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11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54
第七十章 石屋


聽靜海一說,我們幾個都是一愣,左右看看,才發現只剩下我、靜海、郭森和高戰四個人。

「劉元哪兒去了?」高戰明顯有點急了。

倒不是他沉不住氣,在這種環境下,真要是有人落了單,那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郭森四下看了看,幾步走到一邊,「這裡有腳印,他應該是朝著這個方向走了。」

我和高戰、靜海跟過去,見地上果然有一串腳印,直通向樹林深處。

「他怎麼跑了?」高戰愕然的問,不等旁人開口,又自問自答:「一準是看見屍體斷成兩段,被嚇著了。」

郭森點頭表示認同。

人在看恐怖電影的時候,看見形貌再恐怖的鬼,也不會過分恐慌,因為那畢竟是假的。

現實可完全是兩碼事。

人在現實中,對普通的屍體都有著本能的恐懼,更何況剛才郝向柔被分屍的場面,讓我這個法醫都嚇得快要心臟病發了。

劉元不過是個普通的公交司機,看到那樣恐怖的一幕,被嚇得崩潰逃離,似乎在情理之中。

可為什麼我總覺的,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呢?

「別愣著了,趕緊去把劉元找回來。」郭森說了一句,就要沿著腳印追。

我下意識的說:「等等!」

「你急著去投胎啊?」靜海幾乎是和我同時說道。

我以為老和尚看出了什麼,沒想到他卻斜眼看著我問:「老實說,你是不是已經想到什麼了?」

我搖頭:「我也只是覺得不對路,如果說劉元是被嚇跑的,人在受到驚嚇的時候,第一反應該是大喊大叫才對。就算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所謂的屍體上,也不會聽不到有人喊。」

「所以呢?」靜海問。

高戰的目光跟著腳印延續向前看了一陣,回過頭說:「這腳印也太整齊了,被嚇跑的人,會跑的這麼穩當嗎?」

郭森也看出了苗頭,說:「人在驚慌狀態下,身體會不同程度的失去平衡感,這是自然反應。但這串腳印不光是沒有錯亂,而且步伐間距都是大致相同的,看上去倒是像慢條斯理的朝前走留下的一樣。」

高戰點點頭,「就算是慢慢走,要在這麼深的雪地里走的這麼整齊,也不是件容易事。」

靜海皺了皺眉,尖著嗓子說:「我問你們了嗎?我在問他!」

說完,又斜睨向我:「我是問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我一陣無語,這老和尚,脾氣上來可真不是好相與的。貌似從認識到現在,除了竇大寶,他還沒給誰留過面子呢。

我想了想,指了指地上兩具已經殘缺不全的屍體,說:「假設我們現在是在幻象中,那這兩具屍體就不是真的趙奇和郝向柔。從車上下來的是七個人,現在加上劉元,少了三個了。我感覺劉元不像是被嚇跑的,而是設這個局的人,利用手段想要把我們分開。」

「對路!」靜海點點頭。

「劉元必須得找到,但是從現在開始,我們幾個誰也不能離開對方的視線範圍。」我頓了頓,還是覺得不怎麼妥帖,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不,從現在開始,我們四個人手牽著手,怎麼都不能分開。」

話一說出口,我自己都覺得怪異。

四個大男人手拉著手,其中還有個老和尚,那場景實在是說不上來的發噱。

郭森和高戰倒是雙雙點了點頭,顯然也是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靜海卻翻了個大白眼,揮了揮手,說:「切,哪用那麼麻煩,想不讓人再走丟,法子多的是。我下個連心降就成了,這樣一來,就算走散了,其他人也能感覺到對方在哪兒。」

我對老和尚的本事毫不懷疑,郭森和高戰卻不知道靜海的底細,兩人對望一眼,都有些疑惑不解。

高戰忍不住瞪著靜海說:「真有降頭這回事兒?你下一個,我看看。」

靜海又一翻白眼,「已經下過了。」

高戰一愣,還想再說什麼,我擺手制止了他,「那就別墨跡了,趕緊跟著腳印走。」

對於降頭,我始終都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不過卻知道靜海沒吹牛的習慣,也絕不會在這種事上來虛頭巴腦的。他多半是在剛才揮手的時候,已經給我們落了降頭了。

沿著腳印向前走了一陣,郭森忍不住問我,既然現在已經知道,我們所看到的都是幻象,也知道這麼厚的積雪不符合邏輯,那為什麼還不能擺脫眼前的景象?

我說我們並不是單純的被催眠,而是還摻雜了一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東西在裡頭。

對於眼前看到的場景,非要有個說法的話,我只能說,我們現在看到和經歷的,並非是本人的意識能夠控制的。或者乾脆說,我們現在是活在某個人的意識當中。

只要某人的邏輯不出現明顯的錯誤,我們就沒法擺脫目前的狀況。

高戰聽得一吐舌頭,「活在別人的意識里……那傢伙真有這麼厲害?」

我看了一眼郭森:「韋無影的資料你也看過了,他不是普通人,或者說,不是普通的鬼。紅手絹精通的就是幻術,而在傳說中,真正的紅手絹不光只懂得單純的幻術戲法,有很多人都懷疑,他們還懂得催眠。」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唉,越說越亂。總之……總之當古老的傳承被鬼施展的時候,比人施展起來還要恐怖就是了。」

「說到資料,你給我的那張紙……」

郭森剛說一半,靜海忽然尖聲道:「我說這腳印怎麼這麼奇怪來著,敢情是專門給我們指路呢!」

我一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發現不遠處竟到了樹林子的邊緣。透過間隙,就見那裡赫然有著一間石屋。

「你說的對,這腳印留下來的目的,就是在給我們帶路。」我點著頭說。

最初那種古怪的感覺,終於算是有了著落。

現實中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積存這麼厚的雪,從下車后,我們看到和經歷的已經確定是幻象無疑。

既然製造幻象的人有能力搞出這麼龐大的場景,如果要刻意把劉元和我們分開,又怎麼會留下那麼明顯的腳印呢?

「快走!」我有種直覺,只要進了這石屋,很多事就會得到解答。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4:56
第七十一章 神經鬼


我加快腳步朝著石屋跑,心口卻猛地一陣發悶。

同時聽靜海在後邊大叫:「快停下!」

我腳下一滯,錯愕的回過頭,才發現不知不覺間,靜海竟被我和高戰、郭森撇下了將近二三十米的距離。

靜海來到跟前,臉色竟有些發白。

我反應過來,不禁有些歉然。

靜海雖然妖孽,但到底年紀一大把了,腿腳不那麼利索。我剛才還說彼此不要離開對方的視線,這一著急,倒是把老和尚給落下了。

靜海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們是想作死,還是想害死我啊?」

不等我說話,就又恨恨的說:「都說下了連心降了,只要離開一定距離,就會有感應。時間久了,會死人的!你們都沒感覺到心口疼嗎?」

我一手捂著心口,看向郭森和高戰,兩人竟都和我做著相同的動作。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並不是無緣無故胸口發悶,而是連心降在作祟。

弄清狀況,我一陣細思極恐,郭森和高戰也都一臉駭然。

老丫剛才只說連心降能讓我們感應到對方,可沒說離遠了會死人!

關鍵這和尚的降頭也太霸道了吧?

來到石屋前,腳印也隨之消失在門外。

「這屋子也是幻象?」高戰小聲問。

我沒回應他,稍一遲疑,就想上前敲門。

手還沒碰到門板,屋裡就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孩子,進來吧。」

我一怔,這聲音怎麼有點熟悉呢?這不是劉元的聲音……

下一秒鐘,房門居然自動打開了。

看清屋裡的狀況,我再次愣住了。

屋裡有桌椅板凳,一側挨著牆還有一張木板床,床上鋪蓋被褥很是破舊,卻鋪的平平整整,疊的整整齊齊。

剛才高戰還問這屋子是不是幻象,現在看來,屋裡的陳設雖然都很破舊,卻該有的都有,完全是一副居家過日子的樣子。如果是幻象,怎麼會細緻到這個地步?

最讓我愕然的是,屋子中間點著個火盆,火盆旁坐著一個人。

這人身上穿著一件打著補丁的軍大衣,後背的位置高高鼓起,看上去像是個駝背。

第一眼看過去,我就以為,這人是先前說要去市裡看老姐姐,央求上車的那個駝背老頭。可看清楚他的臉,我一下就驚呆了,這人居然就是劉元!

不對……不對不對。

我記得這件軍大衣明明留在中巴車裡了,怎麼會穿在他身上?

而且,劉元又怎麼會變成駝背了?

劉元朝我招了招手:「孩子,別愣著了,外面太冷,快過來,烤烤火,暖和暖和。」

這一次我聽得清清楚楚,說話的是劉元,聲音卻是和先前的駝背老頭一模一樣。

我用力甩了甩頭,卻甩不掉極度的疑惑。

見劉元看著我的眼睛里倒是沒有什麼惡意,略一遲疑,還是邁步進了屋。

劉元滿意的點點頭,又對門外的靜海等人說:「既然我的孩子願意讓你們跟著來,想必你們都是他的朋友,那就都進來吧。」

等等。

我怎麼聽他說話,感覺有點彆扭呢?

我很快就琢磨過味來了,什麼叫『我的孩子』?

見郭森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我直接點了點頭,「都進來吧。」

雖然狐疑不已,可我還是清楚的預感到,離答案已經是只有一步之遙了。

我懶得去搬凳子,走到火盆邊,就想席地而坐。

哪知腿剛一彎,劉元忽然把一隻手伸到我後方,手掌一翻,再翻過來的時候,手裡竟多了一個小板凳。

這小板凳同樣很破,甚至其中一條腿都不是原裝的,而是用一根沒刨皮的樹枝代替的。

劉元把板凳放下,抬頭看著我咧嘴一笑:「孩子,坐吧。」

我回過神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倒是穩當。

靜海等人可就沒這待遇了,估摸著高戰是被老和尚的連心降給鎮住了,搬過桌邊唯一的一把椅子給靜海坐,他和郭森就只能坐地上了。

火盆的炙熱撲面而來,我總算是緩過勁來,想了想,試著問劉元:「你是……韋無影?」

這話問的似乎有點多餘,剛才他那一手『空手變板凳』,就已經表明他的身份了。

我本來只是想找個談話的開頭,順便確定一下『劉元』現在的真實身份,哪知道劉元竟沖我一瞪眼,抬高聲音說:「混賬!」

接著沉聲說道:「先人的名諱,能是你這娃娃直接叫的嗎?」

先人的名諱?

我徹底懵了。

這都哪跟哪兒啊?

不過這樣一來,他的身份倒是能確認了。

這個駝背的『劉元』,就是所有人都在尋找的韋無影。

接下來劉元……不,是韋無影說的話讓我更加摸不清頭腦了。

他剛才那麼說,顯然並不是真的生氣,而像是長輩嗔怪不懂事的晚輩一樣。

說完之後臉色就緩和下來,竟是目光慈祥的上下看了我一陣,溫和的問:「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雖然雲山霧罩,可他既然問了,我還是回答道:「徐榮華。」

「徐榮華……」

韋無影沉吟著重複了一遍,點了點頭,「姓徐,那就沒錯了。你就是我們老韋家的孩子。」

「等等等等!」高戰終於忍不住插嘴,「我怎麼越聽越亂啊?他姓徐……怎麼就是你們老韋家的孩子了?」

「再多嘴就給我滾出去!」韋無影對旁人似乎沒什麼好脾氣,竟然直接瞪著眼大聲對他吼了一句。

跟著轉過頭面向我時,神色又變得溫和起來,「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徐禍。」

「徐禍?」韋無影眼珠緩緩轉動了一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這名字是你爹給你取的?還是世傑給你取的?」

「我自己取的!」

我再也受不了這種雲里霧裡的感覺,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混亂間,竟做了個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誕的舉動。

我從兜里掏出工作證,在韋無影眼前晃了晃:「你好,我是平古縣公安局的,我叫徐禍。」

「公安局的?」韋無影愣了愣,眉頭越擰越緊,最後眉心竟擰出個疙瘩,猛地抬高聲音說:「世傑是怎麼教你爹的?你爹又是怎麼教你的?我不是說過,『生不入官門,死不入地獄』嘛!他們把我的話都當成耳邊風了?」

看著眼前怒形於色的韋無影,我忽然想起一個人。

不,準確的說,是想起了一個鬼。

一個因為受到殘忍虐殺,精神出現問題的鬼——白長生。

這個長得和劉元一樣臉孔的韋無影,腦子有問題,和白長生一樣,是個神經鬼!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5:00
第七十二章 尋骨


「算了!」韋無影皺著眉頭擺了擺手,看神情顯然還兀自有些氣惱。

「老爺子,你是不是誤會了?」我總算捋順了些思路,向他問道。

「誤會什麼?有什麼可誤會的?」韋無影一瞪眼,跟著卻嘆了口氣:「唉,有些事也不能怪你。是我當初千叮萬囑世傑他娘,我走以後,讓他娘倆隱姓埋名,搬去別的地方避禍的。」

「世傑是誰?」我終於發現這個韋無影貌似不是腦子有問題,而是先入為主的把我當成了他以為的人。而且這老頭很有點古板,從一開始就端著長輩的架子在說話。

「世傑……和你爹,沒把咱家的事告訴你?」韋無影再一次答非所問。

這時高戰忽然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他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有個叫世傑的人。」

「誰?」聽他一說,我竟也感覺好像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

「波波頭,也就是韋偉的爺爺,就叫韋世傑。」

「啊!」我忍不住低呼出口。

怪不得呢,前幾天高戰曾把波波頭的家庭資料拿給我看過,當時我並沒有仔細看,可依稀記得,在親屬欄里有『世傑』這兩個字,後邊標註著『已故』。

韋世傑……波波頭……韋無影……

我似乎找到癥結出在哪兒了。

波波頭!

她人呢?

貌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沒再聽波波頭出聲了。

「韋偉?」

我小聲喊了一聲,可是沒得到回應。

「你們嘀嘀咕咕在說什麼?有什麼話還要背著我說?」韋無影不耐煩的說道。

「老爺子……前輩……」

因為劉元的長相,叫他老爺子實在彆扭,既然同屬外八行,我乾脆改口叫前輩。

「你應該是誤會了,我知道你在找你的後人,可我不是……」

我想說波波頭才是他的後人,而且已經死了,可沒等說完,韋無影就擰著眉毛,一隻手朝我身上指了指:「把東西拿出來!」

我怔了怔,下意識的往口袋裡一摸,除了煙和打火機,並沒有別的東西。

「裡邊!衣服的夾層里!」韋無影抬高聲音說。

「你怎麼知道我衣服有暗袋?」我是真有些吃驚,紅手絹精通幻術,可不至於有透視眼啊?

拉開拉鎖,手伸進裡頭的口袋,摸到一樣東西,我頓時一呆。

東西拿出來,卻是波波頭留下的那條紅手絹。

韋無影點了點頭,嗔怪的瞪了我一眼,「咱們家傳的信物都在,你還不是個屁啊?」

家傳信物……

我總算知道誤會出在哪兒了,剛想解釋,韋無影卻突然伸出手,搭住我的肩膀,用力捏了捏,點著頭道:

「好小子,身子骨還算結實,骨架也大,像我,是學手藝的料子。」

「前輩……」

「還前輩……什麼前輩?叫太爺爺!」

「我……」

「算了,別的以後再說,現在你先聽我說。」

韋無影竟壓根不給我說話的機會,而是鄭重的看著我說:「你我的時間都不多了,有件事我要交代你一下,你務必記牢,一定要替我辦到。」

被他這麼強勢的壓著不讓說話,我也有點來氣,乾脆什麼都不說,就等著他說下去。

韋無影臉上突然露出悲戚的神色,一直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又用力捏了兩下,「孩子,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可現在不是時候。你只要記住,你本來姓韋,是我韋家的後人,是外八行中紅手絹一脈的傳人。現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你把這事辦完,咱爺倆再好好絮叨絮叨,到時候,我也就能安心上路了。」

「你就說什麼事吧。」我是發現了,撇去那些鬼神莫測的手段,這韋無影簡直是集中了所有老頭子、老古板的臭毛病於一身。

「幫我找骨頭。」韋無影的聲音不自覺的變得更加沙啞,「孩子,太爺爺我已經死了很多年了。死後做了鬼,還要一直被仇家操控擺布,這些年……沒少做為虎作倀的事。」

找骨頭?

我的心思瞬間都集中在了這句話上。

我夢見自己被分屍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同樣被分解的人頭,就曾說,他要找骨頭。

這麼說那個夢不是偶然?

找骨頭?他要找什麼骨頭?

韋無影深吸了口氣,才又接著說道:「這些年,我過的麻木不仁,生不如死,天可憐見,終於讓我找到機會,從那個鬼地方逃了出來。唉,都說塵歸塵土歸土,既然做了鬼,那就應該去我該去的地方。可我被仇家殺害以後,屍骨不全,不能去陰司輪迴啊。」

「你要我幫你找的……是你的屍骨?」

韋無影點點頭,苦澀一笑:「準確的說,是找你先人的遺骸。」

我是真差點一口老血噴他臉上,我先人的骸骨……

還特麼有比我更喪氣的嗎?

不過這會兒我已經暫時放棄了跟他解釋的念頭,一是這鬼老頭實在不討人喜歡;再就是對他本人,我一直比較好奇。聽他說完剛才的話,獵奇心已經達到了極限。

他說他是被仇家殺害的,這點我算是『親眼見證』了,他應該是被肢解分屍的。

可殺他的兇手是誰?有什麼深仇大恨,要用那麼毒辣的手段殺他?

殺人害命也就算了,為什麼死了以後,還不放過他?

除了這些疑問,我更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韋無影說他是從那個『鬼地方』逃出來的。

『鬼地方』……聽他這麼說的時候,我腦子裡一下就冒出了兩個字——鬼山!

我問:「你的屍骨在哪兒?」

我隱約意識到,他說的『時間不多』絕對是真的。就算他對我沒惡意,可在全然不了解的『幻境』中待久了,總歸不是好事。

再就是,通過這一晚的經歷,我越來越發覺到韋無影的可怕。別的先不管,如果讓他繼續留在陽世,指不定還會再出什麼妖蛾子呢。

更甚至他被趙奇和郝向柔找到,後果就更難預料了。

韋無影苦笑著說:「傻孩子,如果我知道屍骨在哪兒,還用讓你去找嗎?」

我頭更大了,剛想說你都不知道在哪兒,我怎麼找?韋無影卻眼珠一轉,朝著郭森和高戰掃了一眼,轉而看著我說:

「你這兩位朋友,應該和你一樣,也是在公門中做事的吧?」

我點點頭,不得不佩服這老頭的眼力。

韋無影忽然一拍巴掌,「好,這就好辦了。孩子,我雖然不知道我的屍骨在哪兒,但我可以送你去我當初被殺害的地方。到時你和你這些朋友沿著線索追查,就一定能找到我的骨頭。」

「怎麼去?」靜海忽然插嘴道。

我看向他,不禁有些奇怪。

這老和尚一向都是利字當頭,無利不起早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心腸了?

韋無影似乎很著急,竟站起身,連拍了三下巴掌,伸手朝前一指:「你們只要出了這個門,就能回到過去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5:03
第七十三章 長衫真容


「回到過去?」高戰和郭森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靜海白了二人一眼,「不是真回去,只是讓咱們看到當時發生的情形而已。」

我也已經想到,所謂的『回到過去』,是韋無影利用幻術,讓我們看到過去發生的事而已。

正因為如此,我才有些迫不及待。

找到屍骨的線索,解決韋無影這個大麻煩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曾在陰陽透骨鏡里看到過韋無影慘死的情形,雖然並不細緻,我卻清楚的看到,最後定格在影像中的,是一個身穿月白長衫的背影。

如果能夠目睹當時發生的事,那不就意味著,我應該能看到月白長衫的真容?

如果是那樣,長久以來一直被我潛意識不願意想起的一個疑問,似乎就能有答案了……

「出了這扇門,就能看到過去的事?」我仍然覺得不可思議,走到門口,回過頭,想韋無影親口確認。

可當我轉過頭的一瞬間,當場就呆住了。

韋無影居然不見了!

不光他不見了,就連郭森、高戰和靜海也都不見了蹤影。

然而令我僵住的不單隻是這樣,而是隨著這些人的突然消失,屋子裡卻多出另外一個人!

屋子還是原來的樣子,似乎沒有任何的變化,就連火盆都和剛才一模一樣,還在灼灼燃燒。

就在挨著牆的那張木板床上,竟多了一個女人!

這女人大約二十多歲,一副村婦的打扮,卻掩蓋不住秀麗的容顏。

我正發懵,那女人忽然開口說:「回來了,別愣著了,趕緊把門關上,別把世傑凍到了。」

她是在跟誰說話?

跟我說?

很快,我就大致想到發生了什麼狀況了。

因為,我發現我的身體已經不受我控制了。

這情形,就和那次在綠皮火車上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一次,我在夢裡『變成』了段乘風,這一次是……

心裡想著,人已經不由自主的轉過了身。

房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外面夜色陰沉,分不清是什麼鐘點,但是風雪勁急,就和我們來到石屋的時候外面的情景一模一樣。

關了房門,我邊脫外套邊問:「世傑今天乖不乖?」

這時我才發現,我身上穿的,居然是一件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軍大衣。

「挺乖的,就是晚上吐了一次奶。」女人溫柔的說著,回過身,在被子上一團小小的隆起上輕輕拍了兩下。

我邊撣著大衣上的雪,邊掂著腳尖往床上看,才看見那隆起的下面,竟是一個小小的嬰兒。

「嘿嘿,小傢伙慢慢就長開了,這會兒再看,眉眼可是跟你一個樣。」

我掛起大衣,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抬起女人的下巴,在她不施脂粉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坐在床邊,又去看那嬰兒。

看上去,我似乎是想伸手去摸嬰兒的小臉,可不知道為什麼,手伸到一半,卻停住了,看著嬰兒的臉頰,莫名的發起呆來。

女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胳膊:「怎麼了?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沒……沒趕上車。」我回過神來,聲音有些不大自然,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來。

「你一定有事瞞著我。」女人十分的敏感,嗔了我一眼,「你只在表演的時候才不帶相,跟我說瞎話,一說臉色就不對。」

我乾笑兩聲,往女人身邊挨了挨,把她摟在懷裡,「也沒什麼事,就是……就是今天趕集撂地的時候,我旁邊擺攤的李鐵嘴給我算了一卦。」

「他算出什麼了?」女人的臉色微微一變。

「不怎麼好。」

我搖了搖頭,「他說……說我最近有凶劫,讓我萬事小心。」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卻勉強的說道:「李鐵嘴未必就每次都靈……」

「可我這幾天也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感覺像是要出什麼事似的。」

我這會兒差不多已經弄清楚,我『變成』什麼人了。

軍大衣是韋無影的,床上的嬰兒叫世傑……最關鍵的是,貌似某人從年輕時就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他認定一件事的時候,會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不讓別人把話說完,只管自我的說自己想的。

這人是——韋無影。

他說可以讓我們『回到過去』,可我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

我居然變成了韋無影?

郭森他們呢?不是說他們會和我一起的嗎?

女人似乎早已經習慣『我』的臭毛病,默默的聽我又嘮叨了一陣,才起身走到桌邊,把一個倒扣的搪瓷盆掀開。

搪瓷盆底下是一盤紅辣椒炒的鹹菜絲,裡頭還零星有著幾小塊炒熟的雞蛋。

女人又從火盆邊拿過一個蓋著蓋兒的搪瓷茶缸,蓋子一打開,我竟聞到一股酒味。

「你怎麼還沒吃呢?」我皺著眉頭說了一句,起身走了過去。

女人說:「等你一塊兒,一個人吃飯不香。」

一口溫熱的酒喝下去,一股辛辣從喉嚨直透入腸胃。

貧寒的小屋,破舊的家當,四個雜麵窩頭,一盤鹹菜,一小缸燙熱的地瓜乾子白酒。

這一切都說明,這個家的主人過的十分窘迫,然而斗室里卻充滿了家的溫馨。

「啪啪!」

突然傳來的拍門聲打破了這溫馨的畫面。

「誰啊?」女人問了一句,看了我一眼,想去開門。

我一把拉住她,手竟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他在害怕?

事實是我不光感受到了韋無影的恐懼,我自己也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慌感。就好像外面敲門的不是人,而是要人命的厲鬼。

「誰啊?」我又大聲問了一句,外面沒有回應。

我把手掌往下壓了壓,示意女人坐下,起身走到門邊。

伸手想去開門,卻又把手縮了回來,轉而從一邊摘下了掛在那裡的軍大衣,快速的套在身上。

這舉動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算不上有什麼怪異。

可就在軍大衣穿到身上的時候,我發覺我整個人似乎都起了變化。

那感覺很奇異,就像是突然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很快就發覺這種古怪感覺的來源了。

就在我穿上大衣的時候,我的視線突然變矮了。

與此同時,我的背後多了一個高高的隆起!

駝背……

我是真被震懾到了。

平常電影、電視劇里沒少演那些易容術之類的東西,可那些所謂藝術加工過的奇幻畫面,看上去就讓人發噱。

我……不,是韋無影貌似並沒有做什麼多餘的動作,然而卻一下子由一個身高近一米八的正常人,變成了一個身高不足一米五的駝背。

不僅如此,我甚至還感覺臉上的皮膚和肌肉似乎起了微妙的變化,竟像是瞬間蒼老般,皮肉都鬆弛下垂……

「大晚上的,是誰啊?」我又問了一句,聲音卻明顯和剛才不一樣了,變得蒼老嘶啞,宛如行將就木的老人。

這次外面仍然沒人回應,但門縫裡卻塞進來一樣東西。

我把那東西接在手裡,只看了一眼,臉色立刻就變了。

猛地拉開門栓,打開了房門。

門外,風雪中站著一個笑盈盈的男人。

男人穿著一襲月白長衫,矗立在同樣潔白無瑕的雪地里,很有幾分超凡脫俗的意味。

我義無反顧、甚至有些莽撞的答應韋無影『回到過去』,目的之一,就是想看清楚『月白長衫』的樣子。

可當我看清來人的臉,腦子裡瞬間嗡的一下,變得一片空白。

怎麼會是他……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5:07
第七十四章 鬼手印


在陰陽透骨鏡里看到月白長衫的背影時,我就有種莫名的恐懼。

不光因為他對付韋無影的手段詭異毒辣,還因為我竟覺得那個背影有些熟悉。

他似乎很像是在狄家老宅里,殺死狄金蓮的那個長衫人!

這個發現讓我不禁想起了一些事,似乎從某個時期開始,我就和月白長衫有著脫不開的牽連了。

這個月白長衫究竟是什麼人?

如果殺死韋無影和狄金蓮的是同一個人,殺狄金蓮是為了得到狄家秘術,他殺韋無影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這些疑問讓我對『月白長衫』的身份越來越好奇,迫切的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現在,我終於看到了月白長衫的廬山真面目,可怎麼會是他呢……

「收拾一下,跟我走吧。」面前的月白長衫淡淡的說道。

『我』似乎呆了呆,跟著竟點點頭,「等我一下。你,要進來坐嗎?」

月白長衫搖了搖頭,嘴角仍帶著微笑。

『我』又點了點頭,關上了房門。

「是誰啊?」女人在身後問。

『我』緩緩的轉過身,動作有些僵硬的走到桌邊,把手裡的那樣東西放在桌上。

我剛才的注意力全在月白長衫身上,這時才看清,那是一塊白布。

白布的形狀並不規則,看材質,像是隨意從白襯衫上撕下來的一角。

然而看清白布上面的東西,我心裡猛然生出一股極度的寒意。

那上面竟赫然是一個血紅色的手印!

不,準確的說,這手印沒有皮肉,倒像是用人的手骨拓印上去的一樣。

沒有皮肉,五根手指骨都顯得有些狹長。再加上印記鮮紅似血,與其說是人手印,倒不如說更像是剛殺死過人,還沾染著鮮血的鬼爪子,隨手在布上抹了一把。

「是他……是他的後人找來了……」女人的聲音有些發顫。

我點點頭,「他讓我跟他走。」

我的聲音也有些發抖,甚至還是用那種蒼老的聲音和女人說話。

女人愣愣的看了我半晌,又朝房門看了一眼,神情黯然的站起身,走到床邊,打開衣櫃收拾起來。

直到女人打好一個包袱,我都沒有開口。

女人把包袱放到桌上,低聲說:「辦完事早點回來,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我嘴唇翕合了兩下,垂在身側的右手忽然一翻。

因為我的視線不能自主,不能看到具體動作,但能感覺出,手裡多了一團柔滑的東西。

等把手抬起來,才發現那是一團紅紗。

等把紅紗抖開,才看清那是一條紅手絹。

只是,這手絹和波波頭留下的那條有些區別。波波頭的那條已經比普通的手絹要大許多,這條紅手絹卻比波波頭那條還要大了一倍。

「刺」的一聲,手絹被撕成了兩半。

我把其中半塊手絹塞到女人手裡,低聲快速的說:

「天一亮就帶世傑走,去找李鐵嘴,他會幫你和世傑指一條活路。」

女人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我哪兒都不去,就在家等你回來。」

「別胡鬧!」

我猛然抬高了聲音,卻仍是壓著嗓子,像是生怕被門外的人聽見:「秀娥,老韋家的香火不能斷,你聽話,帶世傑走,如果能躲過這一劫,我會去找你們。你帶著這半條手絹,無論你們在哪兒,我都能找到你們。」

女人又用力咬了咬嘴唇,看了床上的嬰兒一眼,終於點了點頭。

我仍是馱著背,在屋裡來回走了幾步,忽又停下來搖了搖頭,「不行,不行,世傑是韋家的人,他能找到我,也一定能找到世傑。別等天亮了,我走以後,你們立刻離開!離開以後,就改名換姓……還是得去找李鐵嘴,他還欠我酒錢,一定會幫你們。」

女人又點點頭,眼睛里已經噙滿了淚水。

我突然直起腰,猛地將女人抱在懷裡。

良久,鬆開女人,快步走到床邊,俯身在孩子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然後,再次回到桌邊,拿起包袱和那塊印著血手印的白布,轉身向門口走去。

我走的很快,很急,像是生怕稍一遲疑,就會改變決定一樣。

屋門再次打開的時候,我又已經變成了駝背。

月白長衫並沒有刻意往屋裡看,而是微笑著朝我點點頭,轉身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我拉上房門,卻始終沒回頭,就以駝背的姿態,跟在他身後在夜色風雪中往前走。

這時再次看著月白長衫的背影,我更是越來越感覺,他和殺死狄金蓮的那個男人,也就是狄金蓮的丈夫相像。

怎麼可能是他?

旁的不說,光是年齡也對不上啊……

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鐘,就見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

看車型,竟是平常只有在電影里看得到的那種老爺車。

月白長衫打開車門鑽進了後座,我也跟著上了車。

我似乎已經有了決斷,沒有絲毫的猶豫。

但這只是韋無影的決斷,我本人的疑惑卻早已達到了極點。

按照時間推算,這個時期能坐轎車的得是什麼樣的身份?

韋無影和他……和這個月白長衫,究竟有著什麼關係?怎麼單憑一塊布、一個鬼爪子似的手印就問也不問的跟著他走?

看韋無影離家時的情景,分明是知道自己會有生命危險,才對自己老婆,那個叫秀娥的女人安排好了後事……

「回去。」月白長衫淡淡的對司機說道。

司機是個胖子,看上去年紀應該和月白長衫差不多。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胖司機的側臉,我居然也覺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他似的。

可我印象當中,卻怎麼也搜索不到身邊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思緒混亂如麻,車子卻已經開動。

因為下大雪,車開的很慢。

借著車頭燈和積雪的反光,我看出路上的情形竟和我們從中巴車上下來后看到的境況一樣。

看方向,車應該是往平古開的。

「你是恩公的後人?」

『我』終於說出離開家后的第一句話。

月白長衫沒說話,卻微微點了點頭。

我默然了片刻,再次開口:「你,想要我做什麼?」

月白長衫轉過頭看向我。

他的動作很慢,語速也同樣緩慢,但每說一個字都像是重鎚一樣敲擊在我的心口。

「天底下沒有白得的恩惠,當初我們徐家救了你們韋家三代人的命,也只答應,救你們三代人。答應過的事,我們做到了。現在,是時候收回這筆賬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5:09
第七十五章 算賬


聽了月白長衫的話,我如遭電噬。

同時卻又更加陷入了疑惑的深淵。

徐家……

月白長衫姓徐…難道他真是殺了狄金蓮、毒死狄家滿門的那個人?

可時間對不上啊…難道他不是那個人?

不對,在綠皮火車上,我曾近距離的看到過他的樣子。

這個月白長衫,明明就是他,是我的祖父!

我從出生就沒見過爺爺,姥爺連我爹媽都不願意提,就更別提到他了。

我對祖父有印象,還是從徐榮華留給我的那張黑白照片上開始的……

我記得波波頭說過,她們韋家家傳的紅手絹,是被一個陰倌施過法,具有某種特異的能力的。

我當時就覺得不可思議。對一條手絹施法,讓擁有手絹的人死後,還能以鬼的身份,像活人一樣的繼續『活著』,這能是陰倌可以做到的嗎?

『你居然能用紅手絹?你是那個陰倌的後人!』

我想起了救治看墳老人的鬼魂時,波波頭說過的一句話。

難道對紅手絹施法的那個陰倌姓徐,是我的不知道第幾輩長輩?

關鍵按照波波頭說的,是因為她的祖上曾經救過那個陰倌的命,為了報答她的祖上,那陰倌才會對手絹施法的。

怎麼現在聽起來,好像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我點了點頭,聲音沙啞的說道:「是債總要還的。恩公對我們韋家的恩德,我絕不敢忘。就算你要拿走我的命,我也不會猶豫。」

「你的命,我拿走。可是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月白長衫笑了笑,轉過頭看著前方,卻是一字一頓的說:「徐家,只答應保你們三代!」

「你什麼意思?」我雖然還駝著背,身子卻還是一挺。

月白長衫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借債的人要守信,放債的,更要說話算話。說好只保你們三代,第四代就不能再留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猛地抬高了聲音,因為激動,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你別忘了,是我祖上先對你徐家有恩的!」

「你們只救了我徐家一人!」月白長衫聲音轉冷:「韋家的恩,我們早還清了。現在是你欠我們!」

「你敢動我老婆孩子,我先要你的命!」我猛地攥緊了拳頭。

月白長衫忽然笑了,緩緩轉過頭,輕蔑的看了我一眼,「你老婆我沒興趣,至於你兒子韋世傑,呵呵,他現在應該已經先你一步,去見閻王了。」

「啊……」

我身子一震,緊跟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嚎叫,左手一翻,手心裡憑空多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朝著月白長衫就刺了過去。

月白長衫臉上笑容不減,甚至連躲避的意思都沒有,只是快速的抬起手,后發先至的抓向我的手腕。

然而我卻已經發覺,刀刺出一半,我的手已經在往回收。跟著五指一松,小刀脫手,仍是朝著他的脖子飛了過去。

同一時刻,我竟還做了一個我自己都覺得荒誕的動作。

我居然用肩膀撞向了車門!

老式的轎車雖然不比現在的安全性,但車門哪是能撞開的。

我被車門反彈的往後一退,月白長衫卻已經把刀抓在手裡,刀鋒一掉個兒,猛地朝我頸間劃了過來。

我反應也是不慢,不等穩住身子,立刻就兩腿一勾,上半身朝下滑去。

沒想到月白長衫更刁鑽,纖長的手指竟無比靈巧。

三寸長的小刀在他手指間一翻個兒,刀尖竟跟著朝下追了過來。

一陣冰冷劃過,我避無可避,終究是被從鬢角到下巴割了一刀。

但這一刀並不足以要我的命,不是他不想,而是感覺到無路可躲的時候,我左手軍大衣的袖子里忽然冒出一截細繩。

那繩子像是有生命似的,我只覺得手腕和手臂的肌肉快速的拱動,細繩飛快的從袖口躥出來,好像毒蛇般纏住了對方持刀的手腕。

我一把捏住繩子,用力往旁邊一扯。

刀尖直順著牽扯的方向,從我的鬢角劃到下巴。

這時『我』似乎也意識到,車門是撞不開的。

右手攥拳一揮,車窗應聲而碎。

月白長衫想回刀再次刺向我,可拿刀的手卻被『我』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被那截細繩捆在了前座中間凸起的部位。

只是這一牽扯的工夫,我已經從破碎的車窗鑽了出去。

可在鑽出車子的前一刻,腰間卻傳來了一陣刺痛。

「八嘎!」

「還愣著幹什麼?追!」

跳下行駛中的轎車,倉惶而逃的時候,我隱約聽見車裡傳來這兩句對話。

八嘎……

我腦子裡猛一激靈。

讓追的是月白長衫,另外一個聲音,是那個胖司機。

我終於想到為什麼感覺像是見過他了,他的樣子,竟像極了鬼樓的那個看門人、死在趙奇槍下的老八嘎!

老八嘎是個糟老頭子……而且乾癟的很,怎麼會和胖司機是同一個人?

事實容不得我多想。

因為,除了身不由己,我不光能看到韋無影所看到的,還能感受到他所感受到的一切。

臉側的傷口和腰間的刺痛越發劇烈,我甚至能感覺到,那把原本屬於我的小刀,此刻就插在我的后腰上。

但我已經全然顧不得了,從雪地里爬起來就只顧往回跑,往來時的方向跑,往家的方向跑……

身後很快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我一咬牙,轉身朝著路沿往下跑。

路邊狹長的河溝結了冰,我不至於落水,但卻在冰雪中一次又一次的狠狠摔倒。

倉惶的奔逃中,我已經分不清,我究竟是自己,還是韋無影了。

只覺得我像是一條喪家之犬,在被窮凶極惡的屠夫追趕。

那屠夫不光是想要我的命,或許還已經侵犯了我的『狗窩』,傷害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然而,在這種狼狽可憐的情形下,我居然想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的答案。

韋無影為什麼要傻乎乎的去撞車門?

因為……因為在某個時代,汽車對於多數人來說,都是很陌生的。

韋無影的生活無疑是很窘迫的,吃窩頭就鹹菜……他又怎麼會接觸汽車?

他根本不會開車門!

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漸漸遠離,我也已經踉蹌著奔進了樹林。

身體的痛楚早已麻木,眼淚水奪眶而出。

「秀娥……孩子……我的孩子……你們千萬不能有事啊!」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5:12
第七十六章 無臉人


「砰!」

隨著一聲震耳的槍響,我就覺得臉側一陣火辣辣的疼。

緊跟著,後方就傳來胖司機的叫罵聲:「八嘎呀路!站住!」

他們居然有槍!

我心裡一驚,下一秒鐘,腳下忽然一踉蹌,身子撲倒在了雪裡。

耳聽追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卻趴在雪地里一動不動。

「哈哈哈,你再跑啊?死駝子,你還能比子彈跑的快?」

胖司機放肆的笑聲傳來,我暗暗嘆了口氣。

這胖貨是要倒血霉了,外八行里的人,有哪個是省油的燈?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你一槍撂倒了?

果然,當腳步聲來到身邊的時候,我就覺得左手一動,緊跟著就聽到一陣『悉悉索索』,像是毒蛇快速游躥的聲音。

我並沒有轉頭,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風雪聲到底還是掩蓋了一些動靜。

等到從雪地里爬起來的時候,我才看到,那胖司機竟然被一根繩子勒著脖子吊在旁邊的一棵樹上。

胖司機還在不斷掙扎,可那條繩子雖然只有小拇指粗細,卻極堅韌。無論他怎麼垂死掙扎,也只能是牽扯的樹枝顫動,樹上的積雪撲簌簌往下落。

我心裡惦記著老婆孩子,見月白長衫沒有追來,也不敢再逗留,撇下吊著的胖司機不管,拚死朝著家的方向跑去。

穿過一片樹林,遠處突然出現一蓬火光。

我心一沉,再次不能自控的發出一聲慘厲之極的哀嚎。

我像瘋了似的,一路跑到火光跟前,就見不久前還充斥著溫馨的石屋,已經被籠罩在一片火海中。

「秀娥!世傑……」

我大叫著,想要衝進屋裡,心口卻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疼痛。身子猛一震,下一秒鐘,我就看到一個人像是忽然穿過我的身體,猛然撲倒在了雪地里。

這人穿著一件破舊的軍大衣,後背高高隆起,后腰的位置露出一個刀柄,大衣的下擺已經被傷口流出的血浸透了。

韋無影!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我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和韋無影分開了!

看著伏地痛哭的韋無影,我心裡也是一陣感同身受的痛楚。

火是從內往外擴散的,如果屋裡有人,那是怎麼都活不了了。

不對!

韋世傑是波波頭的爺爺,他沒有死!要不然,也就不會有波波頭了!

我下意識的想告訴痛苦不堪的韋無影,他的老婆孩子應該沒有死,卻發現他似乎聽不到我的聲音,我更加碰觸不到他。

我終於反應過來,剛才經歷的這些事,都是多年前已經發生了的,我根本不能夠改變什麼。

「怎麼會燒著了呢?是誰放的火?」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回過頭的一瞬間,我整個人就是一顫。

說話的,赫然就是月白長衫!

但是很快,我就發現不對。

看穿戴,這人就是剛才的月白長衫,他就站在離我不到五米遠的地方,背著手,面朝著這邊。

然而,如此近的距離,我卻看不清他的臉!

他臉上並沒有蒙著什麼東西,卻像是籠罩著一層白茫茫的霧氣,又像是虛化了似的,總之我能看到他的人,可就是看不清他的長相。

月白長衫背著手,緩步向這邊走了過來。

距離拉近,我仍然看不清他的樣貌。

他似乎也看不到我,而是在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目光轉向了地上的韋無影。

片刻,他嘆了口氣,「唉,老二還是心太軟了,這樣怎麼能幹大事呢?早聽我的,只帶他父子倆的魂魄走,哪還會這麼麻煩。」

再次聽到他開口,我渾身又是一震。

不對,這聲音不對。

衣服一樣,可這個『無臉人』,絕對不是先前的月白長衫,而是另外一個人。

老二?

綠皮火車上的情形再次閃現在我的腦海里。

當時在那節詭異的車廂里,除了清兵、宮女、太監的鬼魂,還有三個以兄弟相稱的男人。

徐潔的師父,也就是最初害了娟子的怪人,是老三。

老二的身份對我來說最特殊,徐榮華給他帶信——徐家有后。他,應該就是我的爺爺,也就是剛才把韋無影從家中帶走的月白長衫!

三兄弟中的老大,我卻由始至終沒有看清長相。

聽眼前的『無臉人』的口氣,他似乎就是三人中的老大。

當時在火車上我是沒來得及看他的樣子,為什麼現在這麼近距離的面對面,我還是看不到他的臉呢?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無臉人』上半身微微前傾,竟對著地上的韋無影說道:「誒,別哭了,跟我走吧。」

他的語氣聽上去說不出的古怪,就像是怕驚擾到別人似的,刻意把聲音放的很輕。

然而他接下來的一個動作,在我看來,就像是隨著那個動作,憑空飛來一根麥芒般的尖刺,狠狠刺入了我神經最敏感的部位。

他在對韋無影說完之後,從背後抽出一隻手,食指彎曲,在那張白茫茫的『臉上』上下移動了幾下。

我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卻一下就知道,他在幹什麼了。

因為這個小動作我已經看到過不止一次了,他是在刮鼻子!

無臉人的聲音和動作都很輕,可韋無影卻像是聽聞驚雷,渾身劇震,跟著猛然從地上彈了起來。

「你殺了我老婆孩子!」

韋無影回過身,凄厲的吼道,「姓徐的,我要你全家陪葬!」

聽到他的吼聲,我心底竟忍不住躥起一股極度的寒意。

姓徐的?

看看無臉人虛無的臉孔,再看韋無影此刻的神態,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麼看不到這個『月白長衫』的臉了。

我如今看到和經歷的,都是來自於韋無影的意識。

目睹老婆孩子『葬身火海』,他已經崩潰了。

他現在眼睛瞪得血紅,瞳孔明顯有些擴散,顯然並沒有看清眼前人的樣子,而是潛意識中把他當成是先前的月白長衫、徐家後人!

韋無影並沒有看清眼前這人的臉,所以我同樣也看不到他的臉。

等等,我怎麼感覺有點瘮的慌呢?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姓徐的……韋無影一直認為,是徐家的人殺了他的老婆孩子?

他認為他老婆孩子都死了,怎麼還會想要尋找自己的後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5:16
第七十七章 神仙索


「我可沒殺你老婆孩子。」無臉人擺著手說,「我來的時候,這屋子已經著火了。」

他的聲音仍然很輕,像是很小心的在解釋。

貌似剛才我的確聽到他說『怎麼會著火……是誰放的火』。

難道這火真不是他放的?

短暫的疑惑,很快就被一種另類的恐怖所代替。

無臉人又在做那個刮鼻子的小動作,同時聲音放的更輕:

「不過話說回來,我剛才來的時候,好像是聽見屋裡有聲音。我聽到有女人在叫救命,她好像很痛苦;還有……還有孩子的哭聲。」

他的聲音忽然一頓,跟著放下手,居然聳了聳肩:「不過現在你也聽見了,裡面沒動靜了。我想,她們應該都被燒成灰了吧。」

混賬!

他這哪是在解釋,韋無影本來已經受了極大的刺激,他這幾句話,何止是火上澆油,簡直比淬了毒的尖刀還要狠惡!

果然,聽了他的話,韋無影徹底的失去了理智,嚎叫著向他撲了過去。

無臉人閃到一邊,搖了搖頭,「唉,你好歹是紅手絹的傳承,就這點本事?拿出點硬貨來讓我看看行不行?不然,我都以為我找錯人了呢,那不是浪費我的時間嘛。」

韋無影已經徹底被打擊瘋了,根本不管他在說什麼,只是狀若瘋虎,一次又一次的撲向他。

可韋無影原本就受了重傷,無臉人又是體態輕盈,步伐靈活,每次都輕易躲到一邊。

而且無臉人的惡毒遠超過我的想象,他並不是竭力的想要躲避,而是每次都等韋無影撲到身前,快要碰觸到他的前一刻,才笑著閃開。

這完全就是一副貓戲老鼠的情形……

「你鬥不過他的,走啊!快走!」

我終於忍不住大喊:「你老婆孩子沒死,你快走!」

不知道是不是韋無影虛耗到極限突然清醒過來,還是奇迹般的聽到了我的喊聲,再一次撲擊未中,身子踉蹌了一下,竟沒再轉身,直朝著前方跑去。

「嘖,還以為你有多重情義呢,原來也是個孬種。」無臉人搖著頭,一副輕蔑的口氣,「也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留著命,兒子還能再生。呵呵,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嘴上說著,他的腳下並沒有停頓。

沒有刻意奔跑,只是一手撩著長衫下擺,不緊不慢的朝著韋無影奔逃的方向走去。

我雖然早已經知道結局,可還是奢望會出現奇迹,希望韋無影能夠逃出生天。

可看著地上觸目驚心的血跡,我意識到,這個想法連奢望都算不上。

韋無影受的傷實在太重了,就算沒被追殺,恐怕也會失血過多而死。

果然,跟著無臉人的步伐,上了一個雪坡,就又看到了韋無影的身影。

看著周圍的環境,我突然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因為坡上的積雪深,無臉人也不得不放慢腳步。

在他抬腳間,我見到雪中被帶出一截乾枯的蘆葦。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雪坡下面,應該是個水塘。

雖然隔了幾十年,但是從周圍的環境大致看來,這個水塘,貌似就是後來中巴車和計程車出車禍的所在!

韋無影跑到冰凍的河面上,竟然停了下來,背對著這邊,一動也不動,像是在積蓄力量。

我沒有緊隨韋無影,而是跟著無臉人,目的是想通過他的動作,發現他更多能夠判定身份的特徵。

可就在韋無影停下來的時候,我忽然感覺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特別的味道。

我形容不出那是怎樣的味道,甚至認為,這可能只是我的鼻子被凍透了,產生的錯覺。

無臉人又做了個刮鼻子的動作,點了點頭:「這就有點意思了。」

等無臉人走到冰面上,距離韋無影不到五米的時候,韋無影突然轉過了身。

他的眼睛依舊血紅,瞳孔依然有些渙散,然而這樣一雙眼睛里,竟明顯露出一絲笑意。

他的笑意越來越濃重,最後居然笑出了聲:「嘿嘿嘿,知道你們徐家是縱神弄鬼的行家,你見過鬼,可你真見過神仙嗎?」

怎麼還是徐家?

我越來越有種不妙的感覺,總覺得哪裡出了岔子,可實在想不出是哪兒不對。

對韋無影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無臉人竟似乎很感興趣:「神仙?我還真沒見過,你見過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竟暗藏著一股濃烈的殺意。

韋無影顯然沒留意到這一點,而是嘿嘿一笑:「想見見?好,有膽子就跟我來!」

話音一落,忽然一彎腰,從背後掏出一團東西,朝著頭頂用力甩去。

當他甩出那東西的時候,他背上一直頂著的羅鍋居然不見了。

看清那東西的樣子,我不禁愣了,那居然是一捆麻繩!

下一秒鐘,我就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驚呆了。

麻繩被甩上半空,竟沒有落下來,而是像有生命一樣,繩頭朝上,向著天上升去!

神仙索!

眼看繩頭鑽入虛空,我終於反應過來。

神仙索一直都是紅手絹一門傳說中的神技,說起來簡單卻又充斥著極度的神秘。

施法人只需要將一根長繩拋上天,同時念誦咒語,繩子就會扶搖直上,一直穿入雲霄。

傳說中,只要沿著這條繩子往上爬,就能夠到達凌霄寶殿。

對於什麼直通天宮、凌霄寶殿云云,我是絕不相信的,可繩子本身懸而不落,並且還扶搖直上,這已經足夠讓人震撼了。

神仙索的傳說居然是真的?

紅手絹真有通天徹地的能力?

震驚中,韋無影又是嘿嘿一笑,朝著這邊勾了勾手指:「姓徐的,有膽子就跟我來,咱們到上頭,找仙家替咱兩家評評理!」

說完,身子一縱,竟攀住麻繩,朝著上方爬去。

我雖然還處於震驚中,卻從他的攀爬中看出了蹊蹺。

他的動作實在太快、太敏捷了,簡直比猴子還要靈活迅疾。

要換了平常,我未必就能看出破綻,可現在韋無影早就受了重傷,流了那麼多的血。就算他身手過人,也絕對不可能再這麼靈巧。

其實無論是傳統戲法,還是現代魔術,都有個共同點。

那就是,一旦露出稍許破綻,那就意味著,整場『表演』已經失敗了。

無臉人仰頭看著,忽然笑道:「呵呵,神仙索……韋家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啊。」

他越笑越歡暢,最後竟然仰天哈哈大笑:「我總算沒找錯人,連我都能騙,那還不是能欺神騙鬼?哈哈哈哈……」

猛然間,笑聲一頓,緊跟著聲音轉冷,殺氣畢露:「既然找對人了,那你就跟我走吧!」

說話間,竟猛一轉身,伸出右手,竟然朝著我臉上抓了過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5:19
第七十八章 極刑


我大吃一驚,慌忙想要躲避,哪知忙中出錯,腳下一絆,失去平衡,斜剌剌倒在了地上。

這時,我才看清,無臉人並沒有直接抓向我,而是把手伸到我原先臉前頭的位置,除了拇指,其餘四指快速的屈伸,做了個十分古怪的動作。

我原本是看不清他的臉的,可他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我竟看到他那張虛無的臉上,似乎是眼睛的部位猛然爆閃起兩點詭異的綠光!

緊跟著,就聽他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有些虛無縹緲的說道:

「你既然是紅手絹的傳承,就該知道,神仙索是受到詛咒,不能夠輕易施展的。如今你既懸索登天,勢必遭天宮神將誅殺,肢體不全,不入黃泉!」

「行刑!」無臉人猛然抬高了聲音。

緊跟著,我就聽到一陣慘絕人寰的哀嚎。

此刻,韋無影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那麻繩還懸浮在空中微微飄蕩。

慘叫聲竟然像是從天上傳來一樣!

我已經預示到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情形,卻還是忍不住瞪大眼睛,迎著落雪看向天空。

突然,繩子落了下來。

緊接著,天空中驟然灑落一蓬鮮血。

血水和落雪參雜,彼此分不清楚,乍一看,就像是下起了紅色的雪!

『紅雪』中,似乎有一樣東西墜落下來。

我本能的一眯眼,那東西已經「噗」的掉在了我身邊。

仔細一看,我后脊樑根就猛一涼,那居然是一條人的大腿。齊根的傷口血流不止,儼然像是剛從人身上切割下來似的!

更多被分離的肢體先後落下,我看的渾身的血都涼了。

我忽然想起,0443撞毀前,伴隨著那場紅雪,似乎不斷有重物砸在車頂上。

難道說,那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殘肢?

儘管我的職業就是和屍體打交道,可看到這樣詭秘殘酷的場面,剎那間的震撼,還是讓我渾身僵硬,倒在雪地里,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砰」!

一聲悶響過後,慘嚎聲戛然而止。

最後落下來的,是一個球狀的物體,就落在離我的臉不到兩尺遠的地方。

雖然明知道那是什麼,我還是戰戰兢兢看了過去。

果不其然,那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我終於看清了韋無影的樣子。

他的五官算是很清秀的,和印象中的駝背老人完全沒有一絲相像。

然而,此刻他的臉孔扭曲,眼角因為怒睜而迸裂,眼中除了痛苦,更多的是不甘和仇恨。

人頭近在咫尺,彷彿直直瞪視著我。

他的嘴唇顫顫嗦嗦,居然還在動。

他還沒有死!

我更覺得恐怖無比,卻又控制不住的想要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秀娥……孩子……」

我終於聽清他說的是什麼了,可不知何時起一直盤旋在心頭的那種莫名的恐懼卻更加強烈到了極限。

因為他最後一句說的是——「姓徐的,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要你們全家死絕!」

說完這句,人頭終於沒了動靜。

一抹艷紅飄落,正覆蓋在他臉上,卻是那半條紅手絹。

「神仙索果然不同凡響,可那又怎樣?我……想做的事,還沒有辦不到的。」

無臉人的聲音魔鬼般的傳來,然而恰巧一陣疾風卷過,讓我沒怎麼聽清他最後一句話。

一隻手伸過來,從韋無影的人頭上拿起了紅手絹。

當我恍然的抬起頭,卻見無臉人已經漸行漸遠,留給我的,就只有穿著月白長衫的背影,以及握在他手中的那抹艷紅……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有神仙索!」

我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吸著氣。

回想剛才的情形,我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天空。

即便真的存在神仙索那樣的神技,韋無影受了那麼重的傷,也絕不可能以那樣的速度攀爬。

我也不相信他是被什麼天兵神將極刑肢解的。

肢解……

想到關鍵,我急忙低頭想去察看那些殘肢。

哪知卻發現,包括人頭在內,韋無影的肢體竟然都不見了。

不光肢體不見了,地上連一丁點的血跡也沒有。

不可能會這樣……除非,除非韋無影根本就沒被分屍!

腦子裡忽然冒出這個念頭,同時也想到了另一個關鍵。

那根麻繩呢?

循著方向看去,不見麻繩,卻看到雪地里有一攤凌亂的痕迹。

繩子最後掉下來了,可是不見了。

我隱約想起,無臉人在離去前,除了右手握著紅手絹,左手中像是還拿著一團東西。

他把繩子也帶走了?

「唉……」

一下突如其來的嘆氣聲,讓我還沒來得及鬆懈的神經再度緊繃起來。

順著聲音看去,就見對面的雪坡后,有一團白色的影子在晃動。

無臉人已經走了,這白影難道是他?

我一下想起了最初把韋無影帶離家的月白長衫。

這會兒我已經能行動自如,連忙沿著冰面跑了過去。

跑到跟前一看,那的確是個人,卻不是月白長衫,而是一個穿著翻羊皮襖的傢伙。

這人背對著我,手裡拿著鐵鍬,在地上挖著什麼。

一邊挖,還一邊嘀嘀咕咕的念叨:「這都是命啊,該來的,想躲也躲不掉。我老李能做的,就只能是幫你把弟妹和世傑送走了。唉,這樣也算是把欠你的酒錢還上了。老弟啊,你別怪我不講究。要按咱倆的交情,我是應該再為你做點什麼,可我能力實在有限啊。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把你給埋了,不讓人發現!」

『羊皮襖』又挖了一陣,停了下來,點起煙袋,吧嗒吧嗒抽著,半晌又嘆了口氣:「有時候對活著的人來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未嘗是壞事。我不敢讓弟妹她娘倆再見你,是怕她們因為知道你的死,還會惹上殺身之禍啊。」

「就這樣吧,就這麼結束吧。等到有一天,你回來的時候……」羊皮襖乾笑了兩聲,「等你回來,我怕是早就去見閻王咯。」

說完,他收起煙袋,晃晃悠悠走到一邊,吭哧吭哧的從雪堆后拖了一樣東西出來。

我看了看地上挖出的深坑,疑惑的走過去,驚愕的發現,那居然是一個人。

當我看清那人的樣子,再回想羊皮襖的話,終於弄清了羊皮襖的身份,同時也弄清了某人的屍骨所在……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15:20
第七十九章 仇殺


「你給我回來!」

我正看的驚疑不定,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大叫。跟著就感覺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拉著往前跑。

看清拉著我的這人,不禁一愕,居然是靜海老和尚。

「你們剛才去哪兒了?」

「還問,再不回去,你就小命不保了!」靜海急吼吼道。

我心裡一咯噔,先前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見他急慌慌的,也不再多問,只管撒丫子跟著他跑。

翻過雪坡,我開始狐疑不定。

靜海居然是帶著我朝著那間著火的石屋跑的。

跑到石屋前,我本能的停住了腳步。

現在火勢雖然已經熄了大半,但被燒毀的門窗里還往外躥著火苗。

屋裡的一切多半都被燒成碳了,靜海帶我來這兒幹什麼?

見我停下來,靜海猛一跺腳:「你還在犯傻呢?那傢伙根本是想要你的命,他要奪你的肉身!」

說著,竟猛一用力,拽著我向著火的大門跑去。

我心中大驚,就算外面的火滅了,這會兒屋裡的溫度也是能活活把人烤死的,何況裡頭火還沒熄呢。

可老和尚卻不管不顧,只是硬把我往石屋裡拖。

終於,我開始發覺不對。

著火的屋子溫度應該是很高的,為什麼越靠近,我反倒越覺得冷,而且有一種像是渾身被冰水浸透的感覺呢?

也不知道靜海和尚為什麼忽然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沒等我想明白,竟硬生生拽著我跑進了屋門,我居然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看著迎面而來的火舌,我本能的抬起另一隻手護住頭臉。

可迎接我的並不是想象中的火焰吞噬,當我前腳邁進門,後腳屋裡的情形就完全變了。

之前熾烈的火苗瞬間聚攏,很快就凝聚成了一團。

定神一看,卻是屋子當中的火盆發出的。

而屋裡的其它陳設,都和我們最初來到石屋的時候一模一樣,完全沒有火燒過的痕迹。

郭森和高戰也還圍坐在火盆邊,雙雙低著頭,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樣。

兩人旁邊的椅子里,還有一人。

那人雙手攏在闊大的袖子里,同樣低頭閉眼,像是睡著了。

可看到這人,我腦子都快炸開了。

這人不就是靜海和尚嗎?

靜海在屋裡……

那一路把我拉來的又是誰?

事實是,出乎意料的事還不止於此。

火盆的另一側,還有一個人。

這人歪倒在火盆邊,背對著門口,我看不清他的樣子。

然而,我卻看到一副從未見過的奇景。

這個人的上方,像是懸浮著另一個半透明的身影。

這身影模糊不清,卻渾身籠罩著一股黑色的煞氣,看上去絕不像什麼好路數。

這個被煞氣籠罩的影子,像是想要往地上那人身上撲。

可是一旁竟還有一個人影!

這人影同樣模糊不清,動作卻更加匪夷所思。

它居然拖著中間那個黑色煞影,像是在竭力阻止它往地上那人身上撲。

什麼情況?

我完全被搞蒙了。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喝:「還愣什麼?快回去!」

我想扭臉去看,目光掃過,卻見原本坐在椅子里的靜海,突然抬起頭,睜開眼睛,跳起身,跳過火盆,朝著我撲了過來,「回去!」

下一秒鐘,我就被他和身邊另一人一起用力,朝著地上那人和兩個正在糾纏的『影子』甩了過去。

倒地的前一刻,我勉強轉過了頭,愕然的看到,身後居然有兩個靜海。

隨著我倒下的姿勢,兩個靜海竟然漸漸合二為一,變成了一個人!

眼看到這奇詭的一幕,我腦子驟然一陣恍惚。

可僅僅只是瞬間的工夫,就被突然充斥全身的冰冷凍得猛一激靈,忍不住「啊」的一聲大叫,從地上彈了起來!

「抓住他!」

「殺人兇手,別讓他跑了!」

先後兩聲大喊,讓我徹底清醒過來。

發出喊聲的,卻是郭森和高戰。

兩人已經雙雙從地上彈了起來,支著架勢,快速的看著四周,臉上的神情都說不出的複雜。

我顧不上問兩人是怎麼回事,因為,我才發現,我渾身都濕透了。

剛才……躺在地上的那個……是我?

刺骨的冰冷不斷通過皮肉往骨頭裡鑽,我實在是承受不住,只能本能的圍到火盆旁,恨不得整個人撲到火焰上。

「徐禍!你怎麼弄成這樣?」郭森第一個反應過來,衝上前一把拽起我。

高戰跟著跳過來,胡亂扯著我的衣服:「快把衣服脫了!不然凍死你丫的!」

很快,我被兩人剝去了全身的衣褲,被兩人套上各自從自己身上脫下來的上衣和褲子。

「呵呵……哈哈哈哈……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沒有公平!居然……居然連鬼差都幫著他們!我不服……我不服……我恨啊!!!」

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順著聲音,就看到穿著破舊軍大衣的劉元正歪坐在火盆的一側,雙手抱頭,兩眼通紅,咬牙切齒的瞪著我。

「你不是劉元……」我看了一眼他的駝背,渾身止不住的打著擺子,卻仍是咬著牙說:「你是韋無影!」

「是!」韋無影依然用仇恨的目光瞪視著我,眼中卻漸漸露出了絕望:「哈哈哈哈……不愧是徐家的後人啊,我到底還是玩兒不過你們啊!」

「你閉嘴!」我勉強抬高聲音說了一句。

轉眼看看郭森和高戰,一扭臉,看到另一邊的靜海,急著問道:「大師,究竟發生了什麼?」

直覺告訴我,現在唯一能在某些問題上給出清晰答案的,似乎就只有靜海和尚了。

「他根本一早就知道,你並不是他的後代。」靜海攏了攏僧袍,抽著鼻子瞪了韋無影一眼,「他從一開始,就是想要你的命,想奪你的肉身!」

「難道不應該嗎?」韋無影竟猛地站了起來,依舊是那副印象中駝背老人的樣子,面朝著我,眼睛里充滿了無比的怨毒。

半晌,這怨毒的眼神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

「你們都看到了?他徐家是怎麼害死我老婆孩子的!我找徐家報仇,有錯嗎?你們說,我有錯嗎?」

他的目光猛然轉回到我臉上,剎那間又露出無比的悲戚:「我承認,韋家救你們是出於私心;我也承認,我的先輩……他們有可能……有可能是害你們的人之一。」

「可我們到底是救了你們的命啊!」韋無影連連跺腳,背上的羅鍋都跟著顫動不已,「你們當初只是說,我們救了你們,就能保我韋家三代人的命,可是沒說過,會要我老婆孩子的命啊?你們殺了我的老婆孩子!他們有什麼錯啊?!」

「你老婆和孩子……沒錯。」

我用力咬了咬牙,渾身繃緊,盡量驅散著冰凍的寒意。

用力閉上眼睛想了想,還是睜開眼,顫抖著說道:「你冷靜點……你老婆孩子……沒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吟雙

LV:6 爵士

追蹤
  • 4

    主題

  • 2160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