了,他們選的主場就在裡院,被陣法加持了的他們都夠我們兄弟倆喝一壺的了。”牛頭想了想,還是比較放心的說道,“等著吧,這麼大的陣仗,一時半會兒就結束了才叫不正常。”

    聽到“喝”這個字,馬面笑了起來:“弼司大手筆,也是,做了這麼一票大的,裡院還能虧得了他們的。咱就不去好這個奇,看是哪個倒霉蛋被裡院盯上了,反正呆會兒拘了魂,咱直接問他就是。”

    牛頭突然想到什麼問:“剛才白頭兒讓咱來拘魂時的文書呢,拿來瞅一眼唄,看看這生猛人物的名字啊。”

    “有啥名字啊,就時間地點。估計又是被奪舍或者附身的,本體魂魄咱肯定以前都拘過一次的了。要不就是巫,他們有這種能耐。”

    “那就只有呆會兒問了,裡院事後的報告簡直不能看,經常寫的一塌糊塗,真搞不懂,其他規矩都這麼嚴,偏偏文書這一塊兒......”畢竟是在說人長短,牛頭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

    馬面也沒接茬,說道:“王弼司不會拿一般的酒糊弄咱吧?必須是他們裡院的酒啊!”相比起來,他更關心這個。

    牛頭仗義執言道:“肯定不會,咱和弼司打了多少年交道了,難得一見的妙人啊。他是愛吹牛,可應下來的事兒哪件沒辦的妥妥噹噹?文字遊戲這種事兒他不屑去做的。趙大哥有個好徒弟,後繼有人啊!嘖嘖。”

    馬面也連忙應道:“對對對,而且周柯和柳瑗也不錯,難怪稱為趙家軍,最初他們這一脈被裡院稱為趙家軍時可讓好多人看笑話啊。”

    牛頭道:“你當時也不一樣看笑話麼?”

    被懟了一下,馬面不以為意,這對千年的搭檔就是這麼過來的。

    馬面道:“就這麼十來個人就敢被裡院稱軍,這口氣大的,當時自然誰都覺得是笑話。”

    牛頭悠悠道:“現在不敢啦,誰能夠想到,原來就憑趙大哥一人,就可以稱趙家軍了。”

    直升機上,王弼司一直守在師傅身旁,死死地盯著師傅,生怕師傅的魂魄離體。周柯柳瑗則在旁邊全神警戒。

    “還有多久?聯繫好沒有?”王弼司向前面問道。

    一名裡院的後勤人員探出頭來道:“王主任,大概還有二十來分鐘,已經按您的吩咐把那套說辭給裡一院說了,但似乎沒有說服對方,不過表示讓我們先降落後再說。”

    王弼司苦笑著,時間緊迫,哪裡有這個來時間準備什麼完美的說辭,在對方看來,必然是千瘡百孔的鬼話。

    裡院管陽間陰事,但不管生死之事,這是規矩。

    要裡院起死回生,這就是在壞規矩。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他們現在還在做事,總比什麼都不干要強。

    周柯想了想問向王弼司:“師兄,師叔一人能行嗎?”畢竟對方可是牛頭馬面,而常師叔已經好多年沒有戰鬥在一線了,師傅把她給慣壞了。

    王弼司也覺得不確定:“雖然還有點兒時間給師叔擺陣法,但困不住牛頭馬面的。但對方應該不會下死手,所以師叔的性命應該無憂。”

    柳瑗卻說:“如果拖不住,師叔肯定會拚命的,原因你們都知道。”

    眾人沉默,是啊,原因大家都知道。

    “行了,差不多了,都還沒信號傳來,趙大哥他們中大獎了。就衝著弼司答應的酒,咱也該壞壞規矩去搭把手了,反正裡院的規矩又管不了我們!”馬面說道,既然先前王弼司表現的如此大方,那麼他們也就不能食言。

    牛頭表示同意:“還真難得一見,連趙大哥和小常玉聯手都花這麼久時間。咱得小心點兒,對方估計不是一般的生猛,基本上不可能是巫了,在世的巫沒這種級別的。”

    “咦?”馬面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連忙問道,“說到趙大哥,你剛才見到他了嗎?”

    牛頭一愣,道:“應該見到了吧,趙大哥的氣息我感覺到了的啊。”

    馬面也道:“嗯,我也感覺到了的,咋我不記得剛才有沒有見過他呢,他和我們說話沒有?”

    牛頭疑惑道:“應該......沒有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4:47
第八章 換命

    周柯忽然道:“那王曦呢?他被師叔留下來絕對幫不上什麼忙的啊?”剛才常玉詢問王曦靈識如何時他就十分在意這件事情。在他看來,大師兄是必須要守在師傅身邊的,那麼他和柳瑗其實可以分出一人來協助師叔,雖然師兄弟三人當時覺得加強師傅身邊的戒備是個正確的選擇,但如果常師叔那邊拖不住,他們的計畫也就失敗了,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就算王曦靈識再強,能有什麼用。猶如一個武林高手,空有一身內力,但沒有任何武功招式,能幹什麼?

    就在這時,王弼司收到了常玉打來的電話:“我感覺到他們重新向我開始移動了,你們還有多久到?”

    王弼司回道:“十多分鐘,師叔你......”王弼司不知道該怎麼說下面的話,他真的很想常玉豁出命來把牛頭馬面拖住,可卻說不出口。

    常玉似乎明白他的心意,說道:“弼司,你們只管把師兄送到裡一院,我會拖住他們的。“說完,掛掉了電話。

    柳瑗向王弼司投去詢問的眼神,王弼司道:“估計反應過來了,他們現在正往師叔那裡趕,只要師叔能撐到我們降落裡一院,就告訴師叔立刻投降。至於王曦,生死由命吧,但想來牛哥他們不會自降身份對他出手。”

    王弼司和剛來的王曦今天才第一次見面,自然沒什麼感情,他現在也沒那麼多精力來顧王曦的死活,王曦雖然入了裡院,卻還沒有正式拜入師門,所以,王弼司基本上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周柯和柳瑗畢竟和王曦一起相處了近兩月,也算相熟,自然不願王曦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受到牽連,但好在大師兄的話有那麼幾分道理,讓二人擔心減少了一些。

    三人沉默不言,這種感覺不是太好受,雖說王曦是留在幾人中實力最強大的常玉身邊,但所要面對的也是凶險,所以,三人也不知道這算不算遺棄。

    “院裡安排好了麼?周柯,我們院裡邊。”似乎怕周柯誤會,王弼司特意強調了哪個裡院。

    “老王已經將人全部疏散,現在科裡只有一個病人,是腦子裡的鬼打牆,下午常師叔才出手解決了,已經開始逐漸恢復,想必現在已經轉到外院隨便哪家醫院了吧。現在咱們裡院,活人就只有師叔和王曦了。”周柯立刻回答到。

    本來王弼司已經把話題岔開,沒想到周柯又給繞了回來。

    又是一陣沉默。

    突然,平時反應最快的周柯皺眉說道:“似乎有點兒不合規矩啊?”

    柳瑗頭都懶得轉過來,今晚折騰地夠嗆了,道:“這事兒才叫有點兒不合規矩?那咱們平時寫的病歷是不是該拿個獎了?”似乎勝利在望,柳瑗不似先前那般緊張,雖然不知道成功到達裡一院算哪門子的勝利。

    周柯轉向大師兄,認真道:“不是咱裡院的規矩,是地府的規矩。按他們的規矩來說,第一步就是核對身份,拘錯魂是大忌,但牛哥他們根本就沒有核對身份這一步,就這麼容易就被我們忽悠走,那麼......”

    王弼司神色一震,接道:“是沒有點名的拘魂!牛哥他們的通知單上只有時間地點!”

    通常來說,地府拘魂,時間地點人物都會非常精確,也必須準確。但有時,如果牽涉到需要戰鬥的拘魂,那麼可能存在變數,時間上就會有差異。但哪怕再厲的鬼魂,逃的了鬼差,逃不了牛頭馬面,就算逃過牛頭馬面的投影分身,還有別人的本尊。哪怕逆天都還是逃了,上面還有黑白二爺。

    如果是人物身份的不確定,一般就是被地府探查到的奪舍或者附身。還有就是巫,他們可以隱藏自己。但因為歷史上的原因,巫到現在幾乎已經絕跡了。

    “那師傅怎麼受傷的!?”周柯問道。從他們接到大師兄電話準備搶救到現在,其實短短兩個小時左右,因為一直在忙碌且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根本沒來得及詢問師傅受傷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師兄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說道:“我們和巫接觸了,這個把月我和師傅一直在十萬大山裡轉悠,就是為了尋找當代的巫。兩天前,對方才出現和我們碰面,但具體和師傅談了什麼,就只有師傅才知道了。至於師傅的傷,我檢查不到術法咒符的痕跡,也沒看到外傷。”

    柳瑗惡狠狠地道:“那不是他們還能是誰?他們怎麼敢!太醫院前輩們的帳他們怎麼敢算到師傅頭上!?以前太醫院能將他們打來差點斷了傳承,今天他們就不怕我們裡院把他們全給滅了!”

    王弼司看向柳瑗道:“師弟你別打岔,聽聽你周師兄想到了什麼?”

    “既然師傅最後和巫有過接觸,那麼很有可能中了一些巫的手段,所以地府的通知單上才會只有時間地點,沒有點師傅的名。”周柯道,其實從開始發現牛頭馬面沒有走核實身份這個程序就很容易推斷出來,而通過大師兄佐證師傅最後受傷的前因後果更是證實了這點。

    王弼司思考了一會兒周柯的話道:“這些事情以後再說,現在討論也沒什麼意義。現在常師叔已經準備把命豁出去來換了,我們也做好準備吧!”

    周柯柳瑗二人自是默默點頭,手術刀早就直接拿在手裡,他們連從兜裡掏手術刀這點兒時間優勢也要在意去搶了。

    “大師兄,我突然想到個不好的可能。”周柯突然又道。

    王弼司和周柯都又是做好了被震一下的準備,畢竟三人中,周柯腦子轉的最快,今晚好多問題都是他第一個反應過來。

    “可能是我想多了。也是你剛才說常師叔準備換命了才提醒了我,你們記不記得臨走前師叔問過王曦靈識如何?當時我說王曦雖然沒受過訓練,但能看懂我寫的病歷。然後師叔就把王曦留了下來。”周柯異常認真地說道。

    柳瑗和王弼司看著他,點點頭表示記得,等待著下文。

    周柯繼續道:“好,那麼另外一個問題,你們覺得常師叔是個講規矩的人嗎?”

    想著常師叔那滴答滴答的高跟鞋,柳瑗想回答不是。但轉念一想,師叔在原則性的規矩上可是從來沒出過什麼問題啊。

    王弼司皺眉道:“周柯,趕快說事!”

    周柯忙道:“常師叔不一定是個守規矩的人,但一定是個懂規矩的人!不管是我們的規矩,還是地府的規矩!那麼,只怕師叔也一樣想明白了牛頭馬面他們的拘魂是沒有點名的!”

    柳瑗有點不明白周柯的話,求助地看向大師兄。

    大師兄卻似乎明白了什麼,死死地看著周柯道:“你最好想清楚你在說些什麼,周柯!”

    周柯不敢和大師兄頂嘴,說道:“師兄,我剛才就說我可能想多了。”

    雖然聽周柯這麼說著,但王弼司的內心卻猶如驚濤駭浪一般,他也希望是周柯想多了,想著當時常師叔看向王曦的表情,似乎周柯指出的這種不好的可能非常大幾率就是真的!

    現在裡院只有常玉這個超級猛人和王曦這個戰五渣一般的小白。

    殺掉王曦這個有著高靈識的人,對常玉來說簡直不要太容易!然後把王曦的魂魄交給牛頭馬面!狸貓換太子!矇混過關或者至少再忽悠牛頭馬面一次。反正是沒點名的拘魂,一時半會兒還露不了餡兒。難怪當時師叔說能拖到他們到達裡一院。當時她就打定了這個主意!

    這個女人為了保住師傅的魂魄絕對幹得出來這種事兒!

    裡院的規矩,地府的規矩,在這事兒上,統統不如她的規矩。

    師傅,就是常玉的規矩!

    “王曦,害怕嗎?”常玉輕聲問道。

    自從周柯柳瑗他們走後,諾大的一間手術室就只有他和常玉二人。

    王曦似乎還沒緩過來,不過在他的世界觀中,主任已經算是醫院的小領導了,現在和一個領導在一起,就算害怕,也得裝一裝啊,而且對方還是一名女性。

    “常主任,有點兒,剛才那兩個人你看見最後他們......”王曦還在想著牛頭馬面穿門而出的場景。但常玉打斷了他,像是自言自語道:“也對,現在想來,之前兩小時發生在你面前的事兒也沒什麼過於恐怖的畫面。”

    王曦不知道怎麼接這話。

    常玉又問道:“你相信有鬼嗎?”

    王曦一怔,心想這是告訴我剛才那兩人是鬼麼。能穿門應該是了吧。我親眼見到的啊。剛才他們還在對話,說的是鬼的語言?周老師他們怎麼會?

    常玉繼續直接道:“剛才那兩個就是牛頭馬面。拘魂的。”

    什麼什麼?常主任你在開玩笑吧?為何我既不覺得好笑也不覺得嚇人呢?西裝革履的牛頭馬面?

    “如果你還想看,他們一會兒應該還會來,嗯,快了。”常玉見王曦的反應,以為他被嚇到了。

    “常主任,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老實說,我不是太相信,但看見他們能穿門後你再這樣說我又有點兒信了。”王曦老實說道,害怕的情緒不多,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啊!我小時候怕了那麼久的東西真的存在啊!但也沒有一上來就嚇人啊!還會笑啊!視覺上也不恐怖啊。

    “如果有時間,我其實可以給你說更多的,但這次來不及了,不過以後不用我解釋你自己就能明白的。”常玉說道。

    來單位這麼久,王曦和常主任相處不多,說的話可能不超過十句。但今晚,似乎常玉的話,卻變得多了起來。

    “你覺得我是個好人嗎?”常玉轉換話題。

    這個,常主任我和你其實完全不熟好嗎?但這個問題我除了回答是還有其他選擇麼?

    王曦回道:“常主任你都當上主任了,肯定救過很多人,肯定是好人啊。”王曦想著自己的回答中規中矩,馬屁也不至於太明顯。

    常玉似乎有些惆悵,偶爾閉上眼像在感受什麼一樣。聽到這話,卻苦笑了起來,接著問:“有會殺人的好人嗎?”

    王曦完全跟不上常玉的思維,只得答道:“如果殺的是壞人也是好人啊。”

    常玉搖搖頭,情緒有些低落道:“可如果殺的是個無辜的人呢?”

    王曦不傻,知道這話肯定有所指。但卻想偏了方向,以為剛才的牛頭馬面和常主任有關,忙安慰道:“有時為了更崇高的理想或者目標,犧牲是不可避免的。”似乎為了調節下氣氛,他補充道,“嘿嘿,常主任,這種話我都是動漫小說裡看到的。”

    “沒想到最後要你來安慰我,謝謝。”常玉把手揣進了白大褂兜裡。

    “算了,算我們欠你的,我就代他收徒了,你別叫我常主任了,叫我聲師叔吧。”常玉閉著眼,卻有兩行清淚流出。

    “師叔沒用,沒辦法了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8 14:48
第九章 不語

    周柯還在盯著王弼司,希望師兄能想通這一點,他已經把話說的夠明白了。裡院雖然殺生,但不濫殺無辜啊!而且這還是即將入門的小師弟,師叔現在看著冷靜,但做的事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裡院師門長輩殘害小輩,這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即使是師傅也不會同意的。

    裡院相殘,這種事兒就從來沒有發生過,哪怕從太醫院時代開始就是,正是因為裡院的團結,所以屹立千年不倒,甚至在地府那邊都有著很重的話語權。

    但對常玉而言,沒有師兄,她就進不了裡院。所以,她先是師兄的小師妹,然後才是裡院的常主任。

    常玉不喜歡守規矩,但裡院的規矩,長大後的常玉從來沒破過,因為師兄不喜,她便好好遵守。所以她下午看到柳瑗他們病歷沒寫都教育了二人。就算穿穿高跟鞋,她也知道這只是不太符合外院醫生的規矩,裡院不管這些的。而且穿著高跟鞋的自己,她很是喜歡呢,就是不知道師兄是否喜歡。

    可如果師兄沒了,那個小時候一本正經背著自己在裡院到處瘋跑的人沒了,那個因為自己小時調皮壞了不少規矩出來頂缸被師傅責罰的人沒了,那個因為自己在一次戰鬥中因為受了次不大不小的傷便硬是壞了自己最看重的規矩利用手中的權力把她調到麻醉科的人沒了,那個在表揚她後卻得到一聲冷哼然後想要摸摸自己的頭卻發現有小輩在場又訕訕地把手收回去的人沒了,那麼,她的天就真的塌了。

    前面說過了,師傅就是他們的天,而常玉,在這個他們裡面。

    所以,不是常玉膽小不敢拚命,而是她輸不起,她知道自己不是牛頭馬面的對手,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戰鬥過了,所擅長的還是探知和陣法。所以,為了拖住牛頭馬面,她一定會將身邊的人或物利用到極致。

    如果這一招依然被識破,不過拚命一死和師兄一同上路而已。

    正反兩方面常玉都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王弼司皺著眉頭,畢竟他們現在已經快到裡一院,只要到了,常師叔這個花招就沒有任何意義,王曦沒必要死。同樣,如果在達到裡院的前一秒,被牛頭馬面從天上給攔下......

    這個險沒人敢冒!

    王弼司忽然覺得如果常師叔真的這樣做,那麼自己一行人達到裡一院的可能性將會大大提高!他居然對這個辦法也有些贊同了!隱隱約約他希望著師叔這麼幹!

    周柯希望著大師兄想通,卻沒料到大師兄想得太通了。

    王弼司說道:“即使是那樣,我們也沒時間趕回去救他,現在哪邊更重要你分不清楚嗎?”王弼司的語氣很嚴厲,似乎他也為自己贊同師叔的做法而感到一絲愧色,卻又不願失去大義,只能通過嚴厲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羞愧。

    不是我不想救,我們現在這條件能嗎?

    周柯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刻明白了大師兄的心意,卻依然不願意放棄,難得的頂了一回嘴,有了一絲怒氣:“師兄!就打個電話的事啊!讓王曦趕快離開啊!”

    柳瑗見二人吵得莫名其妙,插話道:“二位師兄?王曦有危險?剛才大師兄你不是說牛哥他們不至於對他出手麼?我覺得是這麼個理啊!”

    王弼司沒答他話,其實他也知道常玉的做法不對,現在是拿王曦的命來拖上一拖,只要到了裡一院,人擺在那裡,總有和師傅相交好的長輩們來接手,就有那麼一絲希望。換成平時,如果拿一條命來換一絲希望,即使頂撞師叔,他也會阻止,但這次這一絲希望卻是太過沉重,甚至把弟兄幾個的命都填進去也值得啊!

    但問題是他們是離開的人,是站在岸上的人,憑什麼把別人的命運決定了,犧牲了別人的性命,自己卻還佔著大義,這種偽君子的做法連王弼司都非常不齒。柳瑗知道後肯定不會站在他這一邊。

    因為趙家軍裡,皆是君子啊!

    這一次,讓大師兄來當這個偽君子吧!

    見王弼司仍然不肯鬆口,周柯對柳瑗大聲道,似乎要把對大師兄的不滿發洩在柳瑗身上:“不是牛哥他們,是師叔要殺王曦!麻煩你反應一下!別叫我師兄!有大師兄在這裡,我沒資格當師兄!”

    這一下,即使柳瑗反應再慢,結合之前的話,也立刻想明白了先前二位師兄在吵什麼。他被震驚了,他其實也很崇拜常師叔,所以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

    柳瑗見兩位師兄還在那裡僵持著,試圖緩和氣氛道:“周師兄,萬一真是你想多了呢?”

    周柯道:“那打個電話給王曦就更沒什麼問題了,他在那裡能幫上什麼忙?”說完,又轉向王弼司,“師兄,求你了啊,就一個電話,我們趙家軍不做這樣的事啊!!”

    周柯沒說裡院,而是強調的趙家軍,他真的以這三個字為傲!哪怕死,也不能玷污這三個字啊!那麼作為大師兄的你,就更不能讓這面旗幟蒙上陰影!

    即使在激動中,周柯也聰明地在言語上耍了個花招。

    趙家軍三個字似乎讓王弼司有些動容,並沒有因為周柯之前的話而生氣,他的內心在掙扎,最後妥協了:“五分鐘!五分鐘後再打!”

    他算了一下時間,五分鐘後他們離裡一院已經很近了,可以試試。似乎這是王弼司妥協的極限,周柯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等待。柳瑗見二人不再吵,也轉過身去,繼續警戒著。

    於是又是一片寂靜。

    五分鐘後,周柯急不可耐地撥打王曦的手機,卻是一片盲音,他連忙又打常玉的電話,依舊如此。

    他呆呆地望著王弼司,道:“師叔開啟了陣法,而且應該是她最拿手的囚困大陣,萬里行......”

    世間真有雙全法?

    王曦見常玉突然流淚了,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儘管今晚發生了那麼多事兒,而且世界觀也被衝擊了一下,但他的思維短時間內依然難以轉變。

    怎麼辦?領導哭了,要不要說點兒什麼?看到領導的軟弱不太好吧,以後見面會很尷尬吧。

    所以王曦沒有理會常玉之前那古怪的要求,低下了頭不去看常玉,說道:“常主任......”卻又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

    常玉閉著眼,感覺到牛頭馬面已經很近了,最多五分鐘就會趕到,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王曦,你抬起頭來,看著我。”常玉說道。

    當時做這個決定只花了很短的時間,可這並不代表做這個決定就很輕鬆。既然自己要做惡,殺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後輩,如果還要趁其不意,她自己都受不了。

    我是死後要下地府受罪的人,王曦,你看著我,記住殺你的人,下輩子,我常玉還你!

    王曦哪裡敢抬頭,聽著常玉這種像是情侶之間對話的語言,不好意思地道:“常主任別哭啊,誒,我打個電話問問周老師他們什麼情況。”

    反正能叉開話題就叉開話題,今晚受刺激最大的是我吧,怎麼看常主任你才是瞭解所有內幕目前控制狀況的那個人吧,現在居然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後開始哭了,我完全不能順著您的思路走啊。

    說著自顧自摸出了手機,仍是沒有看向正向他走來的常玉。

    “常主任,打不通。我再試試柳老師的電話。如果柳老師的電話也打不通,那常主任您試試剛才那個王老師的電話吧。如果那個王老師的電話也打不通那可怎麼辦呢?”王曦一臉十分焦急的樣子。

    王曦說著一大通說了等於沒說的廢話,雖然完全沒有必要把這些心理活動說出來,但他總得說點兒什麼啊。他焦急周柯那邊個屁!雖說周柯他們是去救主任,但他和主任從未見過面。他現在焦急的事情在眼下!雖然低著頭,但他哪能注意不到常玉向他走來的雙腿。常主任要幹嘛啊?越來越近,場面略有些尷尬啊。怎麼化解啊?

    王曦緊張得不得了,相比起來,剛得知這個世界上有鬼這個消息都沒能讓他這麼緊張。

    常玉終於走到他身前,輕聲道:“王曦,我的名字叫常玉。”

    記住我的樣子,記住我的名字!常玉這樣想著。

    啊?常主任您這又是什麼節奏,剛開始是覺得我叫您常主任不滿意,想讓我叫您師叔,現在這意思是要更進一層,讓我直接叫你的名字了嗎?之前的話我都有在聽啊,到底是遺落了哪個環節讓我跟不上了啊。

    接著王曦感到一道銀光一閃,轉眼看去,常玉的手裡多了一把手術刀。再抬頭,看見常主任的臉,臉上還有淚痕,但卻異常的冰冷和決絕!

    現在又是什麼情況!?這女人不管什麼職業什麼級別,變臉都是這麼快的麼!我什麼話都沒說啊!

    常玉看著王曦,又看向自己手中的手術刀,似是在對王曦說,又像是在對手術刀說:“此刀,曾名不渝,後改名為不語,長十八釐米,重32.7克。跟著我做這樣的事,真的委屈你了。”

    好!有話題了!

    王曦鬆了一大口氣,連忙裝作非常好奇的表情問道:“常主任,這手術刀還有名字的呀?刀片不都是一次性的嗎?”

    常玉看著他,然後溫柔地看向手術刀,說道:“不渝和不語,我都很喜歡,對我來說,這兩個名字是一個意思。它的故事不是很長,有些簡單,可是我卻沒時間說了。”

    接著,又是一道寒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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