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20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55
第四十章 撞客(2)


看到山羊鬍老頭的影子,我心裡一咯噔,左手暗暗捏起了法印。

沒想到老頭突然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大半夜的,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一愣,這老頭居然不怕碰到我,他是人。可人的影子怎麼會是那個樣子?難道是我看花眼了?

我剛想再去看老頭的影子,他卻拉著我一邊往前走,一邊聲色俱厲道:「可讓我逮到你了,還不跟我走!」

我想甩脫他,卻聽他口中像念咒似的快速的念叨起什麼。

仔細一聽,居然像是《金剛經》之類的經文。

不怕法印,還念經,自然不會是鬼。

我心知多半是一場誤會,想解釋,但老頭走的很快,根本不給我說話的餘地。

想甩脫他,又覺得不合適,他都這麼大年紀了,萬一我一掙,他再有個磕磕絆絆,那才叫自找麻煩呢。

讓我哭笑不得的是,那個大鬍子乞丐居然就跟在我身邊,左手虛握著往前伸,就好像他也被人抓著手腕往前拉似的。

而且,他的右手還反舉在胸前,看上去和我現在抓著背包帶子的姿勢完全一樣。

山羊鬍老頭一氣把我拉到墓園門口,才放開了我,回過頭,有些氣喘吁吁地瞪著我,小聲問:「你在這兒幹嘛?」

我一時無語,該怎麼跟他解釋?

是說我睡不著,來這裡遛彎,還是實話實說:我是來抄墓碑的?

這會兒再看地上的影子,昏暗下,老頭的影子和常人一般無二,哪有兩個腦袋。

剛才一定是我看花眼了。

見我不說話,老頭瞪著眼說:「年輕人,不懂事啊!這裡能是玩的地方嗎?」

「老人家,其實我……」

大鬍子竟也跟著學:「老人家,其實我……」

「你什麼?!」老頭打斷我,目光一垂,指了指我掖在上衣兜里的紙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來這裡幹嘛。這又是跟人打賭,來抄墓碑?顯得你有膽色?」

他越說聲音越嚴厲,最後竟用力跺了跺腳,急著說:

「孩子,聽我一句,這麼大人了,得學會懂事。活人的玩笑都不能亂開,更何況是死人?」

聽他一片好意,我不禁有些慚愧,「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老人家,您是……」

對於老頭的身份,我還是有些好奇,大半夜的他怎麼會在墓園裡?

老頭又瞪了我一眼,「我還能是幹什麼的?我就是這兒看墳的!」

聽他一說,我也有點想起來了。

這是公墓陵園,自然得有人看守,墓園左邊,似乎是有兩間平房,應該是看墓園的人住的。

只是我平常基本上不會到對岸來,也沒留意過平房裡住的是什麼人。

老頭似乎是怕我還會接著『胡鬧』,又拉著我的手說,讓我別不信一些東西。

還說上次就有兩個小年輕不分輕重,玩什麼真心話大冒險輸了,半夜三更來這裡抄墓碑。結果第二天早上被發現,兩個人都昏倒在墓園裡,而且渾身一絲不掛。最嚇人的是,兩個人的衣服居然就套在旁邊的兩個墓碑上!

老頭問我知不知道那倆小青年後來怎麼樣了?

我說不知道。

「傻了!」因為加重語氣,老頭的山羊鬍子都跟著發顫,「他們那是玩出火了,遇上了撞客,被鬼附了身,傷了生魂,醫生都治不好他們!」

我聽得連連點頭。

並不是敷衍老頭,作為陰倌,我自然知道有些玩笑是萬萬開不得的。

老頭或許是有些誇張,但絕對是一番好意。又絮絮叨叨的教訓了我一番,才苦口婆心的勸我以後千萬別胡來了,等到出了事,後悔都來不及了。

見他沒有走的意思,我也是真沒轍了,只好說我以後再不會亂來,然後走出了墓園。

走出去沒多遠,回過頭,想看看老頭有沒有出來,耳邊卻忽然傳來波波頭的嘆息聲。

「唉,這老爺爺可真敬業啊,趕緊來個接班的吧,好讓老人家早點退休,過幾天清閑日子。」

我翻了個白眼,「麻煩你想事情走走腦子吧,說不定老人家就指著這份工作糊口呢。」

「麻煩你想事情走走腦子吧,說不定老人家就指著這份工作糊口呢。」

聽到這鸚鵡學舌的聲音,我差點沒一頭栽倒。

那個大鬍子乞丐,居然悄摸的還跟著我呢!

「我艹……」我忍不住嘬牙花子,「這他媽叫什麼事啊?」

「這他媽叫什麼事啊?」大鬍子掐著腰,學著我的樣子搖著頭說。

「嘿嘿,傻子永遠是最快樂的。」波波頭笑道,忽然聲音一緊,「哎呀!不行,咱們趕緊回去,還得接著找那個畫師呢!」

「回去個屁啊,這會兒回去,不還是得讓那老爺子逮著嗎?」我一直盯著呢,就沒見那老頭出來。

波波頭說:「放心吧,他已經提醒過你一次了,不會再逮你了。」

「鬼扯!」我覺得波波頭這次回來,不光有些神秘,還變得有些不著四六了。

「唉,就你這兩下子,還敢幹陰倌?你連人和鬼都分不出來,還搞個毛啊?」波波頭聲音中明顯帶著鄙夷。

「什麼?」我聽出了她話里的關竅。

「那老爺子是看墳的不假,可他已經死了,他不是人,是鬼!」

「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波波頭在我耳後吹著冷氣說道:「老爺子是好人,他就是怕那些不懂事的傢伙來這裡胡鬧,所以死了都不肯去陰司,繼續留在這裡看墳。等到有新的看墳的來接班,他才能安心走呢。」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是鬼?」

波波頭給了我肯定的回答,說一早就看出山羊鬍老頭是鬼。

我忍不住抱怨:「那你不早點告訴我?」

敢情老頭是沒有凶煞怨念的『值夜鬼』,怪不得不怕鬼靈法印呢。

「那你不早點告訴我?」大鬍子一直就在旁邊,我說一句,他就學一句,就跟我說話自帶迴音特效似的。

我特麼哭死的心都有了,怎麼就招惹上這麼一位『大仙兒』呢?

波波頭很認真的對我說:值夜鬼並不是普通的撞客,而是以幫助人為目的。幫人已經成了他們的信念,也是他們留在陽間的原因。他們已經很辛苦了,所以就算是陰司鬼差來陽世辦事,都盡量不會去給他們添麻煩。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57
第四十一章 陰倌後人


波波頭一個勁的催我,快回墓園『找人』。

老實說,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雲山霧罩的被人牽著鼻子走。

可波波頭是個例外,我和她認識並不久,但就願意為了這個逗逼女孩兒,無條件的去做一些事。

我略一猶豫,又朝著墓園走去。

到了墓園門口,正有些心虛的想要探頭看看山羊鬍老頭還在不在,突然間,就聽墓園裡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嚎!

「是那個老爺爺!」波波頭脫口驚呼。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我下意識加快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順著台階跑了一陣,不遠處亮光一閃,我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定神看去,就見一個人嘴裡咬著一束光亮,手拿紙筆,站在一個墓碑前寫畫著什麼。

是趙奇!

「混蛋!」波波頭突然悲憤的大聲罵道。

「怎麼了?」心中那種不好的感覺更加清晰,我能覺出發生了一些事,卻苦於看不到某些東西。

「他把老爺爺打傷了!」波波頭急道,「快救人!不然老爺爺就死了!」

我反應前所未有的靈敏,竟一下就聽懂了她想表達的意思。

「我看不見鬼,你指給我看!」我邊朝著亮光的位置走去。

「我看不見鬼,你指給我看!」大鬍子仍是跟在我身邊有樣學樣。

我已經顧不上管他了,徑直走到離趙奇相隔差不到三米的位置,停下了腳步。

「你跑這邊來幹什麼?」趙奇猛然回過頭,橫挑著眉毛問道。

就在他轉頭的瞬間,一陣疾風迎面而來。

我本能的眯起眼睛偏過頭,等到風吹過,轉過頭的時候,卻看到一幕近乎詭譎的場景。

本來正看著我的趙奇,不知何時變得蹲踞在一座墓碑前,正手拿紙筆在專註抄寫。

眼前一晃,一個身影像是從我身後快步走來,和我的身體交叉而過,穿過我,徑直朝前走去。

這人頭髮全白,穿著一身白色的中式褲褂,正是山羊鬍老頭。

老頭一邊急著向前,一邊壓著嗓子說:「小夥子,別亂來,快走……」

趙奇依舊蹲在墓碑前,繼續抄寫,像是壓根沒聽到山羊鬍的話。

等老頭到了跟前,他突然猛地轉過頭,眼中凶光畢露。老頭似乎被他的兇相嚇了一跳,呆了一呆,卻還是說:「孩子……」

趙奇猛一皺眉,驟然起身,用拿著筆的手把嘴裡咬著的手電筒夾了下來,對著老頭從牙縫裡迸出一個字:「滾!」

「孩子……」

老頭還要上前,冷不防趙奇突然把左手的本子往腰間一掖,對著老頭攤開了手掌:「你找死!」

他張開的手猛一攥,老頭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竟被凌空提了起來。

下一秒鐘,趙奇一聲低喝,手臂一甩,老頭就被狠狠摜在了地上!

「別惹我!」趙奇一字一頓的說了一句,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就又掏出本子,繼續抄寫起墓碑。

看神態,就好像剛才的事從沒發生過,他一直沒有別的動作一樣。

「你還愣著幹什麼?快救人啊!」波波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驚醒過來,見趙奇並沒有抄寫墓碑,而是正打著手電筒瞪著我。

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又是通過靈覺看到的幻象。

現在的趙奇絕不是趙奇!

我徹底弄清了狀況,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

白鬍子老頭是值夜鬼,他發現了趙奇,想像勸阻我一樣勸阻趙奇的『胡鬧』。

然而,此刻的『趙奇』,脾氣似乎從未有過的壞。

而且,他似乎更有著與眾不同的操縱鬼神的能力,舉手投足間,竟然硬生生把值夜鬼摔在了地上!

見我盯著他,趙奇眼珠快速的轉了轉,搖著頭說:「這些值夜鬼太煩了,給他點教訓也好。」

我怔了怔,跟著點了點頭。

「你他媽傻13啊?還不快救人?」啵啵頭破口罵道,「老爺子本身就是靠信念存在的,這一下被傷得太重了,再不救他,他會魂飛魄散的!」

「要救人,你起碼得先指給我,要救的人在哪兒!」

我低聲對波波頭回應,目光卻死盯著趙奇,沒有絲毫猶豫的說:「不管你是誰,有什麼目的,我們的合作,現在立刻終止!」

趙奇明顯一怔:「什麼意思?」

見我不說話,皺眉道:「你不想你的女人恢復如常了?」

「想!」我拱了拱腮幫子,卻又搖頭,「可我是人,不是畜生。」

趙奇又是一愣,眼神下意識轉向地面一處,「只是個值夜鬼而已……我嫌他煩,讓他別礙事嘛,我怎麼就得罪你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猛然打斷他,朝著他點著頭:「我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女人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是我的女人,不勞你費心了。從現在起,我們只有一種關係……」

我頓了頓,吐出兩字:「敵人!」

趙奇似乎又愣了愣,跟著眉頭一緊,抬起左手,用食指刮著鼻子:「你不像是蠢人啊?」

「不好意思,我從來都不聰明。」我果斷說著,緩步走到一旁,蹲下身,伸出了雙臂。

「左邊一點,手再低一點……對了,抄到腿彎了。右手再往上,對對!趕緊帶他走!」波波頭的聲音越發急切。

感覺到手臂傳來一陣冰冷,我平舉雙手直起身,最後看了趙奇一眼,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

我是陰倌。

是個看不到鬼的陰倌。

然而,我能感覺到,此刻,我懷裡正抱著一個鬼。

「為什麼會這樣?!」

我正往墓園正門的方向走,耳畔卻又傳來波波頭一驚一乍的聲音。

「先別廢話了,該怎麼救這老爺子?」我還算勉強能分出主次的。

波波頭仍似乎還趴在我背上,聲調卻是發顫:「媽呀……怎麼紅手絹還能這麼用?爺爺沒教過我啊!」

「你在說什麼?」

「他眼上被你蒙了手絹……他好像睡著了……」

波波頭聲音充滿震驚:「你居然能用紅手絹?不對!你能使用我家傳的信物,你……你是那個陰倌的後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59
第四十二章 救鬼命


我聽的一頭霧水。

那條紅手絹的確在我身上,不過一直都放在我的背包里,並沒有拿出來過啊。

為什麼波波頭卻說,手絹蒙在鬼老頭的臉上?

還有,什麼叫『那個陰倌的後人』?

鬼並不是永生不滅的存在,而是和人一樣,同樣會受傷,同樣會『死亡』。

我和趙奇公然決裂,不是因為他『身份不明』,而是他實在太過於狠毒。

對一個好心的值夜鬼尚且如此狠辣,和這樣的人合作,那和與虎謀皮有什麼區別?

我不是不相信『趙奇』有能力治好徐潔,可此時更加明白,由他來治癒徐潔,要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會像兩人口頭上說的那麼簡單。

這種代價已經不是我能不能接受的問題了。

而是……如果繼續下去,那麼我要做的事,很可能會影響我和徐潔的後半生。

當斷則斷,莫等抱憾!

「你要去哪兒?」波波頭問我。

「先回家啊!」我心說總不能把老頭送去醫院吧?

「哎呀,回個屁的家,真不知道你這陰倌是怎麼當的!」我能感覺到波波頭在我背上大搖其頭,「老爺子現在受了傷,當然是要把他送到他常待的地方嘛。那裡匯聚著他生前的氣息,會更容易讓他恢復。」

我不知道波波頭說的有沒有根據,不過事到臨頭,也只能按她說的做了。

要是活人受了傷,我學的專科知識或許還能派上用場,但現在受傷的是鬼,而且我還看不見他,那就更抓瞎了。

來到墓園旁那兩間平房外,我也不管那麼多了,一腳踹開鎖著的門,摸黑走了進去。

房裡本來漆黑一片,可剛邁進去一步,就聽斜後方傳來「吧嗒」一聲,緊跟著屋裡的燈竟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我懷中響起一聲呻吟:「哎呦……」

儘管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我還是被嚇了一跳,身子一哆嗦,差點沒放下手往後躥。

「看吧,回到自己家,老爺子的氣色好多了。」波波頭說道。

我暗翻白眼,我倒是想看,可得能看著啊?

不過這不著調的波波頭所說的貌似真有效果,我雖然看不到老頭,進屋后,卻能夠聽到他的聲音了。

「小夥子,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客氣。」想到那一剎那看到『趙奇』對老頭的兇悍,我仍有些惱火。

作為一個人,不說與人為善,對一個年過古稀,又好心好意的老人下這樣的重手……

只能說我選擇立即終止某些關係是絕對正確的。

我憑藉感覺,把自己根本看不見的山羊鬍老頭輕輕放在屋角的床上。

雖然這一路距離並不長,老頭也沒什麼分量,但因為緊張,額角還是滲出了細汗。

「現在怎麼辦?」手足無措間,我只能求助波波頭。

「現在怎麼辦?」

聽到這個聲音,我差點吐血。

那個傻不拉幾的大鬍子,居然還跟著呢!

撇開傻大鬍子不說,波波頭沒有回應我,而是又快速的念了一句我聽不懂的類似法訣咒語的話,隨即才嘆氣道:

「這算是飛來橫禍,老爺子鬼命如此,我……我也沒辦法了。」

說到最後,波波頭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什麼叫鬼命如此?」我是真急眼了。

人活一世,已經有太多的無奈和無助了,為什麼做了鬼,還要受命運擺布?

波波頭沒回答我,只是又長嘆了一聲。

然而,這時在我看來空無一物的木板床上卻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小夥子,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您說!」我忙道,儘管我看不到老人,可還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咳咳咳……」

老頭咳嗽了一陣,等到緩和下來,才接著說道:「可以的話,去幫我找幾樣東西吧。只要找到這些東西,或許還能保得住我這條老命。」

「您要找什麼?」我和波波頭異口同聲問。

跟著就見大鬍子上前一步,口氣和我一樣急切:「您要找什麼?」

我已經顧不上管這個神經病了,只是豎著耳朵聽著。

「雞鳴前,如果能找到……」

老頭又一陣咳嗽,聲音越發虛弱,「能找到這些東西,老頭子的命就算是保住了。不過……唉,這些東西哪是那麼容易找到的。孩子,這真是難為你了,要不……」

「我馬上去找!你撐住了!」不等他說完,我就急著向外跑去。

跑到河邊,朝著河面看了看,一咬牙,甩掉背包,直接蹚進了河裡。

除了公家慣常的清淤工作,這護城河就是條無人問津的野河。

也不知是誰在裡面撒了蓮子,夏日時節,這段河面上倒是有幾蓬野蓮。

這會兒剛過秋入冬,蓮花是沒了,石橋的橋洞下,卻還漂浮著幾片枯萎殘缺的荷葉。

老頭說的清楚,要他『活命』,必須要找到幾樣東西。

水中荷——便是其中之一。

城河水深,沒蹚幾步,我身子就是一沉,只能是掄開胳膊,整個人浸在水中遊了過去。

摘光所有能看得到的枯萎荷葉,心急火燎的游回岸邊,眼前的岸上,突兀的出現一雙大腳。

順著這雙腳看清這人的模樣,我差點爆粗口。

誰說大鬍子是傻子的?

他鸚鵡學舌有樣學樣不假,可丫可沒跟著我跳河,而是一直站在河邊,有些傻愣愣的看著我。

和他比起來,我特么更像傻子!

把爛唧唧的荷葉胡亂扔在桌上,再次跑出屋子,邊急著往對岸趕邊拿出手機撥號。

「嘟……嘟……」

電話接通,聽筒里傳來劉瞎子懶洋洋的聲音:「艹,本來想明天早上打給你的,你倒先打來了……」

我急著打斷他:「別廢話,你現在在哪兒?」

電話那頭頓了頓,跟著就聽瞎子說:「我剛到家,你直說有什麼事吧。」

「那正好,馬上把你家那塊泰山石送過來。」

「什麼?」瞎子像是才從夢裡驚醒,扯著調門道:「你逗我玩呢?你知道我這塊鎮宅石有多重?你要我現在搬過去?」

「是。」我眼珠急轉,果斷道:「十萬火急,水中荷、泰山石、活鬼血、陰天葵……拿來救命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0:00
第四十三章 畫骨


聽我說完,瞎子在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問:「最遲什麼時候要?」

「雞鳴五更。」

「好,我安排。」瞎子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渾身透濕,夜風一吹,忍不住連打冷顫,趕忙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水中荷、泰山石、活鬼血、陰天葵……」

「陰天葵!」我再次拿過手機,翻出了老何的號碼。

打過去,對方卻是關機。

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今晚我的腦子竟出奇的快。

老何的電話打不通,只是略一思索,就撥出了另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我劈頭便問:「怎麼才能聯繫到靜海?」

對方一窒,但很快就回答:「我現在滇南,大師就在我隔壁。」

不等我開口,聽筒里就已經隱約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別掛,我去隔壁。」

「謝了。」我稍鬆了口氣。

不得不說,和聰明人說話真的很省力氣。

王希真無疑是聰明人。

或許是醫科生的本能,遇到眼下的情況,我能想到的就只是怎麼才能最快、最有效的救人。

山羊鬍老頭說,只要找到那幾樣東西,就能保住他的鬼命。

其中水中荷、泰山石,甚至是活鬼血,都不難理解。

關鍵是陰天葵,我根本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對於這一行里未知的事物,我只能向老輩人詢問。

我最先想到的是老何,但聯繫不上這老財迷,所以跟著就想到了靜海。

靜海和尚雖然妖孽,卻無疑是除老何之外……甚至在某些事上,我感覺他比老何還要靠譜。

我沒見過靜海用手機,沒有他的聯繫方式,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對他極度崇拜的王希真。

對於王希真這個人,我並不完全了解。

不過,事實證明,我的邏輯思維沒有錯。

聽動靜,王希真明顯是已經在床上了。

他並沒有多問,而是接到電話后,立即就判斷出,我大半夜的打給他,絕對事非尋常。繼而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具效率的回饋。

只能說,任何人的成功,都絕非偶然。

「喂,什麼事兒啊?」聽筒里傳來靜海尖聲細氣的聲音,聽起來,老和尚居然還沒有睡。

「大師,有個問題請教您,什麼是陰天葵?」我直接問道。

電話那頭一頓,跟著就聽靜海直接回答道:「天葵就是例假,是婦女的經血;陰天葵就是陰年陰月陰日生辰女子的大姨媽!」

「陰年陰月陰日……」

我心一動,偏著腦袋夾著手機,發著了車子。

「嘿呦,我這兒才想起來,您怎麼就忽然改口叫我大師了呢?」靜海陰陽怪氣道,「你這是碰上事了?」

「是!」

「是!」

耳邊跟著響起一個同樣果斷的聲音。

我朝副駕駛看了一眼,已經沒心思管這個從墓園中相見,就和我『不離不棄』的傻大鬍子了。

我邊打方向盤邊向靜海問道:「鬼受了重傷,該怎麼救?」

電話那頭沉默了大約十秒鐘,跟著就聽靜海誇張的說:

「哎呦哎,知道你邪,但不會這麼邪吧?連死鬼也要救?還要用到陰天葵?嘿呦,除了陰天葵,你是不是還要找泰山石鎮方位、要水中荷遮蔽天光啊?」

我愣了愣,「是!」

我感覺找靜海真是找對了,老丫雖然妖,可誰都不能否認,在某個領域裡,他的雜學多聞絕對超越了大多數人。

我剛想再問他,真要用這些東西救人……救鬼,具體需要注意哪些事項,卻聽老和尚忽然提高了聲音問:「誰在你身邊?」

我一怔,又看了一眼副駕駛的傻大鬍子,「是個不相干的人……」

「是個不相干的人。」大鬍子朝著右側偏了偏頭,有樣學樣道。

我苦笑著搖搖頭,剛要接著說,卻聽靜海在電話那頭尖聲叫道:「快趕他下車!」

「什麼?」

「你身邊的不是人!你快趕他下車……要不然,你直接發狠招,滅了他!」靜海越說越急,聲音竟變得有些凄厲。

「怎麼……怎麼個意思?」我越發摸不著頭腦。

下意識的又看向副駕駛,卻是渾身猛一顫,差點沒把住方向盤。

原本跟著我上車,坐在副駕駛上的傻大鬍子,這會兒竟然不見了!

「喂?喂喂?!」靜海急道,「人呢?你倒是回話啊!」

「我在……」我忍不住連著倒吸冷氣。

艹他媽的,一個看不到鬼的陰倌……我這是作死呢?!

傻大鬍子居然也不是人!

我本就夠急夠亂了,可靜海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我的心直往下墜,就差連整個人跟著癱軟了。

「小子,你聽著!我要是沒猜錯,你現在自身都難保了!你被鬼纏了!」

乍一聽『被鬼纏』,我還有點想笑,但緊跟著就聽靜海的聲音更加急促:「那不是普通的鬼,那是畫匠!畫匠跟在你身邊,是在模仿你、在畫你!等到他畫出你的樣子,你就會死!」

如果電話是靜海打給我的,又或者沒有之前的經歷,我一定以為靜海是在胡說八道。

可此時此刻,聽了靜海這一番似乎無厘頭的話,我卻是渾身汗毛根都直往外冒寒氣。

我本來還以為,今晚的經歷十分的荒誕。

可細想起來,這一晚的經歷無不透露著離奇驚悚。

撇去趙奇不說。

撇去山羊鬍老頭這個值夜鬼不說……

我抄墓碑的初衷,就是為了尋找我不了解的…所謂的畫師。

畫師沒找到,卻找著一個傻子。

這傻子從一見面就開始模仿我的一言一行,實在是傻的不能再傻了。

可靜海卻告訴我:我所認為的傻子,竟然是能夠要人命的鬼!

靜海和尚平時廢話不少,可關鍵時候卻永遠能把握住重點。

他似乎從我的反應判斷出了某種情況,不等我開口就急著說:「不要說話!」

「你給我聽著,想要命,就別說話!」

「記住,畫虎畫皮難畫骨……你被畫匠纏上了,就千萬不能多話。要不然,等到他變成你……等到他畫出你的樣子,你的魂兒就會被勾走,你就會死!」

「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一股莫名的驚恐已經蔓延到了全身,我控制不住的粗喘著問,同時又一次本能的看向副駕駛。

只這一眼,我瞬間整個人都呆了。

下一秒鐘,卻見副駕駛上突兀多出的一個人,迎面朝我撲了過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0:26
第四十四章 畫匠附體


「我讓你別說話!」電話里最後傳來靜海尖利的聲音。

緊跟著車子就因為我的閃避失去控制,狠狠撞在路邊的大樹上。

我雖然沒撞傷,但也被安全帶勒得前胸和脖子生疼。

這一切都來的太快太急,前所未有的恐懼讓我根本都來不及看清狀況,本能的拿捏法印,朝著副駕駛拍了過去。

「嘭」的一聲悶響,右手卻是拍到了椅子背。

這時我才看清,副駕駛上空無一物,撲向我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我是真毛了,一把抓過背包,推開車門跑了下去。

做了這麼久的陰倌,我絕不算膽小,可這一次卻是嚇得頭髮都立起來了。

之所以嚇成這樣,是因為大鬍子消失后,後來出現撲向我的那人,已經不再是『傻大鬍子』的模樣。

這人無論樣貌還是身上的衣服,竟然都和我一樣!

『等到畫匠畫出你的樣子,他就會把你的魂勾走!』

想起靜海的話,我冷汗更是止不住往下淌。

關鍵百鬼譜和鬼靈術里,都沒有任何關於畫師又或是畫匠的記載,我根本不了解那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

我深吸了幾口氣,打開車門,在座位底下找到手機。

電話一直沒掛斷,聽筒里還傳來靜海「喂喂」的聲音。

我把手機貼在耳邊,卻一陣猶豫。

靜海讓我別再說話,可不說話,我怎麼能跟他通話?

我快速的想了想,用手指在話筒附近輕輕敲了兩下。

靜海似乎聽到了動靜,急著說道:「你先別說話,聽我說。」

跟著問道:「那傢伙還在不在你旁邊?在的話敲一下,不在就敲兩下。」

我又左右看看,除了撞壞的汽車,沒見到四周有人。

剛在手機上敲了一下,接著就聽靜海又問道:「那傢伙長什麼樣?」

我有點嘬牙花子,這讓我怎麼回答?我又不會摩斯密碼。

靜海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頓了頓,說道:

「這樣,如果他的樣子沒什麼特別,你就敲一下;如果他的樣子是你認識的,又或者和你一模一樣,你就敲兩下。」

「篤篤!」

我毫不猶豫的敲了兩下,感覺心也跟著顫動了兩下。

「唉!」

靜海一聲長嘆,「你現在可以說話了。」

聽他這麼說,我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有種更加不祥的預感。

「大師……」

我剛喊了一聲,就渾身如遭電噬般的僵住了。

我清晰的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跟著我喊道:「大師。」

這個聲音的吐字和口氣跟我完全一樣,僅僅只是比我慢了半拍,就好像是說話有迴音一樣。

更加讓我感到恐慌的是,這聲音並非是來自周圍,而是從我身後發出來的。

那個邪門的畫師,竟似乎就趴在我後背上!

我想看看那東西是不是真在我背後,卻又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被對方吹滅了肩膀上的陽火,那樣我可就真玩兒完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波波頭不是一直趴在我背上的嗎?她人呢?

「波波頭!」我脫口喊道。

「波波頭!」

身後立刻傳來那個聲音。

我一咬牙,從包里翻出陰陽刀,反手就往肩后戳。

可並沒有戳到任何東西。

「你到底是什麼人?想幹什麼?你把我朋友怎麼樣了?」我越發焦急,生怕波波頭有什麼不測。

沒人回應我,出乎意料的,那個聲音這次竟沒有再學著我說話。

電話里又傳來靜海的嘆息聲,「來不及了,他已經畫完你的形,在畫你的骨了。」

我心裡一咯噔,卻又聽靜海問道:「那傢伙跟著你多久了?」

我知道靜海這麼問必然有原因,急忙回答說,他跟了我有半個多鐘頭了。

我這樣說的時候,那個迴音般的聲音竟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靜海咦了一聲:「居然有那麼久了?」

跟著提高了調門,「你是不是傻的?跟了你那麼久,是人是鬼你分不出來?你這陰倌是怎麼當的?」

我臉一熱,恨不得用腦袋去撞樹。

咬了咬牙,對靜海說:「我的鬼眼不靈了,現在看不見鬼了。」

話一出口,我就有種詭異到匪夷所思的感覺。

沒有鬼眼,自然是不能輕易看到鬼的。

我看不見波波頭,卻先後看到了『傻大鬍子』和看守墓園的值夜鬼。

是趙奇約我去墓園抄墓碑的,發生在我身上的這一切,究竟是他的蓄意陷害,還是我自身時運低到了已經無需鬼眼就能看到『髒東西』的地步?

靜海平常完全就是個貪婪成性,廢話連篇的流氓和尚,可一遇到事,就會像變了個人似的,說話絕不繞彎子。

他並沒有問我失去鬼眼的原因,而是讓我先不用著急,他也只是在多年前接觸到一個畫匠,並不算是十分的了解。

我被畫匠纏了那麼久,人還平安活著,那鬼畫匠接近我另有目的也不一定。

他沉吟了片刻,接著直奔主題說道:「我現在也想不到辦法幫你,不過有個法子,可以暫時保住你的命。」

「什麼法子?」人沒有不怕死的,我當然不例外。

「別睡覺。」靜海的回答出乎意料,「畫匠附體,意味著他已經畫出了你的形。附在你身上,是要畫你的骨,也就是內在性格。人的性格對於鬼畫匠來說,是沒法子隱藏的。可一些潛意識的東西,就連你本人都難說的清楚,鬼畫匠也就無從入手了。可一旦你睡著了,他就會進入到你的意識當中,到時候如果他要勾你的魂,就算大羅金仙也都無能為力了。」

「操蛋玩意兒,鬼畫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幾乎快要崩潰了。

「恐怕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靜海話鋒一轉,「你剛才說要找陰天葵,是為了救鬼命吧?如果你要救的鬼對你很重要,那可要抓緊時間了。鬼體受損嚴重的話,等到雞鳴五更,就很可能回天乏術,煙消雲散了。」

一句話提醒了我,我心一橫,也不去管什麼狗屁畫匠了,直接上了車,試了試,車子居然還能發著。

電話那頭,靜海忽然莫名其妙的怪笑了兩聲。

「你笑什麼?」我聽得心裡發毛,怎麼就感覺老丫笑得這麼不厚道呢?

靜海又乾笑兩聲,「嘿嘿,我笑是因為你讓我想起了當年我遇上鬼畫匠的情形。小子,你可有得苦頭吃了。想當初,佛爺我被這邪門東西纏上,可是七天七夜都沒有合眼啊。」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0:41
第四十五章 陰天葵


「七天七夜不合眼……」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感覺脖子生疼,伸手一摸,黏糊糊的,剛才撞車的時候,我因為躲避鬼畫匠,脖子竟被安全帶的邊緣拉出一道口子。

我一陣后怕。

得虧割的不深,要是割破動脈,不用畫匠動手,我特麼就直接去找閻王爺報到了。

車撞成這樣,人也見了紅,我不禁問自己:我和那鬼老頭素昧平生,弄成這樣值得嗎?

只是略微一想,我就點了點頭,自言自語的說:

「值。就單單是沖老爺子提醒我夜裡不要去墓園的那份良善,我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魂飛魄散。」

同時我也對出手傷了老頭的趙奇更加的憎惡。

快要開到市區的時候,我才突然想到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拿起電話,想了想,撥出了潘穎的號碼。

電話接通,我問潘穎,現在醫院那邊狀況怎麼樣了。

潘穎說,傍晚季雅雲已經轉到了普通病房。現在她和竇大寶,正陪著桑嵐守著季雅雲呢。

我問她能不能幫我個忙。

「你跟我還這麼客氣幹什麼?」潘穎話音中透著好奇,「這大半夜的,你找我幫什麼忙?」

我有些難以啟齒,卻還是咬了咬嘴皮子,直接說出了要求。

電話那頭好半天沒回應,卻傳來一陣腳步聲和開門的聲音。

然後才聽到潘穎誇張的聲音:

「徐禍禍,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你居然要雲姨的……是我聽錯了?」

我的臉像是被火烤一樣,一陣陣的發燙,「你沒聽錯,我現在需要那東西救命。你趕緊幫我看看,季雅雲她……她那個來了沒有。」

掛了電話,車也已經開進了醫院。

停下車,我臉還在發熱發脹。

靜海說,陰天葵就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女子的經血。

我認識的陰女,也只有季雅雲一個了。

話說回來,接觸久了,我對季雅雲好像比對桑嵐的一些情況還要了解。

我依稀記得,季雅雲好像就是每個月的這幾天來那……那什麼。

到了病房門口,看到的,卻是陰沉著臉的桑嵐。

她咬著嘴唇走到我面前,胸口起伏劇烈,口氣跟要殺人似的:「你到底在搞什麼?你居然要潘潘對我小姨做那種事?」

聽她這麼問,我就知道事情敗露了。

我吁了口氣,剛想解釋,沒想到桑嵐突然揚起手,狠狠一個耳光扇在了我臉上。

「啪!」

我被打的一愣,見桑嵐滿是怒火的眼睛瞪得通紅,我竟忍不住猛激靈了一下。

在驛站的時候,季雅雲說她做了個關於桑嵐的噩夢,還說在陰陽鏡中看到桑嵐拿著刀,想要殺人。

就連徐潔也說,覺得桑嵐有些不對勁。

現在直面桑嵐,我竟也覺得,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至於哪兒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看著桑嵐,我不自禁有些愣怔。

「我給何尚生打過電話,他全都告訴我了!我小姨是因為你才出事的!是你把她害成這樣的,你還想怎麼樣?」

聽到桑嵐的質問,我居然打了個冷顫,感覺竟像是剛從夢裡醒過來似的。

我也顧不上想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了,咬了咬嘴皮子,直接把我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心裡卻暗罵老何,桑嵐打給他,多半是因為擔心季雅雲,病急亂投醫,這老頭怎麼嘴沒把門的,什麼都跟她說。

桑嵐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竟不顧場合,大聲吼著對我說:

「你已經差點害死我小姨了,你別再害她了!我不管你想幹什麼,從今往後,我不准你再見她!」

說著又揚起了巴掌,卻是跺了跺腳,轉身進了病房。

房門還沒合攏,一個人從門裡鑽了出來,竟是竇大寶。

他像只大老鼠精似的,抄著手,掂著腳尖走到我跟前,卻沖我使了個眼色,示意讓我跟他走。

轉過拐角,竇大寶明顯長出了口氣,「唉,桑嵐這小美女,變得越來越讓人受不了了。」

我又是一愣,居然連竇大寶都說桑嵐變了……

「也多虧潘潘了解她的性子,所以才用了這麼個調虎離山的法子。」

竇大寶邊說邊把抄在兜里的手抽了出來,將一個團成團兒的黑色垃圾袋塞到我手上,「這是你要東西。話說回來,你是怎麼知道大美女今天來事兒的?」

我反應了好一陣,才想到袋子里裝的是什麼,不由得又漲紅了臉。

說是救人,可這特麼的叫什麼破事啊。

袋子里的東西平常看到都覺得晦氣,現在居然當寶貝似的拿在手上。

我沒空跟竇大寶多解釋,讓他把他的車鑰匙給我。

竇大寶一直把我送到停車場,聽他說我才知道,潘穎一早就猜到桑嵐不肯離開季雅雲身邊,也不會同意把那麼隱私的東西拿給我。

這大背頭也是有些腦瓜筋的,竟想到這樣一條『妙計』。

她直接把我來的目的告訴了桑嵐,桑嵐在外頭等著抽我,她就趁機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這麼說,我這一巴掌挨得還不算虧。」

我自嘲的說了一句,讓竇大寶仍留在醫院幫忙照應,上了竇大寶的八手QQ,馬不停蹄的往回趕。

一路疲於奔命的回到城河街,還沒停車,就見橋頭邊停著一輛深綠色的皮卡。

「嗡……嗡……」

電話震動,我看了一眼屏幕,直接掛了電話,停好車,下車走了過去。

車窗放下來,瞎子探出頭打了個哈哈:「咱這效率還不算低吧?」

我看了一眼後車斗里超過一米五高的大石,忍不住問:「你哪兒弄的車?怎麼把石頭搬上去的?」

瞎子諱莫如深的笑了笑,「說句託大的話,咱哥們兒在風水界也算是小有名氣。遠了不說,豬鼻巷附近方圓五里,還沒有敢不給我劉炳面子的。」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借了附近一家宵夜館子的車,並且讓館子里的服務員幫忙,把家中的泰山石搬到車上的。

作為答謝,他答應事後幫飯館老闆擺個招財的風水陣。

我讓他直接把車開到對岸。

來到看守墓園的平房,剛一進門,就聽到了波波頭的聲音:「東西都找齊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0:43
第四十六章 鐵皮盒子


「你一直都在這裡?」

「對啊,你去找東西,我就在這裡照顧老爺子嘛。」

聽到波波頭的回應,我一直緊繃的神經才算稍稍鬆弛了些。

儘管感覺她回來的有些詭異,可我是真不想這小逗比再受到傷害。

「東西都找齊了?」床上傳來山羊鬍老頭的聲音,比起先前,他似乎變得更加虛弱。

現在他和波波頭一樣,對我而言,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但瞎子在收到我的通知后,顯然已經提前有了準備。

他朝著空床板看了一眼,回頭看向我:

「這老爺子好像傷得很重,他是什麼人?」

「值夜鬼!」

我走到床邊,拿出兜里的垃圾袋,看了一眼角落裡的那一堆爛荷葉,說東西都找齊了。

感覺床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挪動了一下,接著就聽老頭喃喃的說:「水中荷,泰山石……」

「泰山石就在門口。」瞎子對著我眨巴眨巴眼,「不是要搬到屋裡來吧?」

我也是一愣。

那塊泰山石可是貨真價實,是瞎子擺在家裡鎮宅的,至少得有兩三噸,我跟他兩個人可搬不動。

好在老頭的聲音傳來,說不用搬進來,泰山石是拿來鎮方位的,只要在一定距離內就好。

「陰天葵、活鬼血……」老頭聲音一頓,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活鬼血也找到了?」

我點點頭,「您就說現在該怎麼做吧。」

回答我的卻是波波頭:「我剛才已經問過老爺爺了,現在要先把活鬼血抹在他臉上,然後用陰天葵墊在身下,隔絕地氣;把水中荷蓋在他身上,隔斷日月天光。」

我眼珠轉了轉,問:「接著呢?」

「沒了!」回應我的仍是波波頭,她口氣中似乎也帶著些許疑惑,「老爺子是這麼說的,管不管用就不知道了。」

我剛要開口,瞎子突然看著一個方向問道:「要用多少活鬼血?只是遮蔽靈台嗎?」

「不行,至少得抹滿整張臉。」那個位置傳來波波頭的回應。

見瞎子擰著眉頭看向我,我默默的朝他搖了搖頭,兩步走到床前,猛一咬牙,把手伸到頸間的傷口處,捏住脖子,狠狠攥了一把。

「呀!」波波頭驚呼,「你受傷了?你在幹嘛?」

瞎子看了我一眼,把臉轉向一邊,「他就是活鬼。」

隨著大力的擠壓,鮮血順著傷口涌了出來,感覺滿手黏糊,我硬吞了口唾沫,「瞎子,我現在看不到鬼,你幫我。」

「什麼?」瞎子一怔,轉過臉盯著我,一臉的匪夷所思。

沒了鬼眼這件事,我之前並沒有告訴他。

瞎子最大的長處就是分得清輕重,只是怔了怔,就皺著眉頭走上前,抓住了我右手手腕,牽引著我的手,朝著床頭的位置抹去。

我雖然看不到某些事物,卻能感覺手掌碰觸到了某些東西。

跟隨瞎子的牽引,染滿血的手掌向下一拖,原本『空無一物』的床面上,竟出現了一張蒼老的、紅赤赤的『血臉』!

「原來你的血還能這麼用……你讓我想起了小學……還是初中的一篇課文:它的皮可以做名牌包包,它的毛可以做毛筆,它的血……」

瞎子乾笑兩聲,鬆開握著我的手,「總之你這活鬼,渾身都是寶就對了。」

「別廢話,幫忙!」

我是真沒心思跟他玩笑,畢竟是血肉之軀,脖子里的傷口雖然不深,可被我這麼用力一攥,也是火辣辣疼的鑽心。

瞎子平常是愛裝洋蒜,關鍵時候也不是含糊的人。見我疼的呲牙咧嘴,便麻利的代勞了接下來要進行的步驟。

不得不說,劉瞎子也是個狠人。

在從垃圾袋裡掏出沾染著黑紅色的姨媽巾時,他不但眉頭都沒皺一下,眼睛里竟還透出異樣興奮的光芒……

媽的,我原先沒看錯,丫潛意識裡絕對有著變態的一面。

「喔喔喔……」

遠方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

我心一緊,兩手撐著膝蓋從椅子里站了起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床上明顯鼓起的那一堆爛荷葉。

「沒事了……原來書上的法子真的有用,老頭子總算是熬過去了。」

荷葉動了一下,緊跟著,靠近床頭上半截的荷葉掀了起來,就像是有人頂著荷葉坐起了身。

隨著荷葉的滑落,一張血色的老臉露了出來。

「您沒事了?」我提著心問。

見血臉似乎像是點了點頭,才長出了口氣,忍不住笑道:「那就行了,總算沒白忙活。」

『血臉』瞪著血紅色的眼珠,盯著我看了一陣,眼神閃動,似乎有些激動。

我想要說點什麼,卻見『血臉』的眼睛左右轉動了兩下,然後直勾勾的盯著我問:「小夥子,你也知道我不是人了,你居然不怕鬼?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是法醫……也是個陰倌。」我乾笑兩聲,有種形容不出的欣慰,「嘿嘿,不過我這個陰倌比較沒譜,我……我看不見鬼。」

『血臉』明顯一怔,跟著眼珠轉動,似乎是在想我說的是怎麼一種情況。

但很快就又抬眼看著我,語氣鄭重的說:

「我本來還以為,有些東西、有些事,這輩子都沒有著落了。現在看來,冥冥中早有安排……」

「您……您什麼意思?」我和瞎子對視一眼,都有些發愣。

『血臉』像是陷入了沉思,好一陣才呵呵一笑,從原來的位置『浮起』了約莫不到一米的高度。

那應該是老頭下了床,站了起來。

「我在那裡藏了一樣東西,那已經……已經被我藏來藏去……藏了大半輩子了。我本來以為,這東西就是胡編亂造,只會招災惹禍。可現在看來,這不是普通的東西。我是看不大懂,但那上面的記載,確實有用。」

『血臉』居然徑直『漂浮』來到我面前,直視著我說:「孩子,你是個好孩子。這東西,我就交給你了,對你來說,那應該是有些用處的。」

我聽得雲里霧裡,剛想問他什麼意思,瞎子已經走到一邊,搬開了牆角一把三條腿的破椅子。

跟著盯著地面看了看,伸手摳起了一塊地磚。

「老爺子是想把這東西給你。」瞎子從地磚下拿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皮盒子捧給我看。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0:45
第四十七章 鬼醫遺物


我忙說:「老爺子,我不能要你的東西。」

我找東西救鬼命,是因為老頭心地良善,要是拿了他的東西,我成什麼人了?

老頭呵呵一笑,「你是陰倌,難道不懂得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道理?我給人看了半輩子墳,無兒無女,我馬上就要走了,東西不給你,我給誰去啊?」

「收下吧,這不是什麼貴重物件,但對你應該有用。」說話間,老頭臉上的血竟漸漸淡化,像是被皮膚吸收了一樣,同時我原本看不見的身體卻慢慢顯露了出來。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

再看那盒子,就是個古老破舊的餅乾盒,有些地方都銹的甌了,的確不像是裝著什麼值錢的東西。

於是點點頭:「既然這樣,東西我就收下了,老爺子,謝謝。」

這會兒老頭看上去已經和正常人沒多大區別,擺了擺手,說:

「不用謝我,這也是該著老祖宗的傳承不用斷送在我手上。」

波波頭忍不住好奇的問:「老爺子,這盒子里是什麼啊?」

「也沒什麼,就是幾頁舊書。」

聽老頭這麼說,我更沒什麼心理負擔了,可老頭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心裡大大的打了個突。

老頭說,盒子里的舊書,是早年間一個老朋友交給他保管的。

當時那人說好等風頭過了,就會將東西取回,不料卻低估了那場浩劫的殘酷,沒能活著把東西拿回去。

我和瞎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想到老頭說的『浩劫』指的是什麼。

在那十年當中,不知道毀壞了多少老物件和老傳承,那絕不是能用金錢價值來估量的。

果然,老頭接著說道,他那位老朋友,本是個大夫,按理說不應受到波及,可壞就壞在,他替人看病的方法和普通的郎中不一樣。簡言之,就是摻和了一些『不能用科學解釋的東西』。

這位特立獨行的大夫在當時當地算是小有名氣,也正因為如此,才遭了難。

山羊鬍老頭當時就是個普通的農民,拿到東西后,也不敢看,直接在屋后牆角挖了個坑,把這鐵皮盒子埋了起來。

後來那個大夫朋友凍死在了牛棚里,動亂的年代也一去不復返,老頭才把盒子挖了出來。

打開以後,卻見裡面只是被用油紙包著的幾頁舊書。

老頭識字不多,對於上面的內容大多不怎麼能看懂,但書頁上的記載,還是讓他當場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書頁上記錄的像是替人看病的方法,但更多的是提到一些鬼狐神怪的東西。

經過那場浩劫,老頭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生怕會惹來殺身之禍,想把書頁燒了,卻又覺得對不起故人的託付。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把東西原封不動的包好,又埋藏到了地下。

說到這裡,老頭感慨的搖了搖頭,「我一直沒把這東西丟掉,只是為了懷念老朋友。沒想到當初只是草草看了兩眼,如今卻是救了我的命啊。」

瞎子反應極快,看了我一眼,問道:「你是說,用泰山石、陰天葵這些東西救護鬼身的方法,是盒子里的書頁上記載的?」

老頭點點頭,「是啊,我也是做了鬼以後,才想到那上面記錄的確實是治病的方子,不過那大多不是給活人看病,而是用來醫治鬼魂的。」

「你那個朋友是鬼醫?!」我脫口驚呼。

老何說過,如果能找到鬼醫,或許就能令徐潔康復。

對於鬼醫這種傳說中的特殊職業,老何也只知有這樣一門傳承的存在,不知何處尋覓。

我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得到鬼醫的線索。

鬼醫……山羊鬍口中的那個大夫朋友,早已經去世了。

老頭說他之所以懂得自救,就是因為看過鐵盒子里的書頁。

那些書頁難道是記載了鬼醫傳承?

老頭搖搖頭,說對於那個朋友的真實身份,他也無法考證。

雞鳴聲再次傳來,天已經開始亮了起來。

老頭隔著後窗,朝墓園的方向看了一陣,回過頭來說:「接班的就快來了,我也要去我該去的地方了。」

「我和你一起去!」

一直沒現身的波波頭說了一句,接著又對我說:「大帥哥,昨晚為了救老爺子,沒能找到畫師。可我必須得找到他,要不然……唉……你還是得幫我忙,幫著一起找啊。我先走了,回頭再來找你!」

我愣了愣,猛地反應過來,「那畫師……」

我想說畫師已經不請自來,現在就附在我身上。

可波波頭這個冒失鬼,只顧著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就和山羊鬍老頭一起消失了。

帶上房門,上了瞎子的皮卡,剛開過石橋,就見一個提著破提包的人沖我們的車招手。

我本來還因為盒子的事走神,等到瞎子停下車,才愕然發現,攔車的人我竟然認識。

這個外表有些邋遢的中年人,居然是前不久才坐過我車的方啟發!

方啟發也認出了我,詫異的問我怎麼在這裡。

聽說我就住在附近,他有些驚訝。

我以為他來城河街,是為了替他去世的母親選墓地。

沒想到他卻說,以前擺攤糊口,是為了方便照顧老娘,現在老娘走了,他也懶得受那風吹日晒,還時不時遭人白眼,乾脆就找了份看墳的工作,也算是有個固定的營生。

至於他老娘的骨灰,方啟發苦笑著說,現在墓地和活人住的房子一樣貴,他買不起。反正他以後要常年住在墓園這邊,乾脆就讓老娘『一個人』在家裡待著得了。

他攔我們的車,是想問問我們知不知道看墳人住的地方在哪兒……

我並沒替方啟發覺得落魄凄慘,只能說,每個人都有各自要走的路。只要自己腰桿挺得直,他人的同情憐憫都是多餘。

回到家,瞎子迫不及待的讓我打開鐵皮盒子。

我比他還急,只站在樓下喊了一聲『我回來了』,就跑回了櫃檯旁。

就像山羊鬍老頭說的,這盒子應該沒怎麼打開過,蓋子都已經銹死了。

我用軍刀撬了好半天,才把蓋子撬開。

盒子里是一個油紙包,外表和一般的書冊差不多大小。

一層層揭開油紙,裡面果然是一疊壓得平平整整的舊書頁。

我和瞎子對視一眼,拿起書頁和他一起翻看。

只是粗略的翻了一遍,兩個人就都愣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0:49
第四十八章 別害我兄弟


「與之鬼魅,能醫當醫,當誅不赦;縱神弄鬼,顛倒陰陽,必遭天譴;切記,人心可怖,比鬼當誅。」

瞎子念完首頁的內容,看著我不自覺的抽了抽嘴角。

我吸了口氣,打開包,拿出隨身不離的破書擺在櫃檯上。

破書上同樣寫著一行醒目的字:人心可怖,比鬼當誅。

瞎子拿起破書翻了翻,看著我愣怔了一會兒,說:「這是一本書!」

我只能是點點頭。

鐵盒子里的書頁和破書的字跡完全兩樣,但內容卻明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甚至可以說,書頁後邊相當一部分,算是破書的索引。

而且,索引的內容,比破書記載的內容要多了許多。

很明顯,就像瞎子說的,書頁和我的破書,根本就是同一本書的上下卷。

上半部分主要是救治鬼魅,而我學的下半部,都是驅鬼誅邪的法門。

瞎子又將兩者比對了一下,抬起頭說:「我總算知道你哪裡不對勁了。」

我看著他不說話。

瞎子說:「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和其他陰倌不一樣,你學的東西絕不像是野路子,可是你那些也不像是正統的法門符籙。霸道、狂暴,每一道符籙都像只是為求達到目的,不顧一切。」

他長吁了口氣,放下破書,「現在答案有了。你的這半本書,其中刪減了很大一部分,一些基礎性的東西,幾乎全部刪掉了。」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留給你這半本書的人……似乎是刻意想隱瞞一些東西。其目的是……我個人感覺,抄寫這書的人,就是想在最短的時間內,造就一個對陰陽事一知半解的半吊子陰倌。」

「嗯。」我點頭,剛想把回憶到那年『假臉人』的事說出來,外面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瞎子朝著盒子和破書指了指:「快收起來。」

等我收拾好東西,他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徐哥……」

大雙站在門口,左右手各提著一個包,背上還背著個大背包。

外面下著毛毛雨,他顯得有些狼狽。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昨天答應大雙,他隨時可以搬過來,沒想到這傢伙這麼急,一早就來了。

我先是給他和瞎子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接著找出鑰匙:「走,先去把東西放好。」邊說邊向瞎子使了個眼色。

其實我並沒有太多的事想對人隱瞞,只是我和瞎子有段時間不見,剛一見,就又遭遇到一些疑問,我倆都還沒來得及理清楚,就更不能對旁人多說了。

冒著細雨來到老陳以前居住的14號,打開房門,一股特殊的味道撲面而來。

瞎子聳了聳鼻子,「呵,這陳老爺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見我和大雙都看向他,他摸了摸鼻子,看向我說:

「在這間屋子裡,我起碼聞到了三種世間少有的木頭味道,和一種特殊的石料氣味。這四樣東西,無論哪一種,拿出一塊來,都比同體積的黃金要貴重十倍。你說,你的前房東,是不是很有料?」

我挑了挑眉毛:「你看看這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指出來,我拿去賣了換錢。」

老陳把名下房產轉給我后,因為各種原因,14號我只進來過兩次。

這屋子和我現在住的31號差不多,只是一樓沒有櫃檯貨架,只是像普通的人家一樣,一桌兩椅,外加一個碗櫃,和一個我叫不上來具體名字的老式櫥櫃。

二樓更簡單,就只有一張棕綳床,和一個大衣櫃。

要說這套房子有什麼特殊,那就是在不大的後院里,靠著東牆,有一溜石頭堆砌的石台。

通常這種粗陋的石頭檯面,都是老年人用來養花、擺放盆景的。

這一長條石台上,卻空無一物,就只是兩尺寬、抵著院牆和屋牆、差不多有四米多長、空空蕩蕩的石頭檯子。

把一層粗略看了看,來到後門,看著後院,我半開玩笑的問瞎子:「看出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沒?」

瞎子沒回答我,而是走到院子當中,微微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盯著一個方向。

我走上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下意識一怔。

這種感覺很奇怪,難以形容。

他的目光和地面差不多呈45度角,站在這個位置,從這個角度看去,越過院牆,斜向上,就只看到陰凄凄的天空。

然而,在我看來,總覺得順著瞎子注視的位置,像是少了什麼東西。

少了……

瞎子忽然轉過頭,盯著我問:「你說,陰陽驛站有幾層?」

我一呆,脫口道:「三層。」

可是話一出口,我就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我抬手搓了搓腦門子,斜眼看了看大雙,壓低聲音對瞎子說:「應該是四層。我和大寶……」

瞎子竟一擺手,示意我不用再說。

我有點雲山霧罩,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14號和31號有著一定的距離。

假設28號和31號之間有著陰陽驛站那樣一棟古樓,按照角度估算,順著瞎子剛才的目光……隔著間隔的院牆,我應該看不到古樓驛站。

可如果驛站真的有第四層,也就是我和竇大寶到過的、多出來的那層閣樓……站在這裡,倒真有可能看得到。

「禍禍,我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就有些話想對你說。」瞎子忽然說道。

「嘖,你什麼時候能改掉這臭毛病?」或許是因為太熟,我是真受不了瞎子這種說半截藏半截的毛病。

瞎子抿了抿嘴,像是想對我說什麼,旁邊卻突然傳來一聲咳嗽聲。

「徐哥,這屋子…挺好的。」大雙走過來,微微低著頭,麵皮有些漲紅,但眼睛卻斜向院子的一側。

「好什麼啊,湊合著住唄。」

我隨口說了一句,看向瞎子,卻見他眉毛驟然一擰,一雙眼珠斜視大雙,半天沒轉動。

大雙也發覺了他的異樣,有些訕訕的朝他點點頭:「劉哥……你……你……你多關照。」

「是你多關照才對吧!」瞎子猛然提高聲音說了一句。

「啊?」大雙一愣怔。

我也是一呆,隨即問瞎子:「怎麼個情況?」

瞎子搖了搖頭,忽然一把拉住我,徑直穿過屋子,走到了門外。

跟著,轉過身,朝著14號的房門深深鞠了三個躬。

大雙跟著跑過來,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一幕。

瞎子挺直身子,卻是面無表情的說:「這地方我今兒算是徹底看明白了,這人……和人心……呵呵,怕是我師父他老人家親自來,也看不懂是什麼道道。」

他咧著的嘴角驟然下垂,眼睛死盯著大雙,一字一頓的說:「一句話,我可以什麼都不管,但是,別害我兄弟。」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0:51
第四十九章 不能打破的禁忌


我不明白瞎子為什麼會突然這樣說,但知道他一定不會無的放矢。

看向大雙,卻見他和瞎子對視了一陣,從門裡走過來,仍是用那種溫吞的口氣說:

「徐哥救過我的命,我只會幫他,絕不會害他。」

「我救過你的命?」

大雙笑著點點頭,卻沒解釋,而是又朝著瞎子點了點頭,接著對我說:「徐哥,我……我以後是不是就能住這兒了?」

「廢話,不然你以為我逗你玩呢?」我在他肩膀捶了一拳,「你先收拾一下,中午一起吃飯,當是替你慶祝喬遷之喜。」

一路往回走,路過28號和31號之間,瞎子停下腳步,盯著那片空地凝神看了一陣,皺著眉搖了搖頭。

「你看出什麼了?」我問。

「我看得出局勢,卻看不穿人心啊。」瞎子忽然盯著我,壓低聲音說:「陰陽驛站的事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清楚,可有一點我得提醒你。你一定要小心著點你那個新搬來的同事。」

「大雙?」我忍不住微微皺眉。

瞎子嗯了一聲,「他不是普通人,或者乾脆說,他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麼?」我覺得瞎子有些不靠譜。

大雙和我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了,除了他和蕭雨之間有過的那點貓膩,我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特別。

要說大雙是什麼邪魅魍魎,相處這麼久我都沒看出來,那我這陰倌也不用做了。

瞎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神色鄭重的說:「我不是陰陽先生,單憑我這點皮毛道行,本來是絕看不出那小子有什麼不對勁的。但事實是,他大大的不對勁。」

「你把話說清楚。」我開始意識到事情非比尋常。要是沒有真憑實據,瞎子絕不會說的這麼肯定。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大雙的精神狀態很差?」瞎子問。

我點點頭,因為追查『車禍』的事,我有段時間沒回局裡報到了,算起來日子也沒多久,可再見到大雙,他卻明顯憔悴了許多。

不光像是幾天幾夜沒睡覺一樣,眼圈發黑,連站在原地人都直打晃。

要不是瞎子說這些奇怪的話,我還打算趁中午吃飯的時候,問問大雙究竟出了什麼事呢。

在我看來,以他現在的這種精神狀態,實在是不能夠再擔當法醫的職責了。

瞎子點了根煙,邊往我家走邊噴著煙圈說:「有些話,現在我說了你也不信。先等等吧,要是我猜的沒錯,等到中午,不用我說,你自己也會看出蹊蹺了。」

「嘖,你這是又犯老毛病了!」

「屁!」瞎子扭頭瞪了我一眼:「你和徐潔剛沒羞沒臊那陣兒,要是有人跟你說,她是活屍,你信嗎?」

他回頭看了看,搭住我的肩膀,邊往前走邊小聲說:「記住了,等到中午,就算你看出什麼,也千萬不要當著那小子的面問。你應該明白,有些禁忌是不能打破的。」

見他說的鄭重,我也就沒再追問。反正要按他說的,也就兩三個鐘頭的工夫,就能見分曉,真犯不著跟這裝逼犯再掰扯。

乍一得到記載著醫鬼之術的書頁,我恨不得立刻逐字翻看,看能不能找出治好徐潔的法子。

但是,我沒那麼做。

我決定暫時先不把這件事告訴徐潔。

蛇皮巷的事過後,徐潔表面上雖然一直表現的若無其事,可我知道,她那只是怕我擔心。

沒有人到了行動靠輪椅的份上,還能處之淡然。

比起大多數人,徐潔已經很堅強了,但那絕不代表她不在乎。

在真正找到有效的治療方法前,我不能盲目的給她希望。

希望轉為失望的打擊,比起身體受到的創傷,只會更加痛苦。

瞎子的話讓我沒心思想別的,乾脆就只管張羅飯。

臨近中午,我打電話讓大雙過來。

剛把湯端出來,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

「我來開門!」徐潔搶先轉動輪椅,朝著門口挪去。

聽著她急慌的口氣,看著她有些費力的背影,我忍不住用力咬了咬嘴唇。

最初喜歡上這『女騙子』的時候,我也很好奇,為什麼只是短短相識,就對她死心塌地。

直到這次回家,我終於明白,愛上她,並不是因為孤單的偶然,和單純的情投意合。

徐潔從來不會怨天尤人,更加不會向某些女人一樣,碰上芝麻粒大的一點事,就覺得像是天要塌了一樣。

有時候,她實在堅強的有點過分。

正如我了解她的堅強,她同樣懂得我的疲憊。

她不會哭天搶地的抱怨命運不公,不會上演一些肥皂劇里才會有的虛假橋段。

她只會咬著牙,力所能及、竭盡全力的替在意的人分擔。

哪怕只是我端著湯盆的時候,她搶著去開門……

房門打開,門口卻沒傳來聲音。

我放好湯盆,轉過頭,看到門口的一幕,不禁一愣。

徐潔坐在輪椅上,抬頭看著門外,眉頭微蹙,小嘴綳的緊緊的。

我心跟著一緊。

換了普通女人,某些突變情緒輕易就能被人看出來。

但徐潔不一樣。

她和普通人一樣,有歡樂悲哀,但對於恐懼,卻一直有些『神經大條』。

因為……她是金剛屍。

在我心裡,她都無敵了。

然而,此刻我卻清晰的感覺到,她並不突兀的表情中,卻帶著一種強烈的恐懼!

我甚至感受到,在這種恐懼的促使下,下一秒鐘,她很可能不顧一切的跟誰去玩兒命……

「怎麼了?」我急著跑過去,正在抽煙的瞎子也跟著站了起來。

「徐哥。」

聽到這個略微靦腆的聲音,我下意識的把徐潔的輪椅拉到身後,然後才抬眼看向門外。

只一眼,我整個人又是猛地一呆。

大雙的目光從徐潔身上轉到我臉上:「這位是……」

我盯著他看了一陣,忍不住想開口,卻聽瞎子在屋裡連著『咳嗽』了兩下。

『記住,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當著那小子的面問……你應該明白,有些禁忌是不能打破的。』

想到瞎子的話,我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眼珠往身後斜了斜,轉回來,仍是直視著大雙說:「這是我愛人,徐潔。」

大雙也定定的看著我,突然間咧嘴一笑,把一直藏在身後的右手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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