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02
吟雙 發表於 2019-3-11 11:30
第十九章 接引來客


張輝顯然是有些崩潰了,不過好在我的另一個職業在市局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由於這個特殊的身份,總算是讓他能把當時的情形囫圇個的說了個大概。

掛了電話,郭森把另一部手機拿到我面前,「我剛聯繫了局裡,調取了冷藏室的監控,你看看。」

我一拍腦門,靠,我也是昏了頭了。這可是在市局出的事,冷藏室是專門存放屍體的,怎麼會沒監控。

點開播放鍵,先是冷藏室內的靜態畫面。過了不多會兒,就見冷藏室的門打開,張輝和齊珊先後走了進來。

就像兩人說的,在確認了冷藏櫃的號碼後,張輝拉出了冷藏櫃的抽屜。

兩人似乎說著什麼,看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齊珊又說了句什麼,跟著從一邊拉過一台架子車,看樣子是想把屍體搬出來運到實驗室。

可就在她剛轉過身的一瞬間,冷藏櫃里猛然坐起了一個人!

通過畫面,只能看到這人的背影。

但是,很快,這人就把臉轉了過來,正面對著齊珊。

看側臉,這是個年輕的女子,應該就是郭森之前說的,和第一個女死者在鴻圖公寓802合租房子的另一個女死者。

然而,一個被判定死亡超過十二個小時的人,竟然從冷藏櫃里坐了起來。

更可怖的是,通過畫面,能夠清楚的看到,她居然面朝著齊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齊珊和張輝似乎都被嚇呆了,站在原地都沒動作。

過了一會兒,齊珊肩膀一動,似乎緩過神來,想要說什麼。

突然,柜子里的女屍,猛地抬起左手,從她身前快速的揮過!

下一秒鐘,就見張輝身子明顯一軟,緊跟著張著大嘴,像是嚎叫著,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而當女屍的手從齊珊身前劃過以後,她居然和女屍動作同步的倒了下去。

不同的是女屍倒回了冷藏櫃,齊珊則倒在了地上。

再後來,就像沈晴說的,沒過多久,她和大何跑了進來,跟著把齊珊抬了出去。

「倒回去再看!」郭森沉聲說道,伸出手指拖動畫面。

再次看過女屍『詐屍』的段落後,郭森轉眼看著我:「你看到了?」

我點頭。

「那團紅色的東西是什麼?」

我搖頭。

事實是,第一次看到這段的時候,我已經發現,當女屍的手在齊珊身前劃過的同時,有一團籃球大小,紅色的霧狀體通過女屍的手掌,消失在了齊珊身前。

「那是什麼?」郭森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問我:「是……是鬼?」

我沒說話,左右看看,撿起丟在地上的一件白大褂和一件高領羊毛衫。

「你懷疑她的傷口是被屍體的指甲劃破的?」郭森問,「可是看錄像,屍體的手並沒有接觸到齊珊的身體啊。」

我點點頭,「兩件衣服領子的部位都沒有破損,屍體的確沒碰到齊珊,可……可傷口……」

我想說傷口應該就是死屍造成的,卻又不敢輕易做定論。

我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紅影,說:「那肯定不是鬼。」

「當然不是鬼了!那些拍到鬼的錄像全是騙人的!」說話的居然是老何。

「不是鬼,那是什麼?」我看著他問。

鬼是沒有實體的,自然不會被攝像頭拍到。可畫面中那團詭異的紅霧卻是真實存在的。

老何同樣擰著眉,卻是盯著齊珊的傷口,片刻,又朝郭森手上的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才用不確定的口氣對我說:

「我之前是感應到有鬼魅附在這女的身上,可剛才那東西被人拘走後,我就感覺不到還有別的東西附在她身上了。可是……我怎麼就覺得她身上還留著一股子陰氣呢?那到底是什麼呢?」

「你……你在跟誰說話?」

我一愣,回過頭,就見躺在床上的齊珊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我沒理她,又試著問老何:「你有沒有覺得,那團東西,像是活的?」

「感覺到了。」老何眉心擰出了疙瘩,「可那絕不是鬼,不可能是嬰靈、血煞之類的東西。那東西是『活的』,可好像……好像不是一個單獨的活物,而是……」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瞪大了眼睛:「難道是降頭?」

「降頭?」我心中一凜。

見所有人都看著我,我想了想,對郭森說:「先讓醫生替她做個全面檢查吧。我得去找一個人,他可能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郭森看我的眼神也滿是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我去找醫生。」

我又看了齊珊一眼,想安慰她兩句,又覺得那都是屁話,乾脆推著季雅雲往外走。

出了急救室,沈晴追了上來。

我以為她要因為昨晚喝酒的事『興師問罪』,沒想到她神情黯然的低聲說道:

「徐禍,我們……我們一起去送送房東吧。」

「房東?」我一怔。

「就是老何叔。」沈晴吐了口氣,說:「我剛剛送齊珊來的時候,他剛被推出急救室。他死了。」

我又是一愣,反應過來,猛地回頭看向身後的老何。

老頭沖我聳了聳肩,笑得有些滑稽:「嘿嘿,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假裝看不到鬼,可還是得說,你表演的很不成功。我已經死了。不過你放心,我早有先見之明,事先已經施了法。除了你和這個丫頭,別說其他人了,鬼都看不見我。所以你不用擔心被識破。」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向他口中的『丫頭』。季雅雲沖我點了點頭,「他是我們驛站的新住客,我們來,就是要接他走的。」

直到在太平間看到老何冰冷的屍體時,我才相信,老頭真的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看看躺在架子車上像是睡著了的老何,再看看身邊朝我擠眉弄眼的老頭,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悲哀。

老何倒是顯得無所謂,「不用難過,人都有這一天的嘛。前幾天我已經把後事都安排好了,現在無牽無掛,走的很安心啊。」

他是豁達,我卻仍是忍不住心裡難受。

老頭雖然財迷,可也算是我為數不多的長輩,看著身邊的人就這麼離開,到底不是個滋味。

不過,我的悲傷並沒有持續太久。

出了醫院,上了車,我就突然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了。

我問老何:「你是得癌症死的,為什麼不去陰司報到?」

老何看著我眨巴眨巴眼,模樣有點鬼鬼祟祟,「你也知道我沒什麼親人,你小子對我總算不錯。你現在焦頭爛額,於情於理,我留下來幫你一段時間也是應該的嘛。」

「呵呵。」

季雅雲突然輕笑一聲,看著前方,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身為三清弟子,向鬼魅索取財物,死後直接去陰曹地府,就算不被打入畜生道,那些三清先聖,恐怕也不會輕饒了某人吧。」
吟雙 發表於 2019-3-11 11:32
第二十章 十里店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通過後視鏡看了老何一眼,見老頭老臉發窘,不禁哭笑不得。

我就覺得老頭說的有些不盡不實,敢情還是財迷惹的禍。

我倒是真好奇,老頭說他死前已經做好了所有安排,他名下那麼多的房產,最後給誰了呢?

見季雅雲似笑非笑,我突然想到她在急救室里的表現,忍不住問:「你現在能看到鬼?」

季雅雲點點頭,說自從那次從綠皮火車上下來,她就總感覺腦子裡多了一些東西。直到昨天晚上,她才將多出的那一部分記憶徹底融會貫通。

季雅雲說,那應該是娟子的靈識附著在她身上時,將薩滿的一些法門留在了她的腦海當中。

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也不怎麼意外,玄門術數本來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如果單單只是照本宣科的傳授,那也就不叫玄門了。

現在想來,季雅雲從最初被鬼魅纏身,到如今幾乎成為一個女薩滿,究竟是陰差陽錯,還是冥冥中早已註定呢?

我問她:「你是怎麼知道老何叔死了,還特意來接他的?」

季雅雲臉上又露出慣有的茫然,後座的老何忍不住插嘴說:

「如果我沒猜錯,她這個賬房,應該已經正式登記入冊了。一旦載入陰陽驛站的賬冊,就等於是和驛站簽下了契約。作為管賬先生,她理所當然的會知道某些事。至於賬房是如何獲得這些信息的,恐怕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吧。」

見季雅雲朝我點頭,我一怔之後,心裡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懼。

賬房接收到的『信息』,明顯不可能是來自陽世。

如果說賬房本人不能拒絕、甚至連這些信息是怎麼來的都不知道,而是只知道執行,那季雅雲豈不是成了被利用的工具?

老何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搖著頭說:

「這種事你不必想的那麼悲觀。你可以反過來想,假如她沒有和驛站扯上關係,她現在過的又是怎樣一種生活?更乾脆的說,如果她沒和你有牽連,她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囫圇個的活著,還是早就該死了?」

我和季雅雲對視一眼,彼此的神情都有些複雜。

回想起來,我和季雅雲的牽連,似乎是在我七歲那年住進醫院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那時我在東北,而她卻遠在四川豐都。

然而,她卻莫名其妙的和凌紅一起去到了我的病房。

根據季雅雲的說法,那時她和凌紅同時遇到一個穿黑袍子的人。

那人說她二人即將遇到生死劫難,只有答應照顧我,才能逃過凶劫。

季雅雲當時或許並沒有意識到,所謂的『照顧』意味著什麼。只是因為心地良善,才在病床邊守護了我三天三夜。

而現實中,她也昏迷了三天三夜。

正因為如此,她和凌紅才錯過了計劃的行程,錯過了那輛失事的大巴……

或許老何說的對,有因才有果。

季雅雲避過了那場死劫,但代價是,成為了陰陽驛站的一員。

季雅雲讓我送她回家,想起桑嵐,我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桑嵐現在怎麼樣?

季雅雲眉頭緊蹙了半晌,卻只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正像老何說的,我如今焦頭爛額,也就顧不上再去管桑嵐了。

送完季雅雲,把老何送到城河街,老頭下了車,朝著街尾搖搖晃晃走了幾步,消失了蹤影。

我忍不住搖了搖頭,拿過手機想打給王希真,突然又想起了昨天那條莫名的簡訊。

發信息的人讓我去鴻圖公寓802,雖然沒署名,但在那種情形下,所有人都會下意識的認為發信息的是瞎子。

我當時已經意識到這信息有問題,以我對瞎子的了解,他在那種情況下,就算要聯繫我,也絕對不會用那麼笨的法子。

現在想來,發信息的人初衷似乎是刻意要引我去鴻圖公寓。我堅信簡訊不可能是瞎子發給我的,一心想找到瞎子,沒有去。這麼巧,去過鴻圖公寓的齊珊卻出了狀況,而且是……似乎是中了降頭。

「媽的,原來是沖我來的。」

我罵了一句,剛要打給王希真,突然,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打了進來。

我怎麼都沒想到,電話接通,對方居然是靜海。

「你現在在哪兒?」靜海的聲音似乎有些著急。

不等我開口,就又急著說:「你能不能來一趟十里店?來幫我一個忙?」

「好!地址。」

因為有事相求,我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跟著調轉車頭,跟隨導航直奔十里店。

路上,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十里店是位於我們這個城市東北角的一個小鎮,因為我從小在董家莊長大,而董家莊剛好和十里店吊角,所以在我印象當中,應該不知道有十里店這麼個地方才對。

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想起來,我好像聽什麼人說過這個地方。

是誰說的呢?

剛到市裡,竇大寶突然打來電話,問我在哪兒。

他在電話那頭顯得有些無精打采,說前天他剛回了一趟蓮塘鎮,看了看老爹老媽,今早想回平古,哪知道車子卻發動不了了。讓修理廠的人一檢查,人家直接說,那車不能修了,讓直接報廢。

我忍俊不禁,他那輛QQ,從我手裡接過去的時候,已經都第八手了,能堅持這麼久,很不錯了。

竇大寶說他剛坐車到市裡,問我方不方便接他一趟。

我二話沒說,直接去了車站。

竇大寶拎著兩個大塑料兜上了車,說:

「我老子老娘讓我帶給你的,整整大半個黃羊,肥瘦都有,我老子從天不亮就燉上了,絕對夠爛糊。趕緊的,回平古,咱和小包租婆,對了,再叫上孫屠子,咱好好搓一頓。」

我說現在還不能回去,你得跟我先去趟十里店。

竇大寶撓了撓頭,「十里店……我怎麼好像聽過這地兒似的?」

「你也聽過?」我邊開車邊問。

竇大寶咧咧嘴:「反正聽說過,就是忘了聽誰說的了。」

到了十里店附近,我打給靜海。

電話很快接通,靜海聽說我到了,聲調居然變得懶洋洋起來,「來了?那好,你現在到鎮東頭的劉家燒雞鋪來,我在這兒等你。」
吟雙 發表於 2019-3-11 11:34
第二十一章 燒雞鋪


開出兩個路口,見路邊有家門臉,招牌上寫的正是劉家燒雞鋪。

兩人下了車,左右不見靜海,我正想給他打電話,竇大寶忽然指著店裡說:「那兒呢!我認得老丫的後腦勺!」

透過玻璃門,果然就見鋪子里有一個光頭,背對著門口坐在那兒。

我不是沒看到這光頭,只是他身上穿著一件棕色的皮大衣,整個人都包在大衣里,只露出個後腦瓜子朝著這邊。這形象實在和靜海一貫的打扮反差太大,我一時間沒敢確認。

兩人進了店裡,一看側臉,這人果然就是靜海和尚。

我上下打量他,越看越覺得稀罕。

平常老和尚都是一襲單衣僧袍,今兒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翻領的皮大衣、黑皮褲,腳上還套著雙大皮靴子。再加上他油光鋥亮的腦袋和一臉貪饞的模樣,這哪是什麼和尚啊,活脫脫一個混跡了半輩子的老痞子!

我忍不住調侃說:「您今兒這身行頭,可比原先那套合適您。我是叫您大師啊,還是叫您海爺啊?」

靜海翻了翻白眼,指著對面的椅子說:「費什麼話啊,酒菜都上齊了,還不趕緊坐下?」

一眼看見竇大寶,老和尚眼睛一亮,「嘿呦,小佛爺也來了啊。這下就好咯,有小佛爺在,這檔子事總算十拿九穩咯。」

坐下后,我問靜海找我來幹嘛。

靜海拿起一瓶白酒,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把酒瓶往我面前一頓,端起酒杯厭氣的咂吧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說道:

「你連問都不問緣由就趕過來了,也是有事找我幫忙吧?這麼地吧,咱爺們兒都爽快點,只要你哥倆幫我把今天這事兒辦了,甭管你倆有什麼要求,咱爺們兒有來有往,水裡來火里去,鐵定還你二位的人情!」

我是真佩服老丫的心思機敏,他這是活成人精了啊。

我剛想說瞎子的事,靜海撕下一個燒雞腿,指著酒瓶說:「天大的事先放一放,先吃飽喝足,然後把我這邊的事辦了。自己倒酒,不夠再點,這頓佛爺請!」

我哪有心思喝酒,不過倒是真餓了,也就叫了碗米飯,就著炒菜隨便吃了些。

靜海酒足飯飽,抹了抹嘴,居然從大衣兜里摸出一包軟中華,自己點了一根,又捏了兩根丟在我和竇大寶面前,這才話入正題。

「咱爺們兒痛痛快快,就不繞彎子了。」靜海邊熟練的抽著煙邊眯著眼說:「你們也知道佛爺我無寶不落,這點我絕對承認。不過,這次找你們來,可不是為了寶貝。而是為了救人!」

「你?救人?」竇大寶看了我一眼,點著煙抽了一口,學著靜海的樣,眯起眼看著他:「那人欠你多少錢?你怕他死了,沒法收賬?」

「我沒跟你開玩笑!」靜海一向對竇大寶都是客客氣氣的,這次卻少有的瞪起了眼,但神情隨即就有所緩和,抽了口煙,說:「小佛爺,人命關天的事,是真玩笑不得地。」

我說:「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靜海點點頭,「你們聽說過一尺巷嗎?」

「一尺巷?北京那個?」竇大寶問。

靜海擺擺手,看向我。

我說:「一尺巷的事,我聽瞎子說過。就風水學來說,那不是什麼好地方。」

我對竇大寶解釋說:靜海說的一尺巷,應該不是指京城的某個景點。而是說的一種特殊的存在現象。簡單的說,兩棟房子挨著卻不相連,中間僅留下一尺多的夾縫,這就叫一尺巷。

要讓瞎子來說,他能指天杵地的跟你掰扯半天。但就我的理解,那就是早先的人家蓋房子,為了多爭多佔,大動干戈,最後誰也不讓誰,沒辦法,只好各退一步,想出這麼個『公平』的辦法。兩家相鄰,卻誰也不挨著誰,才有了一尺巷的說法。

撇開風水不說,一尺巷的存在,本來就意味著兩家人不和睦。哪家人要和鄰居處到這個份上,基本就是反貼的門神——后眼對后眼了。彼此積怨越來越深,光顧著鬥氣了,日子過不順當也就理所當然。

聽我說完,靜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說的也對也不對。這樣吧,我帶你們去看看,然後再說。」

說完,從兜里掏出個厚厚的皮夾子,抽出兩張紅毛往桌上一拍,扭過臉尖著嗓子沖老闆喊:「結賬,多的不用找了!」

我心說還成,這年頭流氓都知道吃飯給錢了。

剛要出飯館,門一開,進來一個裹著羽絨襖的人。

我沒在意,正要出去,卻聽那人在身後說:「劉……劉叔,給我來……來只燒雞。還有……」

不等他說完,飯館老闆就笑呵呵的說:「行啦,雞屁股我都給你留好了,等會兒給你單裝個袋兒。」

一聽那人說話,我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回過頭,正好見那人把羽絨襖的帽子摘下來,搓著手看向這邊。

兩人一對眼,我怔了一下,隨即認出了這人。

去年剛接下季雅雲和桑嵐的生意時,因為凌紅的老公方剛出車禍,我曾陪著季雅雲和桑嵐去了一趟火葬場。

在那裡,認識了一個給屍體化妝的化妝師——唐夕。

過後李塘鎮鬧伴娘那次的事,又和唐夕有過一次接觸,並且見到了她的男朋友姜懷波。

本來我對姜懷波這個人絕對不應該有太深的印象,因為他的樣子實在太普通了。屬於扔人堆里就找不見的那種。

但是因為兩點,我卻記住了這個人。

一是姜懷波說話不利索,是個結巴。

二就是,三白眼變成鬼鴞之前,曾說過:那個醫生,是老東西的人!

我還記得當時郭森想把姜懷波控制起來,被我阻止了。

那絕不是因為我優柔寡斷,而是事關陰陽,不能用尋常的邏輯和手段來處理一些事,否則到頭來多半是徒勞。

時隔一年,我幾乎把這件事給忘了。可聽到這人說話的方式,我立時又想起了這麼檔子事和姜懷波這麼個人。

「是……是你!徐法醫?」姜懷波也認出了我。

不知怎麼,看著我的眼神中竟閃過一絲驚慌。
吟雙 發表於 2019-3-11 11:36
第二十二章 一尺巷


「我想起來了!」竇大寶忽然一拍大腿,「我說怎麼覺得十里店這地兒耳熟呢,去年我來過這兒啊!」

見他抬手指向姜懷波,我一把把他的手拍了下來。

竇大寶反應過來,湊到我跟前小聲說:

「李塘鎮鬧伴娘那回,後頭我跟著他和他媳婦來過這兒。那時候,他媳婦兒還大著肚子呢。」

我暗暗點頭。

鬧伴娘那次,死了的伴娘是唐夕的妹妹。姜懷波陪著身懷六甲的唐夕到局裡認屍,竇大寶那雙『怪眼』看到有團黑影徘徊在唐夕身邊,古道熱腸的一路跟著兩人回家,趕走了那團黑影,卻又引出了後頭一些怪事。

怪不得我覺得聽過十里店這個地方呢,應該就是那時候,竇大寶跟我提過。只是當初他一門心思救人,只顧跟蹤,自己也把這地兒給忘了。

我看了一眼燒雞鋪老闆,笑著問姜懷波:「你住附近?」

姜懷波像是才醒過神來,惶然的點點頭:「是……是啊。」

姜懷波本來就不善言談,聽他結結巴巴,我一時間也沒話說了。

這時,燒雞鋪老闆把打包好的燒雞拿了過來。

見一個塑料袋裡裝了約莫有二十多個雞屁股,我忍不住好奇的問:「要這麼多雞屁股,喂狗啊?」

我不過隨口一問,沒想到姜懷波臉色一變,居然漲紅著臉說:

「不……不是,我家裡有……有人愛吃雞屁股。」

「哦,不好意思。」我不禁有些尷尬,提醒他說:「雞屁股好像對健康不大好,還是盡量少吃的好。」

「別聊閑篇兒了,趕緊辦正事去!」靜海催促道。

我和姜懷波也沒什麼話說,於是沖他點點頭,轉身離去。

出了燒雞鋪,跟著靜海穿衚衕過小巷走了大概有十分鐘,眼看越往前走人家越少,靜海忽然一扭身,又鑽進了一條衚衕。

朝前走了一會兒,靜海停住了腳步。

轉過身看了看我和竇大寶,努嘴朝旁邊指了指。

事實是不用他指點,我和竇大寶的目光也已經轉移到了旁邊的一條小巷子里了。

「我嘞個去,這就是一尺巷?」竇大寶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朝著巷子里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轉向靜海,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靜海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你們倆有沒看到裡頭有什麼東西?」

「黑咕隆咚的,什麼也沒有啊。」竇大寶撥楞著腦袋說。

見靜海看向我,我微微搖了搖頭,「都到這兒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靜海小聲嘀咕了句什麼,我沒聽清楚,好像是說『不能夠吧』什麼的。

然後才對我和竇大寶說:「我要你們倆在這一尺巷裡待到酉時。」

竇大寶愣了愣,問:「什麼意思?」

靜海說:「從申時起,你們兩個要待在這條巷子里,酉時之前都不要出來,就算是幫了我了。」

「就這麼簡單?」竇大寶看向我。

靜海和我對視了一眼,搖搖頭,「當然沒那麼簡單,你們倆一頭一個,分別負責看著兩邊,酉時之前,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他頓了頓,跟著緩緩說道:「也不許放任何東西出來。」

竇大寶又朝巷子里看了一眼,扭過臉口氣不善的說:「老頭,你這是把我倆當傻小子,拿我們尋開心呢?」

我攔了他一把,問靜海:「你不打算把話說清楚?」

靜海居然嘆了口氣,「唉,不是我不想跟你們說清楚,一來時間不多,再則你幹陰陽行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應該知道,陰陽事哪是隻言片語能說清的,對不對?」

聽他問『對不對』,我差點就忍不住掄起巴掌扇他的禿瓢。

這老丫一副『誠懇』的態度,話說的更是語重心長,實際是狡猾到了不要臉的地步。

娘的,光吃飯喝酒花了兩個多小時,這大把的時間,老丫可是一句正經屁都沒放,光顧著山吃海喝了。

這會兒把我們帶到這裡來,才說時間不多,擺明是存心的!

至於後半句更是屁話。陰陽事是難以言明,可起碼三言五語說個大概總是可以的。

老和尚這麼說,擺明是故意要瞞著我倆一些東西。

雖然明知道他這是把我們往溝裡帶,可想到瞎子的狀況,我忍著氣點了點頭,問:「是不是只要在酉時前守在這裡,不讓那些東西出來,過後你就會幫我們的忙?」

「不是不放出來。」靜海眯著眼睛看向巷子里,「準確是說,是最好不要讓那些東西進這條巷子,至少,不能讓它們走到窗戶底下!」

「我再問最後一遍,是不是我們按你說的做了,你就一定會幫我們?」我盯著靜海一字一頓的問。

靜海眼珠轉了轉,點點頭:「是!」

隨即又加重語氣說道:「前提是——你們一定要守住咯!」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點了點頭。

這老和尚,絕逼是滑頭到骨髓里了,說到關鍵就想矇混過關,不拿話把他摁死了,過後他多半是不會認賬的。

「時辰差不多了,你們進去吧。」靜海說道。

見他轉身要走,竇大寶忍不住問:「你上哪兒去?」

靜海頭也不回的說:「要你們來只是幫忙,很多事還是要佛爺親自出馬的。記住了,酉時前千萬不能出這一尺巷,一定要按我說的做!」

看著老和尚搖搖擺擺離去的背影,竇大寶忍不住罵道:「老禿驢,凈特麼玩兒花樣!」

回過頭又問我:「咱就這麼在這牆縫裡守著?」

「對,現在只能聽他的。」

我拿出煙,遞給竇大寶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抽了一口,看看時間,把車鑰匙交給竇大寶:

「幫個忙,去車上把五寶傘拿過來。」

「靠,有那麼嚴重,要出動五鬼?」

「嗯。」我點點頭,「我也不喜歡靜海,但我們現在必須要完成他的交代。因為,瞎子能不能活,多半是要靠他的。」

聽我把瞎子的事一說,竇大寶神情也凝重起來,回車上拿來了五寶傘,擰著眉毛問我:「這一尺巷到底哪裡不對勁?靜海說的『東西』,是什麼?」

「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別的。」我最後和竇大寶對視了一眼,「總之,不屬於咱們這個世界。」
吟雙 發表於 2019-3-11 11:38
第二十三章 三煞位


眼前的一尺巷,和我概念中的一尺巷區別還是很大的。

巷子真的就只有一尺多寬,與其說是小巷,不如說是牆縫更貼切。

像我這樣的肩寬,也要微微側身才能進去。竇大寶比我胖,就更不用說了。

換了其他人,還能在裡頭臉對臉的勉強交換位置,可是以竇大寶的塊頭,我倆要在巷子里換位置,那就費事費大了。

「你說靜海老禿驢到底要幹嘛啊?」竇大寶問。

我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管他要幹嘛,總歸是無利不起早。」

我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到點了,我先進去,你守在這頭,一定不能讓人進來。」

我遲疑了一下,又補充說:「就算是貓狗之類的,也不能放進來。」

竇大寶「嗯」了一聲,突然又拉住我:「你不打算跟我說說,什麼是三煞位啊?」

「三煞是:劫煞、災煞、歲煞。」

我深吸了口氣,「十二地支中,寅午戌合火局,火旺於南方,北為其沖,為三煞;亥為劫,子為災,丑為歲。申子辰合水局,水旺於北方,南為其沖,巳為劫,午為災,未為歲。亥卯未合木局,木旺於東方,西為其沖,為三煞;申為劫,西為災,戌為歲。巳酉丑合金局,金旺於西方,東為其沖,寅為劫,卯為災,辰為歲。」

我回頭看著竇大寶,說:「本來三煞位是隨著年輪和日月星輝交替變幻不定的,可這條巷子很特別。應該是有人為做局,把這裡變成了三煞合一的地界。」

「也就是說,這一尺巷,是招災引禍的煞地?」竇大寶問。

我想了想,搖頭說:「煞位和煞地不一樣,煞地能聚集陰煞,煞位就像是只招惹陰煞,把它們從一個世界引到另一個世界。要我說,三煞位更像是一個門戶,一旦到了特定的時間,門就會打開,有些東西就會跑『進來』。至於進來後會去什麼地方、做什麼,那就不知道了。」

「門……」

竇大寶愣了愣,突然問我:「那門是單向的,還是雙向的?」

我一怔,抿了抿嘴皮子,說:「你還真是問住我了,我特麼也是聽瞎子白話過而已,我又沒見過,哪知道門兒是往哪兒開的?」

竇大寶看了我一會兒,一翻白眼:「不是我說你,你跟別人說瞎話行,在我跟前根本就騙不過去。」

他嘆了口氣,搖頭說:「啥都別說了,你能為瞎子兩肋插刀,我竇大寶就沒交錯你這朋友。你要幹什麼,我不攔著你,因為我實在沒啥本事。這要怪就怪我師父,其實這趟回去我又去看過她,想讓她再教我點本事。可她一看到我腦門上這塊疤……」

他點了點眉心的紅印,表情糾結的說:「她一看到這疤就又搖頭又嘆氣,還說什麼『原來你佛緣仍未盡』……她說什麼我是沒聽懂,反正我就覺得,她老人家好像也變得不厚道了。」

「佛緣未盡?」我腦子猛一激靈。

竇大寶點頭,「我師父是這麼說的。」

剎那間,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想起了和潘穎一起下到後街31號地下陰緣廟的事,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卡在那兒上不去下不來似的。

「行了,到點了。你趕緊進去吧。」竇大寶咧嘴一笑,沖我擠擠眼,「放心,我會在後頭保護你的。」

看看時間,我只得點點頭,轉身走進了一尺巷。

申時,就是下午三點到五點之前的這段時間。

聽上去,這段時間應該是最不容易招惹鬼魅的時段。

其實不然。

中午一點到三點,是未時,是陽氣最強盛的時段。

所謂物極必反,過了未時,哪怕是響晴薄日,也有一段特定的時間,陰氣會突然逆襲蓋過陽氣。

這段時間極短,有時就只是瞬間而過。

緊跟著,日精壓過月華,在陰陽圈裡來說,這又是一個『安全時段』。

再下一個『危險期』,就是酉時。

酉時是指五點到七點之間。

這個時候,正是日月交替,黑白分界的時刻。

日落、月升,或許常人的眼睛看不到,但陰陽氣勢卻一定會隨之改變。

鬼魅並不是都喜歡曬月光的;相反,普通的鬼魂,對明月也是懼怕的。因為日精月華,活人都難以吸納,陰鬼就更難以消受了。

但是,這個特殊的時段,卻往往是修道之人,又或者有道行的陰邪鬼魅最擅長利用的時段。

因為,修道之人,用的是陽末;末,是又一個極盛,雖不比暮出,卻最易汲取精華。

而有道行的鬼魅妖邪,同樣喜歡這個時段。

因為,月華之初光芒仍被落日餘暉掩蓋,這本應最強盛的月光,因為對碰殘陽,反倒表面虛弱,成為邪修鬼魅相對容易汲取、而且是最『補』的存在。

不客氣的說,我是真想問候靜海的祖宗十八代。

老丫輕描淡寫加插科打諢,卻還沒瞞過我。

一尺巷,兩堵牆;南守陽,陰北來……

換了平常,一尺巷三煞位的來客我或許還能攔得住。

可是今天,恰巧在這個時間下了雪。日月混沌之下,很多東西都會改變。

這會兒從三煞位、三煞門中來客……我真能擋得住嗎?

老丫分明就是在坑我!

「禍禍!」

我費力的轉過身,就見竇大寶把身子卡在一尺巷口,側著臉,扭著頭斜眼看著我:「我還是覺得靜海在坑咱們。」

「他肯定不盡不實,可咱該幹什麼還得幹。」

「我知道,可……」竇大寶話說一半,突然一仰頭,緊跟著扯著嗓子大叫:「退後!」

我來不及多想,腳後跟一蹬地,整個人擦著牆猛地往後一退。

接著就見一樣東西幾乎是擦著我的鼻尖落下,『砰』的掉在了地上,緊跟著『嘩啦』一聲脆響。

「什麼?!」

我沒想到變故會來的這麼快,雙手扶著牆瞪著竇大寶。

垂眼才看清,掉落在我身前的,竟然是一個陶土花盆。

花盆摔的四分五裂,盆土卻沒有散開,而是緊包著那一蓬綠色的植物,在地上滾了兩滾……

我看著這抹綠還在愣神,竇大寶突然指著我上方大叫:「我艹,是那孫子把花盆扔下來的!」

我剛想抬頭,卻猛然間呆住了。

竇大寶大叫:「你快跑!那孫子還得砸你!」

我盯著他,幾乎想都沒想,也是大聲喊:「快蹲下!」
吟雙 發表於 2019-3-11 11:39
第二十四章 野狗


竇大寶剛往下一蹲,一條黑影就緊貼著他的頭頂躥了過來。

我也沒閑著,招呼竇大寶躲避的同時,也快速的朝後退了幾步,不過卻沒什麼東西再砸下來。

抬頭向上看,我頓時也火了。

這一尺巷兩邊都是兩層半的老房子,就在我剛才站的地方,右手邊的屋子最上頭,開著一扇小窗戶,一個人正在窗戶後頭,低著眼往下看。

那窗戶外頭並沒有能擺放花盆的窗檯,看樣子,花盆居然像是這人故意扔下來的。

「艹你媽,你有病啊!」我忍不住破口大罵。

真要是被花盆砸中,就這個高度,我就算不被砸死,也得當場被砸暈。

從我的角度並不怎麼能看清那人的樣子,只能看見一張面無表情的人臉。我罵的難聽,那人卻沒反應,就只是垂著眼睛,一瞬不瞬的朝下看著。

一陣『嗚嗚』的低吠傳來,我也顧不上窗后那人了,低頭一看,渾身就是一哆嗦。

從竇大寶頭上跳進來的,居然是一條野狗。這狗一身骯髒的黑毛,個頭足有小驢駒子那麼大,還瞎了一隻狗眼。

這畜生也不知道多久沒吃飯了,獨眼都餓的放紅光,看著都瘮的慌。

我和竇大寶剛從燒雞鋪出來不大會兒,身上還都留著燒雞味兒。竇大寶更是吃了差不多一整隻燒雞,還喝了不少酒,一喘氣就直往外竄味兒。

這野狗也是餓瘋了,看樣子竟是把竇大寶當成了美餐,直接躥起來想上嘴咬他!

一擊不中,野狗正跳進了巷子中間,和我來了個臉對臉。

估摸著這狗東西起先眼裡除了吃的就沒旁的,這會兒才看清有人,也有點懵圈。但是很快,就又呲起獠牙,露出了兇相。

「禍禍,小心!」

竇大寶剛喊了一聲,野狗已經向我撲了過來。

我也沒什麼趁手的傢伙,只能用五寶傘去捅。

本來還以為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傘尖還沒碰到狗鼻子,那野狗突然來了個急剎車,緊跟著竟夾著尾巴快速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就在野狗差不多退到我剛才站的位置的時候,我和竇大寶同時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不知怎的,那片地上居然多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沒等我想清人頭是怎麼來的,那野狗竟猛地張開大嘴,在人頭上『咔嚓咔嚓』啃了起來!

聽聲音覺得不對,我趕緊使勁揉了揉眼,再看過去,哪裡有什麼人頭,除了一個摔成三瓣的花盆,就只有一個比籃球小點有限的大仙人球。

仙人球上面的刺有半寸多長,又尖又硬,野狗被扎的滿嘴流血,卻還是啃得不亦樂乎,彷彿那是什麼山珍美味一樣。

竇大寶看了一會兒,狐疑的說:「這他娘的該不會是條瘋狗吧?」

我咽了口唾沫,剛想說話,突然間,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不用怕,是魘婆施了法。」

我一愣,跟著反應過來。說話的是藏身在五寶傘中的狄金蓮!

看那野狗已經狼吞虎咽的把仙人球啃下去大半,我后脊樑一陣發涼。

早知道五鬼中的魘婆能讓人產生夢魘幻覺,沒想到居然厲害到這種地步,竟連狗都能夠被她迷惑。

也得虧是這樣,要不然,在這種劣勢下和這麼大一條狗幹起來,就算能把它干趴下,我也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眼看野狗滿嘴都是血,我有些於心不忍,但不等開口替它求情,整個仙人球就被它給啃下了肚。

這會兒野狗像是才回過味來,疼的原地蹦著高,嗷嗷的叫喚。

讓我沒想到的是,野狗痛苦的叫了一會兒,竟然搖著尾巴走到我面前,獨眼看著我,竟露出哀求的意味。

竇大寶嘖嘖稱奇:「他媽的,這狗東西還挺聰明,知道找人幫忙!」

我和這野狗本來也沒什麼深仇大恨,見它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禁心生憐憫。

「為了口吃的,你至於嘛?」我嘴裡嘟囔著,試著用傘捅了捅狗頭。

野狗果然十分的通人性,竟順桿爬的又往我跟前湊了湊,嗚嗚咽咽的,不斷沖我搖尾巴。

「我現在幫你把刺拔了,你可不能狗咬呂洞賓啊。」

等嘴上扎的刺被拔乾淨,野狗歡快的叫了一聲,挨著我的褲腿蹭來蹭去,居然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忍不住問狄金蓮:「魘婆還沒有收法術?」

耳邊傳來狄金蓮的輕笑:「哪兒啊,她就只迷惑了這畜生一下而已。是這畜生懂得感恩,向你示好呢。」

我乾笑兩聲,在狗頭上撓了撓,「你這喪家犬,倒是有眼力勁。要不,等我忙活完,你跟我回去,和我家肉鬆做個伴兒?」

「汪!」野狗像是能聽懂人話,歡快的叫了一聲,伸出大舌頭一下一下舔我的手背。

我絕對不是那種無腦的所謂愛狗人士,但興許是想起了曾經為救我和瞎子犧牲了的大黑狗柱子,這同樣一身黑毛的野狗也變得十分合眼緣。

竇大寶忍不住笑著說:「沒想到還有額外收穫,帶它回去跟肉鬆配對倒是不錯。不如趁熱打鐵,給它起個名唄,就叫大黑,怎麼樣?」

「俗,俗不可耐!」我搖頭否決,想起柱子,隨口說:「乾脆點,就叫它栓柱得了!」

話一出口,我才想起來,貌似栓柱這個名字在我印象當中已經不止一次出現過了。除了東北廢礦坑裡和周若水有一腿的書童,在豐都蛇皮巷裡元君瑤養的那隻黑貓,也叫栓柱。

我和竇大寶在這方面都比較粗線條,也懶得再想別的名字,乾脆就拍板,就給這條獨眼的野狗起名叫栓柱。

栓柱或許是也很認同這個名字,不過多半是知道自己以後再不會流浪,顯得更加歡喜雀躍。

這時又想起上面窗戶里的那個人,抬頭再看,那扇小窗已經關上了,而那個人卻仍是臉貼在玻璃上,垂著眼往下看。

「我去,我怎麼覺得,這傢伙有點怪怪的?」竇大寶說道。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心裡也有種怪異的感覺。

細想起來,我和竇大寶絕沒有擾民,樓上的人除非是神經病,要不然也不會一聲不吭的往下扔花盆。

要不是竇大寶提醒,我多半會被花盆砸到。可要是花盆沒砸下來,栓柱也不會囫圇個的填飽肚子,有了歸順的心思。

照這麼看,倒像是那人事先知道會出狀況,才把花盆扔下來救場似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3-11 11:41
第二十五章 悶頭鬍子


「汪汪……汪汪汪!」

突然,栓柱發瘋似的呲著牙狂叫起來。

我嚇了一跳,難不成這狗東西有間歇性精神病,翻臉不認人?

竇大寶也是一愣,可很快就指著我後邊說:「你快看,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栓柱不是沖我,而是朝著我身後叫喚。

整條巷子約莫不到二十米,人站在裡頭往上看,就跟一線天似的。

最關鍵的是,這所謂的巷子根本不是通的,而是被一堵兩米多高的牆封死的。所以就算是白天,巷子里也十分的昏暗。

正因為這樣,靜海說讓我們守在巷子里的時候,竇大寶才忍不住發飆,以為靜海拿我倆當傻子耍著玩。

我轉過身,一手捏起法印,朝著巷尾的牆看去,卻沒見有什麼異狀。

我問竇大寶:「你看到什麼了?」

「沒看見什麼,就是有感覺,好像有東西要從牆裡頭出來。」

怎麼可能?要說竇大寶那雙怪眼能看到的東西我看不到,那還說的過去。可現在看栓柱的表現,明明是也感覺到了什麼。沒道理連狗都有感覺,我卻感應不到啊?

正疑惑間,忽然,巷尾的那堵牆上竟漸漸透出一個影子。

我心跟著一提,朝著身後還在狂吠的栓柱一揮手,栓柱竟像是訓練有素的軍犬一樣,立刻不叫了,只是從嗓子眼裡發出「嗚嗚」的聲音,顯然仍處於高度戰備狀態。

「還真是撿到寶了。」我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同時緊握五寶傘,更加提高了警惕。

因為牆是紅磚砌的,外邊也沒抹洋灰,所以那影子看上去越來越顯眼,越來越清晰。

竇大寶在身後問:「是什麼東西?」

這巷子實在太窄了,我站在裡頭,竇大寶根本看不見裡頭的情形。

「好像是個小鬼!」我嘴上回答,心裡卻是犯疑。

隨著影子越來越清楚,可以看到,那東西約莫不到一米高,有手有腳,看上去像是個小孩兒。可這傢伙為什麼只現出身子,卻沒把腦袋露出來?

而且,它現在算是現身了,我卻還是感應不到陰煞的存在。

「這應該不是什麼惡鬼,你守住巷子口,這邊交給我。」

想起靜海的交代,我對竇大寶說了一句,就想不管那東西在搞什麼鬼,都先把它堵回去。

我拿捏法印,亦步亦趨的走過去,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給它來一下子。

沒想到那傢伙竟猛然從牆裡鑽了出來,迎面向我沖了過來!

直到這會兒我才看清,那的確是個小孩兒模樣的小鬼,只是這小孩兒肩膀上頭空蕩蕩的,竟然沒腦袋!

更可怕的是這無頭小鬼速度出奇的快,再加上我離得又近。壓根還沒來得及反應,小鬼就已經衝到了我跟前!

我大驚失色,本能的用手去拍打,小鬼卻像是泥鰍似的,迅速無聲的從我腿邊上鑽了過去。

我連忙喊道:「大寶,截住它!」

喊聲未落,身後猛然響起一聲炸雷般的狗吠。

發出聲音的只能是栓柱,可我怎麼都沒想到,它能叫的這麼大聲,震得我耳朵都疼了。

急著轉過身,就見栓柱獨眼凶光大盛,身子緊繃,呲著牙,像是隨時準備撲擊。

而那個沒有頭的小鬼,居然像是被它嚇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直哆嗦!

「怎麼會是這麼個小東西。」我終於認出這小鬼是什麼了。

哪怕是人被肢解砍頭,變成鬼以後,也很少殘缺不全,但有幾種鬼卻是例外。

一種是死時不光身體受到傷害,而且受到了極度的驚嚇,身心雙雙感受痛苦,導致鬼靈缺失不全,也就不再有完整的鬼身。

還有一種更為奇特,在投生前,魂魄就已經是殘缺的。投生為人以後,身體或許看上去和普通人沒什麼不同,卻是先天的殘疾。

而這無頭小鬼,更是後者中更特殊的一種。在百鬼譜上,這種鬼被稱為悶頭鬍子。

因為這種鬼投胎前就沒腦袋,投生為人後,多數會夭折。即便能夠活下來,也是完全的痴獃,身體也大多沒有行動的能力。

如果有親人照顧,這個人可以活到老,但也差不多就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活死人狀態。

百鬼譜上並沒有說明為什麼會有悶頭鬍子這種存在,但這種鬼有個特點,或許是出於本能,儘管沒腦袋,卻十分的渴望投胎為人。它只是單純的想要投胎,因為沒靈智,所以談不上有什麼惡念,我也就很難感應到它在附近了。

弄清這小鬼的來歷,我略一遲疑,走上前,一把將它抓住。從包里拿出一道黃符,念誦起法訣。

「受人所託,忠人之事,你從哪裡來,還回哪裡去吧!」

最後說了一句,拿捏法印將符紙貼在悶頭鬍子的脖腔上,反手將它向牆面甩了回去。

看似普通的磚牆,竟像是一扇通往異度空間的暗門,悶頭鬍子一貼上牆面,身子就鑽了進去,一眨眼的工夫,就只剩下那張符紙打著卷的飄落在牆根底下。

「這小東西是什麼玩意兒?」竇大寶問。

我跟他解釋了兩句,忍不住罵道:「靜海那孫子絕對沒憋好屁,這附近應該有即將臨盆的孕婦!」

「孕婦?」

「嗯,悶頭鬍子雖然沒腦瓜,但感覺卻很敏銳。它應該是感應到這周圍有孕婦就快要生產,才跑來的。而且這東西還有個特性,只能投生在遺腹子的身上!」

「那不就是寡婦?」竇大寶瞪圓了眼睛,「那個老禿驢到底在搞什麼鬼?咱別聽他的了,現在就找他去!」

「不行!」我立刻堅決否決,咬了咬牙說:「瞎子的命重要,旁的顧不了了。」

嘴上說的果斷,其實我心裡絕不怎麼好受。

認出悶頭鬍子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靜海應該是在拿孕婦做文章。老丫雖然常做僧人打扮,還口口聲聲阿彌陀佛,擅長的,卻是邪門的降頭術。

以靜海的操行,多半不像嘴上說的是『救人』,相反,害人的面更大。

可我身邊懂降頭術的人就只有靜海一個,如果瞎子重傷真是被下了降頭,那就只能靠靜海了。

權衡輕重,就算靜海要禍害的是孕婦,我也只能自私的選擇保住瞎子的命了。

「又有東西要出來了!」這次說話的,居然是狄金蓮。

話音一落,五寶傘竟從我手裡飛了出去,像是被人舉著一樣,快速的升高,直到越過兩邊的屋頂,竟猛然自動打開了。

緊跟著,五寶傘開始緩緩在空中旋轉,與此同時,隨著一道黑色的煞氣擴散,三白眼化身的鬼鴞從傘中現身,閃電般的向著地面俯衝下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11 11:42
第二十六章 刀下犬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心驚肉跳間,趕忙死盯著那堵牆。

沒想到前方沒動靜,身後卻猛然傳來一陣嗷嗷慘叫。

這聲音慘烈無比,聽在耳朵里,讓人渾身的神經都控制不住的直抽搐。

我急忙回頭,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間驚呆了。

栓柱倒在地上,痛苦的打著滾,唯一的一隻眼睛,正汩汩的往外流著鮮血。

我怎麼都沒想到,鬼鴞現身,目標居然不是三煞位,而是啄瞎了栓柱的狗眼!

鬼鴞落地,化成了三白眼的模樣。

我又驚又怒:「你幹什麼?!」

「不是我想這樣的。」三白眼顯得有些無奈。

「放你媽的屁!」我是真火了。

要說五鬼當中,我唯一有成見的就是三白眼。這傢伙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路數,甘願做傘中鬼,也不過是為了避禍和求得一個相對好些的結局。

要是相安無事也就算了,現在他居然倒戈相向,啄瞎了栓柱的眼睛!

竇大寶也是滿心氣憤,大聲說:「別跟他啰嗦,老子早看他不順眼了,幹死丫的!」

話音剛落,三白眼的身旁突然又閃現出一個人。

這是一個女人,長得瘦骨嶙峋,穿著一件灰色的旗袍。

看上去,她的樣貌本應該還不錯,可是在她眼睛的位置,卻沒有眼珠子,只有兩個嬰兒拳頭大小,似乎深不見底的黑窟窿,看上去顯得十分恐怖。

「是你!」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女人是五鬼中的魘婆。

魘婆和白長生一樣,是被日本鬼子虐殺至死。她平時很少現身,而我出於對某些殘酷畫面的本能逃避,也不會刻意去想她和白長生。所以魘婆成為傘中鬼的時間雖然不短,我對她的樣子還是有些陌生。

「是我讓他弄瞎這狗的眼睛的。」魘婆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磨滅的顫抖,讓人聽了,就感覺這聲音不僅僅是鑽入耳朵,更像是能穿透人心似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問。

魘婆沒說話,而是忽然抬起頭,空洞的眼窩面向我身後。

下一秒鐘,就聽身後猛然傳來孩子的哭聲。

那絕不是一個小孩兒能夠發出的,而像是幾十上百,甚至更多的孩童同時哭泣一樣。

我頭皮一陣發麻,趕忙又回頭看向三煞位。

就見那堵牆上,竟同時浮現出幾十張孩子的臉。

這些臉全都面露驚恐,哇哇啼哭,像是想從牆裡擠出來,卻又像是害怕著什麼,想要畏縮回去一樣。

魘婆忽然嘆了口氣:「這個世上有著太多的苦難,你們又何必如此執著想要到來?回去吧,都回去吧……」

她的聲音越發變得空靈,聽起來,讓人有種如置身夢幻中的感覺。

那些牆上的孩童臉孔,像是被這聲音感染,雖然沒有停止哭泣,哭聲卻漸漸小了起來,而且似乎有漸行漸遠的趨勢。

竇大寶忍不住咋舌:「我地媽,這得有多少小鬼啊?」

我也是一陣害怕,聽上去,這堵牆裡的孩童小鬼絕不止牆面浮現出的這麼多,而是至少多了十倍、幾十倍以上。

就算他們沒有惡念,這麼多的嬰靈小鬼一旦衝出來,我和竇大寶合力都未必能夠應付的過來。

一尺巷內終於再次恢復了平靜,栓柱也趴在地上,渾身發抖,卻是不再叫喚。

見它右眼還是流血,我再次忍不住向魘婆問道:「你既然有能力對付那些小鬼嬰靈,為什麼又要弄瞎狗眼?」

「你錯了,讓嬰靈退回鬼界的,不是我,而是這條狗。」

「狗?」

魘婆點點頭:「這條不是普通的狗,而是幾度死裡逃生的刀下犬。它雖非人類,卻經歷了世間種種苦難。嬰靈小鬼靈智混沌,未必能聽懂人言,卻能感受到最原始的恐懼和絕望。所以才會對塵世望而卻步,繼而出於懼怕退走。」

我一時無語。

竇大寶忍不住說:「要我說,你這樣做還是不好。栓柱好歹是條性命,咱為了自己的事,卻讓它瞎了狗眼,以後再也看不見東西了……我……我不認同你這麼幹。」

魘婆搖了搖頭:「我這麼做,並不是只為一己之私。而是我發現,這狗的壽元已經到了盡頭。目不能視,它還能活下去,過幾天安穩日子。如果它眼睛不瞎,怕是絕難熬過今晚的。」

「怎麼會這樣?」我問。在我看來,栓柱雖然柴了些,但體格還是很健壯的。看身形牙口,也沒幾歲,怎麼都不像是會暴斃的樣子。

「人尚且經不住大喜大悲,何況是狗?它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難,身心都已是外強中乾,如今知道你願意收留它,一直以來支撐它活著的信念已經變得微弱。那樣的話,它還能活多久?如今它雙目皆盲,就算知道你會收留它,本能的求生欲也不會消減,如此才能保住它的性命。」

聽了魘婆的話,我和竇大寶面面相覷,心裡都有種說不上來的苦澀滋味。

別說動物了,人又何嘗不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魘婆回歸五寶傘內,三白眼卻仍站在那裡,看著栓柱發愣。

他突然抬頭看向我:「你……能不能先幫它處理一下傷口?」

我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從包里拿出隨身的白葯替栓柱敷在瞎眼上。

這狗東西卻是比某些人要知道感恩,雖然疼痛難耐,卻仍是伸出潮乎乎的舌頭,不斷舔著我的手背,倒像是在安慰我不用擔心似的。

「回頭我他媽非得削老禿驢一頓不可。」竇大寶把一肚子邪火全都算在了靜海頭上。

我讓他別衝動,事已至此,不管靜海搞什麼鬼,都不能輕舉妄動,瞎子的命還攥在老和尚手裡,萬不能前功盡棄。

竇大寶點點頭,卻又轉移目標,瞪著三白眼說:「你還待在這兒幹什麼?顯得你好看啊?」

三白眼倒也不生氣,揉了揉鼻子說:「我好不好看自己有數,留下來,是為了幫老闆的忙。」

「你還想啄誰的眼?」竇大寶就是這樣,火氣發泄不出,腦子就容易擰筋。

三白眼斜了他一眼,「你們是陰倌不假,可就算道行高,對於鬼魅的感應,又怎麼可能比同類強?」

我沖竇大寶點點頭:「他倒是沒說瞎話。」

陰陽先生對鬼魅的感應,是通過先天的靈覺和後天的修行。三白眼同樣是鬼,對鬼魅陰邪的感應卻是本能。

三白眼似乎很得意,剛要說什麼,臉色卻突然一變,「那是什麼?」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剛稍稍鬆弛的神經再一次緊繃了起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11 11:44
第二十七章 孩子的哭聲


天一直下著雪,雪雖然不大,但落到陰冷的巷子里,卻沒那麼輕易融化。

順著三白眼驚愕的目光,就見積雪上竟然不知何時,出現了兩行紅色的腳印。

腳印看上去很小,比狗爪印還小點,但卻明顯是人的腳印。紅的觸目驚心,就像是用血印在雪裡一樣。

「什麼情況?」竇大寶問道。

腳印延續到我腳邊就不見了,站在他的位置,是看不到的。

我心中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卻又感應不到周圍有明顯的陰氣出現。

看向三白眼,他也是一臉的迷茫。

「嗡嗡……」

我神經綳的正緊,被口袋裡突如其來的震動嚇得一激靈。

「誰他媽這個時候還跟著瞎摻和。」我忍不住罵了一句,警惕的看著四周,掏出手機。

看到發信人,我眼皮就是一蹦,居然又是鬼線人。

這次發來的簡訊,比之前都要簡短,只有兩個字——快跑!

他要我跑?

跑去哪兒?

他知道我在哪兒?

我正疑惑不定,巷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們在幹什麼?」

轉眼一看,問話的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

而且,還不止她一個人,還有一對五十來歲,看上去像是夫妻的男女。

三人站在巷口,表情都十分警惕,那個男的更是口氣不善的問:

「你們兩個幹嘛呢?誰家的孩子在哭?」

「沒幹嘛啊。」竇大寶撓了撓頭,「什麼孩子哭?你們聽錯了吧?」

「什麼聽錯了,孩子哭這麼厲害,我能聽錯?」男人口氣更加強硬,竟指著竇大寶厲聲說:「你給我出來!」

跟著又朝我一指,「別耍花樣,你也出來!」

聽話里的意思,竟是把我和竇大寶當成了不法分子,想要路見不平。

竇大寶聽得發愣,我卻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剛才確實有嬰靈小鬼在哭,可小鬼的哭聲,普通人是聽不見的。

況且鬼哭聲已經消停了有一陣子了,怎麼可能還會把人引來?

雪地里突然出現的小腳印、鬼線人讓我快跑……

這麼巧,這個時候又有路人被吸引過來,說是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不妙的感覺越發強烈,左右看看不見有異狀,我朝三白眼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把這一男兩女打發走。

三白眼在死前就懂得邪門術數,鬼遮眼、鬼打牆之類的把戲,對他來說根本不叫事。

三白眼點點頭,剛要有所行動,巷口突然又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蔣叔,蔣嬸兒,你……你們幹嘛呢?」

單聽聲音,我就猜到這人是誰了。

果然,姜懷波出現在巷口,朝著裡邊看了過來。

被叫做蔣嬸的老女人指著巷子里連珠炮似的扯著嗓子說:

「你聽聽,這裡頭怎麼有小孩兒在哭啊?你再看看這倆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好人。我和你叔、還有銘銘正好路過,正把他們堵上了!小波,你來的正好,你是公安部門的人,趕緊打電話叫你同事過來。可不能把犯罪分子放走咯!」

說到後來,她幾乎就差拿個大喇叭對著喊了,像是生怕我們不知道有公安部門給她們做主撐腰似的。

姜懷波愣了愣,忽然一拍大腿:「嗨!叔、嬸兒,還有……銘銘,你們……你們誤會了。這倆是……是我朋友,是我兄弟單位的同事。里……裡頭的是法醫科的徐……徐主任。」

「法醫主任?」那個叫銘銘的女孩兒踮著腳尖向我看了一眼,問:「他們在這兒幹什麼?難不成咱這兒有案子?」

「沒……沒有,你們都……都誤會了。」姜懷波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可是比說話利索,「我家樓……樓上的花盆掉下來了。我剛才沒抽出手,就……就讓他倆過來看看。」

說著,朝我揮了揮手,「沒砸到什麼吧?」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栓柱,抬高聲音說:「砸到一條狗。」

「沒……沒砸死吧?」

「沒有。」竇大寶斜眼看著他,「要是砸死了,咱晚上就能吃狗肉煲了。」

「原來是這樣啊。」蔣嬸兒兩口子都是一臉恍然大悟。

那個叫銘銘的女孩兒卻又問:「不對啊,花盆掉下來而已,怎麼還有小孩兒在哭啊?你聽聽,還哭著呢。」

姜懷波居然翻了個白眼,手一揚,指著上方說:「你……你說,還能有誰?」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抬頭一看,就見先前樓上的那扇小窗戶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打開了。

窗戶里並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倒是之前一直站在窗口往下看的那人,還站在那裡,垂著眼看著下頭。

「嗨,我還以為是怎麼地了呢,敢情是你家大小子在鬧騰呢?這麼冷的天,你們怎麼還開著窗戶啊?可別把孩子和孩子他媽凍著。」蔣嬸釋懷的說道。

三個被所謂哭聲吸引來的人,顯然和姜懷波是街坊,彼此都很熟悉。聽他這麼說,神情都明顯鬆弛下來。

蔣叔搖著頭說:「這真是虛驚一場。我和你嬸兒還以為這是到了年底了,偷孩子的人販子猖狂起來了呢。」

「嘿嘿,叔,你……你都退伍這麼些年了,還……還是寶刀未老。你瞧,你把我這倆哥們兒都給嚇著了。」姜懷波笑著說。

幾人又說了幾句,蔣叔蔣嬸和銘銘也就離開了。

竇大寶瞪著姜懷波看了一會兒,忽然一挑眉毛:「噢,我想起來了。我說怎麼覺得這附近有點眼熟呢,這旁邊是你家啊?」

姜懷波看著那三人走遠,猛然轉過頭,沒有理竇大寶,而是急著沖我說:

「快走!這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我去,你不結巴啊?」竇大寶愕然看著他。

「什麼哭聲?」三白眼回過頭眼珠轉了轉,「你有沒有聽到小孩兒哭?」

我搖搖頭。

發現血腳印的時候,栓柱也像是有了感應,忍著疼都不叫了。

除了兩人一鬼的對話,和栓柱控制不住發出的喘息,巷子里哪有別的聲音?

「別……別墨跡了!快跑,不然就……就來不及了!」姜懷波就說了那麼一句順溜話,這會兒一著急,結巴的更厲害了,「再不走,你……你們都會死的!」

竇大寶也聽出不對頭,扭臉看向我,看樣子是想問我該怎麼辦。

可是當他轉過頭的時候,他和三白眼的臉色同時都變了。

「禍禍!」竇大寶臉色發白的說:「你……你肩膀上趴著個小鬼!」
吟雙 發表於 2019-3-11 11:46
第二十八章 血嬰煞


聽了竇大寶的話,我頭皮一陣發炸。

姜懷波卻突然喊道:「別……別……」

一聽說肩膀上趴著個小鬼,我哪還顧得上他說什麼,捏起法印,反手就往肩頭拍去。

「別管它!」姜懷波終於把想說的說完整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半空竟同時傳來狄金蓮的聲音:「別碰它!」

箭已離弦,再想收手卻哪能收的回來。左手在半空一滯,還是拍在了肩膀上。

我並不知道竇大寶說的小鬼在哪邊,只是下意識的認為,我右肩攀附著先天鬼爪,鬼魅不敢靠近,所以我的目標是左邊。

然而,手剛拍到左肩,右邊卻猛然傳來一股陰寒的煞氣。

這陰氣來的又疾又猛,我竟被凍的半邊身子發麻,右腿一彎,單膝跪在了地上。

緊跟著,就感覺那陰氣化作一股尖利的陰風,向我脖子里襲來。

我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這分明是有東西想咬我的脖子!

我被陰氣凍的僵硬,無法抵抗。三白眼總算反應不慢,伸手朝我右肩抓來。

看著他伸過來的手,我一陣絕望。他速度不慢,可背後那東西實在離我太近了。

情急之下,我只能竭力向前撲倒。

就在這時,半空猛然躥下一個虛影,後發先至,在我撲倒的同時,閃電般的將幾乎刺入我脖頸的陰風懟散了。

「寇偉,歸位!」

隨著狄金蓮一聲喊,三白眼身子一躍,化身鬼鴞,飛進了五寶傘里。

同一時刻,五寶傘驟然合攏,不偏不倚,正落在我面前。

感覺身體恢復自如,我急忙撿起五寶傘,爬了起來。

背後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我只能護住你一個人,讓其他人快離開這裡!」

回過頭,卻見身後站著一個村姑打扮的女人。

「楊倩!」

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是楊倩替我擋了一劫。

剛才那種情形,也只有她這個和金剛屍旗鼓相當的山靈髦出手,我才幸免於難,要不然可就真得『歸位』了。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向姜懷波問道。

直到現在,我才發覺這個結巴不簡單。他似乎知道一尺巷發生了什麼狀況,所以才趕來替我們解圍的。

「你……你對付不了的,是血……血嬰煞!」

「你說什麼?」我心中一凜,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竇大寶問姜懷波:「血嬰煞是什麼東西?」

「是……是……」

我等不及姜懷波解釋,急著說道:「是連著三次胎死腹中,集結了死嬰怨念的嬰靈!」

「大寶,你現在帶著栓柱離開,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回頭,也別出聲。血嬰煞睚眥必報,你只要不妨礙它什麼,就不會有事。」

「那怎麼行?我不走!」

我急著搖頭,剛要再說,姜懷波突然側身鑽進了巷子里:「來……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巷口就傳來一陣怪笑:「嘿嘿嘿……你們,都要死!」

這聲音像是女人發出的,又像是口齒不清的幼童,聽上去十分的刺耳。

側身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我心就是一沉。

「銘銘!」姜懷波脫口驚呼。

巷口站著一人,竟然就是剛才『見義勇為』的那個女孩兒!

這個叫銘銘的女孩兒,雖然穿著羽絨服,之前卻還是很顯苗條的。

可當她再次出現,竟變得大腹便便,像是即將分娩的孕婦,羽絨服腹部的拉鏈都被撐開了。

「怎麼會這樣?」竇大寶瞪圓了眼睛,「不是說不跟著摻和就沒事嗎?」

「她懷孕了。嬰煞感應到她不想要肚裡的孩子,所以才會纏上她。」雖然不願相信,我卻只能說出事實。

血嬰煞本來是已經重入輪迴的鬼魂,但或是因為意外,又或者是被墮胎,接連胎死腹中不能為人,積怨成惡的凶煞。

即便沒人招惹它,它也會吞噬胎兒的靈識,對孕婦想要墮胎的意識,感應最是強烈。

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個最多十七八歲,外表清純的女孩兒,居然會懷孕。還這麼巧出現在這附近……

我本來想著先支走竇大寶,然後找機會,哪怕是不惜再用一次鬼靈禁術,也要把血嬰煞給誅滅,哪知道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現在嬰煞附身在女孩兒肚裡的胎兒身上,我就算想用禁術也不能夠了。

「你跑進來幹嗎?」竇大寶到底還是不了解嬰煞的厲害,居然好奇的向姜懷波問道。

他一問,我不禁也覺得奇怪。

看姜懷波的反應,他一開始並沒有看清狀況,是在鑽進了巷子里之後,才發現被嬰煞纏身的是銘銘。

我對這個人一直是看走了眼,他能知道血嬰煞,證明他絕不是個普通人,可他明知道嬰煞的厲害,為什麼又要鑽進這三煞位的死胡同呢?

疑惑間,姜懷波忽然倒貼著竇大寶,向後退了幾步。

他抬頭往上看了看,竟然對著被附身的女孩兒大聲說道:「你心這麼惡毒,難怪不能投胎。」

他這句話說的一點也不結巴,我聽在耳朵里,眼珠子卻差點瞪出來。

血嬰煞可不是普通的鬼嬰靈,或者說,嬰煞已經不屬於鬼魅了。百鬼譜上都沒有嬰煞的記載,我也是在看過鬼靈術以後,才知道有這種近乎於妖魔的存在。即便是山靈髦楊倩、鬼靈狄金蓮都未必能製得住它。

嬰煞最怨恨的,就是不能投胎為人,姜懷波這麼說,等同是在激怒它。

難道姜懷波有辦法對付它?

我剛有這個想法,姜懷波突然側過頭,小聲對竇大寶說了句什麼。

竇大寶瞪眼看著他,表情說不上來的古怪。

「別……別愣著了,不想死,就照我說的去做!」姜懷波大聲說道。

竇大寶一咬牙,挪到我身邊,低聲說:

「他說把黑狗血餵給那女的,血嬰煞就能被逼出來。」

「黑狗血?」

我總算知道竇大寶為什麼會有那種表情了。

在學了鬼靈術以後,我早就不用黑狗血了,竇大寶更不會帶黑狗血在身上。

姜懷波說用黑狗血,那就只能是……

目光轉到栓柱身上,我心就是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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