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1402 小眾到連盜版都沒有

　　電話裡竟然說杏林園要承擔患者所有醫療費用？這個竟然是真的。

　　值班醫生也有些欣慰。

　　他的業務稀鬆是業務稀鬆，這是各人懶散以及種種陰差陽錯導致的。

　　但最基本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可是值班醫生心裡剛剛舒服了一點，馬上聽到杏林園法務人員說術後還有一筆費用要支付，初步訂是2萬元。

　　納尼？！

　　三個月後還有2萬塊錢的收入？值班醫生的眼睛都快紅了。

　　自己說起來好聽，是帝都的醫生。但工作在瀕於倒閉、或是被收購的區級醫院，可是和大型三甲醫院根本沒法比。

　　2萬塊啊，自己也有慢性闌尾炎，不知道直播的話能不能有這筆收入。

　　他辦著出院，不斷的走神，以至於效率極低。

　　一直到那面簽完協議的10分鐘後才徹底辦完手續。

　　醫生的手續辦完，護士那面還有大把的手續。

　　但患者沒等，由120急救車直接給拉走了。

　　臨走的時候，蘇雲要走了在這面做的各種檢查，匆匆忙忙的，和值班醫生基本沒什麼交流。

　　這是第一次直播病情分析！

　　蘇雲要抓緊時間做PPT。

　　雖然一份PPT對他來講不算什麼，可是也要全力以赴。

　　值班醫生閒下來，回到值班室，拿起手機給一個在魔都全國知名醫院工作的同學發了一個信息。

　　【華子，什麼是Mckittrick-Wheelock綜合徵，你知道麼？】

　　那面過了幾分鐘才回信。

　　【咦？你準備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我這面要出去吃飯，幾個朋友聚會，回家再給你講。】

　　【我一直都很努力好不好，別扯淡，那是個什麼病？】

　　【它是直腸腺瘤罕見但嚴重的併發症，全世界確診的病例也不超過100例。】

　　【是沒發現患者就大概率會死了吧。】

　　說到這裡，值班醫生怔了一下。

　　要是沒有鄭老闆的出現，這個患者就會當做是腎功能衰竭來治療。

　　看家裡的經濟條件，應該抬回去等死了。

　　瞬間，他身上冒出汗來。

　　剛剛的玩笑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抽在他的臉上。

　　啪啪作響。

　　【誰知道呢，我們醫院記載遇到了6例，漸漸摸索治療方案。主要是手術比較難，有的患者發現的時候，已經伴有肝臟轉移了。】

　　已經下班了，那面也沒什麼事兒，兩人瞎扯了幾句。

　　【一個912的年輕大夫，說是要直播病情分析，還要直播手術，你怎麼看？】

　　這句話發過去了，對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值班醫生有些不明白那面到底怎麼了。

　　2分鐘後，同學才回覆了他。

　　【是鄭老闆麼？我去看了一眼杏林園，真的有公告，還有半個小時就開始直播病情分析。多虧你告訴我，要不然就錯過了。】

　　錯過，竟然會用這個詞？

　　【你不是要去吃飯麼？】

　　【吃飯？都是大夫，要直播Mckittrick-Wheelock綜合徵的手術治療，誰還顧得上吃飯啊。幸好要了個包間，問問老闆電視能不能連藍牙，要用電視看才爽快。】

　　那面的回覆讓值班醫生困惑不已。

　　看什麼？把手術當做是IMAX大片看麼？

　　【你現在真是洗心革面了，竟然開始關注杏林園。】

　　很快，同學就發來這麼一條信息。

　　值班醫生大汗，要不是說起直播，自己只知道杏林園是一個專業的網站，從來都沒去過。

　　有那時間，還不如追劇有意思。

　　【我也是才開始關注，手術還能直播了？】

　　值班醫生有些羞愧，謹慎的回覆了一條信息。

　　【去年就有陌生賬號直播手術，今年杏林園挖來諾獎候選人鄭老闆做手術直播，以TIPS手術為主。這麼大的事兒你才知道？】

　　值班醫生看著幾個關鍵詞，一陣語塞。

　　【這是第一次做病情分析，我這面到酒店了，不聊了哈，我去看看能不能用電視看直播。】

　　值班醫生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看著諾獎候選人的字樣，愣了很久。

　　那個年輕醫生，竟然獲得了諾獎的推薦？這怎麼可能？

　　難怪醫務科王科長那麼一副小心翼翼的架勢，這麼一解釋就全都想明白了。

　　醫務科王科長尊重的不是912，而是諾獎候選人鄭老闆。

　　真是，那麼年輕……真是不可思議。

　　隨後，值班醫生開始搜索有關於諾獎的信息。

　　從去年推薦到一個多月前的信息都是空白的，只有最近一個月，才有一些相關信息。

　　不過也都是杏林園打的廣告，諾獎候選人鄭仁醫生做什麼什麼手術直播之類的信息。

　　這就有些古怪了。

　　值班醫生看了一眼手機電量，還有20%。

　　看會直播再充電，不著急。同學的話和下午的見面把他的好奇心挑撥起來。

　　下載了杏林園的app，他愕然發現，竟然要繳費才能看直播……

　　雖然不貴，但繳費這種事兒……

　　搜了一圈盜版，他也沒找到相關的網站和從前手術的盜版錄像。

　　真是，醫療的專業性東西就是小眾，連特麼盜版都沒有。

　　他絕對不想花錢，可是又耐不住好奇。猶豫了幾分鐘後，還是充了值。

　　要是今天自己看的不開心，就去罵杏林園，一直罵到它倒閉為止。

　　值班醫生暗自想到。

　　……

　　……

　　秦唐諮詢了和養的醫生，那面很客氣，客氣的讓秦唐有些心虛。

　　自家是和養的金主，大家基本都是和和氣氣的。每年定期的體檢、有些醫療問題的諮詢，有接觸，卻又不多。

　　平時與和養的醫生接觸時，他們客氣中帶著一些冷漠，這一點秦唐是能感覺出來的。

　　一個是為了掙錢，一個是為了獲得專業的指導，兩不虧欠，如此挺好。

　　但當他問出Mckittrick-Wheelock綜合徵後，那面的醫生短暫的沉默。

　　但很快，秦唐獲得了最專業的解答。

　　原來是結、直腸腺瘤罕見但嚴重的併發症，並且有大量的息肉伴生。

　　當秦唐問能不能手術的時候，那面只是說手術難度很大，能做下來的人並不多。

　　即便做下來，患者術後也會因為腸道切除的範圍大，而出現一些問題。

　　秦唐對鄭仁有了新的判斷。

　　雖然依舊對鄭仁拒絕馬上飛赴香江有些腹誹，但秦唐越來越好奇，想要知道這個年輕的鄭老闆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1403 心有不甘（盟主兔子不眨眼加更5）

　　912，示教室裡，蘇雲坐在座位上生著悶氣。

　　一切準備結束，即將開始直播病情分析的時候，查爾斯博士打來了電話。

　　他剛剛起床，就聽說鄭仁要直播關於mckittrick-wheelock綜合徵的病情分析與手術。

　　查爾斯博士一點都不客氣，直接打電話告訴鄭仁，問了相關情況，並且告訴鄭仁，他已經準備好聽鄭仁親自做病例分析了。

　　沒辦法，鄭仁只好穿著隔離服，披著白服來到示教室。

　　手術室的事情，安排給老賀幫著操心。

　　這次得到鄭老闆的「青睞」，老賀極為開心，忙前忙後，完全不顧自己已經下班的事實。

　　有時候把愛好當工資領，也是可以的。

　　見蘇雲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樣子，鄭仁笑了笑，「你別生氣麼，機會有的是。」

　　蘇雲吹了口氣，額前黑髮飄呀飄的。

　　「我看一眼PPT，然後直播開始。」鄭仁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他相信蘇雲自癒的本事很強，像是壁虎一樣，很快就能長出一根新的尾巴。

　　課件做的極為精美，很難相信這是短時間內完成的。

　　「蘇雲，你可以啊，以前有準備？」鄭仁翻看了一遍課件，詫異的問到。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沒朋友。」蘇雲鄙夷的說到。

　　也是，國內肯定有專門研究mckittrick-wheelock綜合徵的醫生，蘇雲認識他們也是正常。

　　想到這裡，鄭仁笑了笑，道：「手術一起來？」

　　「你有把握麼？」蘇雲很認真的問鄭仁：「我看結腸有腫瘤，還有大量的腸道息肉，涉及的範圍很大，做不了腸道切除。

　　你準備怎麼處理？」

　　「我用腔鏡做過闌尾切除，你又不是不知道。」鄭仁笑道：「沒事，ESD手術剝離，頂多慢一點。」

　　蘇雲點了點頭，懶洋洋的說到：「抓緊時間，做完手術，晚上拉著老范出去喝酒。」

　　「老范可請不起鐵蓋茅台。」鄭仁笑道。

　　「二鍋頭就行。」蘇雲又吹了口氣，額前黑髮飄飄蕩蕩。

　　……

　　……

　　杏林園的直播再次突破極限，這個時間段比較尷尬。付費用戶最多的美洲地區還是清晨，很多人還在夢鄉里。

　　但即便這樣，國內有1萬多人觀看直播，歐美地區有將近4萬付費用戶觀看。

　　彭佳的心情複雜，在會議室裡坐立不安。時不時的看向大門，

　　他還不是很甘心。

　　畢竟杏林園是他一手打拚起來的企業，雖然沒有盈利模式，也不可能靠愛發電，就這麼對付下去。

　　曾經的那批互聯網企業，沒有盈利模式的都泯滅於浪潮之中。

　　倖存的，基本都是有明確盈利模式、已經上市成功的大公司。

　　而另外一部分苟延殘喘的互聯網公司，盈利模式不明確，只能依靠廣告生存或是靠著創始人的愛，不斷一張一張往裡扔錢，維繫著生命。

　　說是苟延殘喘都是客氣的。

　　杏林園有幸找到了一種盈利模式，可是卻硬生生被人分走大部分的股權。

　　這一點彭佳糾結了很久，甚至做了魚死網破的打算。

　　但那只是隨便想一想而已，想要對抗，根本不可能。

　　都不用反覆復盤，彭佳知道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因為鄭老闆用的是硬核的技術來跟自己做買賣，網站賣的也是技術。

　　要是平心靜氣想一想，真不怨鄭老闆。

　　人家做事情還是比較厚道的。

　　本來掌握硬核技術，可以一腳把自己踢開，自己成立一個網站就是了。

　　成立網站的門檻多低？

　　做TIPS手術的門檻多高？

　　這之間的對比，宛如天與地，宛如飛鳥與魚。

　　能留給自己一部分經營權和股權，應該感謝鄭老闆才對。

　　可是彭佳還是不服氣。

　　他知道自己硬氣不起來的原因，這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所以，他還想儘量試一試。

　　於是，在得知鄭老闆遇到了一例mckittrick-wheelock綜合徵的患者後，他馬上邀請魔都某家醫院胃腸外科的雷主任來觀看手術。

　　雷主任是國內普外專業的一線教授，尤其擅長胃腸手術。

　　他的年紀也不大，只有50歲。雖然稍稍過了巔峰期，但可以用豐富的經驗來彌補。

　　座位國內頂尖三甲醫院的胃腸專科主任，雷主任一年手術3000例。

　　這個數字雖然略有水分，但彭佳知道，要是雷主任說不行的話，自己幹脆就認了算了。

　　總要比和鄭老闆鬧翻，最後被新網站逼到破產清盤來的好一些。

　　但是在這之前，彭佳還想做最後一次嘗試。

　　「雷主任到哪了？」彭佳心裡像是敲著小鼓，低聲問道。

　　「已經在路上，要是不堵車的話，有二十分鐘就能到。」一邊的助理馬上回答道。

　　事發倉促，彭佳都來不及趕過去親自請雷主任。

　　只有找附近的員工去聯繫雷主任來觀看手術直播，順便給雷主任一個大大的紅包。

　　原本彭佳以為雷主任不會過來，國內頂級三甲醫院的主任，誰還會差這麼一個紅包？

　　只是想試一試，但雷主任卻同意了。

　　彭佳看了眼時間，比約定時間晚了三分鐘。

　　液晶屏幕亮了起來，出現在眼前的是那張熟悉的臉。溫和而又質樸，曾經挽救了杏林園，但卻要佔大部分的股份。

　　彭佳心裡愛恨交加，目光複雜的看著屏幕上的鄭仁，心裡期待著雷主任的到來。

　　要是雷主任能做的更好，自己就有多方面的選擇了。

　　「患者，男性，38歲……」屏幕裡的鄭老闆完全沒有任何寒暄，直接開始陳述病史。

　　一個健康男患，腹瀉2個月，但自述腹瀉並不嚴重。最近幾天出現昏睡、暈厥等症狀，來到帝都求醫問藥。

　　病史很簡單，化驗檢查也沒什麼難度。

　　鄭仁講解離子紊亂的由來，排除了少見的胰島素瘤的可能性，開始講述腹部CT片子。

　　到這裡，彭佳已經看不懂了。但是他目光停留在鄭老闆的臉上，專注無比。

　　那張臉泛著自信的光芒，說話沒有特意著急，也沒有強調什麼。只是從患者的病情講起，最後講到mckittrick-wheelock綜合徵的臨床表現。

　　「彭總，雷主任到樓下了。」助理附在彭佳耳邊小聲說到。

　　彭佳心中一凜，馬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一眾手下站到了電梯口。

1404 連講課都無懈可擊

　　雷英華，國內排名前五的高校附屬醫大的胃腸外科主任。

　　技術水平，國內頂尖。

　　說是第一可能有人會質疑，畢竟手術這種事情沒法比較。但說他的水平排名前三，是絕對不會有疑問的。

　　「叮~」

　　電梯門打開。

　　雷英華器宇軒昂的走了出來。

　　他個子高，身材好，保養的不錯。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五十歲「年老德勳」的國內頂尖主任。

　　「雷主任，您好。」彭佳很客氣的伸出手。

　　「彭總，你的事業蒸蒸日上啊。」雷英華沒有架子，很平和的說到。

　　「說不上，說不上。」彭佳賠笑。

　　簡單寒暄了幾句，便進了會議室。

　　一個憨厚的醫生穿著白服，正在講解病歷。但旁邊一張俊美的臉龐出現在眼前，雷英華怔了一下。

　　「彭總，你們噱頭搞的不錯，這是國內哪位頂級流量？請他們來弄課件，似乎作用有限吧。」雷英華說話的口吻還是很溫和，但已經有了一些不悅。

　　彭佳怔了一下，隨即醒悟。

　　蘇雲的確像是國內頂級流量，甚至比頂級流量還要耐看。

　　舉手抬足之間帶著一股子力量感，卻又恰到好處。

　　淡淡的書卷氣與專業感讓整個人的氣質更加華美。

　　「雷主任，您誤會了。」彭佳苦笑。

　　要是眼前這位「頂級流量」不要那麼多的股份，該有多好。

　　就他的顏值與學識，簡單包裝一下，進軍影視圈，為杏林園打通醫療與影視之間……想多了，人家是諾獎團隊的成員，隨隨便便掙的就要比頂級流量多。

　　「誤會？」

　　「講課的是鄭老闆。旁邊這位是鄭老闆諾獎團隊裡的助手，幾年前號稱是帝都心胸外科明日之星。」彭佳解釋道。

　　「心胸外科麼？研究MW綜合徵，不應該是專業的普外科團隊的事情麼？」雷英華的臉色嚴肅，雖然很有涵養的沒有表現出不高興，但還是提出異議。

　　彭佳無言以對。

　　自己總不能說這位蘇醫生的理論知識足夠豐富，不比一般的胃腸外科醫生差？

　　算了，還是不說話了。

　　雷英華來的比較晚，病例分析已經將近結束。他坐下後，淡淡說到，「我看了病歷資料，MW綜合徵以腹瀉不止+腎衰竭+體液紊亂為主。而患者腹瀉不是很重，對病情判斷的不是很嚴謹。」

　　正說著，畫面裡正在講課的鄭仁轉過身，憨憨厚厚的，像是鄰家小哥。

　　「該病例是少見的MW綜合徵的表現，雖然腹瀉的症狀不重，考慮和患者個人體質以及近期飲食較少有關係。」

　　鄭仁彷彿能從冥冥中聽到雷英華的質疑，隨即解釋道：「已有刊登在文獻上的報導顯示，MW綜合徵的臨床表現也不盡相同。」

　　「比如說Sammy  G博士在5年前3月刊的《  Case  Reports  in  Oncological  Medicine》雜誌首次報導了一例直腸絨毛狀腺瘤合併直腸低分化神經內分泌瘤，導致  MW綜合徵的病案，伴有嚴重的低鈉血症，卻沒有低鉀血症。」

　　「比如說比利時列日國立大學附屬醫院的Denis博士發表在5年前的《Kidney  International  》雜誌上個案報導裡，臨床症狀以腹瀉為主。」

　　「其實要判斷MW綜合徵，還是要以影像學的資料為主。」鄭仁微微一笑，開始對比幾個發表在國際著名醫學期刊上的個案報導裡的影像學資料。

　　雷英華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屏幕裡講解病歷的鄭仁和旁邊的頂級流量配合的極好，這面講解、那面翻動PPT，讓講課沒有一絲的停頓。

　　可是整個內容，就像是故意的一樣。自己坐下，剛剛說了一句話，便被接二連三的已經發表的個案報導打臉。

　　真特麼的！

　　講述的資料，比利時列日國立大學附屬醫院的那份個案報導，雷主任是看過的。至於其他的，他就很陌生了。

　　不過這能證明一點——人家是對MW綜合徵有深入的瞭解。

　　國內做過MW綜合徵的醫生，雷英華是最多的。

　　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完成了8例手術。

　　雖然不是每一例都成功，但是他積累了無數的經驗。要不是因為今天要直播MW綜合徵，他肯定不會來的。

　　彭佳想要做什麼，雷英華知道。這方面的事情，他並不感興趣。

　　雷英華感興趣的，是手術直播。

　　MW綜合徵自己做了小10例了，都是全國沒人接收，最後自己嘗試去做。成功率也到了70%以上，國際上都算不錯。

　　畢竟從  1954年McKittrick-Wheelock博士報導的一例絨毛狀腺瘤伴發分泌性腹瀉的病例之後，全球也只有不到60例個案報導。

　　平均一年不到一例。

　　只以手術數量來說，雷英華認為自己在MW綜合徵的領域裡，屬於那種秒殺一切的大牛。

　　所以他來了，不是想摻和杏林園的手術直播，而是想要看看那個介入醫生為什麼會想要涉足MW綜合徵的治療領域。

　　他為人很有涵養，雖然被迎頭痛擊，但卻只有淡淡的不高興。隨後仔細聽那個鄰家大男孩的講述，心裡也頗為認可。

　　「雷主任，您看……」彭佳聽不懂，也無法從雷英華的表情上看出什麼異常，便試探問到。

　　「講課準備的很充分，不是急診患者。」雷英華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這個判斷他很有底氣。

　　急診病歷？不可能的。

　　這麼完備的PPT，不是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就能做出來的。他們肯定做了不知道多少時間，以至於自己都挑不出毛病來。

　　彭佳怔了一下，他也不知道患者是不是剛遇到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雷主任認為鄭老闆的團隊課件做的很好，沒有什麼毛病，這才是他得到的最重要的信息。

　　真的這麼強麼？連講課都無懈可擊？

　　彭佳有些遺憾，還是看手術吧，或許手術上雷主任能看出來有什麼問題。

　　想到這裡，彭佳心裡糾結。

　　自己希望自己公司的業務出問題，這裡面的邏輯是多麼的荒謬。

　　不過事實如此，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25分鐘的病例討論結束，在雷英華認真的表情裡，彭佳似乎看到了這次手術直播的結局。

1405 教科書般完美

　　術前病例分析結束，視野切換，10分鐘後手術直播開始。

　　「手術是鄭老闆做？」雷英華問到。

　　「嗯。」

　　「準備採取什麼術式？」

　　「……」彭佳怔了一下。

　　術式……自己不知道啊。從得知消息到現在不到三個小時，帝都那面忙的根本沒時間搭理自己。

　　雷英華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看樣子杏林園的問題就在於此，手術術者要採取什麼術式都不知道。

　　這絕對不是一個醫療專業網站應該有的樣子。

　　但手術是急診手術麼？

　　不可能的，要真的是急診手術，PPT不會做的那麼漂亮，以至於自己都挑不出來一點毛病。

　　還是看手術吧，以術者的習慣，很有可能採用外科手術的方式。

　　正想著，雷英華看到畫面有些不對。

　　這是……腸鏡？ESD技術？！

　　竟然真的是ESD技術！

　　ESD技術又叫內鏡下黏膜剝離術，是指內鏡下將病變黏膜從黏膜下層完整剝離的微創技術。

　　20世紀90年代末日本首創並應用於臨床，該術式的主要目的是對早期消化道腫瘤進行診斷和治療，有一次性完整切除一定面積表淺病變的優點。

　　但技術要求高，難度大。

　　雷英華反覆總結經驗，最後確定用ESD技術對MW綜合徵進行治療是最佳手段。

　　可是問題也有——患者結直腸裡的息肉組織是那麼的多，有些息肉還很大，剝離的過程中，一個不小心就會出現腸道穿孔。

　　剛剛術前病例討論裡，患者的片子雷英華也看到了。

　　大的息肉至少有幾十個。

　　這些息肉都要一次性全都切除麼？應該分兩三次做才可以吧。

　　要是自己做手術的話，會選擇這種方式。

　　患者損傷小，不會有太大的風險。至於速度慢點，那怕什麼的。

　　可要是手術直播，做了一半，留一半，怎麼想怎麼不好。

　　視野術者直視腸鏡屏幕的視野，腸鏡已經下進去了，正在操作。

　　雷英華屏氣凝神，仔細看著。

　　第一個息肉，在直腸距離肛門6cm處。直徑大概有1cm左右，表面有些不光滑。

　　經驗豐富的醫生一搭眼就能看出來，大概率這塊息肉處於癌前病變期。也就是說還沒有轉化為惡性腫瘤，但要是不切除的話，怕是幾個月的時間，就會有根本性的變化。

　　噴灑管噴灑出染色劑，看樣子應該是0.5%亞甲藍溶液。雷英華不喜歡用亞甲藍，一般都用0.4%靛胭脂。

　　不過這個是根據個人喜好決定的，沒有誰對誰錯。

　　亞甲藍噴灑的很均勻，術者的助手特別好，雷英華略有點羨慕。

　　看上去只是一個小操作，但作為術者來講，這裡是第一個難點。

　　噴灑染色劑，是為了清楚顯示病變大小以及病變的範圍。

　　不均勻的噴灑，會讓手術的難度無形之中增大。

　　術者團隊很強，助手操作幾近完美。光是最開始一個簡單的小細節，雷英華就有了自己的判斷。

　　噴灑的亞甲藍似乎還沒有完全落下，術者就開始黏膜下注射。

　　沒有重複幾次，術者一次注射，息肉要分離的部位就隆起，以便分離黏膜下層和固有肌層的時候有足夠的視野。

　　注射液裡有止血藥物成分，可以保證一些小的毛細血管破裂，不會出太多的血。

　　黏膜下注射完畢，電凝標記，內鏡切開刀在病灶邊緣5mm處開始落刀。

　　這也太快了吧，術者光是飈手速有什麼用？雷英華有些不屑。

　　只是圖手術做的快，這屬於譁眾取寵。

　　內鏡手術，國內最開始是腔鏡室和消化內科的醫生在做。

　　因為不是外科醫生，所以摸索的過程很漫長。

　　畢竟他們接觸不到腸道的解剖，有一些細微之處是很難處理的。

　　而外科醫生最開始……包括現在，還是習慣於開刀解決問題。

　　但是在外科微創化的大趨勢下，逐漸有外科醫生開始做ESD手術了。

　　雷英華就是其中之一，還是佼佼者。他對ESD手術的瞭解很深，甚至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術者是一個年輕的挑戰者，但手術做的快，是沒有用的。

　　內鏡手術最怕出血，一旦有血管破裂出血，處置起來消耗的時間極為漫長。

　　患者的損傷也極為巨大。

　　這是年輕人不懂的，雷英華沉心靜氣的看著。

　　果然，按照雷主任的想法，在切開後，手術速度驟然慢了下去。不光是慢下去，手法還有些笨拙。

　　雷英華笑了笑，術者還是手生，沒自己做的多。

　　結直腸的粘膜層比較薄，電凝功率不能特別大，以免損傷到肌層。術者選擇是正確的，他的電凝功率剛剛好，雷英華沒有意外。

　　要是這點細節都不能把握的話，還敢做手術直播？那就是開玩笑了。

　　待黏膜下抬舉理想後用內鏡切開刀在標記點外緣切開黏膜。

　　雷英華屏住呼吸，順利預切開周圍黏膜是ESD治療成功的關鍵。

　　內鏡切開刀很順利的切開息肉周圍黏膜，通過預切開的切口進入黏膜下層，然後沿亞甲藍標記外側做環形切開。

　　手法很熟練，不像是剛剛探索的ESD手術的新人。

　　這種熟練感與之前自己對術者的判斷……截然不同，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為了炫技，多了一些無效操作？

　　嗯，有可能。年輕人麼，顯擺的心裡總是有的。

　　但看手術過程，雷英傑甚至有一種錯覺，術者做ESD手術，至少做了千八百台，才會有這種熟練的手感。

　　國內有人做過這麼多ESD手術麼？

　　沒有，這個根本不用回憶，雷英傑就可以確定。因為他想了想，自己也做不到。

　　切開後，分離器送了進去。

　　鈍性分離，這是最重要的節點。

　　很多腔鏡醫生以及消化內科的醫生在這點上始終做不好，而普外醫生則要好很多。

　　畢竟外科手術切割、游離腸道的次數很多，外科醫生對腸道熟悉程度是很高的。

　　分離器分離的速度不快，卻也不慢，一層一層，庖丁解牛一般。每一層解剖結構都很清晰，避讓開一些小血管，用電燒、電凝隨時止血。

　　1′22〞後，一塊息肉被切了下來。

　　這速度……雷英華微微點頭，術者敢做手術直播，水平還是有的。

　　最外面的這個直腸息肉，用內鏡切除的整個過程，如同教科書一般的經典。

　　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ESD手術的教科書，但雷英華的想像中，剛剛見到的操作是完美的。非要挑毛病的話，只能說後期速度略慢了一點，還有一些無效操作。

　　年輕人麼，為了炫手法，憑空多了那些操作。自己這個歲數，可是不行嘍。

　　「雷主任，您看鄭老闆的手術怎麼樣？」彭佳心裡忐忑的問到。

1406 ESD顯微手術

　　「做的好，很好。」雷英華眼睛看著屏幕，淡淡的評價道。

　　彭佳有些失望，也有些欣慰。

　　情緒複雜，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一邊看著屏幕上的操作，一邊偷眼瞄著雷英華的表情。

　　雷英華雷主任雖然年過半百，但看上去年輕俊朗，難怪他最開始對屏幕裡出現操作PPT的頂級流量那麼在意。

　　彭佳心裡想到。

　　他不由自主的走神了。

　　心裡想的事情太多，壓力太大，這是機體的一種自我保護手方式。

　　手術，剛開始看的時候，還有一些新鮮感。

　　紅白相間的腸道成為背景，內鏡切開刀、分離器等內鏡設備在腸道內，一板一眼，略顯枯燥。

　　沒有讓人心跳驟停的出血，也沒有什麼意外。

　　所有操作透著一股子冷靜，甚至有些冷漠。

　　彭佳雖然知道這種情況意味著術者對手術盡在掌握，可是他從觀看的角度分析，卻不是最好的一種方式。

　　跌宕起伏，才能吸引人麼。

　　但卻不是所有人都有彭佳一樣的想法，雷英華雷主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液晶屏幕。

　　彭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並不均勻。

　　游離、切除息肉的某些瞬間，雷英華的呼吸聲會出現短暫的消失。

　　58′22〞，雷英華沒有感覺到疲憊，當內鏡視野中出現了一個直徑2-3cm的息肉時，他的後背直了起來。

　　噴灑管均勻的噴灑染色劑，內鏡切開刀切開，逐層游離。

　　似乎術者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大的息肉和其他息肉有什麼區別。

　　「雷主任，這個息肉應該侵犯到肌層了吧。」彭佳多少也看懂了幾分，他在雷英華的身邊小聲的問到。

　　「嗯。」雷英華沉聲道：「游離的時候，肌層很容易就穿透，導致腸破裂。」

　　彭佳有些擔心。

　　但當他看到屏幕上的分離鉗的時候，卻不知哪裡來的一股莫名其妙的信心。

　　鄭老闆能犯錯？

　　不可能的！

　　這種信心莫名其妙，是無數次手術積累下來的，只是彭佳沒有注意到。

　　切開後，屏幕中的畫面終於頓了一下，似乎術者也意識到這裡和之前小一些的息肉不同。

　　但6〞後，視野開始改變，內鏡鏡頭的分辨率被放到最大。

　　有一部分內鏡有這個功能，雷英華是知道的。

　　但自己從來都沒用過，腔鏡室的醫生也很少用。因為這已經是顯微手術的水平，胃腸外科和顯微手術沒有什麼關係。

　　他愕然看著鏡頭下，結腸粘膜向管腔裡伸出許多指狀突起，每一個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巨大，像是一片樹林一般。

　　畫風突變，從嚴謹的內鏡手術，現代科技風直接轉換到玄幻畫風，雷英華霍的一下站了起來。

　　不過他隨後便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生硬，太激動了，忘了這是在看一個「後輩」醫生的ESD手術。

　　他很尷尬。

　　「雷主任，您給我們講講好麼，我們已經看不懂了。」彭佳連忙站起來，躬謙的說到。

　　「好。」雷英華馬上說到，抬腳走到液晶屏幕前。

　　一名助手遞過來激光筆，雷英華把激光筆打開。

　　高倍顯微模式下的腸道解剖，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深厚的理論基礎，為他掃平了所有障礙。

　　「這裡，是小腸粘膜內的絨毛，也是很重要的消化器官。」雷英華用激光筆點到屏幕上出現的「巨大」的絨毛，努力保持著平靜、冷靜。

　　可是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已經開始嘶啞。

　　畫面微微移動，像是有顯微固定架支撐著鏡頭。

　　術者的操作很慢，他也在尋找解剖結構。

　　「這裡是小腸腺，開口在絨毛之間。要是病理學的檢查可以發現腺體細胞是柱狀細胞或是杯狀細胞。」雷英華點著在幾度放大後才隱約出現的一個點，說到。

　　「小腸的粘膜也是有肌層的，內環、外縱的平滑肌……」剛說到這裡，屏幕中游離的鉗子出現了。

　　在液晶屏幕上，鉗子是那麼的巨大，看上去足足佔據了一大半的視野。

　　但雷英華知道，這只是一個頭部，術者控制著分離鉗的行進。

　　這是50倍視野吧，人為的手段，能控制的這麼精準？雷英華略有些恍惚。

　　但分離鉗沒有直接分離，內鏡切開刀出現，點了一下黏膜的肌層，隨後消失。

　　原來是這樣，雷英華看到這一段，才明白之前自己看到的略顯冷漠的操作是怎麼回事。

　　難怪出血會這麼少！

　　術者根本不是用切開刀暴力切開黏膜肌層，而是輕輕一點，然後用分離鉗做鈍性分離。

　　很明顯，50倍視野中的操作把術者的手術水準完全展現出來。

　　因為普通視野下，根本無法發現術者竟然還做了這麼多的操作。

　　但也就是雷英華這種做ESD的高手，換了其他人，即便是高倍視野下，估計99%的醫生都看不懂操作的強悍。

　　有些步驟，甚至會認為無效操作。

　　「這裡，是腸道黏膜肌層內環平滑肌，它很薄，很難看見。」雷英華已經開始有些激動了。

　　教科書上是這麼寫的，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如此清晰的看到過。

　　和想像中有些不一樣啊，雷英華一邊講解，一邊心裡暗自記下來顯微解剖結構。

　　分離鉗在黏膜肌層內環平滑肌下方輕輕的動著，在內環平滑肌與腸道肌層之間的黏膜下層結締組織裡遊走。

　　行進的不快不慢，雷英華沒有看到術者對顯微操作有什麼困惑。這種極為精細的顯微操作也沒有給術者帶來負擔，和之前一樣，手術在不緊不慢的做著。

　　「這裡是腸道黏膜下層裡的血管，MD，怎麼會這麼粗……」雷英華情不自禁的感嘆了一句。

　　平時這段，他都是一掠而過。

　　在50倍視野下，一根粗大的血管出現在視野裡。術者停住，用分離鉗分開結締組織，隨後看見電燒出現，輕輕一點，一縷青煙後血管被燒斷。

　　斷端凝住，沒有一絲出血。

　　「手術做的很精細，這個位置的血管，肉眼很難看見。」雷英華的聲音有些發澀。

　　之前手術略慢的原因他終於發現了。

1407 杏林園需要戰略合作夥伴麼？

　　不重要的位置，術者也採用了這種方式游離、止血，只是那裡容錯性很大，所以他沒有採用顯微手術的方式。

　　而這個巨大的、接近癌變的息肉，他謹慎的採用了顯微手術的方式，這才讓自己看到了手術的所有細節。

　　較大的血管和淋巴管被切斷，手術依舊不快，但是在雷英華主任的眼中，已經快的像是飛起來一樣。

　　這是顯微手術！

　　術者處理的細節毫無破綻，卻還能保持這麼快的速度。

　　回想起自己得意的手術、以及之前認為快慢不協調、有些無效操作，雷英華心裡有些慚愧。

　　一段紅黑相間的組織出現在液晶屏幕上。

　　紅色的息肉組織上點綴著斑斑點點的黑色，看上去有些醜陋和猙獰。

　　臨床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可以判斷出來，這裡是癌前病變組織。

　　他要怎麼處理？

　　雷英華把自己替換到術者的角度。

　　這段只能向縱深挖掘腸道內層環形肌，儘量少出血，不行的話就用一大堆的鈦夾止血。

　　可是顯微手術看起來術野很大，實際上這裡能容納鈦夾的數量不會很多。

　　用電燒止血？

　　只要手一抖，腸道馬上就會被燒穿。

　　那之後……雷英華不敢再想下去。

　　沒有一名醫生希望手術失敗，那對於醫生來講，就是一場噩夢。

　　可是術者卻沒有停頓，像是早就預料到這裡會有問題。

　　他不緊不慢的用切開刀點了一下，切開腸道內層環形肌，分離鉗隨即開始鈍性分離。

　　這是標準的外科手術技巧！

　　雷英華激動起來。

　　在他眼睛裡，正在鈍性分離腸道內層環形肌的分離鉗根本不是冰冷的工具，而是一隻帶著無菌手套正在用手指鈍性分離機體組織的手！

　　如臂使手，術者的操作真特麼的牛逼！

　　他專心致志的看著液晶屏幕，雖然距離很近，但是雷英華並不介意更近一點。

　　原來這裡的顯微情況是這樣！

　　雷英華不斷和自己曾經做過的手術過程相互對比、參照。

　　術者的手術無疑比自己精細了一個數量級……不，至少兩個數量級！

　　和眼前的顯微手術相比，自己的手術粗糙的不忍直視。

　　雷英華看的入了神、傻了眼。

　　他沒注意到，在後面，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

　　彭佳也傻了眼，怎麼覺得雷英華雷主任要鑽進液晶屏幕裡去呢？

　　不用去問鄭老闆手術做的好不好了，此時的情況已經做了最為完美的註釋。

　　雷英華雷主任的手術水平根本沒辦法和鄭老闆相提並論。

　　光是看手術，都能看傻了眼，還用說別的麼？

　　彭佳略有些沮喪，但隨即想到，鄭老闆手術水平越高，不就意味著杏林園手術直播的受眾越大麼？

　　一塊蛋糕，在自己手裡只能賣10塊錢。和雷英華合作，能賣100塊錢。但是和鄭老闆合作，至少1萬起，有可能賣3、5萬。

　　從收益角度來講，鄭老闆分給自己的股份以及話語權，絕對不是少了，而是太多了。

　　彭佳嘆了口氣，卻又格外的慶幸。

　　自己能充分意識到鄭老闆的高水準，這是最重要的。真是怎麼高估鄭老闆的重要性，最後發現都不過分啊！

　　5′12〞後，息肉侵襲到內層環形肌邊緣，幾乎能看見結締組織和肌間神經叢。

　　再往外，就是比較薄的外層縱行平滑肌。

　　直接從肌層把癌前病變的息肉給生生剜了出來！

　　雷英華從來沒想到手術竟然還能這麼做！

　　雖然外層縱行平滑肌比較薄，但腸道的肌層並沒有被穿透，術後禁食水1周左右，機體就能自行修復這一段損傷。

　　況且血管網受損的範圍很小，術後恢復的過程應該很快，雷英華心裡想到。

　　手術做到這種程度，自己肯定是達不到的。

　　雷英華心裡有數。

　　只是這位年輕的鄭老闆怎麼對普外科的手術這麼熟練？他不應該是介入科的醫生麼？

　　看著最大的一塊息肉被剜出去，彷彿一座山被移走了似的，在杏林園會議室裡觀看手術直播的人們心頭都是一鬆。

　　甚至有年輕的員工開始鼓掌。

　　只是掌聲寥寥。

　　高層管理者們都知道彭佳的心思，也知道雷英華今天來的目的。

　　鄭老闆手術做的越好，就意味著杏林園手裡掌握的股權越少。

　　到時候自己的職位會不會被動搖？

　　這都是說不好的事情。

　　人們心思各異，會議室裡的氣氛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壓抑起來。

　　雷英華放下激光筆，走回到座位上。

　　「雷主任，您看鄭老闆的手術怎麼樣？」彭佳存著最後一絲希望，小聲問道。

　　「杏林園需要戰略合作夥伴麼？」雷英華沒有回答彭佳的問題，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戰略合作夥伴？

　　那是個什麼鬼？

　　見彭佳愣住了，雷英華皺了皺眉，道：「彭總？」

　　彭佳連忙笑道：「雷主任，您的意思是……」

　　「我回去就聯繫我們院方。能不能行，這一點說不好。

　　但至少我們科室、腔鏡室的院士工作站，可以和杏林園合作。」雷英華道：「有相關的患者，可以請鄭老闆來魔都手術。要是他那面不方便，我也可以帶著患者去帝都。」

　　呃……

　　彭佳傻了眼。

　　和院士工作站合作，光是這麼一個噱頭，就是從前覬覦良久，卻始終求而不得的。

　　現如今，一場手術直播後，雷英華主任主動提出這個要求。

　　似乎自己不答應他還很不高興。

　　「可以，可以，我當然是求之不得。」彭佳連忙笑著說道：「只是這麼做，真的合適麼？」

　　「ESD手術全世界範圍內開展的時間並不長，我很看好這項技術能替代以往的很多腸道手術。」雷英華淡淡說道。

　　「……」彭佳怔了一下。

　　外科微創化，是時代的大趨勢。但雷英華雷主任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和杏林園聯手，為的什麼，用手指頭都能想到。

　　肯定不會是因為自己網站經營的好，而是因為鄭老闆！

　　這就是硬核！

　　彭佳馬上拿定主意，鄭老闆的要求不過分，他認清了這個事實。

　　只要經營權、管理權在自己手裡，那就可以。

1408 一命二運三風水（盟主吃飯睡覺看書聽音樂加更5）

　　似乎鄭老闆對杏林園的經營、管理不是很在意。另外那個叫做謝寧的商人，有其他意圖，也不會亂插手杏林園的經營。

　　至於能不能上市，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現在杏林園的現金流水是最充裕的時期，這一切都得益於鄭老闆的手術直播。

　　雷英華沒有繼續說下去，能把院士工作站都拿出來當做籌碼，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靜靜的看著手術。

　　至於彭佳同意不同意，和手術比，並不重要。

　　在剜除了最大的腸道息肉後，術者把視野調回到普通的視野，開始了最初略顯笨拙的操作。

　　這回雷英華不再有最開始的輕蔑情緒。

　　一次顯微手術，告訴他術者略顯笨拙的手法下面藏著的無數細節。

　　就像是冰山一樣，現在展露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

　　甚至雷英華不敢肯定，顯微手術展示出來的就是術者的全部水準。

　　受制於自己水平，很多細節自己沒辦法完全瞭解到。

　　最大的息肉被剜除，但手術距離結束卻還很早。

　　患者結直腸裡的息肉有幾十個，數量巨大。雷英華也不認為術者會要分次做，減少對患者的損傷。

　　術者的操作，幾乎沒有帶來多少副損傷，術後3-5天的禁食水足夠回覆了。

　　現在手術的焦點在於術者是不是能一直保持這種穩定的狀態。

　　雷英華默默的看著手術。

　　會議室的椅子有點硬，他不斷換姿勢。

　　自己坐著都覺得累得慌，術者的手為什麼那麼穩？似乎從來都不曾改變。

　　將近4個小時後，手術終於結束了。

　　雷英華見到的是從始至終的穩定與精細，似乎術者的身上根本不存在情緒波動與狀態的飄忽一樣。

　　他就像是一塊硬邦邦的石頭，亙古不變。

　　腸鏡小心的在腸道里遊走，查無活動性出血，宣告手術結束。

　　「彭總，你的眼光真好。院士工作站的事情，商量好告訴我。」雷英華最後留下這麼一句話，就離開了。

　　眼光好麼？彭佳有些慚愧。

　　但是彭佳轉瞬想到是自己最先接觸的鄭老闆，肯定是自己眼光好。

　　要不然，怎麼會有手術直播常規化，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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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912醫院，手術室外。

　　秦唐默默的坐著，手機裡，一直實時給他講解ESD手術的和養醫院的醫生正在滔滔不絕的表達著自己的敬仰與敬佩。

　　在和養的醫生解釋力，秦唐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一台世界級的手術。

　　但是手術成功與失敗對他而言不重要。

　　秦唐的注意力始終在患者在發病過程中，有嗜睡與昏厥等症狀。

　　【李醫生，我爺爺的病和剛剛手術的患者，一樣麼？】

　　秦唐發了一條信息，打斷了對方溢於言表、隔著手機都能覺察到的興奮。

　　【秦先生，秦老先生的病情和這個患者不一樣，並不是MW綜合徵。】

　　和養的醫生當頭給秦唐澆了一盆冷水。

　　【你認為鄭醫生能不能治好我爺爺的病？】

　　【應該不可能，阿爾茲海默症在全球範圍內都還是一個難題。】

　　秦唐有些苦悶，他默默的關上手機，交給身邊包臀短裙的助理，不再去看和養的醫生對鄭老闆的誇獎。

　　自己只要知道鄭老闆是很傑出的醫生就夠了，至於其他的，都不重要。

　　「鄭醫生的確很厲害。」秦唐和鄒虞說道。

　　「肯定的麼。」鄒虞掩嘴笑道：「家父的病，在鵬城，是鄭醫生給的診斷，後來就在912做的手術。」

　　「唉。」秦唐嘆了口氣。

　　鄒嘉華只是自己的叔父輩，他的年紀，很多疾病痊癒的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但是自己的爺爺，屬於老了。

　　人力無法回天，這就是命。

　　「有消息說你家想要請宋師再看看風水？」鄒虞問道。

　　「病急亂投醫，也沒什麼好辦法。家裡想用宋伯的傳承秘技，改命、改風水。」秦唐嘆了口氣，說道。

　　宋伯，真名叫什麼大家都忘了。

　　他是香江多家大富豪的御用風水大師。

　　宋伯膝下無子，老來得女，只好把一身衣缽傳與自己的女兒宋墨痷。

　　宋墨痷天賦異稟，據說青出於藍。在宋伯去世後得到很多大富豪的認可，繼續著御用風水大師的名號。

　　只是她很少見人，對於尋常人而言，她是一個神秘的傳說。

　　最近一段時間，據說宋墨痷婚後孕有一子，在家養胎，更是與世隔絕。

　　能請動宋墨痷出山，看樣子秦家應該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但風水能看病麼？

　　這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

　　秦唐是美國麻省理工的經濟學博士，對風水的事兒一直不置可否。

　　「試一試也是好的。」鄒虞道：「鄭老闆的確是頂級的醫生，但這種事情，全世界神經科的醫生會診也沒什麼好辦法，也就是盡人力而聽天命。」

　　秦唐點了點頭，神情黯然。

　　一命二運三風水，這是命，改不了的。

　　正說著，秦唐的助理走過來，表情有些凝重，雙手拿著手機，「秦董，家裡的電話。」

　　秦唐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自己來請鄭老闆去給爺爺看病，這事兒家裡知道。忽然給自己打電話，意味著什麼……

　　他的手有些顫抖，拿過手機。

　　秦唐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電話那面傳來盲音也沒有覺察到，只是愣愣的看著不遠處的地面。

　　鄒虞知道，可能是秦老爺子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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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術結束，老賀想誇兩句，但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詞彙。

　　身為大外手術室的麻醉師，老賀沒有接觸過ESD手術。

　　畢竟是新發展起來的一種術式，老賀不瞭解，也就無從誇起。

　　可是鄭老闆不愛說話，難道面對面的保持沉默？那樣太尬了吧。

　　「鄭老闆，您這手術做的……」

　　「還好。」鄭仁笑道。

　　「您以前接觸過？」老賀沒話找話，自己都覺得腦殘。

　　「在海城的時候，用腸鏡做過1例闌尾切除術。」鄭仁道。

　　「……」老賀這回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用腸鏡做闌尾切除術？

　　這麼真的好麼？

　　單孔的腹腔鏡，您鄭老闆都嫌創口大啊！

　　是誰說鄭老闆不會做微創手術的？站出來，保證不打死你！

1409 頂級和普通的差距至少20年

　　「患者有需求。」鄭仁沒有洩露患者的秘密，這是醫生的基本素質，「試了試，只要習慣了之後，也沒有太難的地兒。」

　　「您這……」老賀最後嘆了口氣，道：「我都不知道您這套技術能做什麼。」

　　老賀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身為麻醉師，一臉懵逼的只做麻醉，不能成為術者的眼睛，這是他很鄙視的情況。

　　沒想到今兒這種事情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胃腸道早期的組織變性，都可以用這種方式做手術。」鄭仁去自己清洗胃鏡，這套裝備，可是自己再系統空間裡兌換的，要收藏好。

　　「早期？」

　　「嗯，比如說發現胃粘膜有病理性質的改變，以往醫生會有兩種建議——做胃大切手術或是保守觀察。但有了內鏡技術後，就不是什麼大問題了。」鄭仁一邊清洗腸鏡，一邊說道。

　　嘩嘩嘩的流水聲中，老賀覺得自己落伍了。

　　「一般胃腸的癌症都是從表面黏膜細胞變性開始的。把異常的、卻又不是腫瘤組織的異變黏膜剝離，損傷小，恢復快。又不用冒著癌變的風險，我覺得手術術式在未來十年內會推廣到基層臨床。」

　　老賀心動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就哭了。

　　鄭老闆隨便甩出一個術式，就是站在現有醫療技術前沿的手段。

　　什麼顯微鏡下毛細膽管吻合、什麼ESD手術、什麼TIPS手術，都是如此。

　　不管哪個，只要自己能抱上大腿，一輩子也就不用犯愁了。

　　可是自己的對手，是還沒有見過面的、身在海城的雙胞胎姐妹花。

　　換自己怎麼選？

　　這根本不是一個問題，自己肯定是被無情拋棄的那個。

　　其實都談不上拋棄，人家是治療組的，自己才是那個小三。

　　「鄭老闆，患者術後沒什麼特殊的吧。」老賀繼續沒話找話，他只想多說兩句話，刷刷存在感。

　　「沒有。」鄭仁清洗完腸鏡，放到盒子裡，「術後禁食水3天，補充液體，糾正內環境的紊亂就可以了。」

　　「嘖嘖，從前遇到這種情況，都是切腸道的。」老賀很是感慨。

　　「嗯，以前的術式，很多都會退出臨床。」鄭仁笑了笑。

　　科技的進步，跟不上形勢的人，都會被浪頭拍打到沙灘上。

　　「鄭老闆，真沒想到您能把顯微手術和腸鏡ESD手術無縫連接在一起。」老賀道。

　　「很正常，這次做了手術直播，以後我估計會有更多醫生進行這方面的嘗試。推廣起來，速度要比從前更快。」

　　「老闆，你別扯淡了。基層醫院的學習速度，15年之後，你今兒做的這台手術都是最前沿的技術。」蘇雲在門口說道。（注1）

　　「會以加速度進展的，要對未來有希望。」鄭仁笑了笑。

　　「你這套裝備不錯啊，什麼時候弄的？怎麼沒見你顯擺過？」蘇雲眼睛眯著，目光透過額前黑髮，看著鄭仁手裡的器械箱子。

　　「海城。」鄭仁假裝沒事，把箱子拎在手裡，「做內鏡闌尾切除的時候，你又沒過來跟我一起幹。」

　　鄭仁見蘇雲還在盯著箱子看，便問道：「老范在外面麼？你去聯繫他，問問他想吃什麼，一起出去吃口飯。」

　　「老范請客的話，你能攔住他麼？」蘇雲問道。

　　鄭仁想了想，搖搖頭。

　　自己身體素質在大豬蹄子的緩慢修正下，有了質的突變。

　　但是和范天水那種殺人機器比起來，還是不夠看。

　　「咱倆都不行。」蘇雲嘆息，「那就去擼串，喝二鍋頭。老賀，別走啊，一起去。」

　　「好咧！」老賀笑嘻嘻的應了下來，「我去送患者回病房，是胃腸麼？」

　　「嗯。」蘇雲吼道：「小草，送患者回去了！」

　　權小草一直在看著患者，麻醉清醒，幾人七手八腳的把范天水的老班長抬上平車，送了出去。

　　「老闆，你這手藝不賴啊，能把顯微手術用在腸鏡上，累不累？」蘇雲笑著問道。

　　「還好吧，關鍵是顯微手術也不用多長時間，術後患者恢復的快，不用擔驚受怕的。」鄭仁笑道。

　　兩人去換衣服，老賀跟著下去送患者，還得等他一會。

　　倒也不急，坐在更衣室裡，蘇雲抖出一根菸。

　　「不抽了，你和老范喝過麼？」鄭仁問道。

　　「沒有，但是在海城和保安們聊天，聽說他們喝燒刀子，老范最後把四五個人扛回來的。」蘇雲笑道：「老范挺能喝。」

　　「啊，忘了跟袁副院長匯報李老的事情了。」鄭仁忽然想起來。

　　抓緊時間給李老把病情確診，老人家願意在912做手術也行，願意回帝都肝膽，找周春勇也可以。

　　他還惦記著香江的那個任務。

　　2個月的任務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做完後自己似乎又可以驕奢淫逸一小段時間了。

　　今天的ESD手術訓練，把手術訓練時間又消耗了一大截，鄭仁開始著急起來。

　　「明兒再說唄。」蘇雲倒是不著急，笑眯眯的說道：「鄒虞跟我說了，要是你去香江能給秦家的老爺子看好病的話，至少5000萬港幣的紅包。」

　　「看不好呢、」

　　「500萬左右，看心情了。」

　　「試試看吧。」鄭仁不太關心錢的問題，任務完成，手術訓練時間更重要一些。

　　蘇雲手機響了起來，他瞄了一眼，嘴裡叼著煙，接通了電話。

　　只聽了兩句，蘇雲就掛斷了電話。

　　「老闆，秦老爺子不行了，剛剛心臟驟停，被救回來。」蘇雲道。

　　鄭仁驚訝，看了一眼系統面板，任務還在，沒有出現消失、失敗的提示。

　　應該沒問題。

　　一大把任務經驗，可不能就這麼沒了啊，鄭仁心裡想到。

　　他對秦路的病情判斷不是很樂觀，神經方面的疾病，還是因為年紀大了導致的，自己就算是去了也很難治癒。

　　自己的判斷和大豬蹄子的任務有些矛盾，鄭仁想了想，道：「去看一眼？」

　　「現在？」蘇雲詫異的看著鄭仁。

　　「抓緊時間去，抓緊時間飛回來，應該不耽誤事兒。」

　　「……」蘇雲無語，「老闆，不帶這麼折騰人的！」

　　「折騰？」

　　兩人的思維壓根不在一個頻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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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馮唐先生1998年協和博士畢業的論文，現在對於我們這種醫院來講，都是最先進的……這是事實。

1410 忙碌命

　　「喂，鄒虞麼？老闆說現在就去看一眼，你們怎麼來的？」蘇雲一邊鄙視著鄭仁，一邊把電話打了出去。

　　「申請航線有困難麼？」

　　「那行，我們換衣服呢，這就出去。」

　　說完，他掛斷電話，看著鄭仁：「真是有錢人，航線有準備，4個小時後就可以飛。」

　　鄭仁回憶秦唐拿來的各種資料，沉默著。

　　資料他看過一遍，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主要判斷與和養的醫生判斷是一樣的，不是阿爾茲海默症，就是嗜睡症急性發作。

　　又想了一遍，還是沒有什麼想法，只能長吁了一口氣。

　　這事兒，還是要看看系統面板怎麼說。

　　鄭仁一邊不斷的學習、進步著，一邊接受著系統。

　　不像是最開始的時候，總是對系統有著極深的防備。除了最開始有些放肆，認為自己是有系統的人，可以橫行。鄭仁很快糾正了自己的想法，對系統診斷總是半信半疑。

　　鄭仁處於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的第三階段。

　　拿定了主意，鄭仁和蘇雲走了出去。

　　秦唐和鄒虞等在門口，見鄭仁、蘇雲走出來，秦唐一臉焦急的說道：「鄭老闆，我爺爺15分鐘前突發心跳驟停。」

　　「嗯，你聯繫，咱們抓緊時間去看一眼。」

　　鄭仁掃了一眼，見范天水站在遠處消防通道的門前，見鄭仁看過來，衝他笑了笑。

　　「麻煩您了，鄭老闆。」秦唐很鄭重的鞠了一個躬。

　　「不客氣。我這面還有點事兒，處理完，咱們就可以出發。」

　　鄭仁也不客氣，臉上露出標準的假笑，假裝客氣了一下，穿過秦唐和鄒虞，直奔范天水走去。

　　「老范，手術做完了。」鄭仁笑了，很開心，很真誠。

　　范天水沒說話，只是咧嘴笑了笑。

　　兩人對語言的遲鈍，讓蘇雲很是鄙視。這麼大的事兒，連句話都不說？

　　要不老范當時在海城病的差點沒死了，這都是有原因的。

　　他用力錘了范天水一拳，那身子發出咚的一聲，紋絲不動。

　　「老闆，老范的身體養的差不多了。」蘇雲嘿嘿一笑，道：「就這拳，能把趙雲龍打個跟頭。」

　　「別鬧。」鄭仁笑道：「老范，本來準備晚上一起喝口酒，吃點東西，好好敘敘舊。這不是……」

　　蘇雲忽然攔住鄭仁。

　　「老范，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范天水愣了一下，完全沒理解蘇雲的意思。

　　「一起走，別理這貨。」蘇雲道：「咱倆飛機上喝。」

　　「不到4個小時，能喝什麼。」鄭仁顯然對喝酒一點興趣都沒有：「飛機上也沒什麼好吃的。」

　　「你以為是坐經濟艙？老闆，我跟你講，要不是包機，咱就不去了。」

　　鄭仁笑了笑，覺得也行。好久沒見范天水了，著實有點想念。

　　上次自己和謝伊人回海城，只停留了不到24小時，便匆匆忙忙的去省城，又趕回來。

　　卻是沒見到他。

　　雖然不會說什麼，但他坐在身邊，自己就覺得挺好。

　　「老范，去不去，給個準話。」蘇雲問道。

　　「去哪？」范天水聽了半天，沒聽明白。

　　「……」蘇雲無語，道：「香江，可能挺折騰，晚上去，明天就回來。」

　　「不怕，熬幾天幾夜都沒事兒。」范天水拍了拍胸脯，砰砰的。

　　「準備一下吧。」鄭仁道。

　　蘇雲去和鄒虞、秦唐交涉，鄭仁則先給小伊人打了個電話，匯報說去香江看秦路，明後天就回來。

　　然後他想了想，給孔主任、林處長分別打了電話。

　　有關於李老的事情，單獨和袁副院長匯報時絕對不夠的。

　　孔主任已經抱怨幾次了，有什麼事兒院裡找自己，自己都不知道。

　　這種積怨來源於自己，鄭仁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對。

　　不對怎麼辦？那就改唄。

　　和孔主任匯報後，鄭仁明顯感覺到孔主任的欣慰。

　　臨掛電話的時候，孔主任叮囑鄭仁，一定要抓緊時間和袁副院長匯報工作。

　　可惜沒時間，要不然直接去辦公室匯報是最好的。

　　對於孔主任的說法，鄭仁只是笑了笑，沒當真。

　　而林格接到電話後，卻又是另外一種態度。

　　他明顯有些謹慎，鄭仁說完後，林格停頓了足足有3秒鐘。

　　估計林格也沒有預想到鄭老闆竟然會和自己「匯報」工作。

　　那面蘇雲已經交涉完，給鄭仁打了一個手勢。

　　鄭仁笑了笑，指了指樓下，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防火通道去胃腸外科。

　　蘇雲和范天水都很習慣，只是秦唐和鄒虞憑空心生一種荒謬感。

　　香江富豪，在912完全不受重視，竟然要走消防通道……

　　這要是讓香江的狗仔知道，能把八卦炒上天去。

　　范天水的老班長術後狀態平穩，鄭仁交代權小草術後護理的重點，說了足足有10多分鐘，這才離開。

　　車裡本來很寬敞，加長的車身，超大的空間，再多坐幾個人都不會覺得擁擠。

　　可是范天水往那一坐，頓時空間小了一半一樣。

　　上了車，鄭仁長出了一口氣。

　　「怎麼？做了一台手術就累了？不像是你的風格啊。」蘇雲笑道。

　　「唉。」鄭仁嘆了口氣。

　　「怎麼？」蘇雲好奇。

　　秦唐和鄒虞見鄭仁欲言又止，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

　　「鄭老闆，這次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了。」秦唐輕聲說道。

　　鄭仁搖了搖頭。

　　「老闆，你咋了這是？」

　　「覺得有些荒謬。」鄭仁苦笑，道：「忽然想起來前兩天沙漠看星星的時候，伊人跟我說，在她小的時候，寧叔帶著她去了一次埃及的鯨之谷。」

　　「嘖嘖，你們倆挺浪漫啊。」蘇雲也不客氣，打開冰箱，拎出兩瓶威士忌，對秦唐比劃了一下，見他拒絕，就扔給范天水。

　　「不知道什麼是浪漫，只是覺得心裡平安喜樂。」鄭仁道。

　　那不是挺好？老闆這是文藝什麼呢？是用50倍的視野做ESD手術把腦子給燒掉了？

　　「伊人跟我說，鯨之谷在幾千萬年前，是深海，只有鯨魚生活的那種深海。後來滄海桑田，到現在竟然變成了撒哈拉沙漠。」

　　蘇雲仰脖到了一口酒，笑眯眯的看著文藝起來的鄭仁。

1411 宋師

　　這貨偶爾也會文藝一下，但很快就能糾正，不會出什麼大事兒。

　　苗主任的事情後，他去海城轉一圈，做了24小時手術，回來後也沒見沮喪悲觀。

　　就是這麼個糙貨，只知道幹活的手術狗！蘇雲心裡腹誹了幾句。

　　「那時候在星空下，感覺到宇宙的無垠廣闊。和宇宙相比，銀河系很小。和銀河相比，地球不值一提。而我們會對地球的滄海桑田心生感慨，更是不值一提。」

　　「後來呢？」蘇雲繼續問道。

　　「寧叔說希望伊人開開心心的長大，變老。」

　　「那不是挺好？」蘇雲詫異。

　　「可是我後來一想，還特麼要上班、看病、做手術、治病救人。抓緊時間睡覺吧，扯這淡幹嘛。」鄭仁嘿嘿一笑。

　　「……」蘇雲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

　　這貨全身就特麼沒有一點浪漫的細胞，自己猜的一點都沒錯。

　　「鄭老闆，您說的是。」秦唐保持著優雅的儀態，微微頷首，道：「我們渺小的個體，對於整個……」

　　「秦唐，別扯淡，他就是牢騷一下。」蘇雲哈哈大笑，「讓他去搞科研，聽不到急診科平車的聲兒，就1周，真的就1周，撒謊我是孫賊！這貨就跑到急診科去了。」

　　「……」秦唐真心不理解助手為什麼會這麼拆老闆的台。

　　這時候不應該是自己隨聲附和，說幾句應情應景的話，其樂融融，加深彼此之間的瞭解麼？

　　可是看鄭仁鄭老闆嘴角帶著微笑，似乎不以為意，秦唐覺得這兩個人都是妙人。

　　至於那個壯漢，一身殺氣，即便他盡力表現的溫順，秦唐卻還是能很輕易的感知到。

　　這些人都很有意思，希望他們的本事一樣大，能為爺爺延壽幾年。

　　秦唐看著車上的三個人，心裡默默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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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江，秦家半山大宅。

　　宋墨痷身穿一襲寬鬆的黑色長衣，腹部隆起，看樣子有孕在身，應該有34周-35周。

　　只是她身體似乎很虛弱，呼吸急促。即使緩慢的行走，依舊有體力不支的跡象。

　　「宋師，您休息一下？」秦家的老管家對宋墨痷很客氣，雖然年齡相差了至少40歲，但他依舊持下位者的禮節。

　　每一代宋家的家主，都被尊稱為宋師。

　　宋墨痷雖然年紀不大，還是女人，嫁人後卻沒有隨夫姓，依舊是第三代宋師。

　　這是傳承。

　　「您客氣了。」宋墨痷努力喘了幾口氣，道：「還有幾步，看完再說。秦老先生那面急，這事兒可是拖不得。」

　　聽她說起秦老先生，老管家不說話了，愁容滿面。

　　又走了一刻鐘，老管家帶著宋墨痷和她身後的一名女弟子回到大宅中。

　　「宋師，您看有什麼問題麼？」

　　「從風水的角度來講，完全沒有問題。」宋墨痷也很困惑，「從前家父給秦老先生設的幾個小手段也沒有任何變化。藏風聚氣，氣脈未改，不是風水的事兒。」

　　這就是沒辦法了，老管家心生絕望。

　　「我給秦老先生卜一卦，或許是命中有此一劫。劫過之後，雲開日散，再續十年大運也說不定。」宋墨痷咳嗽了幾聲，聲音嘶啞，氣道痙攣的體徵極為明顯。

　　懷孕對她來講，似乎是一個極重的負擔，連呼吸都變的困難。

　　或許是活動的太過於劇烈、或許是因為乏氧。宋墨痷露在外面的手上忽然生出幾枚紅斑，銅錢大小，色澤鮮豔。

　　老管家見情況不對，馬上說道：「宋師，您不要緊吧。」

　　「不要緊。」宋墨痷緩緩閉上眼睛，用力呼吸。

　　似乎連正常的呼吸都變得極為奢侈，與此同時，她手上的紅斑愈發明顯，甚至微微鼓起，像是體內有數枚銅錢要冒出來一樣。

　　「師父。」宋墨痷身後的女弟子輕聲喚道。

　　宋墨痷搖了搖頭，最後還是咬牙挺住。

　　大宅的客廳極為空曠，此時夜深人靜，只有宋墨痷沉重的呼吸聲在客廳裡響起。

　　聲音並不均勻，彷彿她的氣道轉了十七八個彎，裡面孕育著什麼古怪的東西就要破體而出一般。

　　老管家有些憂慮，但猶豫了一下，如枯樹老根一般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卻是沒有動。

　　十多分鐘後，宋墨痷才慢慢好了一些。

　　呼吸順暢，整個人迅速恢復，彷彿她身體裡的異樣被壓制下去。

　　「宋師，沒想到您的病這麼重。」老管家嘆息道。

　　「要不是身體有恙，秦老先生的事情我早就該來了。」宋墨痷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那陣子過去之後，她的狀態稍好了一點，最起碼氣道痙攣的症狀緩解了不少，手上銅錢的紅色印記也輕了一些。

　　「這也是沒辦法，請宋師無論如何都要出手相助。」老管家顫顫巍巍站起來，深深一躬。

　　宋墨痷也沒有躲避、客氣，彷彿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隨後，宋墨痷一抬手，她身後的弟子拿出一樣古樸的盒子，鄭重的放到桌上，隨後退了出去。

　　空蕩的客廳裡，愈發空曠。

　　「痷婪者，以博約為通濟。眂者，以難入為凝淸。家父當年卜卦，算到我近日有一劫，故道破，以化解災並之厄。」宋墨痷嘆了口氣，伸出手。

　　手上銅錢一般的紅斑微微消退，她的手依舊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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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一炷香的時間，宋墨痷的手抖的愈發厲害，可是她只是看著桌上的幾枚聖宋通寶，長吁了一口氣，道：「老先生逢凶化吉，這是理所應當。」

　　聽宋墨痷如此說，老管家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一下。一瞬間，老了許多。

　　「只是卦象之中竟然隱約與我有關，怪哉。」

　　「宋師您勘破生死病厄，已有……」

　　宋墨痷一擺手，道：「去醫院，我要守著秦老先生。」

　　「您？」老管家愕然，「您的身體？」

　　「無礙。」宋墨痷道：「生死，誰能勘破。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輕忽。」

　　「好，我這就安排。」老管家馬上順從的說到。

　　宋墨痷看著桌上的聖宋通寶，微微猶豫，一直藏在左袖裡的手不斷掐算。

　　的確和自己有關係，但到底為什麼，她卻是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