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10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02
第六十章 多出一個人


「喲,這個點兒,怎麼會播蘇州評彈啊?」靜海明顯精神起來,翹起二郎腿,一邊點著腳尖,一邊跟著搖頭晃腦。

郭森、高戰等人也都面露疑惑,但礙於車上的其他『乘客』,都沒發問。

我通過後視鏡看向後面的郝向柔,卻見她低著頭,帽檐黑紗遮擋著臉,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她的身子隨著車子的顛簸微微晃動,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卻知道,她並沒有睡著,白夢蝶更不可能睡著。

因為,我聽出廣播里傳出來的,赫然就是白夢蝶的聲音!

我正看著她有些入神,喇叭里的彈詞突然戛然而止,隨即發出一陣刺耳的『刺刺啦啦』聲。

與此同時,郝向柔猛地抬起頭,睜開眼睛在後視鏡中和我對視。

「到了!」

我一愣,轉過眼,看到不遠處就是站點,趕忙放慢速度停靠過去。

車門一開,我雖然看不見,卻依稀能感覺到,正不斷有『人』下車。

「都……都下車了。」直到這會兒,高戰才乾咽了口唾沫。

我看了看站牌,離平古還差一站,剛要關車門,不經意間,眼角的餘光瞥見似乎有一道紅影從後門飄了進來。

我心裡一激靈,猛地回過頭,卻見包括郝向柔在內,車上一共五個人全都在看著我。

除此之外,哪兒有什麼紅影。

難道我看花眼了?

「難道是我弄錯了?這輛車不是我要找的那輛……」靜海喃喃說道。

我轉眼看向他,老和尚直勾勾的看著我,眼睛里充滿了疑惑。

雖然不明其意,不過我到底還是沒猜錯,老和尚果然不是湊巧上0443的。

攔路的那根樹樁,多半是老丫搞的鬼。

可他為什麼要死乞白賴上這輛中巴?

再看郝向柔,微微蹙著眉,神情似乎有些失望,卻又更多的是狐疑。

「總算是有驚無險。」劉元這會兒總算知道害怕了,抹著腦門說道。

氣氛再次變得詭異起來,和剛才的靜瑟安逸相比,讓人不禁心生煩躁。

「和人勾心鬥角,還真特麼沒有和鬼接觸來的舒坦呢。」

我心裡說了一句,鬱悶的關上車門,帶著一股子氣直接開進了平古。

「到地方了,該下車的下車。」車靠進站點,我更加沒好氣。

今晚前半夜的『活』算是完事了,我可沒打算把車開到總站去。

靜海不盡不實,不管是郝向柔還是白夢蝶都居心叵測,我可沒心情再跟他們玩下去。

沒聽到回應,我擰著眉回過頭,「交班了,不進站!下車吧!」

看清狀況,我鼻子差點沒氣歪。

郝向柔頭又低了下去,不光帽子遮住臉,還用雙臂抱住了肩膀,像是真睡著了一樣。

靜海的演技更浮誇,居然仰面朝天倒在椅子里,「齁齁」的打起了呼嚕!

兩人越能裝,我就越來氣,正想不管不顧把兩人轟下車,卻見郭森朝我使了個眼色,推搡著高戰下了車。

我連忙拔掉車鑰匙,跟著下車。

來到一邊,就見郭森警惕的朝左右看了看,回過頭來盯著我說:「從半路開始,一直有輛銀灰色的轎車跟著我們。」

我一愣,下意識的看向高戰。

高戰癟著嘴搖了搖頭,「我的心思全在那些髒……那些『好朋友』身上呢,沒注意。」

「是趙奇!」郭森低聲說道。

這次我和高戰都是猛一怔。

郭森神情凝重,點著頭說:「我沒看錯,趙奇開車的時候喜歡抽煙,他點煙的時候我看的真真的,就是他。」

我和高戰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看到周圍有銀白色的轎車。

「快到平古的時候,『尾巴』就閃了。」郭森搖了搖頭,看向我說:「趙奇的事先撇一邊,你打算怎麼辦?」

不等我開口,就又說道:「現在雪越下越大,再過四五個小時,萬一有狀況,出事的概率會比現在高十倍。」

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只能點點頭。

我雖然通過陰陽鏡看到一些畫面,大體了解到了這件事的始末,可今晚並沒有什麼完整計劃。

那個傢伙……韋無影,平白無故都能造成那麼嚴重的車禍,如果等到路面全是積雪……到時候他再出來作妖,我們可真就是打著燈籠進茅房——找屎(死)了。

見郭森和高戰都盯著我,我咬了咬牙,「再開一趟!」

「那個和尚和杜太太怎麼辦?」高戰問。

郭森虎著臉問我:「要不要趕他們下車?」

我看了高戰一眼,想了想,搖搖頭,「不用。」

我現在看不到鬼,高戰又不怎麼讓人踏實,靜海和郝向柔……白夢蝶或許各懷鬼胎,可一旦發生狀況,兩人至少不會見死不救。

我還想說,要不要讓劉元先回去,郭森卻已經像是看穿我的心思,說時間緊迫,別多想旁的了,現在要想的,就是把罪魁禍首找到,而且咱們都得活著。

我和高戰只能相對點頭。

要不說郭老大是老大呢,凡事都能一針見血。

不說旁人,就說我,真要是把自己的小命玩進去,徐潔誰來照顧?

我特麼還能顧得上管誰?

所以說郭森的決定並不是自私,而是果斷。

再次上車,靜海和郝向柔還在座位里裝蒜。

我朝劉元點點頭,示意他到後邊和郭森、高戰一起坐。

然後,坐上駕駛座,發著了車。

經過第一個站點,高戰通過耳機對我說:「沒看到有人啊。」

我摘掉耳機,掛了電話,抬高嗓門說:「哪兒有那麼多鬼?該回去的都回去了,別的咱也管不著了。」

我邊說邊朝後視鏡看了一眼,眼皮陡然就是一跳。

這個點路上已經幾乎沒什麼車了,可就在我們這輛車的後邊,卻不知何時尾隨上了一輛銀灰色的轎車!

郭森說的沒錯,果然有『尾巴』。

想到趙奇的變化都是因為鬼山造成的,我心裡發狠,冷聲問:「郝太太,不,趙太太……不不,我現在應該怎麼稱呼你來著?」

我一邊問,一邊冷眼朝著倒車鏡看了一眼。

身後傳來郝向柔的輕笑:「喲,我們徐老闆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啊?」

她談笑風生,我卻已然僵在了座位上。

我本來是帶著氣想要揶揄她兩句,可透過倒車鏡,我卻看到了令人心驚肉跳的一幕。

車裡頭,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04
第六十一章 如影隨形


車裡除了我,就只有五個人,從前往後依次是郝向柔、靜海、劉元、郭森和高戰……

是五個啊,怎麼會感覺多了一個呢?難道我又看花眼了?

我使勁揉了揉眼睛,又把人頭數了一遍。

沒錯,是五個。

看來真是我看錯了。

姥姥的,話說沒了鬼眼後,我好像比以前還疑神疑鬼。

心裡嘀咕著,慢慢提起了車速。

車廂里突然響起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我綳起的神經跟著一跳。

郝向柔從皮包里掏出手機,點了一下屏幕,動作優雅的貼在了耳朵上。

我下意識的透過後視鏡往後看,那輛銀灰色的轎車就像是甩不掉的尾巴似的,還在後邊跟著。

電話是趙奇打來的……

我心裡想著,不禁感覺有幾分怪誕。

杜大老闆真夠可以的,每回都讓自己的老婆拋頭露面。

雖然說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捨不得媳婦兒逮不住流氓,可趙奇到底是血氣方剛的大老爺們兒,郝向柔又風韻猶存,杜老頭就不怕這兩人假戲真做,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正有點胡思亂想,身後的郝向柔忽然對著電話低聲說了句什麼。

我忍不住往倒車鏡撇了一眼,立刻就像踩了電門似的渾身一震。

我沒看錯,後邊不是五個人,而是六個!

郝向柔……

我連接著往下數人頭的必要都沒有。

就在郝向柔的身後,多了一個人!

那人就貼在郝向柔背後,無論樣貌還是穿戴,竟都和郝向柔一模一樣,只是黑紗下的臉沒有半分血色,白的就像是白紙糊的一樣。

而這張慘白的臉,此刻就把下巴頦墊在郝向柔的肩頭,一雙陰森森的眼珠子斜視著郝向柔,就像是在聽她講電話一樣!

看到這詭異的場面,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看向高戰,卻見他和郭森、劉元都看著前邊。

從那個視角,車頭的情形應該一覽無遺才對,為什麼高戰會沒有反應?

難道……高戰的牛眼淚已經失效了,他看不見貼在郝向柔身後的那個『人』?

不對啊,我給他的那瓶屠牛淚絕對不是西貝貨,不可能失效。

關鍵是看不見鬼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

然而,現在貌似反過來了,應該看見鬼的看不到,我卻能夠看見,那個和郝向柔一模一樣的白臉女人就那麼把臉貼在她肩膀上,兩個發紅的眼珠子還時不時微微的轉動……

郝向柔本身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有個東西正在『偷聽』她打電話。

這就更不應該了。

我雖然沒了鬼眼,可早已證實,這裝扮復古的杜太太不是本人,而是被附身的鬼歌女白夢蝶。

白夢蝶本身就是鬼,她現在是……被鬼附身了?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想要停車,又覺得不妥當。

不經意間,看到靜海正歪在椅子里衝盹,猶豫了一下,低聲喊了一聲:「大師。」

「嗯?」靜海也不裝蒜了,睜開眼睛斜睨向我。

我本來是想向老和尚求助,可轉眼之間,我差點沒驚得喊出聲。

就在靜海答應那一聲的同時,我眼睜睜看著,他的肩膀上猛然多出一張慘白如紙的臉!

禿腦殼、草莓似的酒糟鼻、細眼睛……那張臉赫然和靜海一模一樣!

「怎麼了?」靜海慢斯條理的問道,「呵,貌似前天晚上我才幫過你的忙,你該不會還想趕我下車吧?」

見我不說話,老和尚又陰陽怪氣的說道:「明人不說暗話,佛爺早看出來,這輛車上每個人都有貓膩。咱們各忙各的,互不搭界就好了,何必非要搞得不愉快呢?」

說到後來,靜海已經陰沉了臉,語氣中已經明顯帶著威脅的成分了。

我暗暗叫苦,不愉快你個光頭奶奶啊!

這老丫的也中招了,關鍵他還不自知,還這麼臭屁哄哄的……

「徐禍,你小心開車。」後方傳來郭森的聲音。

「噢!」我忙答應一聲,把正了方向盤。

同時透過倒車鏡,下意識向他看了一眼。

這一次,我魂兒都快驚出來了。

郭森……不光是郭森,他和高戰、還有劉元的肩膀上竟然都多出一張相同的、慘白的臉!

那情景說不出的瘮人,就好像有個相貌和本人相同的怨靈,附在每個人的背後,如影隨形一樣!

中巴車的載客人數總共是19人,原本的五個『乘客』,此時每個人身後又多了一個。

本來還空蕩蕩的車廂,在我眼中頓時變得滿滿當當起來。

而且這場景的詭秘程度,實在是太能挑戰人的心理承受力了。

等等!

每個人身後都多了一個人,那……那我呢?

我的肩膀上,是不是也多了一張,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白臉?

這個突然閃現的念頭,讓我忍不住一陣頭皮發炸。

我緩緩轉動眼珠,斜向後方。

「呼……」

還好,什麼都沒有。

真要是轉眼看到那麼一張臉貼在我肩上,那他娘的非活活嚇死不可。

「艹,這特麼真是鬼迷張天師,有法也無法了。」瞥見靜海肩頭附著的那張臉,我忍不住抹了把腦門,小聲嘀咕了一句。

正想著該做出怎樣的反應,不經意間,眼角的餘光瞄到我左邊的肩膀上似乎有什麼東西。

我心裡咯噔一下子,戰戰兢兢把眼睛轉向左邊。

看清那東西的輪廓,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我的左肩上,竟同樣貼著一張慘白的臉。

因為距離和角度的原因,我看不清白臉的具體樣子,卻能看到一隻血紅色的眼珠子,和我的左眼隔著不到一巴掌的距離,正麻木不仁的側目盯著我!

「去你大爺的!」

我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恐懼,大罵一聲,猛地一腳踩下了剎車。

同時左手拿捏法印,狠狠朝著左肩反手拍了過去。

「砰!」

指節傳來疼痛的瞬間,中巴車「嘎」的急停在了雪地里。

「怎麼個情況?」靜海差點被從椅子里甩到前面,尖著嗓子問道。

和猝不及防的惶然不同的是,他的一雙眼睛卻是精光畢露,盯著車頭前面,眼珠快速的轉動。

郝向柔的反應竟和他幾乎相同,也是倏然站起身,上前一步,透過前擋風玻璃緊盯著前方,像是在搜尋著什麼。

「我艹……」

我抱住左手,一陣哈氣。

手指節磕到鋼化玻璃擋板上,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或許是因為我這下剎車太過突兀,一直跟在後面的銀灰色轎車一時間來不及做出反應。

又或者那『尾巴』不想暴露形跡,乾脆只是略微減速,從中巴車旁開了過去。

就在雙車齊頭並肩的瞬間,我已經看出,開車的果然是趙奇。

看著轎車的尾燈漸漸遠離,我艱難的吞了口唾沫。

「咕嘟……」

這一刻,我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怖感全然籠罩起來。

因為,我看到趙奇的身後,也如跗骨之蛆般的附著著一個人影……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25
第六十二章 大禍害


直到轎車在風雪中消失了蹤影,我才反應過來,想到肩上的那張白臉,忙不迭跳起來,胡亂往肩后拍。

等稍微冷靜些,才發現一車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然而,除了每個人臉上都各自帶著狐疑,卻並沒有看到有什麼白臉附著在他們肩上。

「你看到了什麼?」靜海和郝向柔同時問道,語氣中都帶著急切。

「呵呵……」

我乾笑兩聲,一屁股坐進駕駛座里。

到了這會兒,我要是再以為是自己眼花了,那我特麼就是傻B!

我猜想的沒錯,0443再次投入『運營』,果然出了狀況,只是沒想到,會邪異到這種程度。

我這個看不見鬼的陰倌狼狽不堪也就算了,就連妖孽如靜海、神秘如白夢蝶,竟也都吃了癟,連邪祟在自己身上作妖都沒能發覺。

話說回來,那些白臉的出現,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郭森走上前,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決斷的說:

「今晚的行動取消,回去吧。」

郭老大的決定絕不能算錯,相反,不但不錯,而且還相當的英明。

他應該是已經從我的表現看出,有些事並不是我能應付得了的。

我咬著嘴皮子想了想,搖搖頭,轉向靜海和郝向柔,不冷不熱的問:「你們還打算繼續坐這輛車?」

靜海眼珠轉了轉,僧袍一裹,一言不發的坐回座位。

郝向柔看著我眼波流轉,突然幽幽嘆了口氣,「唉,有些事不需要說明,也說不清道不明。」

說完,也坐了回去。

我冷笑著點點頭,轉向郭森說:

「郭隊,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次的事不解決,咱們都沒心思過安生日子。」

郭森擰了擰眉毛,似乎還想說什麼,可兩人四目相對了一陣,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向高戰和劉元揮了揮手,就想往後邊走。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起身一把拉住他,從兜里摸出一樣東西,塞進他手裡,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

「郭隊,這是『兇手』的資料,你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會有線索。」

郭森的果斷到底還是出乎了我的想象,他頓都不頓,只朝我點點頭,同時在我胳膊上重重拍了一下,就回了座位。

重新打著火的同時,我又冷冷朝著靜海和郝向柔看了一眼,轉回頭,默默的掛擋,踩下了油門。

泥菩薩尚且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我是肉人。

整天他媽的是人不是人的都找老子的麻煩,搞得老子想安生的兩餐一宿都不能夠。

我給你們臉了?

行吧,你們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牛逼,我姓徐的也不是一味吃素的。

喜歡玩?

不達目的不罷休?

沒問題,不管是人是鬼,不奉陪到底,老子就不叫大禍害!

雪還在下,沒有要停的跡象。

我夾了根煙在手上,旁若無人的邊抽邊開,再沒有刻意減速。

車上沒人再說話,而那些突然出現的『白臉』,竟也沒再出現。

臨近一個站點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站台上有個白色的人影。

隨著距離拉近,高戰終於忍不住開口:

「有個人,穿著白衣服……」

我正眯著眼睛想看清站台上那人的樣子,靜海忽然陰陽怪氣的說:「不用看了,是咱們在鳳凰嘴旅館里見過的那個小子。」

停靠進站,隔著玻璃,就見那人居然是趙奇。

雖然聽了靜海的話以後,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看到他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正如高戰所說,趙奇穿的是白衣服。

然而,他穿的卻不是普通的白衣服,而是一襲民國時期的白色長衫!

又是月白長衫?

我一下子想起陰陽鏡中最後定格的一幕。

韋無影的死和月白長衫有著絕對不可分割的關係……

現在月白長衫居然穿在趙奇身上……

不知怎麼,在這風雪夜,看到這樣一個『熟悉』的長衫人,我突然覺得,我的生命安全似乎有保障了。

可為什麼……為什麼反倒有另一種更加不安穩的感覺呢?

算球,去他娘的蛋,老子就是個中巴司機!

「噗……」的一聲,前門打開。

趙奇站在門外,背著手盯著我看了一陣,抽出手利落的撣了撣身上的雪,一撩長衫下擺,邁步上了車。

除了一個饒有深意的目光,他並沒說話,只是似有意無意的瞟了靜海和尚一眼,就想往後走。

「站住!」我頭也沒回的大聲道。

趙奇腳下一頓,同樣頭也沒回:「怎麼?」

「坐車不用給錢啊?」我粗聲問。

通過後視鏡,就見趙奇的背影明顯一挺,微微低下頭,像是有點措手不及,反應不過來。

我又點了根煙,淺淺的抽了一口,邊往外彈煙灰邊說:「去市裡五塊。」

趙奇的背影又是一滯,隨即轉過身,「我不到市裡。」

我猶豫都沒猶豫,抬高聲音:「下雪,不二價,愛坐不坐!不坐下車!」

車上的氣氛凝固了約莫得有半分鐘,我身後突然傳來郝向柔的嘆息聲:

「唉,都是風雪夜歸人,何必斤斤計較呢?」

跟著又像是在說給趙奇聽:「下次出門記得帶錢,人家車夫也不容易,要養家的。」

說完,扶著我身後的欄杆站起身,走到我身旁,從包里摸出一張票子輕輕擺在駕駛台上,「這次的車錢,我替他給了。」

我把錢抓起來塞進兜里,朝著趙奇啐了一口,「呸!穿得人五人六,坐車還要女人付錢,你丟不丟人!」

說完以後,不管趙奇的反應,反正,我是很快樂。

有人付車錢,趙奇卻並沒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原地,好半天沒動彈。

我沒去看他,卻能感覺到一股冷厲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瞪著我的後背。

眼珠轉動間,我已經下了結論。

他不是趙奇!

或者說,他不是原來的趙奇,而是另一個趙奇。

這個趙奇似乎永遠高高在上,不容任何人挑釁他的威嚴……

趙奇在背後瞪視我一陣,最終還是找了個中間的座位坐了下來。

我驢脾氣早上來了,也不去管他,接著開。

車剛起步沒多久,耳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嬉笑道:

「今晚越來越熱鬧了,要是天天都有熱鬧看,我不應那差事都行啊!嘿嘿嘿……」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27
第六十三章 軍大衣


聽到這個聲音,我不由一愣。

波波頭!

貌似這個逗逼鬼說過,她還會再找我,讓我幫她一起找畫師。

她還真來了!

不對啊,我沒有鬼眼,看不到她算是正常。為什麼靜海、郝向柔和趙奇都好像也沒有看到她似的?

我正犯疑,波波頭的聲音再次響起:

「帥哥,畫師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那件事已經翻篇了。我這次來,是有別的事兒。」

我忍不住側著眼睛朝右邊看了一眼,聽上去,她似乎就站在我旁邊。

我有一肚子疑問,可介於車上的形勢,也不方便問。

波波頭倒不故弄玄虛,直接對我說:「我這次來,還是要找一個人。不,是找一個鬼。和畫師不一樣,這個鬼,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帶走的。」

我心裡沒來由的一激靈,終於還是忍不住小聲問:「你要找誰?」

「韋無影。」

波波頭的聲音像一把榔頭在我後心不輕不重的捶了一下。

其實我心裡或多或少已經有了些底,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可郝向柔、趙奇、靜海先後在今晚上了0443,多半都是為了同一件事、同一個人——韋無影。

這個韋無影的身上,到底包藏著什麼秘密,怎麼就讓這麼些人對他趨之若鶩呢?

現在連波波頭也喊明是來找他的……

不對!

波波頭說要帶韋無影走,她要帶韋無影去哪裡?她有什麼資格帶韋無影走?

就因為她是韋無影的後代?

我正疑惑不已,波波頭忽然嘿嘿一笑:「這傢伙的開車水平可真不咋地,要是他去開計程車,我還真不敢坐。」

我愣了一下,目光所到,才有些回過味來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之前見到的那輛銀灰色轎車,這會兒就停在路邊,而且車頭撞在了樹上。

趙奇上車的時候,我就在納悶,他為什麼忽然改上中巴了?

敢情他是撞車了,沒辦法,才折回公交站等車……

雖然在下雪,可這點雪還不至於讓車輛失控吧?

看來就像波波頭說的,這個『趙奇』駕駛水平實在不怎麼樣啊。

波波頭是沒心沒肺,我卻已經被今晚接二連三上車的『怪乘客』弄的頭大如斗。

乾脆什麼也不想,就只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公交司機。

中巴經過小李海鄉的時候,波波頭髮出一聲感懷的嘆息。

想到她的經歷,我忍不住用力咬了咬嘴皮子。

我曾跟高戰說過,我不希望潘國立被判刑,而是更希望他被無罪釋放。

這麼說並非賭氣,而是發自內心。

波波頭無依無靠,生活窘迫,卻沒有向生活低頭,而是樂觀向上,為了奶奶,為了孤寒貧困的家終日奔波勞碌。

就是這樣一個好女孩兒,卻被潘國立那個人渣欺辱,甚至於最後將她活活澆築在水泥底下活埋……

假如只是個臨時起意的兇徒慣犯,被判死刑算是罪有應得。

可潘國立是知道波波頭的家庭境況的,那個王八蛋,擺明是欺負波波頭沒有依靠……

我從來沒試過這麼恨一個人,只覺得潘國立被判死刑,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我是真巴不得他活蹦亂跳的從看守所出來,即便我沒有縱神弄鬼的能力,我也會不惜知法犯法,親手結果了他。

當然,我絕不會讓他死的那麼痛快!

「快停車,快停車!」波波頭忽然叫道。

我自然反應的一腳剎車踩下去,卻沒見外頭有什麼狀況。

正不知道怎麼回事,外頭突然傳來「砰砰砰」拍車門的聲音。

順著車門的窗戶往外看,沒人啊。

「老師傅……老師傅,行行好,開開門,捎帶我一程吧。」

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我愣了愣神,按下了開門按鈕。

門一打開,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拍門的是一個穿著破舊軍大衣的老頭,這老頭背駝的厲害,大衣後頭都被頂起一個高高的鼓包。

中巴車不像大公共,車門不全是玻璃透明的,而是只在上方有兩扇豎長條的玻璃窗。老頭的身高絕不會超過一米五,在外頭敲門,我當然看不見他了。

老頭抬著滿是溝壑的老臉,望著我聲音發顫的問:

「老師傅……你這車是去市裡的吧?」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覺得這老頭子有些古怪。

這都幾點了,他怎麼還在路邊攔車?這裡也不是公交站點啊?

見我不說話,老頭兩隻手顫顫巍巍的抱在一起,連連向我作揖著哀求道:

「老師傅,我老姐姐家裡的來電話說,老姐姐就快不行了,我得趕去市裡見她最後一面。求求你了,老師傅,你行行好,帶我一程吧。」

聽老頭一說,疑問總算有了解答,我卻更為難起來。

要是平常開車經過,沒二話,我一定把老人家送到地方。

可今晚這輛車……

波波頭像是看穿了我的糾結,在我身邊說道:

「你是怎麼想的啊?就非得巴望著出點什麼事?就不能往好了想?要我說旁的事都可以先不管,老人家這麼可憐,怎麼著都得先把他送到市裡,讓他和親人見一面。要不然他肯定到死都遺憾。」

我點了點頭,雖然說這傢伙有點頭腦簡單的想當然,可這也正是波波頭的可愛之處。甭管是什麼身份,生活如何,總能分清楚什麼該做,該先做什麼。

「上車吧。」我拉起手剎,過去把老頭扶上車。

「謝謝,真太謝謝了,這是遇上好人了。」老頭感激的連連朝我點頭。

扶著老頭上了車,高戰和劉元已經走了過來,把老頭攙到了座位上。

再看其他人,靜海攏著僧袍窩在座位上,低頭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郝向柔黑紗下眉頭微蹙,似乎不大願意讓老頭上車。

趙奇坐在中間,腰桿挺得筆直,面無表情的看著這邊。

要說奇怪,倒是郭森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郭老大把頭埋在前排的座位後邊,像是睡著了,又像是低頭看著什麼,根本沒往前邊看。

我甩了甩有些發脹的腦袋,說「都坐好了」,跟著再次開動了車子。

然而,這次開出沒多久,一直沒動靜的靜海突然間倒吸了一口冷氣:

「嘶……看來我真不該上這輛車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28
第六十四章 紅雪


聽了靜海的話,我心裡就是一咯噔。

老和尚這麼說,分明就是感覺到了什麼,心裡也沒有底啊。

我下意識的透過後視鏡看向他,就見老和尚耷拉著腦袋,一臉的苦相。

『你不玩玄的了?』我心裡說了一句,剛要把目光收回來,不經意間,發現那個剛上車的軍大衣老頭正在鏡子裡頭看著我。

見他眼中滿是慈祥,我沖著他點了點頭。

目光轉回來,卻總覺得哪裡不對。

「現在下車,還來得及嘛……」

靜海忽然又喃喃的說了一句。

我回頭看向他,不禁一愣。

靜海還窩在椅子里,攏著僧袍,低著頭,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似的,似乎根本沒出過聲。

這老和尚搞什麼鬼?現在還裝睡?有這必要嘛,他裝給誰看啊?

我皺了皺眉,把頭轉回來的時候,下意識的又往後視鏡里掃了一眼。

看到鏡子里的情形,像是觸電般的猛一哆嗦。

鏡子裡頭,靜海並沒有睡,而是正抬著頭,一臉愁苦的看著我,睜著的眼睛里,居然滿帶著驚恐和懊悔。

我連忙再次回頭,靜海本人明明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還在『裝睡』呢……

我又反覆確認了兩次,終於得出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結論——現實中的靜海,居然和鏡子里的映像不一樣!

一股子寒意從骨頭縫裡直往外冒,透過渾身每一個毛孔滲出來,『凍』的我身上一點熱乎氣都沒了。

我正頭皮發炸,後方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師傅,你好好開車,我可是聽說,前幾天這附近剛出了車禍,還死人了呢。」

說話的,是剛上車的那個軍大衣老頭。

他的聲音並沒有什麼特別,可是聽在耳朵里,我卻忍不住又是猛一激靈。

剛才從後視鏡里和他對視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對勁。

這會兒終於想起來是哪兒不對了。

為了能看清車廂的全部,我刻意把後視鏡調高了。那老頭是個駝背,身形矮小,就和小學生差不多。

他坐在靠近前邊的位置,透過後視鏡,我可以看到他,但卻絕不能夠看的那麼全面。

可是,剛才在鏡子里,他的視線分明是和我平視的,而且還露出上半截的身子。

這怎麼可能……

我使勁擠了擠眼睛,剛想再轉過頭看他,卻聽老頭急著說:「年輕人,你想什麼呢?你開著車呢,你看前面啊!」

「快……你快看前面!」波波頭竟也急著說道。

可不嘛,我特麼還開著車呢!

回過神來,趕忙正視前方,可下一秒鐘,我徹底開始懷疑,我的眼睛是不是壞了,又或者乾脆是腦子出了問題。

雪還在下,而且比先前要密集,可雪不應該是白色的嗎?

為什麼我看到的,漫天飄落的雪花,竟是紅色的,就好像是浸透了血的棉絮一樣!

「怎麼會這樣?!」後面的高戰等人顯然也看到了這恐怖的情形。

我背後的郝向柔雖然沒出聲,但呼吸明顯變得急促起來。

隨著一陣腳步聲,趙奇竟匆匆走到前面,沉聲對我說:「別停,繼續往前開,開快點!」

我本來想踩剎車,聽了他的話,果斷放棄了這個念頭。

我一直都有種直覺——當趙奇變得不再是原來的趙奇時,他對鬼魅邪事的認知,似乎遠在我之上。

他從市裡一路尾隨,現在又跟著上了0443,有什麼目的不說,但他是人,是人總不會作死。

或許只有聽他的話,才能擺脫今晚這未知的邪異。

隨著加速,血色的雪更加瘋狂的卷向擋風玻璃。

我不得不把雨刮器開到最大,才勉強能看清前方的狀況。

趙奇就站在我身旁,一手扶著欄杆,一手食指彎曲,不斷輕輕剮蹭著鼻樑,深邃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就像是殘忍的獵人,想在這血一般的狂暴席捲中找尋獵物一樣。

他忽然像是自言自語般的低聲說:「好啊,居然還跟我留了一手。呵呵,我倒是小看你了。」

我再也忍不住,想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猛然間,卻聽車頂傳來「嘭」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重物砸在車頂上一樣。

下一秒鐘,悶響聲更是接連不斷的從車頂傳來,乒乒乓乓……

就好像天上下的不是雪,而是鉛坨子一樣!

我越來越覺得不妙,除了重物砸車的聲音,我還發現,雪中的路變得和先前完全不一樣了。

省道說不上修的多好,可也是雙向四車道的柏油路,現在雖然看不清路面,可我明顯感覺到,地面變得坑坑窪窪的,車開在上面連蹦帶躥。

這哪還像是在公路上開汽車,在鄉間土路上駕馬車也得比這平穩啊。

「不行,不能再往前開了!」我果斷說道,撇去詭異的紅雪,單是這見鬼的天氣和路況,再繼續開下去,非出事不可。

「不行!接著往前開!」趙奇猛然抬高聲音。

下一秒鐘,他像是怕我會踩剎車一樣,竟然衝上前,用一隻腳踩住了我踩油門的腳面,而且用力向下踩!

我根本來不及反應,油門一下子被轟到了底。

「你幹什麼?!」

「滾開!」

高戰和郭森等人見狀,急著朝前面跑了過來。

但是為時已晚。

已經有些老舊的發動機驟然發出一聲野獸怒吼般的爆鳴,像脫韁的野馬般,頂著風雪猛然沖了出去。

車輪像是突然軋到了異物,「咣」的一下,整輛車都彈了起來。

我眼睛都快瞪出血來,腸子都悔青了。

什麼他媽直覺,都他媽靠不住。

我到底還是犯了一個邏輯性的錯誤。

趙奇或許也怕死,現在操控著趙奇的這個人也怕死,可這人到底不是真正的趙奇,而趙奇卻只是受操控的傀儡。

當一個人強烈想要達到某個目的的時候,又怎麼會在意一個傀儡的死活……

死亡的威脅終於讓我忍不住做出了過激反應。

我掄起拳頭,狠狠砸向踩著我的那條腿,可趙奇卻像是感受不到痛苦,只是咬著牙,將我的腳踩得死死的。

同時一雙眼睛半眯縫著,緊盯著前方。

我一咬牙,騰出左手,從背包里掏出陰陽刀,就想朝他捅過去。

沒想到手剛從包里抽出來,車頭猛然發出一聲巨響。

隨著這聲巨響,踩著我腳的那隻腳竟然鬆開了。

然而,我卻根本沒有意識到第一時間要做的應該是去踩剎車。

因為,場面雖然混亂,可為了安全,我和趙奇一樣,也是兩眼死盯著前方。

所以,我和他同時看出了響聲的來源。

一個圓咕嚕的東西像是從天而降般的,迎面砸在了車頭上。

擋風玻璃被砸出一個洞,沿著洞口向四周龜裂。

而砸中車子的那個東西,竟然就那麼卡在了被砸出的洞里。

這個洞就在駕駛座的正前方。

我清楚的看到,嵌在洞里的,居然是一張慘白的人臉!

砸中車子的,居然是一顆人頭!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30
第六十五章 消失的駝背老頭


「你他媽發什麼瘋!」

高戰終於趕了過來,擰住趙奇的一條胳膊,想把他放倒。

趙奇像是才從驚愕中反應過來,回頭瞪眼看向他,同時一攥拳頭,一隻腳快速往後橫插入高戰兩條腿中間,肩膀猛地頂住高戰胸口。

他應變出奇的快,伸手無比的靈活。

在做出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他的嘴角甚至還掛著得意的笑。

下一秒鐘,趙奇另一隻手反撈過來,一把攥住了高戰腰裡的皮帶,然後整個人的重量朝著他身上壓了過去。

高戰到底是行家,一看對方出手,立刻就變了臉色。脫口罵了一聲『操』,緊跟著整個人失去平衡,朝著一邊的座椅歪去。

不等他歪倒,車頭猛然傳來一聲巨響,車身猛地一震,車裡的人和所有東西都被甩向前方。

最後關頭,我還是踩下了剎車,但為時已晚。

中巴車到底還是失去控制,衝下路沿,撞在了樹上。

本來還在纏鬥的高戰等人都被甩向前,滾地葫蘆似的摔倒在過道上。

然而,此刻我已經無暇顧及旁人了。

因為,我也被慣性甩向前方。

我沒系安全帶,只能拚命用兩隻手撐住方向盤,可身子還是隨著車子驟然的停頓,向前躥了出去。

我感覺攥著方向盤的手,虎口都快裂開了,才勉強止住身形。

我沒有撞開前擋飛出去,卻面對了更加毛骨悚然的一幕。

我的屁股已經離開了座位,身體前傾,整個上半身趴在方向盤上。

我根本顧不上胸口被撞擊的疼痛,因為此刻,我的臉正湊在卡進擋風玻璃的那張白臉跟前,兩者之間鼻尖的距離,絕對不會超過兩根手指併攏的寬度!

接下來的情形,幾乎令我徹底崩潰。

鼻尖相對,白臉上原本緊閉的眼睛猛然張開了!

那雙眼睛瞪大到了最大的限度,眼角幾乎都要撕裂了,我甚至能看到……而且視覺本能的放大了他眼底蜘蛛網一樣觸目驚心的血絲!

關鍵這雙眼睛,眼角還在汩汩的往外湧出黑紅色的血……

沒有人能夠了解,我此刻恐懼到了什麼程度。

不光是因為和人頭的近距離相對,還有……

貌似我在前不久,才剛剛見過類似的情形。

那是在夢裡。

在夢裡,我被肢解,支離破碎的身體從高處落下。

頭顱落地,我旁邊就有這麼一顆腦袋…還有著同樣的一雙眼睛!

驚恐間,面前的眼睛,眼珠子忽然快速的轉動了一下。

緊跟著,人頭居然張開嘴,發出了嘶啞乾澀的聲音:「我的骨頭……幫我……幫我找骨頭……」

我頭皮發炸,根本做不出反應。

這時,一隻手忽然抓住了我的后脖領子,猛地把我往後拽。

我重重的摔進椅子里,粗喘了好一陣,才扭轉僵硬的脖子看向一邊。

「你怎麼樣?」郭森的大黑臉帶著明顯的急切。

「我……」我想說我沒事,可事實是我特麼膽子都快嚇破了!

「你看沒看見……」

我戰戰兢兢的把目光轉向前方,卻愕然發現,擋風玻璃的確被砸出一個洞。可洞里卡著的並非是什麼人頭,而是一截乾枯的木頭!

郭森盯著我看了一陣,長吁了口氣:「人沒事就好。」

這會兒我才發現,他的姿勢有些怪異。

仔細一看,才見他一隻手握著我身後的欄杆,一隻手攥著趙奇的一條胳膊,右腿彎曲,跪壓在趙奇的背上,將趙奇死死壓在過道上。

郭老大雖然慢了半拍,可到底還是趕了過來,把忽然『發瘋』的趙奇給制住了。

「媽的……」

高戰翻身爬了起來,抬起腳,像是想給趙奇來一下子,可到底還是只比劃了比劃,沒踢下去。

看得出,他有些氣急敗壞,想說什麼,卻綳著嘴把話硬咽了回去。

「你們要是還想活命,就放開我。」說話的居然是趙奇。

我看了看正在冒煙的車頭,再看看卡在正前方擋風玻璃上,和人頭差不多粗細的樹樁,回過頭看著地上的趙奇:「你不覺得,是時候該把整件事說清楚了?」

「說不清楚!」趙奇斜眼瞪著我,神情很有些懊惱,但他被郭森用這樣粗暴的姿勢壓制著,卻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

他使勁擠了擠眼睛,再睜開時,沖我挑起了一邊的眉毛:「怎麼?你想更多的局外人參與進來?你想讓他們死啊?我艹……老郭,輕點,疼…疼!」

看到他挑眉毛這個習慣性動作,我不由一愣。

跟著竟聽到波波頭在我耳邊小聲說:「他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了,放開他吧。」

另一個人……

我盯著趙奇,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你是趙奇?」

郭森和高戰面面相覷,表情都顯得十分古怪。

趙奇咬了咬牙,微微點了點頭。

「放開他。」我果斷對郭森說道。

我現在已經能夠認定,趙奇在某個狀態下,只是被人控制的傀儡。

雖然不明白他是怎麼被控制的,可我感覺的出,沒被操控時的趙奇仍然不改本色,沒忘初衷,否則他也不會不惜被警隊處分,硬是製造出0443本不該有的那場車禍了!

郭森還有些猶豫,我身後的郝向柔卻突然站了起來,把帽檐往下壓了壓,幽幽的嘆了口氣:

「唉,好容易坐一趟車,卻撞上了。呵,沒辦法,天生是勞碌命,只能靠走的了。」

話音沒落,她對面的一人也跟著站了起來,尖聲細氣中帶著怨憤的說:「外面這麼大的雪,走這一程,還不得要人命啊!」

這人卻是一直沒動靜的靜海和尚……

「老郭,現在怎麼辦?」高戰向郭森問道,眼睛卻斜向我。

郭森直接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和郭森對視一眼,看向後方,卻見劉元拿著手機正往這邊走:「電話打不通,沒信號!」

目光流轉間,我先是一怔,隨即忍不住乾笑了兩聲:「呵呵。」

「你笑什麼?」靜海和郝向柔已經走到了前門口,同時回頭看向我。

我又是兩聲乾笑:「你們……你們沒發現車上少了一個人嗎?」

隨著這句話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個座位上。

挨著那個座位的車窗玻璃已經碎了,座位上,堆著一件破舊的軍大衣。

而那個中途上車,聲聲哀求要去市裡見老姐姐最後一面的駝背老頭,已經不見了。

「那老爺子有問題?」郝向柔狐疑的轉動眼珠。

見她和靜海仍是一副各懷鬼胎的樣子,我抿著嘴唇點點頭,按下了開門的按鈕。

「噗……」

車門打開的一瞬間,一副無比詭異的情景展現在了眼前……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32
第六十六章 不怕冷的女人


外面還在下雪,但卻不再是剛才看到的紅雪,而是漫天飛舞著鵝毛般的白色雪片。

放眼望去,天地間一片雪白,不禁讓人有種身在極北雪國的錯覺。

然而,這看似正常的天氣,此時在我們這些人的眼裡,卻是極其詭異的。

因為,雪實在太大了。

就算天氣突變,今冬的第一場雪想要積存下痕迹,也是需要相當一段時間的。

可是現在,地上、樹梢……全都積蓄了厚重的雪,就好像所有的事物都被覆蓋了一層極厚的棉花套子似的。

就連剛停下來不久的中巴,前擋風玻璃都已經被雪糊的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場雪,就像是已經下了幾天幾夜一樣……

「真他媽見鬼了。」郭森小聲罵了一句。

「見鬼?什麼鬼?」我下意識的喃喃道。

我這個陰倌雖然有點半吊子,可到底是看過百鬼譜,學過鬼靈術的。

我從來都沒聽過,有哪種鬼是有能力改變自然現象、改變天氣的。

劉元訥訥的說:「咱要不看看……看看車還能不能發的著了?」

「別費勁了!」靜海翻了個白眼,「你以為發著車就能走了?算了吧,現在擺明是中招了,能走的了才怪!」

「中什麼招?」我斜眼看著他,「怎麼才能破?」

靜海拱了拱腮幫子,沒說話,眼睛卻瞥向了郝向柔。

郝向柔正用兩根纖細的手指卷著臉前的黑紗向外眺望,她似乎感覺到靜海的目光,放下黑紗,卻頭也不回的說:

「目的地到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就各人看各人了。」

高戰一皺眉:「你什麼意思?」

靜海嘿嘿一笑:「你傻啊?人家說的還不夠明白?咱們上這輛車,是各有各的目的。現在車不能開了,還不各管各?」

高戰少有的沉不住氣,還想再問,被我攔了一把。

我沖他搖搖頭,示意他先別多說。

郝向柔沒再說話,只是扭過臉看向趙奇。

趙奇活動著剛才被擰的胳膊,看了郭森一眼,扭過臉對郝向柔說:「我跟你走。」

說完,竟和郝向柔一起下了車,頂著風雪朝前走去。

「就這麼走了?他們要去哪兒?」高戰看向我,「咱們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快跟著他倆啊!」靜海跺著腳說道。

我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嘴上急著說要跟上去,人卻沒挪地方。

見郭森和高戰等人全都看著我,我快速的想了一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果斷做出了決定。

「手機沒信號,待在這裡不是辦法。」我轉過背包背在肩上,「劉哥待在車上,郭隊,高隊,咱們下車。」

話音未落,靜海就尖聲叫了起來:「留在車上?你嫌他死的慢啊?萬一那個變戲法的回到車裡,他第一個玩兒完啊!」

「變戲法的?」我猛地轉頭看向靜海。

靜海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把臉轉向一邊,不和我對視。

我咬著嘴皮子點點頭。

好,真好。

雖然不知道老和尚怎麼和這事扯上關係的,可現在至少知道,他有什麼目的了。

變戲法的……這個韋無影,可真是個香餑餑啊。

靜海說的不無道理,我也只能改變主意,讓劉元跟著一起下車。

腳一落地,立刻往下一陷。

我心也跟著一沉。

鬼魅的確能迷惑人,但那多數是依靠假象幻覺。

可眼下的雪幾乎沒到我膝蓋彎了,感覺是那樣的真切,又怎麼會是幻象呢?

解釋不了,乾脆就不去想。

我留意到靜海是最後一個下車,下車前,他似乎朝著車裡某個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還單掌立在臉前,像是小聲念了聲『阿彌陀佛』。

老和尚跳下車,跟著竟還不忘回頭把車門拉上了。

我感覺靜海的舉動有些奇怪,但這會兒趙奇和郝向柔已經走出老遠,我也顧不上再想旁的了,最後朝中巴看了一眼,就招呼郭森等人跟上去。

凌冽的寒風卷著雪片直往脖子里灌,我忍不住攏住夾克的領子,可不大會兒,手指關節也開始凍得發麻。

「這雪可不是假的!」高戰邊趟著雪往前走,邊氣喘吁吁的說,「天氣預報一點也不準,不是說雨夾雪嘛,現在絕對算他娘的暴風雪了。」

「回頭帶人把氣象局局長給逮了去!」郭森竟也陪著他打屁。

倒不是說兩人心寬,而是突然面對這樣惡劣的氣候,實在讓人難以應對。這麼一說一貧,至少還能起到一定緩解心理壓力的作用。

「咱為什麼要跟著趙隊長……他倆呢?」劉元忍不住問,因為冷,他說話已經很不利索了。

「是啊,咱為什麼要跟著那倆人啊?」高戰也跟著問。

見郭森也看向我,我忍不住咧嘴一笑,朝前指了指,說:

「郭哥,高胖子,虧你們倆還是刑警隊長呢。你們就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嘖嘖,兩位隊長大人的觀察力都扔哪兒去了?」

這會兒我們和趙奇、郝向柔之間大約不到五十米的距離,透過風雪,還算是能清楚看到兩人的背影。

郭森和高戰同時眯著眼朝前看了一陣,一起回過頭問我:「哪兒不對勁?」

我乾笑兩聲,剛想開口,跟在後面的靜海忽然瓮聲瓮氣的說:「還刑警隊長呢,我呸!你們難道就沒發現,那女的穿的太少了嗎?」

伴隨著風聲,老和尚的聲音顯得格外猥瑣。

郭森和高戰都是一愣,跟著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的確,我剛才就想說,郝向柔就穿著一條連衣裙,雖然是毛呢的,可這樣的天氣里,要說她不冷,鬼都不信。

還有那黑乎乎的絲腿……嘖嘖……

「嘿嘿,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我倒是真沒看出來,這小婆娘居然藏得這麼深啊。」靜海雖然是笑著說的,但語氣里卻透著一股子陰測測的味道。

我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敢情老和尚在車上的時候,也沒看出郝向柔不對勁。

一開始我只是把郝向柔的穿著當成笑話來解悶,可這會兒聽靜海一說,越來越覺得不可思議。

白夢蝶是鬼不假,鬼不怕冷,可郝向柔是杜漢鐘的老婆,她可是人啊。

她怎麼也不怕冷呢?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35
第六十七章 魂魄不齊


「對不起啊。」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沮喪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

回過神,才想起是波波頭。

我正納悶她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卻又聽她帶著哭音說:「我不知道那個老爺子……那個老頭是壞人,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傻瓜,這又不能怪你。」我啼笑皆非。

從軍大衣老頭上車以後,先是下起了紅雪,跟著車子連續受到衝擊,要說那老頭沒問題,連鬼都不信。

而且我下車后,刻意到那扇破碎的車窗底下查看了一下,並沒有發現腳印。

說起來,這次可真是引鬼進門了,可這絕對怪責不到一個好心的人……好心的鬼身上。

我又小聲安慰了波波頭兩句,沒想到靜海耳朵極尖,猛然問我:「你在和誰說話?」

我斜了他一眼,不答反問:「你能看出我身邊有什麼嗎?」

靜海眯縫起眼睛看了我一會兒,「你說的是畫匠?那你甭想了,畫匠附身畫骨,別說是佛爺我了,就連如來佛祖也看不見他啊。」

「乖乖,原來畫師這麼厲害。」我忍不住咋舌,剛想問他畫師究竟是什麼來歷。

老和尚忽然眼睛一瞪:「不對!畫匠只管繪形畫骨,怎麼會和你說話!」

我被他弄的一愣,反應過來小聲問他:「你就沒看出來,我身邊還有別的東西?」

靜海跟著一怔,又盯著我身邊看了看,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小子,你不厚道啊。都這份上了,還跟佛爺玩花樣?呵呵,除了畫匠,如果你身邊還有別的鬼魅,佛爺我會看不到?」

見他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我嗤之以鼻,切,丫也太高估自己了,事實是現在我身邊就跟著一個逗逼鬼,丫還真看不見。

靜海見我不以為然,似乎很不滿意,瞪著眼睛說道:「要說縱神弄鬼,我是不怎麼在行,可要說見鬼,佛爺敢認第二,還真就沒哪個敢認第一。」

「不對!」老和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搖著頭說:「以前是沒人敢認第一,現在是有了,小佛爺的九世佛眼,就看的比我清楚。」

小佛爺?竇大寶?

想起竇大寶,我忍不住有點後悔,早知道這趟這麼邪乎,真該把竇大寶帶來。

靜海兀自喋喋不休的說:「我的眼睛雖然不比小佛爺的佛眼,可也是下過工夫的。除非是修行圓滿的仙家,又或是不肯現身的陰司鬼差,還真就沒我看不透,看不穿的!」

我朝前方努了努嘴,「那你能看出那個不怕冷的是她本人嗎?」

一句話問出口,我自己先愣了。

靜海撓了撓光頭,表情有些尷尬,想要說什麼,我下意識的抬手攔了他一把,「你剛才說什麼?」

靜海一怔。

我追問:「你說你除了看不到仙家,還看不到什麼?」

靜海看著我眨巴了兩下眼睛,眼珠子跟著來迴轉了兩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瞪圓眼睛看著我:「你該不會是想說,你身邊跟著個陰司鬼差吧?」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難怪不管是靜海還是郝向柔,甚至是另一個『趙奇』都看不見波波頭呢,難道這個小逗逼,在去陰司報到后,一轉身當了鬼差?

要這麼說起來,她說要帶韋無影走,可就不是空話了。

疑惑間,波波頭的聲音再次響起,「嗯,我現在就是鬼差,不過……不過還是實習的。」

我差點一頭栽雪裡。

實習……鬼差……

這會兒我的確是被波波頭的話給驚到了,可後來一想,即便是法醫也有實習期,鬼差培訓上崗,又有什麼稀奇?

只是乍一聽上去,感覺有些荒誕不經罷了。

現在總算是弄清楚了幾件事,靜海上了0443,目的是為了韋無影;去而復返的波波頭成了鬼差,目的是帶韋無影去陰司。

至於趙奇和郝向柔就更不用說了。

我知道有韋無影這麼個人,就是聽趙奇說的。

郝向柔是杜老闆的老婆,趙奇現在也和鬼山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兩人代表著鬼山,對韋無影也是志在必得。

問題又轉回來了,就算韋無影是紅手絹的傳承,可也不過是一個鬼,他身上到底包藏著什麼秘密,以至於成為眾矢之的呢……

「這裡怎麼和以前不一樣了?」郭森忽然說道。

順著他目光看了看,我搖著頭嘆了口氣。

從打剛才我就已經看出來了,趙奇和郝向柔下車后,是順著路往前走的。

可這條路,早已不是先前的省道。而是和撞車前我的感覺一樣,變成了一條勉強只能供一輛汽車單向行駛的小道。

而且,路兩邊也不再是單純的防風綠化樹,而是變成了毫無規則的樹林子。

雖然是沿著路往前走,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行走在荒蕪的山林小徑一樣。

我對郭森等人說,目前的狀況已經超出我的認知了,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趙奇和郝向柔,因為這倆人對韋無影的了解,絕對比我們這些人要深入。

郭森忽然問我:「兇手的資料是誰給你的?」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我在車上塞給他的那張紙。

也就是趙奇去陰陽驛站的時候交給我的那張,上面記載著韋無影的身份資料。

聽我說那張紙是趙奇給的,郭森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晴不定。

他剛想說什麼,高戰突然「噓」了一聲。

抬頭一看,趙奇和郝向柔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停了下來。

我也沒猶豫,示意其他人一起走過去。

到了跟前,趙奇忽然轉過頭,盯著我沉聲問:「你現在看不到鬼了?」

我心裡一激靈,目光轉向郝向柔,卻見她低頭看著地面,隱藏在黑紗后的眼睛里快速的閃過一絲狡黠。

趙奇像是從我的反應中看出了什麼,竟皺了皺眉,抬高聲音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因為什麼?」

我留意到他這麼說的時候,右手食指彎曲,用力的在鼻樑上颳了兩下。

這個小動作……

我心中一凜,這個動作應該不屬於趙奇本人,他這是又『變身』了!

見我不說話,趙奇盯著我看了一陣,忽然笑了:「呵呵,徐老闆居然看不到鬼?好,很好。哈哈哈……」

笑聲中,居然轉過身,下了路沿,朝著樹林里走去。

郝向柔抬起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竟再次露出狡猾的神色,跟著也轉身走進了樹林。

「呃,原來你真是個看不見鬼的陰倌。」波波頭在我耳邊說道,聲音顯得很有點尷尬,但是很快又說:「這個姓趙的,不是什麼好路數。聽他笑,就知道他不懷好意。不過你放心,雖然你看不見鬼,可我看得見啊,我會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保護我?

我連著翻了兩個白眼。

你波波頭要是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了。

不過我怎麼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呢?

郝向柔現在應該是被鬼歌女白夢蝶附身,白夢蝶曾夜半鬼哭門,把我帶到鬼樓。她雖然最終也沒說明找我的目的,可她把弟弟白長生送到了驛站里,那明顯是想和我建立某種關係。

假設這一切都是背著鬼山的其他人,或者說是瞞著杜老闆的行為,她又怎麼會把我失去鬼眼的秘密告訴趙奇呢?

我一邊想著,一邊跟著往樹林里走。

靜海忽然急走兩步,趕到我身邊,低聲說:「我看出來了。」

「你看出什麼了?」

「這個姓趙的小子,不是被鬼附身!」

聽靜海這麼一說,我腦筋兒就是一綳。

發生在趙奇身上的變化現在已經不算是秘密了,可即便我沒有失去鬼眼的時候,也看不出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似乎隨時能夠在兩個人之間轉換,但我怎麼也看不出,他有被鬼附身的跡象。

反而感覺他像是……像是人格分裂一樣……

靜海聲音壓的更低:「我剛才用心蠱試了那女的一下,原來她不是被鬼附身,而是本主魂魄不齊,另一隻鬼的魂魄寄居在她的靈台裡面。那個姓趙的小子很邪門,我不敢對他用蠱,可我敢保證,他和那女的一樣,也是魂魄不全……他的身子被別人給佔了!」

靜海的話像是一個炸雷,炸的我腦袋嗡的一下,好一陣都是一片空白。

魂魄不齊……靈台被別的魂魄佔據……那不就是奪舍!

佔據郝向柔靈台的是白夢蝶,那隨時出現掌控趙奇的又是誰?

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想過,卻始終沒有清晰的頭緒。

趙奇先前變成『植物』,是因為生魂留在了『另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和鬼山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現在掌控他的,無疑是鬼山的人。

鬼山的人我接觸的不算多,但也不能算少。

老陰……鬼僧無道……老三……

可我能斷定,奪舍趙奇的這個人,絕不是這三者之一。

『趙奇』的霸道和手段我已經見識過了。

除了我見過的鬼山中人,還有誰有這樣的氣勢和縱神弄鬼的本事呢?

思索間,已經來到了樹林深處。

見不遠處趙奇和郝向柔又停了下來,我稍一猶豫,加快步伐跟了過去。

「趙奇,郝太太……不,趙……甭管你是誰太太了,你們不覺得,現在是時候把一些事說清楚了嗎?」

我說了一句,兩人都沒有回應。

來到跟前,我開始覺得不對勁。

雖然是夜裡,可漫天遍地的積雪映照出的光,幾乎就和傍晚時分的光線差不多。除了席捲的風雪,並不怎麼能阻擋視線。

剛才我們和趙奇、郝向柔又不自覺的拉開了一段距離,趕到跟前,用了大約有半分鐘。

我發現,在這段時間裡,這兩人一直都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更加怪異的是,這麼大的風,兩人的衣服竟也沒有絲毫的飄動……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37
第六十八章 驗屍


我和郭森、高戰分別對視了一眼,高戰揉了揉鼻子,問了一聲:「小趙,怎麼不往前走了?」

趙奇仍然沒動靜。

我又試著喊了一聲『郝太太』,郝向柔同樣沒回應。

我越發覺得不對,剛要上前,靜海突然一把拉住我:「別過去!」

跟著抬手一指,「你看看他們腳底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趙奇的身高和我差不多,此刻積雪幾乎沒到我的腿彎,卻已經淹沒了趙奇的膝蓋。

郝向柔比我和趙奇都要矮上半頭,雪已經將她穿著黑絲襪的大腿淹沒一小截了。

而且,兩個人的身子看上去,都比印象中要『矮』了一些。

「操!他倆陷雪泡子里了!」高戰第一個反應過來。

我心中一凜,同時生出一種無比怪異的感覺。

雪泡子是冬季東北山林里特有的一種現象,表面上看,冰雪封住的地面似乎沒有異樣,但積雪下面卻是空的。

人或者大型動物踩上去,一下就會陷入雪泡子里。

如果沒人施救,整個人陷進去,被雪埋沒窒息死亡都算是輕的。最可怕的是雪泡子不夠深,人陷進去一半,兩條腿拔不出來,就那麼被活活凍死在風雪裡!

我們這兒是平原地區,哪來的雪泡子?

可事實是,趙奇和郝向柔的確被埋沒了一定深度,而且兩個人的身子還在緩緩的往下陷。

「救人!」

郭森果斷說道,跟著伸手拉住了高戰一隻手,兩腿一錯,身子下蹲,降低了重心。

高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條腿向後錯了半步,伸手從後邊抓住了我的皮帶。

見雪已經沒到郝向柔的裙擺,幾乎埋沒了她兩條腿,我再來不及多想,放低重心,朝前邁了一步,伸出兩隻手從後邊抓住她的一條胳膊和后領子。

郝向柔的毛呢連衣裙雖然是長袖,可一攥住她的胳膊,隔著袖子我就感覺不對勁。

她的胳膊硬邦邦的,完全沒有一點彈性,就好像剛從冰庫里搬出來的冷凍生豬一樣。

不等我反應過來,高戰就低吼一聲「用勁!拉!」同時和郭森一起猛地用力把我往後拽。

聽到一聲輕微的,像是硬物折斷的聲音,我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極度的寒意。

「別……」

我想阻止郭森和高戰,但已經來不及了。

在營救方面,兩人都有著豐富的經驗,都是抱著一舉成功的心思發力的。

我只喊了一個字,身後就傳來一股巨大的拉力,猛地將我向後方甩去。

我被這一下猛力的拉扯重重的甩了出去,踉蹌著倒退兩步,仰面倒在雪地里。

剎那間,空氣好像凝固了似的,沒有人發出聲音,就連呼嘯的風雪也似乎被上帝的遙控器按下了靜音鍵。

我仰面躺在雪裡,完全顧及不到身下的冰涼,能夠感受到的,只有來自胸口那千斤巨石般的重壓。

然而,壓在我身上的,並不是石頭,而是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一具屍體……不,是半具屍體。

郝向柔被我和郭森、高戰合力,從『雪泡子』里拉了出來。

不過,卻只拉出了半截身子。

就在我被拉扯的向後退的瞬間,我已經看到,她那雙穿著黑色絲襪的腿,還留在雪裡。

而她的上半截身子,則被生生扯斷,隨著我的倒地,重重的壓在了我身上!

沉寂了好半天,靜海才瞪著眼睛,顫聲念了聲『阿彌陀佛』,「造孽啊!」

郭森跟著反應過來,和高戰一起走了過來,一時間卻不敢上前,只是雙雙瞪大眼睛俯視著我。

「你……你沒事吧?」高戰的聲音明顯發乾。

「你覺得我能有什麼事?」我感覺自己已經麻木了。

郝向柔這會兒就背對著我,壓在我的胸口,捲曲的長發有些僵硬的垂在我的臉側,就像是一蓬枯草一樣。

我看不見她的臉,但完全能想象出,此刻在郭森等人眼裡,看到的是怎樣一副驚悚的畫面。

正常的活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被『分屍』的,我剛才接觸到郝向柔的時候,已經隱約感覺到,她似乎被凍住了。

那是一種由內而外,血液連帶皮肉骨骼的徹底凍結。

在這種完全被凍僵的狀態下,她那兩條看似豐腴的大腿,是絕對承受不住三個大男人的拉扯交錯力道的。

郝向柔絕對算得上是美艷少婦,但再漂亮的人,被凍得像生豬一樣,都絕不會好看。

更何況,她現在只有半截身子。

她現在的樣子如何恐怖,不用看都能想象的出,而我正躺在地上,從身後『抱著』她。

這驚悚的場面無法想象,也就難怪連郭森和高戰都不敢上前了。

又麻木的躺了一會兒,直到後腦勺感覺到涼意,我才猛一激靈,翻身坐了起來。

郭森深吸了口氣,向前一步,朝我伸出手,想拉我起來。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無視他伸出的援手,而是咬了咬牙,把兀自抱在懷裡的,郝向柔的身子轉了個身,讓她面朝向我,開始上下仔細審視著她。

高戰忍不住用力咽了口唾沫,發出『咕嘟』一聲:「你在幹嘛?」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低下頭,盯著郝向柔的臉看了一會兒,又把她身子放倒在腿上,觀察她下肢斷裂的橫截面。

直到看個七七八八,才把半截屍體挪到一邊,拍拍手,從地上爬了起來。

「知道你膽子大,可……可這未免也太大了吧?你是不是瘋子啊?」靜海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我拱了拱腮幫子,看了他一眼,說:「我本來就是法醫,驗屍是我的職責。」

「驗屍……」

郭森和高戰面面相覷,表情都有些糾結。

郭森乾咳了一聲,問:「看出什麼了?她是怎麼死的?」

我眼珠緩緩轉動了一下,掏出煙點了一根,淺淺抽了一口。

「還能怎麼死?凍死的唄。」

吐出煙圈的同時,我終於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呵呵,或者說,是有人想要讓我們以為她是凍死的。不過,某人對於人的死亡形態,實在不夠了解。」

嘴裡說著,我快步上前兩步,抬起腳狠狠踹向趙奇的後背……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40
第六十九章 少了一個人


「你幹什麼?」

「我艹!」

「哎喲……」

一腳踹上去,郭森、高戰和靜海同時發出驚呼。

我把煙一甩,斜眼看著郭森問:「你看見了什麼?」

郭森的臉色有些發白,驚愕的和我對視了一陣,不自控的喘著粗氣說:「趙奇也被凍住了,你……你把他踢……」

「踹斷了?」我用下巴指了指郝向柔露在雪中的下半截身子,「和她一樣?」

高戰和郭森同時點了點頭。

我也跟著點點頭,喃喃道:「這就對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郭森走上前問。

高戰往地上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問:「趙奇他……死了?」

我搖搖頭:「他碎了。」

「碎了?」兩人再次面面相覷,雙雙露出狐疑的神色。

「對,碎了。」我揉了揉凍得發疼的鼻子,說:「在你們眼裡,他應該和郝向柔一樣,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見兩人點頭,我笑笑:「可是在我眼裡,他是一腳被我踹碎了。就像踹鏡子一樣,完全碎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靜海忍不住上前問道。

我深吸了口氣,「是幻覺,我們看到的一切……不,是絕大部分,都是假象。」

「假象?幻覺?」靜海眼珠轉了轉,斜眼看向一邊,所看的,正是被我放在一邊的郝向柔的上半截身子。

見郭森和高戰兀自滿臉不解,我索性走過去,低頭看了看郝向柔被凍得青噓噓、硬邦邦的臉。

下一秒鐘,抬起腳,狠狠朝著她還保留完美的臉上踹了下去。

「噗」的一聲輕響,郝向柔的頭竟像是不怎麼瓷實的泥蛋子,被我一腳踹的四分五裂。

「我艹!你到底在幹嘛?」高戰再次低呼一聲,上前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橫下里拽了兩步。

此刻不光是他,連郭森看我的眼神,都有點像是在看變態狂。

我問:「你們是不是看見,我把這女的腦袋踩到雪裡去了?」

郭森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半晌,點點頭,「是。」

「可是在我眼裡,她的頭被我踩碎了。」我大致比劃了一下,「粉碎!」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居然是靜海,他走到我面前,看著我狐疑的問:

「你是說,你看到的,和我們看到的不一樣?」

我點頭:「對。」

「怎麼會這樣?」靜海竟絲毫不懷疑我所說的。

他這一下,倒是把我問住了。

不過我沒想太久,就順著原先的思路說道:「因為我們現在看到的,都是幻像。只要是我們認為符合邏輯的,幻象就會順著設計者的安排繼續下去。但是邏輯一旦出錯,我們看到的,就會脫離設計者的掌控。」

靜海翻著眼皮想了想,居然點了點頭:「噢,我明白了,我們不是一起中招的,而是每個人中招中的都不一樣。」

高戰用力撓了撓頭,嘬牙花子道:「我還是不懂你說的什麼意思。」

「催眠?」郭森忽然說道。

見我們都看著他,他也是糾結的搓著前額:「這只是我的個人猜想。這個季節不可能下這麼大的雪,更不可能積雪這麼快,更……更不可能連路都沒了、原來的場景都起了變化……」

他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再次看向我,猶豫著說:「我以前處理一個案子的時候,接觸過一個變態的心理醫生,那個醫生……那個犯人應該真懂的催眠術。」

他顯然思維十分混亂,胡亂的擺了擺手,「我只是聽你說了以後,忽然想到這件事,這不代表什麼。在……在某些方面,我還是認同你徐禍禍的專業素質。」

「哈哈……」

我是真被郭黑臉逗樂了。

他平常雖然也偶爾和我們說笑,但總體是個相當嚴肅的人。

這會兒語無倫次,那是真的頭腦混亂了。

嘶……不對!

我猛地收起笑容,比他還用力的揮著手:「別亂!」

「對!都別亂!」靜海居然介面道:「我們現在的確是被迷惑了,而且是各個擊破,所以我們看到的才會不一樣。不過,弄清狀況就好辦多了。」

「和尚……徐禍……做你們這行的,是不是都愛打啞謎?」高戰顯得十分苦惱,「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

我苦笑搖頭,現在我總算稍微搞清楚一些我們目前所處的狀況了。可腦子裡知道怎麼回事,不代表能說清楚。

靜海突然一跳腳,直接蹦到高戰面前,竟一揚巴掌,在他圓腦袋上拍了一下:「阿彌陀佛!我就問你,現在懂了沒?」

高戰被他拍愣了:「你幹嘛?」

靜海陰森一笑,突然又揚起了手掌。

這次高戰有了防備,抬手想去抓他手腕,似乎又覺得不妥當,乾脆往旁邊閃了一步,避開了老和尚的五指山。

「你……」

「我什麼?」不等高戰發飆,靜海就瞪起了眼睛,「佛爺是想告訴你,我第一下打中你,是因為你猝不及防;第二下沒打中,是你有了防備。如果第二下打中了,要麼因為你智力有問題,要麼就是不符合邏輯!邏輯啊!知不知道什麼叫邏輯?」

眼看著面前胡攪蠻纏似的老和尚,高戰卻像是突然開了竅:「你是說,咱們現在被鬼迷,看到的都是幻象……如果幻象的邏輯是合理的,我們就會按照設計幻象人的安排繼續,如果不符合邏輯,就會……就會看到不一樣的情景?」

「對!」靜海像是怕他會報一箭之仇似的,一下倒蹦出好遠,「嘿嘿,你總算沒有辜負佛爺的當頭棒喝。」

「我們一直跟著這對男女走,他們怎麼可能一下子被凍成這樣?或許在極寒之地有這樣的可能,但我們都沒有見過、也不了解被凍成『冰棍』的人在遭遇外界力量會有怎麼樣的反應啊!」

靜海忽然抬手指了指我,「他就不一樣了,他好像是仵作。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

說著,他又是靈巧的一跳,居然跳到我面前,一手點著我的腦門,轉臉對著郭森和高戰說:「因為知道真正被凍死的人樣子是怎麼樣,他才會分辨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們沒這方面的常識,所以只能讓人家牽著鼻子走咯!」

我愣了好半晌,才回過頭,不自禁的朝老和尚豎起兩個大拇指:「大師,高人吶。」

「你先別得意!」

靜海眼珠快速的轉了兩下,緩緩斜向一側,同時口中問道:「你發沒發現,我們當中,是不是少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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