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反叛的大魔王 作者:趙青杉 (連載中)

 
goto2017 發表於 2019-9-17 19:32
第一九一章 迷局對弈(13)


    出租車在夜幕中的雅典城區飛馳,愛琴海畔的冬夜比京城的冬夜要澄澈,一盞盞街燈在微微的風中無比明亮,在點點的星空映襯下竟然透著一股夏天的絢爛,相比之下京城的冬夜就渾濁的多。

    成默的視線沒有在車窗外美好的風景上多停留,他拿出自己的華為手機給白秀秀發了信息,要她將昨天夜裡說好的三本護照送到希爾頓酒店,其中一本是泰國國籍的「阿卜杜勒·哈格」的護照,另外兩本名字不一樣,一本是米國國籍,還有一本是沙迦聯合公國國籍。

    白秀秀很快就回了「沒問題」,又詢問了一下成默那邊的進展,成默選擇性的說了一些和艾哈邁迪接觸的情況,問白秀秀那邊有沒有什麼發現。白秀秀對成默自然是沒有任何隱瞞,告訴成默他們已經將現場散落的導彈碎片,以及廢水處理廠的武器全部收集起來交給了歐宇,讓歐宇直接給一個交代。

    歐宇現在借口編號被磨掉拖延著,不過太極龍的工作人員已經發現了這背後確實有星門的影子。因為放置在廢水處理廠燈塔頂端的信號屏蔽器就是星門的產品,雖然對方很謹慎的在信號屏蔽器上安裝了定時炸彈,將信號屏蔽器炸成了粉末,根本無法辨認,但希臘電訊運營商有華夏投資,太極龍的工作人員利用女媧通過希臘電訊運營商,查詢到了這個時間段鏈接和投訴數據,大致確定了屏蔽器的工作範圍,從而推測出了屏蔽器屬於星門。

    目前全世界的信號屏蔽器最先進強大的就是太極龍和星門的,除了太極龍和星門,沒有任何組織生產的信號屏蔽器能夠長時間穩定的覆蓋五十平方公里如此廣闊的面積。

    這個消息讓成默不由的警覺了起來,西園寺紅丸尋求神風的幫助十分正常,但米國人真摻和進來,情況的複雜程度就有些超過想像。事到如今牽扯進來的組織就有五個,其中星門、神風、太極龍和黑死病都是全球排名前十的天選者組織,另外還有一個「天選者家園和自由陣線」,也是排的上號的天選者組織。

    眼下的狀況讓成默覺得無比棘手,要不是現在已經深陷其中沒有回頭路可走,成默覺得放棄五百億美金和那六塊烏洛波洛斯才是最好的做法。這樣的想法似乎有點不爭氣,成默並不是一個懼怕困難的人,只是作為個體,想要在這些巨頭組織的鬥爭中兩面三刀,還得找到生存的空間何其之難。

    要不是有白秀秀無條件的的信任,成默根本沒有資本繼續和西園寺紅丸博弈。可惜的是白秀秀的信任不代表太極龍的信任,更何況他也是別有用心,無法爭取太極龍的全力支持。這也讓成默不得不佩服西園寺紅丸。他很想知道西園寺紅丸是如何在有私心的情況下,在幾大組織之間游刃有餘的。

    想到西園寺紅丸手中還有高月美,而高月美也是被自己牽連進來的,成默還要暫時瞞著白秀秀,就覺得有些愧對白秀秀的信任。只是愧疚這種情緒不會影響成默的決斷,他不會因此把事情向白秀秀和盤托出,真要向白秀秀坦白一切,說自己隱瞞了成為黑死病見習醫生的事情;隱瞞了五百億和六塊烏洛波洛斯了;隱瞞了陳放他們的死都是西園寺紅丸在背後操盤,而支持西園寺紅丸的星門的斯特恩又或者天選者家園與自由陣線的弗洛蘭,都是和他有過節的人......

    自己隱瞞了那麼多的事情不說,還有意無意的誘導太極龍分散注意力,雖然也算是歪打正著,可事情要是露陷,就連謝旻韞都未必會原諒他,更不要說白秀秀了。

    這幾乎等於是自絕於太極龍了。

    目前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只要抓到西園寺紅丸就還有拯救的可能性,成默低頭看了眼時間,馬上就要九點了,距離西園寺紅丸給他的時限只剩下48個小時,他必須破局,要不然等待他的或許真就是亡命天涯了。

    雖說形勢極端危險,但成默並沒有緊張或者擔驚受怕,實際上他的很淡定,甚至還有點隱約的興奮。但這並不代表成默喜歡這種一切失控的感覺,他向來都是在越緊急的關頭大腦越冷靜,用俗話來說就是有一顆大心臟,不知道緊張是什麼感覺。

    不過成默難免也會擔心高月美,他看著車窗外的街景感覺世界在迷離的光暈中變的越來越荒謬,在他身上發生的故事簡直就跟武俠一樣。身負大仇的少年在絕境之時獲得了天下無敵的武功秘籍,在苦練神功大成之後,開始行走江湖,瘋狂打臉曾經看不起他的人,並尋找勢力強大的仇人,在這個過程中還不小心贏得了美人芳心。

    曾經成默覺得這樣的劇情實在俗不可耐到了極致,可現在成默覺得故事還是簡單到俗氣的好,跳個懸崖就能撿武功秘籍或者神兵利器,遇到危險就會有世外高人或者絕世美人前來相助,解決問題也無法是打一架或者打兩架的區別,總之正義一定會得到聲張,結局一定會皆大歡喜。

    像古龍這種喜歡寫悲劇的,就被讀者的刀片給淹沒的英年早逝了。

    所以現實要是像一樣那就好了,只要有絕世武功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還有武功不能解決的事情,那只是說明修為不夠高。可現實並不是,現實裡沒有俠義精神,你要仗著一身武藝行俠仗義,就準備把牢底坐穿。其實現實裡也沒有反派,更沒有什麼反派,人們之間互相爭鬥不是為了正義,而是為了利益。而且在現實裡不管多強大,就算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意味著你能隨心所欲,首先你就得接受朝廷的領導。

    可大多數普通人總喜歡看到這樣的故事,主人公有著天下無敵的功夫,鋤強扶弱剪除不公。這可能反應了成人對現實社會複雜的厭倦,於是幻想著用暴力這一最原始直接的手段解決一切現實中難以解決的難題。

    成默又想作為天選者擁有至高的武力還是有意義的,起碼成為神將的話,救高月美就會容易的多,其他人也不見得有勇氣這樣針對他。

    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想法在成默的腦海裡激盪,直到出租車進入市區,行車變的緩慢起來,成默才拋開一切紛雜的思緒,將注意力重新聚焦在找到西園寺紅丸上。成默認為計劃順利的話,很快他就能見到魔神貝雷特,只是見到魔神貝雷特並不意味著解決了問題,如何從魔神貝雷特身上找到西園寺紅丸的下落才是關鍵。

    等到了希爾頓酒店,成默提著十公斤海洛因下了車,從頭至尾司機並沒有多看他一眼,也沒有在酒店門口逗留,如果是一般人肯定覺得他不過是個普通的出租車司機,成默卻從司機過於刻意的動作裡看出來他就是九頭蛇安排送他的人。

    被跟蹤這件事成默早有預計,他不疾不徐的穿過酒店的旋轉玻璃門,剛到大廳就與一個像是正在看手機的白人男子擦肩而過。就在這擦肩而過的短短一瞬,三本護照就裝到了成默的上衣內口袋中,動作快到成默都差點沒能捕捉到。接著粘在耳道裡的微型耳機裡就傳來了白秀秀的聲音,告訴成默上方第一本是阿卜杜勒·哈格的護照。

    成默心想果然特工電影都是真的,每個牛逼的特工背後都有一個牛逼的後勤組織,他提著箱子到前台順利的開了間房,接著乘坐電梯上樓,在房間裡待了幾分鐘,重新打開房門,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快速走到安全樓梯的位置,從安全樓梯下到地下負一層,再從地下負一層離開了希爾頓酒店,步行到了附近的地鐵站,乘坐地鐵兜了一個大圈到了衛城,在繁華的伊克薩齊亞區的青年旅社開了房。

    青年旅社都是按床位算,成默在二樓最右側的雙人間裡住了下來,雙人間兩個床位的價格才三十多歐,是希爾頓普通房間的十分之一。房間不僅逼仄,還簡陋到了連席夢思都沒有,上下鋪的木板床只有一層薄薄的海綿軟墊,除此之外只有一個粘在牆上掛衣的簡易衣架。

    這樣的環境成默並不陌生,在完成遺跡之地任務時,他住過各種各樣的酒店,從七星級奢華酒店的多人混住的青年旅社,七星酒店比較安全,可想要逃跑還是青年旅社更為方便。對阿卜杜勒這種人來說,這個房間是個好位置,希爾頓酒店幾乎無路可逃,這裡卻可以從窗戶裡直接跳到臨街的巷子裡逃跑。

    成默掃了一眼窗外的情況,就將卡在窗戶之間的固定部件給拆了下來,這樣想要逃跑的時候,只能打開一道縫隙的窗戶就不會成為阻礙。成默做這一切不是躲避九頭蛇的監視,而是為了讓自己更像一個小心謹慎的毒販。他知道魔神貝雷特正在暗處盯著他。

    接下來成默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靜下心來等待,等待魔神貝雷特主動找他,這幾乎是必然的事情,貢獻點數的交易要麼需要本體通過烏洛波洛斯的連接進行交易,要麼通過載體互相之間的鏈接進行交易,不能載體和本體進行交易,也不能遠程交易,也就是說必須面交才行。

    這就意味著如果魔神貝雷特對貢獻點數感興趣的話,就必須見他。而貢獻點數是每個天選者都需要的珍貴物件.......

    房間裡沒有桌子也沒有椅子,成默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開始冥想,除了等待,他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繼續學習阿語;比如將雅典地圖完全的刻進腦海深處......


goto2017 發表於 2019-9-17 19:33
第一九二章 迷局對弈(14)


    華夏,西川省,蓉城。

    這座城市的每一條街巷都充滿著市井氣息,儘管為了追求洋氣的效果,街邊種了玉蘭,修了無數的高樓大廈,可能代表蓉城的還是那些不寬的小巷,坐在路邊擺龍門陣、打麻將和掏耳朵的悠閒市民。

    當然還少不了隨處可見的火鍋店,蓉城的煙火味道,大半都來自麻辣鮮香的火鍋味。一座城市的歷史,就隱藏在這些平時容易忽略的細節之中,它像是能夠揣測命運的掌紋,沿著街道的居民樓、餐廳的菜式招牌、行道樹的葉片、巷子裡的小酒館.....

    它們組成了城市的記憶。

    高月美對於成都的記憶很不錯,因為她喜歡吃火鍋,屬於一個星期可以去吃七天火鍋的女人。作為一名狂熱的火鍋愛好者,探尋蓉城的老火鍋店就是必須的事情。

    此時她就坐在一家小巷子裡名叫牛燈影的老火鍋店裡大快朵頤,除了紅木桌子中央翻滾著紅油的火鍋,四周還擺滿了食物,牛肚、牛蹄筋、千層肚、牛雜、黃喉還有肥腸都是高月美的心頭好。

    高月美將煮透了的黃喉在蘸料碟了涮了一下,毫不猶豫的就遞進了嘴裡,儀態完全沒有大小姐的優雅,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吃貨。

    井泉端坐在高月美的對面,他的碗裡十分乾淨,筷子也一絲不苟的擱在筷架上,沒有動過的痕跡。

    「吃啊!你怎麼不吃?來了蓉城不吃火鍋,不是白來了麼?」高月美張著閃爍著光亮的紅唇大咧咧的對井泉說道,聽她的口氣像是根本不知道坐在她對面男人是井泉,也不知道她已經成為了肉票。

    井泉沒有理會高月美的邀請,只是輕輕的搖了下頭,隨後像是聊天一般的問道:「你和林之諾關係怎麼樣?聽井醒說你們都上過床了?」

    高月美瞬間臉色就紅的跟鍋裡的紅油似的,那種顯而易見的羞澀就像騰騰的水汽從她的臉頰上瀰漫開來,她趕緊夾了一筷子肥腸,低聲說道:「醒哥誤會了!我還沒有.....林之諾不是那種人!」

    井泉攤了下手,看著低著頭的高月美說道:「看樣子你們還不夠親密.....我們華夏人總忌諱談論這些,但其實這是男人和女人之間很重要的環節,有種論調說女人因為愛才會和男人上床,而男人卻只因為慾望(性)就能和女人上床,這種觀點有一定的道理,但卻忽略了男人也會因為慾望而愛上女人。當然林之諾,沒有和你上床,也能說明他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也許他對你的喜歡能讓他克制住自身的慾望......」

    「你把我說糊塗了,那究竟怎麼樣才好?」高月美不解的小聲問。

    「這種情況下,你要更主動一點,讓你們之間的關係昇華,你要不斷的對他施展一些曖昧的小技巧,但又淺嘗輒止,你的問題就是個性太像個男孩子了,相比之下你嫂子就足夠有女人味,性格直爽沒問題,但該有女人味的時候還是得有女人味,表現出女性柔弱可人的一面......」井泉頓了一下,端起放在一旁的白瓷杯子,喝了一口裡面大麥茶,認真的說,「小美,相信我,任何男人都經不起誘惑,只要方法得當,直男都會被有女人味的男人掰彎,更何況你這樣漂亮的姑娘!」

    「我就這麼糟糕麼?一點女人味都沒有?」高月美放下筷子,一臉不爽的說,「所以,這就是你告訴我你不會強姦我的理由?」

    井醒的表情的凝固了一下,即使他眼眶裡的瞳孔注視著高月美紋絲不動,可他眼角抽搐的肌肉說明他的情緒產生了波動,他隔了一瞬才說道:「不,這並不是我不強姦你的理由,我覺得你很漂亮.....其實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即使不用小花招都能贏得男人的心......」

    「那你看著我的眼神,為什麼就像看著一件物品,而不是像看著一個異性?難道是因為職業關係?」

    「職業多少有點影響,你該明白,做我們這一行,必須得摒棄感情,讓自己不被干擾,感情太豐富的人容易犯錯,犯錯就死掉。」

    「完全沒有感情的話,那賺再多的錢也沒有意思啊!難道你就沒有喜歡的人?」

    「以前有.....但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井泉像是陷入了回憶,須臾之後他才繼續說,「也許只是想要得到對方而已,這種感情算不上愛,現在的我感覺和以前變化很大,不僅僅是外表上的變化,還有一些心理上的變化。」

    「外表上的變化.....你整過容?」

    「可以這麼說。」

    「為了逃避通緝?能說看看你做過幾樁買賣了嗎?」高月美稍稍俯下身子,好奇的小聲問。

    井泉見高月美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語氣裡完全沒有害怕,沒好氣的回答道:「不告訴你,我怕說出來嚇死你!」

    「那能說說你和林之諾有什麼過節嗎?還有聯絡上他沒有?你告訴他你綁架了我,他有什麼反應?」高月美一臉緊張的問。

    井泉從高月美的緊張裡觀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期待,這讓井泉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憐憫,他先是看著高月美微笑,隨後想到自己不應該有「憐憫」這種軟弱的情緒,於是他收斂笑容,冰冷的說道:「作為一個女人你怎麼能這麼卑微?」

    高月美像是沒有感受到井泉的忽如其來的憤怒,噘了下嘴,很委屈的說:「我也不想啊!可我真的很愛他。可能你沒有真的愛過一個人,所以體會不到這種感受。」

    「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走。」井泉面無表情的說。

    高月美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說:「吃完了。」她掃了一眼桌子上還剩下的菜,「早說你不愛吃火鍋嘛,你看點了這麼多菜都沒有吃完。晚上我們吃別的吧!」

    井泉沒有理會高月美,對著不遠處的服務員揮了下手,「買單!」

    「我覺得你應該試試愛一個人,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了,你們這一行收入應該不錯啊!有點積蓄的話,可以去做別的了,畢竟幹你們這個風險有點大.....」

    井泉打斷高月美有些不耐煩的說:「你要還囉嗦,今天晚上就不准你出來吃晚飯,而且還會讓你戴著手銬睡覺!」

    高月美吐了下舌頭,自言自語的說:「原來沒有感情的殺手也怕催婚!」

    井泉聽到高月美的吐槽也很無奈,掏出現金結了賬,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情況會變成這樣,剛開始他綁架高月美的時候,高月美還有些驚慌和恐懼,可當她知道自己是為了用她威脅林之諾的時候,高月美就一點也不惶恐了,甚至還挺配合他的,這讓井泉都十分不解,剛開始他還以為高月美是為了麻痺他,伺機逃跑。

    結果高月美除了提防他碰她之外,根本沒有任何逃跑的動作,井泉還刻意的給她創造過機會,試探高月美,然而高月美都沒報警或者逃跑。這也讓井泉慢慢的放下了心,而且以他現在的實力,他也不害怕高月美報警或者逃跑。於是兩個人的相處就脫離了正常的綁匪與肉票之間的相處模式。

    井泉也覺得奇怪,他猜測也許是因為他早就認識高月美,所以多少對高月美也算有點感情才會這樣,可以前他並不是一個會感情用事的人。也許是因為如今他擁有了超凡的力量,接觸到了另外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所以有了蔑視一切的自信,可以前他雖然狂妄,卻也也極端的小心謹慎。

    總之,現在的他和曾經的他似乎不是一個人了。

    更敏感更纖細,也更加殘忍.......

goto2017 發表於 2019-9-17 19:35
第一九三章 迷局對弈(15)


    謹慎起見,成默沒有回歸本體,在青年旅社門都沒有出,等待了二十四個小時,在這二十四個小時之內發生的事情並不太多,對於成默來說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好消息就是艾哈邁迪主動聯繫了他,說要和他見面,儘管艾哈邁迪沒有明說這次能見到魔神貝雷特,但成默從艾哈邁迪的言語之間就判斷了出來,這次他能夠見到魔神貝雷特。

    壞消息是來自白秀秀,太極龍已經找到了那天夜裡在陳放他們出事的勒古斯酒吧扮演賓客的人,所有人眾口一詞,說他們是一家叫做「南極星」的演藝公司聘請來的臨時演員,雖然雅典並沒有一家叫做南極星的演藝公司,這一條線索並沒有多大作用,但通過這些臨時演員大量的口供,太極龍還是找到了一個致命的疑點。

    除了阿亞拉和扮演「林之諾」的男人同時出現的,還有另外一個亞裔。雖然監控並沒有能夠拍攝到畫面,但可以根據臨時演員的口述來進行畫像。現在國內最著名的刑事畫像專家林小輝已經在飛機上了,這位專家來頭很大,曾經只用了兩個晚上就給著名的米國影網綁架案——「章案」嫌疑犯畫出了模擬畫像,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令米國警方驚歎不已。

    然而成默不用畫像就知道,出現在西園寺紅丸扮演的林之諾身邊的,毫無疑問就是井醒。

    這對於成默來說幾乎可以說是災難性的消息。

    因為井醒和成默一起去蓬萊島之後,就沒有回過華夏,也就是說在官方記錄中,最後見到井醒的就是林之諾,也就是他。

    這不擺明了事情和他脫不開關係?成默懷疑西園寺紅丸是故意這樣做的,至於目的,就是將他逼入無處可借力的絕境。

    看來西園寺紅丸也是深諳圍棋之道的棋手,這一步接著一步,一環扣著一環,就是要「攻殺大龍」,定下勝負。高手攻殺大龍的時候都是從「逼、斷、鎮」開始,削弱對方的根基,斷開與對手活棋的連接,接著就是「補強、封鎖」,只有當對方大棋不能逃出時,才講得上「攻殺」,封鎖的前提是自已周邊先補強,以免被對方「以攻為守」;第三步是「壓縮,點眼」,攻擊點是敵方的眼位;到了第三個步驟,死活到此基本上已經開始定形。

    很顯然西園寺紅丸認為太極龍就是他的活棋,眼下西園寺紅丸就是要完全封鎖住自己,讓自己沒辦法憑借活棋出逃。眼下西園寺紅丸全面佔優,擁有星門、神風、黑死病和天選者家園和只有陣線四方的資源支持,加上他又在暗處,可以說此刻成默的局勢已經危若累卵,似乎連還手之力都匱乏。

    但其實成默也有西園寺紅丸無法預測到的棋子,除了「黑死病醫生」的身份,成默還有一個大招至今還捏在手裡,沒有放出來。

    「攻殺大龍猶如獅子捕食,可獅子捕食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失敗。」成默心想,這時他放在枕頭邊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這是成默裝載了瘟疫系統的秘密手機,平時成默都不會拿出來,他看了一眼來自陌生電話號碼的短信就將手機收好。

    見時間已經不早,成默起身走到窗邊,推開房間裡的窗戶,太陽又一次掉落進了城市參差不齊的屋頂線條之下,從低矮的青年旅社房間裡望過去,這座城市毫無美感。他將空調關掉,拿起掛在簡易衣架上的黑色夾克穿好,接著從床下拖出裝有十公斤毒品的箱子,走出了房間。

    電梯門口站在一對金髮的外國人,他們熱情的沖成默打了招呼,成默微笑著回了一個「晚上好」,直接從安全樓梯下到了大廳辦理退房。

    青年旅社的門廳向來都是背包客們聚會的場所,此時小小的門廳裡坐著不少白皮膚背包客,他們或者拿著款泉水瓶在聊天,或者在翻閱旅遊資訊,氣氛十分融洽,看上去就像結伴出來旅行的朋友,但仔細聽對比就會發現他們也是才認識不久。

    全世界的青年旅社大都是在路上的白人青年的家,當華夏青年還在為了買房結婚生子在大城市裡享受著996時,來自發達國家的白人青年就依靠著打零工賺來的錢開始了「尋找靈魂」的旅程。

    對於探索自己未知的區域,白種人比亞裔要有勇氣。很多時候,有些看上去不理智的行為還會被華夏人稱之為「作死」。

    很難說那種生活態度比較正確,對於成默來說他比較喜歡「作死」,於是在推開青旅的門離開時,成默就在想等歐羅巴的事情了結,就開始新一輪的遺跡之地探索之旅。只是不知道到時候還能不能有謝旻韞作伴,成默對此並沒有絕對的把握。

    掛在門上風鈴嘩嘩作響,成默抬起手腕確定了一眼時間,已經是11月21日下午5時31分,他還有27個小時29分鐘。

    一抹夕陽的餘輝撒在成默的光潔無暇的側臉之上,他的眼睛能敏感的覺察到光感,但肌膚絲毫感覺不到暖意,成默抓緊箱子了把手,站到了馬路邊,「恰好」一輛出租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成默拉開車門提著箱子上了車,坐好之後,他稍稍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忒提斯遊艇俱樂部。」

    ————————————————————————————

    一個小時之後,成默再次回到了九頭蛇總部——海德拉的羅那。

    這一次在總部入口迎接他的是艾哈邁迪,至於阿特夫和哈蒂卜都沒有來,兩個人先是熱情的擁抱,接著寒暄了幾句,艾哈邁迪便帶著成默直接去了一個隱秘的電梯間,透過透明的玻璃電梯門開就能看到總部大樓外面的廣場,很顯然和位於大樓中央的電梯不一樣,這裡的兩部電梯都是觀光電梯。

    保鏢按了開門鍵,艾哈邁迪做了請的手勢,成默先行進入,艾哈邁迪隨後進入,站在後面的保鏢卻沒有進來,電梯門自動關上,悄無聲息的開始向上行駛。

    成默掃了一眼,發現整個電梯都是玻璃製成的,除了接縫的地方使用了不銹鋼,包括地板都是玻璃,低頭就能看見腳下的一片虛空。電梯裡沒有樓層顯示也沒有樓層按鍵,大概這是一部只能通過外部控制的電梯。

    「我想你該猜到了,等下你會見到我們九頭蛇的首領,貝雷特大人,你可以跟著我們叫他貝雷特大人,也可以叫他貝雷特醫生,但千萬不要叫他魔神貝雷特,他自己並不喜歡魔神這個稱號。」艾哈邁迪輕聲說。

    成默看著電梯外雅典的夜景低聲應「好」,隨著電梯快速升高,他逐漸能夠看見雅典的全貌,先是衛城山,接著便是殘留在海平線最後些許橙色的光亮,黃昏很美,只是短暫到在降臨的那一刻就開始離去。

    「還有,在面對我們貝雷特大人時千萬不要說謊,他討厭謊言。」

    「我向聖主保證,除了我的名字不是生下來就有的那個名字,其他一切都是真的。」成默舉起了右手,用食指向天空。

    「不要緊張.....」艾哈邁迪拍了拍成默的肩膀,「姓名這個事情無關緊要,不過『見習醫生』的身份可不能騙人,等下我們會通過『瘟疫』驗證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是黑死病的見習醫生.....」艾哈邁迪放下擱在成默肩膀上的手,攤開說道,「也許你會被貝雷特大人從九十九樓扔下去。」

    成默微笑了一下,淡定的回答道:「這個當然沒有問題。」

   
goto2017 發表於 2019-9-17 19:36
第一九四章 迷局對弈(16)


    電梯清脆的「叮」了一聲,這聲音和普通電梯的電子音完全不太一樣,有點像是風鈴聲,就像剛才他推開青旅的門響起的鈴鐺聲響。這樣的巧合讓成默覺得有趣,成默稍微揣測了一下為什麼電梯的開門聲如此特別,假設這部全透明的玻璃電梯屬於魔神貝雷特的話,那麼「他」是名女性的可能性更高。

    「請,阿卜杜勒先生。」到了這裡艾哈邁迪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也不再叫成默兄弟,改稱呼他先生。

    成默稍稍點頭,走出了電梯,電梯口是一個面積頗大的門廳,門廳被三面光潔如玉的白色金屬牆壁圍著,牆壁上雕刻著彩色的壁畫,正對著電梯門的白色金屬牆壁上,一個身穿暗金色盔甲,披著紅披風,手持金色長矛的女性高坐雲端,她的四周環繞著一圈衣著華貴的男女。

    人物的大小跟真人一樣,浮雕刻法搭配著顯示器般明亮的色澤,不僅讓人物栩栩如生,還讓這幅巨大的壁畫產生了三D的視覺效果,看上去十分震撼,有種戴著VR眼鏡看電影的錯覺。

    至於畫的內容,就算不熟悉希臘神話,只要來過希臘,都知道眼前這個手持金色長矛的女武神形象,就是希臘人人敬愛的智慧女神雅典娜。

    成默凝神看了片刻,注意到環繞在雅典娜周圍的居然是奧林匹斯其他的十二主神,雖然其中並沒有宙斯,但這樣的構圖實在有點離經叛道。

    艾哈邁迪見成默正在欣賞浮雕壁畫,低聲介紹道:「這是德國畫家霍華德·大衛·約翰遜的作品,他向來擅長描繪希臘神話中的人物。」

    成默注視著壁畫說道:「很震撼,我覺得這種浮雕和油畫結合起來的藝術形式,比傳統的壁畫更令人驚歎!」

    「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也被嚇到了,這種作品已經不止是逼真這麼簡單,而是極具美感,我當時也想在我的家裡弄上一幅,然而卻被造價嚇到了......」艾哈邁迪聳了聳肩膀,遺憾的說道:「這種金屬昂貴到離譜不說,要創作這麼一幅畫還需要一個繪畫和雕刻藝術造詣都非常高的藝術家。」

    成默轉頭看了艾哈邁迪一眼,微笑著道:「那也不至於讓您望而卻步。」

    「是啊!當時我就想不弄這麼大的,弄副小一點的自己收藏也好,但是約翰遜先生不願意,他說不管出多少錢,他都不願意花五年時間做第二次這種事情.....除非我要的壁畫比眼前的這塊要大,那麼他還稍微有點創作慾望......」艾哈邁迪苦笑了一聲,「怎麼說也是錢不夠多的緣故。」

    「那這幅壁畫多少錢?」成默饒有興致的問。

    艾哈邁迪輕聲說道:「一點五億.....歐元。主要是材料比較貴,這是一種特殊的合金,上色也需要特殊的顏料,這些顏料都是稀有的礦石調配製成。所以整副壁畫主要就是貴在造價上,約翰遜先生只是象徵性的收了一歐元,他說貝雷特大人給了他一個青史留名的機會,所以費用就無所謂了,不過我們大人也沒有虧待他,送了他一副雷諾阿的畫......」

    「雷諾阿的畫?貝雷特大人真是慷慨。」

    「主要是想給約翰遜先生一份他無法拒絕的報酬。」艾哈邁迪微笑,接著向著電梯的右側做了個請的手勢。

    成默這才向右側望去,右側的白色金屬牆壁上鑲嵌著一道紋著無數金色橄欖葉的大門,大門看上去十分的厚重,然而就在成默和艾哈邁迪走過去的時候,它就悄無聲息的向著兩側滑開,兩行穿著希臘風格捆綁式棉紗裙的侍女就出現來成默的面前,而她們改良的古希臘式風格宮殿,相比古希臘的建築風格,它摒棄了大多數弧形的線條和過於繁複的花紋,採用簡約的直線,因此一眼望過去少了奢華和典雅,多了純潔和無暇。

    成默原來不知道一座具有現代感的宮殿會是什麼樣子,眼下這層位於六十六樓的建築就給出了一個完美答案。

    就在成默和艾哈邁迪走到門口的時候,從大門的背後走出來一個戴著金色麥穗頭環的金髮女郎,她看了看成默,開口問道:「艾哈邁迪,這位就是貝雷特大人的客人嗎?」

    「是的,阿亞拉小姐,這位就是貝雷特大人今天要會見的客人阿卜杜勒先生。」艾哈邁迪稍稍彎腰低頭,恭敬的說道,頓了一下,艾哈邁跟成默介紹道:「阿卜杜勒先生,這位是我們貝雷特大人的侍衛官阿亞拉小姐,等下由她帶你去見貝雷特大人。」

    成默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實際上他想過會在九頭蛇總部碰到阿亞拉,然而他並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不過這也算不上能叫他吃驚的事情,他的臉色和眼睛沒有露出任何異樣,很快就微笑著說道:「阿亞拉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阿亞拉當然沒有認出來眼前這個化妝成中東人的男子是前些天她見過的林之諾,她也微笑了一下,淡淡的說道:「阿卜杜勒先生,我也很高興見到你。」頓了一下她又說道:「我想艾哈邁迪已經跟你說過了,在進入之前我們需要驗證一下你的見習醫生的身份。希望您不要見怪。」

    「這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成默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只是他嘴上說的輕鬆,心裡卻有些遺憾。通過瘟疫鑒定他是不是「見習醫生」並不會暴露他的真實身份。其一因為他在黑死病上登記的身份是「井醒」;其二,黑死病的醫生們大都行走在地下世界,即便同為醫生也不一定想對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如何在互相保護的情況下識別對方的身份,只要對方用手機打開「瘟疫」掃瞄虹膜進行認證就可以了,具體身份瘟疫並不會告訴對方,只會給出最簡單的職階,黑死病醫生分為六個階位,最初級就是成默如今的見習醫生,次一級的是短衫醫生,然後是長衫醫生,接著是煉金術士,白袍鳥嘴大夫,最高等級則是黑袍鳥嘴大夫,他們在古歐羅巴也被稱之為瘟疫醫生。

    沒有暴露身份的風險,而成默之所以覺得「遺憾」,是因為萬一等下使用到暴力手段,對方就可以向瘟疫投訴,那麼自己肯定會面臨白袍鳥嘴大夫的審查。

    這也就意味著成默沒辦法繼續在黑死病潛伏下去,如果黑死病追查的深的話,甚至有可能本體都暴露給黑死病。但眼下成默已經顧不了這麼多,只能先解決眼前的危機。

    見阿亞拉已經拿出了偽裝成蘋果手機樣子的黑死病手機並點開了瘟疫,成默稍稍走近,阿亞拉就抬起了手機用背面的攝像頭對準了成默的眼睛位置,只不過用了短短的幾秒,整個驗證過程就完成了。

    阿亞拉看了眼手機上浮現出一個剛破殼的小烏鴉的圖標,微笑著說道:「阿卜杜勒醫生,裡面請。」

    成默點頭,邁步向裡面走,艾哈邁迪則留在了金色的大門之外。

    進入內部成默才發現第六十六層和整個九頭蛇大廈的風格是完全分離的,如果說下面的六十五層都屬於正常的風格,除了他們的經營範圍比較廣之外,你並會不覺得九頭蛇的總部大樓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但到了這一層,成默卻覺得不似在人間。

    大有隔斷紅塵三十里,白雲紅葉兩悠悠的意境。只是身在高處,難以窺見紅葉,但卻可以俯瞰雅典的滿城燈火,成默透過一整片沒有接縫的玻璃幕牆,看到了點亮了黑夜的燈火之海,街道與樓宇的形狀在光芒之中異樣的篤定而清晰,白霧似的光在其間流瀉,那是一輛輛汽車組成的車河。

    「您是第一位可以抵達這裡的客人,我們貝雷特大人從來不在這裡見客。」走在稍稍前面一點的阿亞拉回頭看了成默一眼,輕聲說。

    「這真是我的榮幸。」成默稍稍撫胸恭敬的回答,他和阿亞拉的身後還跟著十多個漂亮的侍女,場面看上去就像電影裡的古希臘宮廷劇。

    「主要是你那天和艾哈邁迪的對話,讓我們貝雷特大人很感興趣,再加上您見習醫生的身份,所以貝雷特大人才特意讓艾哈邁迪約了您。」

    「其實我也非常希望能夠見貝雷特大人一面,據說貝雷特大人也是『醫生』。」

    「是的,我們貝雷特大人是煉金術師。」阿亞拉的語氣很平淡,但其中卻透著不言而喻的自豪,接著她又補充道:「不是他成為不了『鳥嘴大夫』,只是他比較熱衷搞研究.....對於打打殺殺沒有太多興趣。」

    聽阿亞拉這麼說,先是想起了蓬萊島的查理醫生,似乎黑死病的大人物們都是些怪人,和傳統的「壞人」區別很大,像查理醫生幾乎從來不管蓬萊島的事情,全都交給了其他人通過蓬萊島管理系統來處理。對於賺錢也完全不上心,而他的行宮更是千奇百怪,就像個有著惡趣味的老年人。

    眼下這個魔神貝雷特似乎也差不多,儘管掌握著歐羅巴首屈一指的黑幫,但卻對打打殺殺沒有興趣,從行宮的裝修風格來看,似乎還是個對一切雲淡風輕,只在乎自己感興趣的事情的科研型高智商人物。

    成默心頭一凜,看樣子魔神貝雷特的實力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高。自己想要暴力脅迫對方說出西園寺紅丸位置的計劃未必行得通,當然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畢竟對方並不知道自己處在載體狀態,只要魔神貝雷特用本體和他會面,那麼成默就有機會,如果對方十分謹慎,使用載體和他見面,那麼成默就只能放棄暴力脅迫這條路,轉而用其他的方式。

    成默腦子裡一邊盤算著各種方法,一邊跟阿亞拉看似隨意,實則旁敲側擊的打探著魔神貝雷特的底細,很快兩人就穿過了迷宮一般的宮殿,來到了大樓一側,這裡面對著雅典衛城,可以輕而易舉的欣賞到衛城山上的雅典娜神廟。

    看到眼前美妙的景色成默不由自主的面露驚訝的神色,當然他並不是因為燈火中依舊巍峨的神廟而驚訝。而是因為他看見了一張鋪著白色桌布的餐桌和兩張金色的椅子正浮在大廈的玻璃幕牆外面,桌子擺著銀質燭台,燭台裡火苗正在防風罩裡搖晃,與漫天星光和滿城燈火相映成趣。

    這種魔法般的景象讓見多識廣的成默都情不自禁的大吃一驚,他定睛仔細一看,才發現餐桌的底下有一塊平板玻璃,平板玻璃的中間有一根在黑夜中肉眼難以覺察的纜繩,這根纜繩連接著吊機金屬臂,實際上就是一個沒有任何欄杆和支持的平板玻璃「吊籃」......

    「阿卜杜勒先生,您不會有恐高症吧?」阿亞拉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成默微笑著問。

    「稍微有那麼一點,不過我相信這也會是難得的體驗。」成默裝作禮貌而不失尷尬的樣子回答,如果是本體在這裡,他肯定不會覺得在一塊懸在兩百多米高空的玻璃上吃飯有什麼體驗可言,要說一定有的話,那就是擔驚受怕。

    「那就請你在上面稍微坐一坐,欣賞一下雅典美麗的夜景,我們貝雷特大人馬上就到。」

    「好的,幸好今天天氣很好,沒有風。」成默微笑。

    「風大也沒有關係,椅子和桌子都是固定在玻璃上的,您要覺得害怕,可以將椅子下發的安全帶繫上。」

    「不,我肯定是不需要系安全帶的,我倒是想你們需要不需要給盤子繫上安全帶。」成默玩笑道。

    阿亞拉輕笑著說:「當然不需要,桌子和盤子是有磁性的,您放心用餐就是。」

    「有貝雷特大人作陪,當然放心。」成默邁步向著玻璃吊籃走了過去,阿亞拉已經提前為成默打開了位於吊籃旁邊的一扇門。

    成默跨出大廈,站到了玻璃吊籃上,這裡似乎和天空融成了一片,是真正的雲端餐廳。一個金髮侍女在他之前就上了露台,為成默拉開了椅子,在成默坐下之後,侍女便問道:「先生,請問您需要喝點什麼?」

    「來杯雲端,我想沒有什麼比這款雞尾酒更適合此刻的美景了。」

    「請您稍等。」

    侍女離開了平板玻璃,成默眺望著雅典夜景,心想難道黑死病的大佬們都喜歡嚇人?查理醫生用頭骨酒杯,魔神貝雷特專治恐高症?就算沒有恐高症,在這樣一塊沒有任何支撐的玻璃上吃飯,也需要極大的勇氣,幸好成默處在載體狀態,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從容和淡定。

    很快侍女就端來了棉花糖製作成的「雲端」雞尾酒,成默就著無敵的夜景開始飲酒,一杯酒剛好喝完,推著小車的廚師和調製飲品的調酒師就上了平板玻璃,等廚師就位,阿亞拉也重新出現在了平板玻璃上,隨著一聲清亮的「貝雷特大人」,成默扭頭就看見了一個穿著古希臘賢哲白袍戴著一張金色金屬面具的人正跨過玻璃吊籃和大廈之間的門。

    成默也連忙站了起來,在對方抵達餐桌旁的時候恭敬的說道:「貝雷特大人,您好。」

    魔神貝雷特瞥了成默一眼,用一種奇特的金屬質感聲音說道:「你好,年輕的見習醫生。」

    成默覺得魔神貝雷特的聲音有種蒸汽時代的頹廢,像是通過變聲器發出來的聲音,他看了一眼魔神貝雷特金色面具上那些繁複的花紋,撫著胸口稍稍鞠躬,低聲說道:「能夠見到您很榮幸。」

    「我也很高興能和有思想有見解的醫生聊聊.....」魔神貝雷特揮了下手,「坐下吧!」說完他就向成默對面的椅子走了過去,而早就準備好的阿亞拉優雅的替魔神貝雷特拉開了椅子。

    在魔神貝雷特落座以後,帶著白色廚師高帽的廚師將開始介紹他準備了一些什麼食材,大多數都是海鮮,有黃鰭金槍魚、多佛爾比目魚、安康魚.....除此之外還有各種點心,侍酒師會慇勤的開始介紹美酒,等成默和魔神貝雷特點完菜和飲品,就有侍女將新鮮的食材和飲品送了過來。

    在廚師揭開蓋在小車上的蓋子,露出銀色的不銹鋼鐵板時,玻璃平台開始運動,成默稍稍仰頭,就能看見黃色的起重機吊臂正在慢慢的向前方延伸,將整個二十平方米大小的玻璃平台帶離了大廈邊緣,讓他們像是身處雲朵只上,真正的懸在了半空之中......

   
goto2017 發表於 2019-9-17 19:37
第一九五章 迷局對弈(17)


    「我們的對話應該從哪裡開始?也許第一次見面我們都該自我介紹一下,彼此瞭解才是友誼的基礎。」戴著金色面具的魔神貝雷特凝望著成默用他那獨特的金屬嗓音說著地道的英式英語。

    成默確定這種聲音一定會讓所有人過耳難忘,如果單純的說金屬音,腦海裡一定無法想像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但如果具體點把人的聲音用各種材質形容,那麼有些人說話就像水,比如沈老師溫柔又沉靜;有些人說話像冰,比如謝旻韞冰冷又疏離;有些人說話像礁石,比如謝廣令嶙峋又無情。

    而魔神貝雷特的聲音像是鋼鐵,堅硬又規整,吐詞字正腔圓,聲音低沉醇厚,這樣的嗓子往往是唱重金屬的好苗子。可惜成默戴上了屏蔽戒指,使用不了天選者系統的輔助工具,無法判斷魔神貝雷特此刻是不是處在載體狀態,如果是處在載體狀態,這樣的聲音還算正常,如果不是載體狀態,那麼這樣的聲音就太特別了。

    「我想貝雷特大人應該對我瞭解很多了,見習醫生、毒品掮客、一個三十多歲的伊拉克人,儘管我看上去還很年輕,但實際上我的內心已經很滄桑了.....」成默也凝視著魔神貝雷特的眼睛,雖然他那雙眼睛被隱藏在狹窄的縫隙之後,只能看見一線藍色的瞳孔,但那藍色很明亮美麗,像是陽光的淺海,成默勾了下嘴角,微笑著說,「反倒是我,對貝雷特大人一無所知。」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九頭蛇之主、愛琴海與迦南的地下君王、歐羅巴破壞與拯救者以及七十二柱魔神貝雷特。」

    坐在成默對面的魔神貝雷特揮舉了一下雙手,那樣子像在演舞台劇的演員。成默從語調上完全分辨不出來對方是在拿《權力的遊戲》來開玩笑,還是真的就是這麼覺得的,而且此刻他也無法透過金屬面具看到貝雷特的表情。對於成默來說無法觀察到貝雷特的微表情是個不利的因素,不過他也沒有太過擔心,稍稍瞥了一眼站在貝雷特身後的阿亞拉,見阿亞拉一臉的嚴肅,猜測也許貝雷特並沒有開玩笑。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也許魔神貝雷特是位擁有純正貴族血統的貴族,古歐羅巴貴族總會把自己的封地或采邑加在名字裡。以貝雷特的地位這樣的名字也沒有誇張之處,只是成默略覺得奇怪,這樣的自我介紹稍顯生硬,當然也可能這是比較傳統的歐羅巴裝逼方式。

    成默正打算說兩句場面話,卻出乎意料的聽見貝雷特說道:「不要把這個名字當真,我只是說了句玩笑話。你應該明白,這樣做是為了克服一些.....初始的社交障礙。但從你的遲疑上判斷,也許我們的聊天不應該從瞭解彼此的身份開始,畢竟站在我們兩個人各自的立場上,身份和經歷都是無法與旁人交流的隱秘......」稍作停頓,貝雷特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OK,那我們該從哪裡開始呢?」

    貝雷特的玩笑有些生硬,尤其是在他戴著金屬面具語調也缺乏情緒的情況下,開玩笑並不是一個和適宜的選擇,成默也不以為意,只要貝雷特高興就好,在不合時宜的時刻開不合時宜的玩笑,這是專屬於上位者的權利,於是他說道:「您說的很對,聊我們彼此的身份和經歷確實不太合適,既然這樣,我們可以從共同感興趣的話題開始聊起,比如黑死病,比如裡世界,比如我們將要進行的幼畜導彈的生意.....您到底有什麼樣的想法?」

    「現在就聊這些進度是不是太快了?我查過資料,你們中東人的習慣是第一次見面只聊天,不談生意。只有在見過三次面之後,才會開始談生意,可阿卜杜勒,你的回答讓我對此感到疑惑。」

    「貝雷特大人,雖然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可我和你們九頭蛇的人見面並不是第一次了。並且我現在的時間很緊迫,我想我們之間的友誼可以慢慢建立,如果您願意相信我,我們還能展開更深度的合作。」成默意味深長的說。

    「你此時急切的言辭和你平日行為的謹慎有些不符合,如果僅僅憑借一些片面的交談,我不能確定能不能和你合作,我認為我們應該聊的更多一些,這樣才有助你達成這筆交易。」

    「抱歉,貝雷特大人,我確實心急了一些。」

    「沒關係的,阿卜杜勒.....」

    貝雷特大人再次展現了他低沉的極具威嚴感的聲音,要不是當下四周只有星光、淡淡的雲以及腳下無涯的燈火,成默真覺得自己正在一座中世紀的古堡皇宮裡面見一位偉大的君主,總之這種舞台劇的強調十分奇特。雖然心中覺得詭異,成默只能認為也許這樣說話是對方的愛好,於是他假裝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我們可以先聊點別的,但我得聲明一點,我之所以急切,是有原因的。」

    「是什麼原因並不重要,阿卜杜勒!我們之間的生意沒有辦法靠合同和法律來保護,只能依靠對彼此認識。說到認識,我最開始就說我們需要互相瞭解,也許不交代太多身份和經歷,我們也能建立互信。」

    「我十分認同您的觀點。」成默點頭。

    「這樣吧!我先說我對你的認識,我覺得你那天說的話說的很有意思,這樣對於事物本質的高層次的思考在網絡上是比較稀有的。關於罪惡、關於毒品、關於影網,『這些都是人類自身經常視而不見的影子』.....你看我把這句話都記了下來,只有人類自己能夠說出......」貝雷特稍微停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合適的詞語,須臾之後他才說道:「這樣宏觀與微觀和諧統一的語句。也許這就是詩意,它不是簡單的線性化排列詞語,有些時候它甚至不尊重語法結構,按道理來說一個句子或者一篇文章,詞彙以及段落的先後順序對於篇章的生成和解讀意義重大,不同的順序可能會表達完全不同的意思,不同的順序也同樣會產生不同的解讀方式......但詩歌這種體裁就完全不一樣......」

    成默聽著貝雷特從詩歌開始長篇大論侃侃而談,成默也經常回應,剛開始成默覺得魔神貝雷特似乎不僅思維發散,還有話嘮潛質,然而成默越和貝雷特交談,他卻越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

    剛開始成默還覺得也許是因為這金屬音和一本正經的舞台劇說話方式,後面才發現不僅如此。就像貝雷特所說,為了製造美感,詩歌很多時候並不會遵守語法結構,而這種情況在日常生活中也很常見,為了方便,人們交流會使用不規範的句式或者俚語,這些語句與書面用語有很大的不一樣。

    尤其是在詞彙的選擇上,口語體經常使用非正式用詞或者帶有明顯口語色彩的詞語,比如習語和俚語,而書面體中用詞則會更加正式,比如使用各種「大詞」像是宏觀、微觀、線性化,還有拉丁語像是實際上、本身、反之亦然等等。貝雷特說話就有很明顯的書面特徵。

    當然很多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說話都會偏向書面,但不會像貝雷特如此書面到了有些病態的地步。

    普通人大概不會考慮太多,只會認為魔神貝雷特有些過於古板嚴肅,但成默向來注重細節,在沒有辦法觀察到貝雷特的表情的情況下,只有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貝雷特的言辭之上,於是發現了貝雷特所有的話都很書面,用詞文雅,句子較長,結構嚴謹.......

    這讓成默產生了一種在與人工智能對話的感覺,成默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點異想天開甚至荒謬,雖然說已經有人工智能通過了圖靈測試,可魔神貝雷特是個人工智能機器人也太離譜了一點。

    更何況魔神貝雷特除了說話書面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什麼特別的,也許他戴著面具穿著可以罩著全身的袍子,讓成默更覺得怪異,於是成默腦海裡的奇特感受怎麼都揮之不去。

    這時廚師小心翼翼的切好了藍鰭金槍魚,將最肥美的魚腩放在冰塊上裝盤送到了成默面前,成默拿起了筷子,像是不經意的說道:「貝雷特大人,你怎麼不吃東西?」

    「我並不餓,坐在這裡,只是很享受這樣的聊天氣氛。」

    「是嗎?剛才我們聊了那麼多關於詩歌和人類的關係,其實藝術同樣貫穿人類的整個歷史。說起來您門口的那幅雅典娜三D浮雕真是棒極了,這是我近年來看到過的最出色的先鋒藝術作品,它的出色不僅僅是色彩的運用以及那種極其逼真的真實,還有內容上對對社會政治和文化問題的具象解釋,反應了當代空間的種族主義,暴力和性別歧視。這些深刻的內容直接昇華了這幅作品。我剛才在門口欣賞了這幅作品很久,從環繞在雅典娜周圍的十二組神中我看到了改變的權力平衡,並在空間中發展新的女權主義敘事,它直面了壓迫和不平等,同時挑戰當代藝術的主流觀念,還試圖從女性角度重新構建歷史......這真是一幅偉大的作品,難怪約翰遜先生會說他將因此名留青史.....」成默放下手中的筷子,像是十分敬佩的問道:「聽艾哈邁迪說這幅作品是約翰遜先生應您的要求製作的?」

    成默忽如其來的問題似乎將貝雷特難住了,他陷入了沉默,不過他身後的阿亞拉卻適時的插嘴說道:「那幅作品我們貝雷特大人只是提了一點意見,至於創作都是約翰遜先生自己來的。」

    阿亞拉的回答讓成默疑心更甚,他笑了一下問道:「貝雷特大人,那您喜歡畫畫嗎?」

    這一次貝雷特回答的很快,他似乎並不太在意上一個問題是阿亞拉替他回答的,他繼續用他的金屬音說道:「我有嘗試過自己畫畫,但我不清楚自己在畫些什麼。你呢?阿卜杜勒,你有什麼愛好?」

    貝雷特並沒有「喜歡」這個詞,而是顧左右而言他的說自己嘗試過,這讓成默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事情變的出乎意料,成默心念電轉,他淡淡說道:「我喜歡看書,也喜歡漂亮的女人,比如像阿亞拉小姐這樣的......」說著他將視線挪向了貝雷特身後的阿亞拉。

    正好阿亞拉也在看著他,兩個人在兩百多米的高空對視了一眼。成默趁機觀察了一下阿亞拉的微表情,儘管她表情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但嘴角和眼角的肌肉還是呈現著一種緊繃的狀態,成默肯定自己似乎發現了一件難以置信的事情。

    「喜歡阿亞拉?這種事情可不能稱之為愛好!」貝雷特沉聲說。

    如果不相信自己的判斷,成默也許會認為貝雷特的威嚴是有些生氣,但成默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笑著說道,「貝雷特大人,恕我無禮,最開始您說我們彼此瞭解才是友誼的基礎,可我現在都還不知道您的性別,剛開始因為門口的雕塑,我以為您應該是女性,可如今我卻感到疑惑,不知道您是否願意告訴我您的性別?」

    貝雷特還沒有說話,阿亞拉就皺著眉頭搶先說道:「阿卜杜勒先生,你這樣問實在太無理了!如果你要這樣不尊重貝雷特大人,那麼這次晚餐就此結束。」

    「是我無理還是阿亞拉侍衛官無理?又或者說是你們九頭蛇無理?」成默冷笑道,「我懷著誠意過來,你們卻拿我來做圖靈測試的工具?」

    當成默說出「圖靈測試」四個字的時候,戴著高帽的廚師將刀下的魚生切厚了那麼一點點,讓本該薄切的金槍魚背,變成了厚切。

    至於坐在成默對面的貝雷特,似乎完全看不懂眼下的糟糕的氣氛,他問道:「為什麼你會覺得這是圖靈測試?」

    成默沒有回答魔神貝雷特,準確的說應該是機器人貝雷特,他只是看著站在他背後的阿亞拉冷笑。而成默之所以如此硬氣,是因為他猜測阿亞拉就是九頭蛇的實際掌控者,真正的魔神貝雷特應該和查理醫生一樣,對於操持這些繁瑣的事情沒有興趣。

    這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說沒有見到真正的魔神貝雷特,卻遇到了一樣知曉內情的阿亞拉,阿亞拉是一個比魔神貝雷特更好掌控的對象,魔神貝雷特他還擔心自己打不過,但如果是阿亞拉,就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只要他確定魔神貝雷特不在附近就好。

    阿亞拉顯然沒有想到有事相求的成默竟然敢生氣,她冷笑著說道:「你不過是個小小的見習醫生,請你過來就是給你機會,既然你自己不珍惜,那麼這次會面到此結束,至於幼畜導彈,你也不要妄想得到了!」

    成默裝成被威脅到的樣子,有些憤怒的說道:「你們這樣做實在太過分了,讓我見貝雷特大人。」

    「我就是貝雷特,你不應該懷疑。」機器人貝雷特仍舊用他堅硬的金屬音堅持說道。

    成默完全不理會,還是只看著阿亞拉。

    阿亞拉對成默的憤怒嗤之以鼻:「你以為貝雷特大人會隨便什麼人都見?能夠讓你見到七號已經不錯了,原本你有點耐心,幫我們做圖靈測試,也許貝雷特大人會給你見面的機會,但你的魯莽斷送了這次機會,現在,我還要告訴你,生意也沒的談,不管你出多少貢獻點數,都挽回不了了!」阿亞拉轉頭看向了負責調酒的男子,大聲道:「米達尼,通知控制台,現在把魔毯調回去。」

    成默從阿亞拉的語速以及毫不猶豫的回答上判斷魔神貝雷特並沒有在背後遙控指揮,看樣子這次「圖靈測試」是阿亞拉全權指揮的,魔神貝雷特本人肯定不在總部,要是他在,這麼有趣的事情他一定會親自主持。

    於是成默不在猶豫,他解開了繫在腰間的安全帶,撐著金屬桌子站了起來,稍稍挪了一步,伸手搶過就在他身側不遠的調酒師手中的對講機,成默的動作快若閃電,叫做米達尼的調酒師幾乎毫無反應。成默拿著對講機盯著阿亞拉說道:「阿亞拉小姐,想要這麼回去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當成默把話說完這時米達尼才意識到手中的對講機不見了,他轉頭看著成默一臉的驚訝。

    站在機器人貝雷特身後的阿亞拉冷冷的一笑,飛快的從裙子下面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銀色手槍,手槍沒有槍管,只有上下兩個扁平的長方形銀色鋼槽,鋼槽中間閃爍這無數隱約的藍色光點,鋼槽的上面有個狙擊槍才用的到的瞄準鏡,阿亞拉拿著這把未來感十足的手槍指著成默的眉心說道:「不要以為你是醫生我就不敢打死你,現在給我乖乖的坐回去。」

    成默瞥了一眼阿亞拉手中奇特的手槍,猜測那是歐宇的新武器,殺傷力極大的鐳射槍,這種槍可以極其有效的消耗載體的能量盾,近距離連續射擊的情況下甚至將能量盾擊穿,對於載體的傷害也比普通槍械要大許多。

    成默並不打算給阿亞拉開槍的機會,毫不猶豫的一躍而起,像只豹子跳過了並不算太長的桌子,向著面對著他的阿亞拉撲了過去。成默這一躍使用的力量實在太大,頓時只有中間一根鋼纜繫著的玻璃平台在虛空中像鞦韆一樣微微搖晃了起來......

    舉著刀的廚師連忙扔掉了手中的刀,尖叫著抓緊了桌子。調酒師米達尼的反應總是慢半拍,他下意識的張大嘴巴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整個身體都已經橫過了桌子的成默。

   
goto2017 發表於 2019-9-17 19:38
第一九六章 迷局對弈(18)


    「滋~滋!」

    電流聲劃破了夜空,一道紫色的電光如同凌厲的閃電劃破了夜空,將成默砸向阿亞拉的對講機擊成了碎片。在這個瞬間,桌子上三根像是燃燒的聖誕樹般的燭台,如同被這道閃電點燃了一樣光華大勝,將整片玻璃平台照的纖毫畢現。

    戴著白色高帽的廚師扔掉了他平時視作生命的廚刀,驚慌失措的抓住了推車的把手。躺在銀色鐵板上只剩下魚頭和骨架的藍鰭金槍魚,順著平台擺動的方向挪動了身子,撞在了一旁醜陋的安康魚身上。安康魚此時還活著,被已經死去的難兄難弟撞了一下,十分無力的甩了一下尾部,扁平頭部上的小嘴一張一合,一會變成一字,一會變成O形,兩隻朝上長著的眼睛無助的注視著天空。

    和安康魚差不多狀態的就是站在微型酒櫃旁邊的調酒師米達尼,他的嘴和安康魚同樣都張成了O形,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茫然的盯著獵豹一般橫過桌子的成默,不知所措的表情跟躺在薄冰上的安康魚幾乎一模一樣。

    這樣的畫面莫名的充滿了喜感。

    當然,所有的當事「人」都不會覺得正在上演的一幕是喜劇,尤其是成默,他已經走出了最關鍵的一步,能不能做活他的「大龍」,可以說是成敗在此一舉。

    但在這樣至關重要的時刻,成默的內心卻一片清明古井無波,他的感官已經開到了最大,週遭的一切都如同慢動作,在他的動態視覺的捕捉之下無比清晰。他看見了愛琴海的晚風撩起了阿亞拉金色的長髮,那條漂亮的古希臘款白色束裙也鼓動起來,兩枚閃亮的鑽石吊墜耳環倒映著鐳射槍裡彙集的紫色電光,阿亞拉這完美的造型和漂亮的臉龐像極了零零七電影裡的女一號。

    成默原本打算直接掠過整個桌子,將阿亞拉撲倒在地,但阿亞拉的反應十分迅速,毫不猶豫的向他開了槍,這讓成默不得不在半空中調整姿態。在深紫色的鐳射鏈條即將抵達成默的眉心的剎那,橫在半空中的成默伸手抓住了桌子中央與起重機吊臂連接著的黑色鋼索,強行在半空側身閃過鏈條電弧。接著成默便順勢將整個身子都掄了起來,像風車一樣掃向了阿亞拉抓著槍的雙手。

    眼見成默的雙腳就要打在阿亞拉握槍的手上,卻沒有料到坐在椅子上的機器人「貝雷特」忽然直起了身子,向右挪了一步抬起右手,擋在了阿亞拉的前面。

    「砰」的巨響立刻就蓋過了電流聲,貝雷特的身子像根竹子,被巨力壓彎到幾乎折斷的時候馬上又彈了起來。

    阿亞拉再次開槍,紫色的電光照亮了貝雷特那張藝術感十足的金屬面具,美的很詭異。

    被忽然攔住去勢的成默,反應極快,鬆開抓著纜繩的手,任由身體砸在桌子上,頓時盤子裡的蔬菜沙拉飛濺,生菜、牛油果、紫甘藍葉子如同天女散花,還有跳到半空的紅色的聖女果碰到了紫色鐳射光,連爆裂都來不及,就化成了一道青煙。

    成默隨手抓起一個吸附在桌子上的金屬碟子,像射飛盤一般射向向了阿亞拉的雙手。阿亞拉顯然也是久經訓練,在電光火石間再次扣動扳機,金屬槽裡的紫色的鐳射光線變的短而粗,將迎面而來的金屬碟子瞬時氣化。

    成默順手又拿起盤子準備射第二下,卻被貝雷特抓住了左腳腳踝,他用那語調詭異的金屬音命令道:「阿卜杜勒先生,警告你,請不要攻擊阿亞拉!」

    成默自然不會理會一個機器人的警告,右腳直接蹬向了貝雷特的胸口,直接一腳又將站起來的貝雷特也就是七號蹬回了椅子上。只是成默略感奇怪,明明對方應該是個機器人,為什麼一腳蹬上去,卻像碰到了軟彈的橡皮球上。但成默來不及細想,因為阿亞拉已經再次對著躺在桌子上的他發射了鐳射光束。

    雖然阿亞拉的反應已經足夠快,紫色的鐳射光鏈也如如同閃電般迅捷,但對於載體狀態下的成默來說還是不夠快。在鐳射光鏈像鞭子一般即將抽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側身翻下了桌子,頓時金屬材質的的桌子就被電光擊穿了一個光滑規整拳頭大小的圓洞,圓洞的周圍還亮著清透的紅色,像是燃燒的岩漿,只是冷卻的速度也很快,立馬就變成了一圈焦黑。

    幸好桌子是一整塊與玻璃平台相連的金屬塊,要不然剛才這一下肯定能穿透普通桌子,直接打在玻璃平台上。

    成默一個鯉魚打挺重新站在了桌子邊,電光火石之間他瞄了一眼桌子,如此厚的金屬桌子子彈都能反彈,卻輕易的被鐳射槍擊穿,威力可想而知。成默想到卻不止是這一點,他心中盤算,這種鐳射光線武器與C級的激光射線威力幾乎等同,如此駭人是因為光束照射在金屬上發生熱擴散之後,被蒸發的金屬蒸汽膨脹發生熱爆炸形成的,假設它射在人的身體之上並不會產生這樣大的威力,只要不是射在載體的關鍵部位,兩到三下的傷害還是能夠承受的起的。

    成默心中篤定,這時他離阿亞拉不過只有兩步的距離,成默仗著速度,加上已經預估了自己的傷害承受能力,便毫不猶豫的直接跨了一步揮起手中的盤子拍向了阿亞拉手中的鐳射槍,即便自己受的了兩三下,這玩意依舊是對他的威脅最大的東西,同時對平台的威脅也很大。

    然而這一次七號又一次攔在了中間,他再次揮手,想要幫阿亞拉格擋住成默勢大力沉的一擊,成默對於毀壞一台機器並沒有負擔,原本是拍過去的金屬盤子變成了削。

    於是七號與人類無異的手被金屬盤從手掌中間處切斷,伴隨著辟辟啪啪的聲音,電火花像是手持煙花在手掌上閃耀了幾下,紅色和藍色的電線還有銀灰色的金屬骨架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氣中。同時成默的盤子還將七號戴在臉上的金屬面具劃成了兩半,要不是七號的反應也很快,那就不止是手被劃成兩半,而是頭都要被劃開。

    這時面具斷裂滑落,露出了一張絕美的面孔。

    四周的光線彷彿因為這張面孔暗淡了下去,風從黑暗裡吹了過來,世界進入了一個短暫的停滯,這就是美的力量,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成默看到七號沒有情緒的面容稍稍愣了一下,原本他以為金屬面具下面會是機器人的臉,就算是按照人類的形象去打造的,也會有明顯的機器人特徵,可眼前這張臉,卻跟真人一樣沒有區別,如果她不戴面具,以真面目和成默交談的話,成默未必會懷疑她是人工智能,因為這張臉實在太有欺騙性了。

    不僅具有欺騙性,還美到了一種極致,就算成默見慣了美女,也不得不說從未見過如此明麗妖冶的容貌。謝旻韞的美是冰冷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顏亦童的美是清純無暇的少女之美,眼前這副面孔介於謝旻韞與顏亦童之間,演繹出另一種少女的性感美,這種性感美沒有白秀秀的風情萬種,卻有著獨特的健康蓬勃的韻味,像是正在漫天星輝下徐徐綻放的白玫瑰。

    不過這並不是成默愣了一下的理由,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成默不會因為女人的容貌而分心,他奇怪的是這個女人的長相居然跟門口的雅典娜雕像一模一樣.......

    而七號藍色瞳孔裡的光澤慢慢暗淡下去,接著眼皮緩緩的閉上,像是斷了電,站在了原地。

    「你盡然敢破壞貝雷特大人的玩具.....阿卜杜勒,不管你是誰,是什麼身份....都只剩下死路一條!」阿亞拉向前邁了一小步,站到了七號的身邊用槍指著成默怒氣沖沖的說。

    這時廚師和米達尼的尖叫聲才響了起來,不是他們後知後覺,而是這一切實在發生的太快,他們剛剛才反應過來。

    淒厲的尖叫響徹整個兩百多米的夜空,此刻因為剛才成默劇烈的運動,二十多平方米的玻璃平台依舊像是鞦韆一樣輕輕搖晃著。這讓廚師和米達尼感覺是在汪洋大海中乘坐著一葉時不時被浪花拋起來的竹排,也許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他們正在乘坐一艘隨時都會邁向死亡的海盜船。

    兩個普通人早已經分不清楚哪裡是天,哪裡是天際線,他們腦海裡時刻都在感覺著下墜。米達尼渾身顫抖著大聲尖叫道:「救命!救命!」

    但阿亞拉鎮定異常,她不耐煩的冷聲呵斥:「給我安靜點!只要你們不往下跳,這上面就安全的很!」

    已經淚流滿面的廚師一邊抽泣一邊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右手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一側的米達尼牙關在咯咯打顫,他已經尿了褲子,黃色的液體浸濕了黑色西褲,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玻璃平台上,他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心臟隨著不斷的碰撞聲快要爆裂開來。

    看來阿亞拉在九頭蛇內部還是很有威信的,這讓成默更加放心,覺得自己一定能從阿亞拉嘴裡問到西園寺紅丸的下落。

    成默面無表情的凝視著阿亞拉鐳射槍兩根矩形的槍管,平靜的說道:「你這槍對於載體的威脅會很大,他能夠自動鎖定有能量護盾的載體,但不好意思,對我沒用!」頓了一下成默又看向了阿亞拉的手腕,「我勸你不要想激活載體,在這裡,你要激活載體就是在自尋死路。」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看清楚狀況,你覺得你能逃的出我們總部?」阿亞拉冷笑著說。

    「我既然敢來,自然有把握離開。」

    「阿卜杜勒醫生,你的無知讓我震驚!」阿亞拉嘲笑道。

    「阿亞拉小姐,我對你們九頭蛇沒有惡意。」

    「別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真要沒有惡意,先投降再說!」

    「看樣子阿亞拉小姐是不打算和我誠懇的交談?所以......」成默在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就突然矮身向著阿亞拉的懷裡撞了過去,他打算先制服阿亞拉在談條件,要不然阿亞拉這個敢在只有一根鋼索維繫的平台上開鐳射槍的瘋女人一定不會把他的話當回事。

    早有防備的阿亞拉再次扣動扳機,這一次紫色的光束凝結成了激光劍,當頭向著成默劈了過來。

    成默當然不會去做空手接鐳射光束劍的傻事,側身用極大的力量和慣性強行扭腰,整個人倒像地面,右腳撩了起來,用倒鉤的方式踢向了阿亞拉的頭部。

    就算阿亞拉接受過格鬥訓練,也沒有想到成默還能做出這麼不可思議的動作,更沒有預計到成默的力量會如此之大,她做了正確的選擇揮手格擋,擋是擋住了,可整個人都因為巨大的力量倒退了幾步,直接跌坐在了玻璃平台上。

    看到阿亞拉離玻璃平台的邊緣近在咫尺,廚師和米達尼再次尖叫了起來。

    成默再次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飛起一腳,直接把阿亞拉正準備對準他的鐳射槍踢飛。造型精美的鐳射槍都沒有掉在玻璃平台上,直接飛進了黑暗之中,連響聲都沒有一個。

    成默俯瞰著雙手撐著玻璃平台的阿亞拉,她滿臉汗水,雙手還微微的顫著,但表情裡並沒有害怕,手臂顫抖大概是因為剛才那兩腳的力量太大。

    情況對於阿亞拉十分不利,她卻笑了,眼神溫柔的看著成默,同時將腿曲了起來,故意將那雙潔白渾圓的雙腿從白色裙擺下露了出來,柔聲說道:「阿卜杜勒醫生,不過是讓你參與一下圖靈測試,沒必要這樣生氣吧?」見成默面無表情,阿亞拉又說,「為了這點小事就要得罪我們九頭蛇嗎?要知道我們貝雷特大人可還是煉金術士,你最好考慮一下後果。」

    玻璃、燭光還有白紗讓眼前的阿亞拉誘人萬分,但成默卻一無所覺,他只是低頭冷淡的看著阿亞拉,「我說過我對你們九頭蛇沒有惡意,也並不想與你們九頭蛇為敵。」

    「那你現在這是要幹什麼?」阿亞拉假裝不解的問,一邊說她還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成默敏銳的從阿亞拉的眼神裡判斷出來她在提醒背後廚師和米達尼通知其他人,成默頭也不回的說道:「如果平台動了,我就把你們兩個從這裡扔下去。」

    身後的兩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成默也只是威脅了背後的人,並沒有阻止阿亞拉站起來,等阿亞拉重新站好,成默才開口說道:「我只是想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早說啊!一個問題而已!問吧!」阿亞拉輕笑著說。

    「偽裝成林之諾和你們接觸的亞裔現在躲在什麼地方?」

    成默的問題恍若石破天驚的風雷,面臨生命威脅阿亞拉都沒有變過臉色,聽到成默的問題卻馬上變了臉,她盯著成默冷聲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無關緊要,現在只需要你回答我的問題就行。」

    阿亞拉完全放棄了誘惑成默的計劃,她冷哼了一聲,僵著臉說:「不好意思,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實在沒辦法回答你。」

    成默沒有憐香惜玉的打算,他一把抓住阿亞拉的衣領,將她向著玻璃平台的邊緣推了過去,隨著兩人離平台的邊緣越來越近,平台也微微的傾斜了一點。當成默把阿亞拉推到平台邊緣時,成默低聲說道:「阿亞拉小姐,大家都是明白人,你現在要老實交代,還能保住一條命,你要是打算裝什麼都不知道,就準備嘗嘗粉身碎骨的滋味。」

    「我說過我什麼都不知道。」阿亞拉沒有回頭看背後的無限虛空,她只是看著成默冷笑著說。

    成默毫不猶豫的抓著阿亞拉的衣領,將她舉出了平台之外,這一招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用了,上次在蓬萊島使用,效果非常好。

    可這次出乎成默預料,阿亞拉甚至都沒有掙扎,只是雙手抓著成默的手腕,殺意滿滿的怒視著成默,一邊微微喘著氣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來呀!你要是個男人你就鬆手.....我就不信......你能離開我們總部......就算你能離開,貝雷特大人也不會放過你的.....他會替我把你送進地獄.....我就在下面等著你好了!」

    成默並不是第一次碰到不怕死的人,上次他在K20上就遇到過,雖說阿亞拉和那個高利特工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但兩個人面部表情卻微妙的一致。阿亞拉的決絕讓成默有所猶豫,他通過微表情判斷這個瘋女人是真的不怕死,也不知道是什麼讓阿亞拉對九頭蛇又或者說魔神貝雷特如此忠誠。成默並不那麼瞭解阿亞拉,眼下想要破壞這種忠誠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從一個不怕死的人嘴裡問出什麼,需要技巧,更需要時間去磨。

    偏偏成默最缺乏的就是時間。

    阿亞拉似乎也看出來了成默的猶豫,她有恃無恐的鬆開了抓著成默手腕的雙手,換了一副表情,微笑著說道:「混蛋,你放手啊!你以為你能威脅的了我?你覺得我會怕死?抱歉!我可是從地獄裡掙扎著活過來的人!早就死過了無數次!你們這群腐朽的偽君子(White  sepulcher),全都應該下火獄.....」

    「明明擁有超凡的力量卻從來不曾想著拯救那些在戰火中哀嚎的普通人!不對!你們不僅不拯救,你們還坐視,甚至是幫兇!你們以自由的名義對它國施加戰爭,目的卻是維護自己的地位。」

    「我曾經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生活在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那裡號稱『天國裡的城市』,我家住在城北噶勒尤尼斯山的半山腰。這是一座不平凡的山,在YSL、JD、TZ教派界內,有著無比崇高的地位。在預言傳說中,這座山是審判末日到來前,上帝於此再臨人間之地。在十年前我就生活在這個神聖、充滿榮光的地方,那裡不僅熱鬧還充滿著生活氣息。儘管居住在這裡的人們收入大多不高,山上的建築也算不上美觀,可山腳下有艾布.努爾大學,有全世界各地來求學的學生,白人、黑人、黃種人大家都伴隨著山下、山腰、山上各處清真寺悠揚的宣禮聲起來,接著是忙碌而安穩的一天,晨禮的老人返回後,就差不多到了學生們出門上學、男人們出門上班的時候,我會沿著蜿蜒道路去上學,沿途都是小販的叫賣、自行車鈴鈴的聲響,隔著窗戶能看見早起的主婦為一家準備早餐時勺子敲擊鍋底,咖啡壺與碗碟碰撞之聲。中午走在最繁華的街頭你能看見上上下下不停奔波的小巴車,車裡還會時不時響起節奏歡快、音量高亢的沙烏地歌曲聲。那個時候我的家鄉儘管算不上富有,但是多麼繁華充滿生機,儘管狹窄的街道會變的無比擁擠,但這和世界上任何一個大城市的人們都一樣,就算他們的臉上也同樣掛滿了焦急與煩躁。可互相間卻也彬彬有禮,你很難看見車輛急馳插隊,以及與行人搶佔道路這樣的舉動。那個時候我的生活是多麼的快樂,週末媽媽會帶我去爬噶勒尤尼斯,生日的時候爸爸會帶我去高級餐廳和咖啡館。我記得我騎在爸爸的脖子上爬上山頂,在那裡我看到了比任何一座城市都美麗的夜景,夕陽落在了山腳下城市的另一邊,只剩下一點金黃的餘輝,城市璀璨的燈光模糊了QZ寺尖塔和教堂頂端的十字架,夜色和城市融為了一體,這座美麗城市的邊緣往遠方平原無盡的延展,就像是踏入了沙漠的腹地、世界的盡頭一般,我原本以為我一輩子都會生活在我的家鄉,我會在這裡照顧我的父母直到老去......」阿亞拉的眼睛裡有種深沉的悲痛,這悲痛讓她的聲音更具有一種令人心痛的張力,「歷史書上曾經說『人間若有天堂,大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太空,大馬土革與它齊名』,我們讀書的時候課本上就說它歷經滄桑,幾經興衰,從羅馬帝國到拜占庭帝國,再從沙烏地帝國至土耳其奧斯曼帝國,大馬士革見證了無數的歷史。連綿不斷的戰爭,數不盡的天災人禍都沒有讓大馬士革毀滅,但我的天堂卻被你們給毀滅了!如今你們又來到了歐羅巴!」

    阿亞拉突如其來的爆發讓成默為之沉默,實際上在以林之諾的身份與阿亞拉交談時,成默就覺得阿亞拉並不像一個純粹的歐羅巴人,他並沒有打算阻止阿亞拉在他身上傾瀉怒火,對於成默來說,這是更加深入瞭解阿亞拉的好機會。

    於是成默將阿亞拉從平台之外舉了回來,他淡淡的說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這一切和我又沒有關係。」

    阿亞拉並沒有因為成默將她從虛空之中舉了回來而改變態度,她站在玻璃上整了整衣服,看著成默冷笑道:「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所有安享和平和富足生活的人,都是以犧牲其他人為代價!我的家鄉就是最好的例子,那裡如今已經只剩下一片斷壁殘垣,無力掙扎的民眾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深淵之中,連想睡一個安穩的覺都沒有辦法,你以為我們想逃難到別人的國家?你以為我們想要生活在貧民窟裡?」

    成默沒有說話,他看著阿亞拉凌厲的眼神有些觸動,生活在和平世界的人們無法想像戰爭有多麼殘酷,可成默卻體會過那種朝不保夕,懷疑自己明天就看不到太陽的生活。

    「我的家鄉不過是因為地理位置重要就被這些大國因為私利完全毀滅.....尤其是米國,你們把控媒體,輸出自己的文化和價值觀,對其他文明絲毫不尊重,巴黎聖母院只不過被燒了個塔尖,就聲稱這是全人類最傷心的一天,卻不提被你們用炮火毀掉的阿茲姆宮、倭瑪亞寺、聖保羅大教堂......你們反覆在新聞中宣傳在KB襲擊中死了幾個人,反覆的宣傳出於人道主義接納了多少難民,卻不提在你們發動的兩起戰爭中已經死亡了兩百萬人.....你們告訴普通人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你們告訴所有人大家都享有和平和自由,然而這只是少數國家的專利還是你們侵犯其他國家的借口,實際上和平和自由對許多國家來說依舊是奢侈的。這個世界一點也沒有變好,國際社會依舊是原始叢林,弱肉強食,強權才是真理。只是科學的進步掩蓋了這一切,要不是核武器的存在,戰爭的規模會難以預計.....」阿亞拉憤怒的說。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幫他們?他們可是和米國人一夥的。」

    「我就喜歡看你們狗咬狗。」阿亞拉不齒的冷笑道。

    即便成默有些同情阿亞拉,卻並沒有打算放棄自己的計劃,他用低沉的聲音裝作痛心疾首的說道:「阿亞拉小姐,我對你的遭遇感到同情,能夠理解你的憤怒,更為美麗的大馬士革感到惋惜,可我想告訴你,從十九世紀開始,在《相對論》誕生以後,人類的思想就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時代,在十九世紀之前的牛頓力學時,所有的東西都是絕對的,絕對的時間和絕對的長度,宗教定義下的道德也是絕對的。但在愛因斯坦發表《相對論》之後,人類的價值關也跟隨著科學一起變成了相對的。從那以後,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絕對的東西,時空、善惡、知識,尤其是價值。所以你應該清楚道德和善惡只是相對的,往往對自己的人民好對其他國家的人民不好,對自己的人民遵守道德也比對其他國家的人民遵守道德更為重要。弗洛伊德曾經說過宗教所發明的個人良心與道德觀是一種保護人類文明的安全裝置,然而隨著無神論的興起,打破了人類對自身以及對罪惡的描述。於是社會開始集體犯罪,這個世界開始步入集體的混亂,一戰的爆發是德國的恐懼與野心,是奧地利的順從與絕望,也是舊的源自宗教的價值觀的連根拔除。正如你所看到的,科技的進步和對人類本質的瞭解,實際上人類進入了一個更為不文明的階段,只是科技促成的經濟發展和核武掩蓋了一切,就算人類開始像天使一樣飛翔,卻任然不是天使,只是爬蟲......所以你真沒有必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指責其他國家或者個人,從《天演論》開始我們就生活在了一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世界......對於無神論者而言這才是人類最樸素的價值觀。」

    「我並沒有抱怨如今所遭受的苦難,我清楚抱怨毫無意義,所以我選擇反抗。我會用我的方式讓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付出代價。」

    成默像是站在她的立場上的話語讓阿亞拉激昂的情緒有所平復,這也是成默所追求的效果,他繼續說道:「說實話,我非常贊成你的方式,可你不能把憤怒發洩在無辜的人身上,我介入這件事,並不是為了國仇,也沒有什麼大義凜然的目的,只是因為你幫助的人綁架了我的女人而已,我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要救她!」

    阿亞拉並沒有被成默的說辭所打動,她冷冷的說道:「你不要白費唇舌,我是不會幫助你找到他的。」頓了一下阿亞拉又玩味的說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們太極龍的敵人是神風和星門,你們要是有膽量,現在可以去星門在雅典的據點探個究竟.....要是沒有膽量,我告訴你了,你相信嗎?」

   
goto2017 發表於 2019-9-17 19:38
第一九七章 迷局對弈(終)


    我堅信人類文明是以犧牲原始的本能為代價而創造出來的。——弗洛伊德

    ——————————————————————————————

    成默知道從正面無法獲得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並沒有緊張,反而此時他的大腦精神高度的集中,越是在關鍵時刻,他就越能沉得住氣,從不可能中尋找到那一絲可能,成默表情淡然的說道:「剛才提到了《相對論》,奠定現在世界思想狀況的三個偉人,第一個是愛因斯坦,第二個是卡爾馬克思,第三個知道是誰嗎?」

    阿亞拉沒有想到成默不僅沒有氣急敗壞的拷問她,反而和她打起了啞謎,她不由自主的開始思索,想了一下卻不知其所以然,雖然阿亞拉並不害怕死亡,這並不意味著此刻她想要擁抱死亡,拖延時間對於她來說是件有利的事情,因此阿亞拉輕哼了一聲,像是有些不屑的開口說道:「誰?難道是海德格爾?」

    成默沒有繼續讓阿亞拉猜,他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人其實剛才我也提到過,他就是心理學的奠基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成默的回答有些出乎阿亞拉的意料,即使是為了拖延時間和成默聊天,她也被成默的話題勾起了興趣,於是質疑道:「弗洛伊德?《夢的解析》我也有看過,可弗洛伊德能和愛因斯坦還有卡爾馬克思相提並論?」

    成默淡淡的笑了一下,像是在講解一個問題般的說:「實際上把弗洛伊德列在第三位是有些不公平的,也許弗洛伊德對於普通人的影響並不像愛因斯坦和卡爾馬克斯那麼明顯,但他對知識分子和藝術家的影響卻是無與倫比的,如果說愛因斯坦改變了我們對物質世界的認知,那麼弗洛伊德就改變了我們對人類自身精神世界的認知。還有一位,改變的是我們對人類社會的認知。」頓了一下成默向著桌子走了過去,當走到桌子邊時,他回頭看向了阿亞拉,低聲說道:「所以我說這三位構建了我們人類世界的思想狀況。」

    阿亞拉並沒有刻意的和成默保持距離,也跟著走向了桌邊,微笑著讚美道:「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好像是這麼一回事,果然你們醫生都是博古通今的學者。」

    成默笑了一下,轉頭對一旁還在瑟瑟發抖的米達尼禮貌的說道:「調酒師先生,麻煩你給我來一杯蔬菜汁。」蔬菜汁是大馬士革平民最喜歡的飲品,曾經在大街小巷都有孩子或者婦女端著泡沫箱子賣這種飲料。

    阿亞拉聽到成默點了一杯蔬菜汁暗中輕蔑笑了一下,她以為成默想打感情牌,不過表面上阿亞拉並沒有流露出自己嚴防死守的決心,見米達尼望向了自己,渾然不像是剛剛才受到死亡威脅的人,微笑著說道:「米達尼,也給我來一杯。」

    阿亞拉的鎮定似乎也減輕了米達尼的恐懼,他一邊說「好的.....好的.....」,一邊開始手忙腳亂的調起飲料來。

    「實際上弗洛伊德對普通人的影響也很大,只是絕大多數普通人不知道在弗洛伊德之前,人類對待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是極其殘忍的,那個時候人類對自身精神世界的認知還十分膚淺,當出現了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時,都被視作秘力量在作祟,無助的人們利用宗教來對抗,這其中誕生了無數血腥的治療方式,比如移走頭蓋骨、用火紅的鐵鉗燙肉體、綁在架子上鞭打、用開水或冷水浸泡等等.....驅邪的方式千奇百怪,最終的結果都是病人被折磨至死。」

    這時成默已經轉身重新看向了阿亞拉,他模仿著學校裡著名的天文學教授李哲老師的神態,一隻手扶著桌子,一隻手在胸前跟隨說話的節奏揮舞,成默清楚語言的表達輔以動作和表情,能夠把更快的把對方帶入敘述者想要對方進入的情景。

    「宗教對精神疾病患者束手無策,醫學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在華夏的秦漢時期,就有一味以狗屎作為藥材的藥劑來治療癲疾,人們相信以毒攻毒這種荒謬的邏輯.....但其實用狗屎已經是非常仁慈的手段了,西方的更加殘忍,其中鼎鼎有名的就是胰島素昏迷治療法和電休克療法。這裡面胰島素治療法只是危險,但電休克療法就可以說是殘酷了,這種方式披著科學的外衣,卻比封建迷信的手段更加冷酷無情。這種電療法至今還在被使用,在華夏,他被一個叫做楊永信的人發揚光大,用來馴服喜歡上網的問題少年。對的,是馴服,就像訓練動物一樣,當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就把你捆在電椅上,讓你接受來自雷電的『治療』......」

    「天啊!真是難以置信,華夏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成默聳了下肩膀,低聲說道:「他們都是被家長送去的,在華夏《未成年人保護法》並不完善,加上楊永信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利益集團,因此這種事情沒辦法阻止。其實這不過是歷史在重演,它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所以說無知是最可怕的罪惡根源,有些人在作惡,卻還以為自己是在對孩子好。」

    「這個話題有些扯遠了,總之在弗洛伊德之後,人們終於明白了心理疾病和一些精神類疾病正確的治療方式,當然弗洛伊德的貢獻不止於此,他創立了一個涉及人類心理結構和功能的學說——《心理學》。《心理學》的作用也不僅僅在精神病學方面,它同樣也在藝術創造、教育及政治活動等方面得到廣泛地運用。《心理學》讓人們認識到,人類的行為不僅是由慾望所支配,社會和經濟以及教育因素對人格的形成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種學說在十九世紀產生了極大的震撼,讓人們知道自己是如何形成的,也找到了一切行為的根源,宗教的力量受到了重創,尤其是在知識分子和精英階層,他們都是弗洛伊德的信徒,甚至稱呼他為『傳神諭者』,愛因斯坦和弗洛伊德掀起了一場根本性的變革,徹底摧毀了十九世紀,也摧毀了宗教世界觀。」

    恰好這時米達尼顫顫巍巍的將兩杯新鮮搾好的蔬菜汁送了過來,成默向著米達尼微微鞠躬,同時說了聲「謝謝」一派紳士的模樣,讓米達尼很難把剛才想要把阿亞拉從兩百多米高空扔下去的人聯繫在一起。

    成默端起蔬菜汁喝了一小口,隨後凝視著阿亞拉一臉嚴肅的問道:「你相信《心理學》嗎?」

    阿亞拉並沒有迴避成默的有若實質的視線,她回望著成默,聳了下肩膀說道:「當然相信。」

    「那你聽說過微表情嗎?」

    「當然,我還看過《lie to me》。」

    成默微笑了一下說:「我也看過,因為我是一個心理醫生,劇情稍微誇張了一點,但還算是合理。」

    「難怪您對弗洛伊德這麼瞭解,不過你說這麼多,不會就是為了告訴我,你是個心理醫生吧?」

    成默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挪到了和阿亞拉只有半臂遠的距離,盯著她的眼睛,淡淡的說道:「你信不信我能從你的表情裡看出來西園寺紅丸住在哪裡?」

    阿亞拉因為成默忽如其來的動作嚇的下意識的退了小半步,不過立刻她就站了回來,冷笑著說道:「當然不信。」

    「不信?不信我們來試試!」說完成默就雙手抓住阿亞拉的肩膀,稍稍附身,讓自己的眼睛與阿亞拉的眼睛平行,直至他能清楚的從阿亞拉的瞳孔裡看到自己的倒影,成默沒有立刻說話,他的大腦一片空靈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周圍的一切喧囂都消失了,只有他看了無數遍的雅典市區地圖如同正在生長的三維地圖,以九頭蛇總部大廈為核心在無邊的腦海裡快速構建。

    阿亞拉被成默緊緊的抓住肩膀看著成默莊重的面容,莫名其妙的就緊張了起來,但她絲毫不信成默能從自己的表情上看出西園寺紅丸住在哪裡。

    就在這時成默用極快的語速開口說道:「你剛才說是星門和神風在背後搞鬼,但你卻沒有提天選者家園和自由陣線,所以你也是天選者家園與自由陣線的人對不對!」

    就在這個瞬間阿亞拉的眼睛周圍的肌肉微微張了張,眼瞼和眉毛微抬,儘管這個表情只持續了短暫的一秒,但精神高度集中的成默卻沒有錯過這個細微至極的反應,他從這個自己能夠判斷結果的問題中獲得了當他問題說中時阿亞拉的反應。

    於是成默絲毫不給阿亞拉考慮的空隙,先是快速的代替阿亞拉回答道:「是的。」接著馬上有說道:「那麼和西園寺紅丸同來的是不是還有一個叫做井泉的華裔男子以及西班牙王子弗洛蘭?」

    這一次阿亞拉的表情更為明顯,儘管她在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讓自己露出任何表情,但是神經會下意識的反應,根本不給她機會。

    「三個人,他們三個人肯定不會住在海德拉的羅那附近,更不會住在貧民聚居的地方,所以他們是住在市中心還是富人區?」

    當成默提到「富人區」時,阿亞拉的表情不自覺的有了變化,成默馬上說道:「富人區,雅典的富人區有北雅典和南雅典,北雅典是傳統的老富人區,那裡並不靠海而是靠近市中心的商圈,南雅典是新富人區,那裡規劃好好風景好.....」

    見阿亞拉的眼角肌肉再次不由自主的抽動,成默立馬說道:「南雅典,南雅典的富人區有卡裡地亞、法裡奧、格利法達、阿里莫斯.....」

    「阿里莫斯什麼地方?高爾夫球場附近?聖勞倫斯國際學校附近?武利亞格力邁湖附近......武利亞格力邁湖附近,這可是雅典房價最貴的區域之一.....」

    這時阿亞拉的緊張已經無法遏制溢於言表,在微寒的風中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她的太陽穴附近朝下流淌,儘管她始終在強行克制自己的情緒,可隨著成默一步一步接近答案,越是克制,表現的就越發明顯。

    「高層還是別墅?」成默明知一定是別墅還刻意的問,然後篤定的說道:「別墅,聯排還是獨棟?獨棟的話靠不靠海?靠海!那靠不靠湖?」

    阿亞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眼前這個男子像是能夠窺探到她的大腦一般,讓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的情況下,居然交代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整個武利亞格力邁湖附近一共有二十一棟別墅靠海臨湖,它的門牌號碼從GRE·S·501開始,GRE·S·501?GRE·S·502,GRE·S·503.....」

    「別問了!是GRE·S·519......」阿亞拉低下了頭聲嘶力竭的大喊的到,這一秒她終於害怕了,完全不想讓成默看到她的表情。

    成默勾著嘴角微笑了一下,接著用極其自信的聲音說道:「按照西園寺紅丸的性子肯定不會只準備一套房子,你只是說了其中一個地點對不對?至少還有兩個,但這兩個不會距離GRE·S·519太遠,因為好方便他觀察有沒有人通過你追查到他......」稍微頓了一下,成默鬆開了抓著阿亞拉肩膀的手,「這兩個地點就連你也不知道具體的位置對不對?所以我也就不問你了!不過,不管怎麼說都要謝謝你的配合,阿亞拉小姐!」

    重新抬頭的阿亞拉臉色一片蒼白,她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就算你猜到了,也不要想離開這裡。我是不會叫人把魔毯調回去的!」

    「正好我也是這樣想的,我也不希望你們通知西園寺紅丸,所以就麻煩你們把一切通訊設備全都交出來,然後在魔毯上老老實實的呆上一晚上......」成默向著阿亞拉伸出了手,「不要玩什麼花樣,我會搜身的!」

    「你敢?」阿亞拉怒目圓睜一腳向著成默踹了過來。

    在阿亞拉的腳還沒有碰到成默的時候,他就毫不猶豫的一個手刀砍在阿亞拉的脖頸之上,將阿亞拉放倒在地。隨後成默搜遍了阿亞拉全身,找到了一個微型收音器以及一個手機,看樣子阿亞拉還把這次對話給記錄了下來。成默一腳將收音器踩碎,將阿亞拉的手機放進了口袋。

    當然成默也沒有放過機器人七號,這時成默才知道為什麼他踹在七號胸口時,感覺軟綿綿的,原來這裡有不知道什麼材質做的兩座C杯山峰,手感極其接近人類,比硅膠要好上不少。

    成默對機器人完全沒有邪念,只是好奇而已,搜完了機器人七號,成默又搜了廚師和調酒師,拿走了他們的手機以後同樣將兩個人打暈,成默便跳到了桌子上順著鋼索快速向上爬。

    剛翻到吊臂上時,愛琴海的晚風陡然間大了起來,吹的沉重的吊臂都為之微微搖晃,成默的髮絲也到處亂飄,成默捋了下頭髮,轉身望向了雅典南部武利亞格力邁湖的方向。

    站在兩百多米的吊臂上如同站在虛空之中,週遭一片空寂,成默凝目,那個方向有卡薩尼亞里山蜿蜒的山腳,城市的燈火被山分成了明顯的兩個部分,那邊還有深藍色的海岸線,燈光把陸地與海洋交界的地方照耀的一片模糊,讓他無法看清楚奔湧的浪花。

    這裡的景色很美,可成默沒有太多時間用來駐足欣賞,他轉身向著九頭蛇總部大廈走去,等下他還要破壞掉起重機,還要順著九頭蛇總部大樓的外牆爬下去。

    「西園寺紅丸,我來了。」

   
goto2017 發表於 2019-9-17 19:39
第一九八章 純白之夜(1)


    (上一章重新增添了一千多字的內容,第一時間看過的書友可以重新看一下)

    成默破壞了起重機,讓九頭蛇的人即使發現了阿亞拉被困在了魔毯上,也沒有辦法及時把她從魔毯上弄回總部大樓,原本成默打算把阿亞拉的烏洛波洛斯放在起重機裡面,但略做思考還是沒有這樣做。他從起重機上跳了下來,迎著冷風走到頂層平台的邊緣,站在水泥圍牆朝底下看,判斷了一下可供借力的地方,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反身蹲了下來,抓住牆壁的邊緣,將身體探出了大樓,雙腳蹬在水泥外牆上。

    成默再次向下看了一眼,兩百多米的距離如同深淵,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即便是載體也承受不了。可他選擇不多,時間有限,他也不能取下屏蔽戒指返回本體,然後等十二個小時再激活載體,如果不從外牆爬下去,就只能從內部硬闖,相比之下爬樓的效率和安全性都更高。

    幸好為了偽裝成一棟爛尾樓,九頭蛇總部並不像大都會最時髦的玻璃樓光滑到完全沒有落腳點,每隔著兩、三層,大樓就有一點凸起的外簷,對於普通人來這完全不足以借力,但對於載體來說足夠了,成默曾經用載體試過攀爬摩天大樓,但這麼高的還是第一次。

    「只要海德拉的羅那質量不要太差就不會有問題。」成默心想,接著他鬆開了手,沿著垂直的牆壁向下滑,成默心想昂貴的真皮鞋底與牆壁發生的摩擦聲果然與橡膠鞋底的不一樣,兩百米高空的風聲也與低樓層的風聲不一樣,閃電般的思維還沒有結束,他的指尖就觸到了六十三層凸起的水泥外簷。

    牢牢抓住了水泥外簷,成功抵抗了地心引力,成默再次向下望了一眼,心中略作計算,假設自己是做自由落體運動,六點三二秒就能到達底層,而六點三二秒恰好到達人體的終端速度——50M/S,這個速度比子彈射出槍膛的速度還要快那麼一點點。

    「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巧合!」成默在兩百米的高空自言自語,他抓著水泥外簷做了一個引體向上,感受了一下水泥外簷的堅實程度,心道:「看樣子黑死病所有建築的工程質量都十分可靠。還好九頭蛇總部大樓的外牆是強行破入才會報警,要不然事情還有點麻煩。」

    心下大定的成默再次鬆手,一次又一次重複簡單而機械的動作,六點三二秒的距離花了十多分鐘才到第六層。在第六層這個安全高度,成默直接跳到了廣場上面,仰頭看了一下似乎高不可攀的摩天大樓,在載體的強大身體機能之下也如履平地,成默感歎了一下人本身的弱小,隨後拍了拍手上的灰,迎著微涼的晚風向著亞里士多德路走了過去。

    至於那十公斤海洛因,剛才沒有辦法回到大樓內部,估計也很難拿回來了,只要能解決西園寺紅丸這個心腹大患,十公斤海洛因他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實在不行手上還有阿亞拉的烏洛波洛斯,成默並不打算用這個威脅阿亞拉,他不願意太過得罪九頭蛇,也希望自己能夠保有黑死病醫生的身份,這也是成默沒有殺阿亞拉的理由。

    也許應該說是理由之一,多多少少阿亞拉說的話,對於成默來說還是有些觸動的,他並不同情阿亞拉的命運,在他看來阿亞拉還算是比較幸運的,他只是惋惜一座歷史文化名城就這樣在炮火在毀於一旦,巴黎聖母院還能夠修復,但大馬士革已經沒有了,即便捐再多的款也不可能修復,就像被文夕大火燒燬的星城。

    成默快步走進了貧民窟,對於這裡他已經很熟悉了,此時已經到了斷電斷水的時候,但這裡還是擁有不少光明,除了星光和燈火還有篝火,在戰爭地帶點篝火都是不被允許的,象徵光明的火焰也許會引來象徵毀滅的爆炸。熟悉的臭味充斥他的鼻尖,不過成默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拿著一盒全是斷裂的粉筆,在燃燒的垃圾堆旁就著一塊破黑板教一群孩子識字,他就覺得這些臭味不像最初那麼令人厭惡了。

    然而今天和前幾天不一樣,前幾天他都是打扮成流浪漢進來的,今天卻穿了一身名牌,儘管他那雙鐵獅東尼的鞋底已經完全磨花,但並不影響此刻他在貧民窟裡就是黑暗中的皓月,那些黑暗中的眼睛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成默無暇去體會這些眼神中所凝聚的意味,對於一個天選者來說,這些人與螻蟻沒有區別。他快步的向前走,在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個小巷能夠拐出貧民窟。

    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容易,一個面容愁苦的中東女人從兩側的走廊裡衝了出來,她踩過堆在走廊邊的垃圾堆,在狹窄道路的中央拉住了成默的胳膊,用急切的沙烏地語說道:「客人,進來光顧一下我,只要五歐元。」

    如今成默聽沙烏地語已經完全沒有障礙,他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用了。」

    「客人求求你了!我才來雅典不久,很乾淨的.....別看我年紀大了一點,但我一定能讓你滿意的。」

    成默再次搖頭,他心想也許她真的才來不久,所以不知道在貧民窟這種交易只要幾歐分。

    然而女人拽住成默的胳膊,半曲著腿拖著他不讓他走,女人苦苦哀求道:「真的求求你了,五歐元不行,兩歐元也好,你去外面的紅燈區至少要二十歐元.....」

    成默轉頭看了女人一眼,他一直沒有正眼看她,就如同人在一般情況下不會低頭去看街別的螻蟻。這個中東女人臉上撲了厚厚的粉,廉價的白色粉末只是填充在肌膚的皺紋中,並不是撫平,這讓她的年紀看上去更加蒼老,甚至足夠做他的奶奶。她的眼睛周圍塗了一點黑色的眼影,為了遮蓋黑圓圈,棕色的瞳孔已經沒有了光澤,純粹的只是一個容器,容器裡盛滿絕望的灰色,這灰色實在太滿了,以至於滿溢了出來,糟糕的是卻不是以眼淚的方式。

    太乾涸了,以至於沒有淚水。

    「你什麼也做不了。」李濟廷的話在成默的腦海裡迴響,成默準備甩開女人的手。就在這時女人背後的房間裡響起孩子的哭聲,成默向著黑洞洞的房間裡望了過去,裡面沒有燭火,只有令人煩躁的哭聲。女人注意到成默視線,再次低聲哀求道:「她們不會影響你的,等下我會叫孩子們出來。」

    一種深沉的悲哀像冰冷的雪覆蓋了成默的心,莫名的成默覺得自己無力且渺小,他又想起了阿亞拉的話,「你們這些擁有超凡力量的人,從來沒有想過拯救在戰火中哀嚎的普通人?從來沒有,不僅坐視,甚至還是幫兇!」這個瞬間成默覺得自己變成了透明的幽靈,如同失去了牽引的氣球,毫無重量的向著天空飄了過去。

    「進去吧!」成默低聲說。

    「兩歐元,兩歐元。」女人迫不及待的向成默伸出了手,馬上她又吞吞吐吐的說,「你要是多給一點,我可以....多......給你一些.....服務。」

    「進去給你。」成默面無表情的說。

    「你可不能騙我,你要是不給錢,我會告訴吉哈德的!」

    成默沒有說話只是向著房間裡走,女人像是害怕她逃跑一樣拽著他的胳膊,成默並沒有推開這個滿身都是垃圾臭味的女人,等走進簡陋的屋子,裡面沒有任何傢俱,只有幾張希臘政府發的破爛床墊還有碗,破爛床墊上躺著五個年紀不一的孩子,在冬季他們連蓋的被子都沒有,擠在一起用身體取暖,

    成默順著哭聲看了過去,一個穿著紅色毛衣的瘦弱女生蜷縮在牆角,她的懷中抱著一個嚎啕大哭的小孩。他撕扯著嗓子的哭聲沒有感情,也絲毫不能讓人產生憐憫,只會讓人覺得吵鬧。

    女人大聲喊道:「艾麥拉,把蠟燭點亮,然後帶著弟弟妹妹們出去。」

    成默記得「艾麥拉」在沙烏地語中是希望的意思。

    小女生沒有說話,只是將哭聲震天的小孩放在了床墊上,接著推醒了睡在一旁的弟弟妹妹們,小孩子們睡眼惺忪,小女孩在一陣哈欠聲中點燃了放在窗台上的蠟燭。

    「動作快點.....」女人不耐煩的大聲說,「難怪穆巴耶德看不上你,你瞧叫你做點事都磨磨蹭蹭的!半天做不好,我要是男人也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女人?」成默再次看了叫做艾麥拉的女孩一眼,她的身體跟紙一樣薄,手和腿不會比竹子粗多少,看年紀最多不超過十二歲,這在華夏還是上小學的年紀。

    「你要是能趕快嫁出去,多少能換點嫁妝.....」女人絮絮叨叨的說,抱著孩子的小女生怯生生的看著她的母親,又掃了成默一眼,牽著弟弟妹妹們走出了房間。

    女人叮囑道:「阿伊莎,你們走遠點,可以去看拉赫曼老師教認字,也許他會好心的給你們一點吃的。」

    小女生垂著頭沒有回答。

    房間裡的燭火照亮了冰冷的黑暗,漆黑的影子在牆壁上搖曳。女人抓著自己的衣服,看向了成默滿心期待的說道:「說好的進來就給錢的.....你不給錢,我是不會.....」

    成默並沒有等女人說完,他打斷女人的話,低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窘迫的笑了一下,回答道:「尊貴的客人,我叫巴沙爾。」

    「巴沙爾。」成默從褲帶子裡掏出阿亞拉的烏洛波洛斯,遞給眼前這個的女人,「明天你拿著這個手錶去找前面那棟樓的守衛,讓他帶你去見艾哈邁迪,或者你等著也行,會有人來找你,你把手錶交給他們,他們會給你安排一個工作的。」

    女人有些疑惑的接過手錶,她翻來覆去的看了幾眼,表情似乎是不相信這個值錢,她吞嚥了一下口水,將價值上億的手錶還給成默說道:「我只要錢,你能不能給我錢。我的孩子還等著吃飯,他們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成默沒有嘲笑她的愚昧,他沒有接過手錶,只是從褲袋裡掏出一疊錢,但想了下,只抽了張一百歐塞給她,「這些夠你們吃好幾天了。」

    說完成默轉身向門口走去,女人看著手中的一百歐元愣了一下,剛想叫住成默,抬頭就已經沒了成默的聲音,空氣只剩下成默的聲音,「千萬不要把手錶賣掉,如果賣掉了手錶,你將會失去一切!」

    女人跑出門口,扒著門框卻沒有看見成默,她朝著東方跪了下來,雙手合十,低頭抽泣道:「感謝聖主!感謝聖主!」

    成默快步向著亞里士多德路的出口走去,雖然剛做了件好事,他的心情卻一點都不愉悅。他的心裡五味雜陳,就在幾十年前,華夏人的遭遇比這還要淒慘,不過剛剛恢復元氣二十年,就有無數鍵盤俠們叫囂著戰爭,他們完全不明白戰爭的殘酷,不明白子彈旋轉著穿過身體帶走不止是生命,不明白炸彈將房屋夷平毀滅的不止是家園。

    他們以為戰爭跟遊戲裡一樣,不過是扣動扳機,死了等待下一次復活;他們以為戰爭跟電影裡一樣,充滿神聖,充滿熱血,充滿戰友情誼,是高唱一句『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戰爭只是魔鬼,它掠奪的不止是生命,還有希望,男人因為它變成屍體,女人因為它變成J女,孩子因為它沒有了未來。

    他們沒看見過貧民窟裡的景象,所以才會嚮往。

    這真是無比諷刺的事情。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看著新聞把戰爭當做很好的談資,興高采烈的議論兩個國家的軍隊在第三個國家打的焦頭爛額。有些人在國家和周邊國家發生摩擦時,還埋怨國家過於軟弱,應該踏平首爾、東京、河內還有新德里.......

    人類遺忘歷史的速度真是快。就算歷史書上寫明了戰爭多麼恐怖,傷疤好了,就會忘記痛。

    成默莫名的感到沉重,讓他像是重新背負起了心臟病,呼吸也變的壓抑,他低頭快步走出了亞里士多德路,不想多看街頭紅燈區那些閃爍的紅燈區一眼,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呆一秒,這裡叫人窒息的不是那惡臭的味道,而是人類自身的罪惡。

    走出了昏暗的巷子離開貧民窟,成默抬頭看了眼路邊的街燈,街燈下停著一輛金色的馬車,金色馬車的車廂上有金色蜜蜂環繞的藍盾花紋,兩匹白色的純血馬正在路燈下打著響鼻,拿破侖七世的管家莫裡斯端坐在馬車前方,他穿著黑色的禮服,脖子上繫著一塊細布打褶做成的「領飾」。

    這條有些破敗的街道因為這輛馬車的出現顯得金碧輝煌了起來。

    不過一街之隔就是兩個世界,成默心想:「這個世界沒有聖人,每個人都有罪。」

goto2017 發表於 2019-9-17 19:40
第一九九章 純白之夜(2)


    【祝今天高考的同學,金榜題名,考上自己理想的學校】

    (感謝「雷鳴之神」的盟主打賞,感謝「鳩虞」和「此去經年一為別」的兩個萬賞、感謝「愛看書的傻歡」大佬的萬賞)

    豆芽菜式樣的路燈照耀著紅色的菱形地磚以及被塗成黃色的馬路牙子,這樣的配色原本有些廉價,不過當拿破侖七世從馬車上下來時,週遭的一切彷彿全都消失了,比如那些低矮陳舊的樓房、滿是塗鴉的廣告牌,還有缺乏修剪的行道樹等等這些普通的街景。在成默的視野裡只有一抹絢麗的紅色,拿破侖七世手握著金色的雕花門把手,暗金色的長髮披在肩膀上,這一切都和十八世紀皇族才能穿著的巴洛克風格紅色雙排扣宮廷禮服相得益彰,加上身側立著帶著家族徽章的華麗馬車,還有那兩匹高大健美的純血馬,讓成默立刻就有了種身處法國的某處皇家宮殿的錯覺。

    在穿著祖傳禮服的拿破侖七世面前,即便是一身奢侈品牌的成默,相比之下也顯得像個跟班,當然中東人的扮相扣分不少,要不然憑借林之諾的顏值,一定能夠從跟班升格為和歐羅巴皇室玩的不錯的紈褲子弟。

    「成默?化妝術不錯,我完全辨別不出來這是你的本體還是載體。」拿破侖七世一邊打量化妝成中東人的成默一邊說。

    上午收到成默的信息,拿破侖七世相當意外,更叫他意外的是成默說知道「十字蜂」的消息,約他在雅典面談,事關「十字蜂」,拿破侖毫不猶豫推掉了其他的事情,馬上趕到了雅典,並按照約定在成默指定的地方等待了一個小時,然而來到這裡的似乎卻是另外一個人。

    「抱歉,親王殿下,剛才發生了一點意外,我也沒有辦法,只能用這幅樣子與您見面。」頓了一下,成默又說道:「這是我的載體,為了潛入海德拉的羅那,我使用了屏蔽信號的道具,您可以叫我林之諾.....我想對於這個名字您應該不會陌生。」

    成默擔心自己的實力不足以應付魔神貝雷特,在不能叫白秀秀的情況下,只能以「十字蜂」的消息為條件,請了拿破侖七世過來,不過成默十分雞賊,他並沒有告訴拿破侖七世為什麼在這裡見面,為了讓利益最大化,成默只有在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時,才會發消息給拿破侖七世,提出讓他幫忙的請求。

    如果自己能夠解決,那麼這就不過是一次談條件的會面。這就是成默約拿破侖七世在海德拉的羅那附近見面,並找了個理由,讓拿破侖七世等候了一個小時的原因。

    拿破侖七世就是成默對付西園寺紅丸的底牌,西園寺紅丸絕對想不到和「天選者家園與自由陣線」達成默契的歐羅巴貴族會幫助他。

    拿破侖七世聽見成默說使用了屏蔽信號的道具拿破侖七世沒有多想,這種道具雖然珍貴,但也算不上稀有。反而成默就是在華沙和他見過面的林之諾,叫拿破侖七世格外驚訝,他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原來你就是林之諾!」

    成默微笑了一下。

    拿破侖七世瞬間又有些惋惜成默加入了潛龍組,成為間諜就意味著缺少鍛煉技能的時間,也不太合適讓載體頻繁的去鬥獸場PK,也就意味著失去了晉級天榜的機會。他先是驚歎了一聲,隨後說道:你可不是加入了潛龍組吧?那真是太可惜了......我總覺得這些連自己名字都不能用的間諜組織,顯得有些騎士精神不足。」

    成默意味深長的低聲說:「雖然我沒有加入潛龍組,但我也不是騎士,更從來不講究什麼騎士精神。」

    拿破侖七世搖了搖頭,背著手輕聲說道:「你比你想像的更像是騎士,從你的眼睛裡,我能夠看到那種以極度壓抑的方式來維持生活和生命的美感,這種克制自己本性的美才是騎士精神的精髓......更何況對於謝旻韞來說,你就是最完美的騎士了。」

    「壓抑的方式?看來我們東方人和西方人對騎士精神的理解並不一樣。」

    「你該相信一個正牌貴族對你的評價,而不是相信自己對自己的評價。」拿破侖七世也同樣意味深長的說。

    成默不置可否:「那我只能感謝您的謬讚了。」

    「時間過的真快,俄羅斯一別已經兩年.....兩年又一百零八天!」拿破侖七世回憶了一下才微笑著說,即便是說中文,他的腔調之間也有一種法國貴族特有的慢悠悠的優雅。

    「是的親王殿下,您記的真清楚。」成默回答道。

    拿破侖七世衝著成默眨了眨眼睛,用玩笑的語氣說:「你和謝旻韞發展的怎麼樣了?我猜你們應該是戀人了!」

    「不.....我們已經不是戀人了。」成默笑了一下,隨後甩出一句頗有些石破天驚的話,「我們已經結婚了。」這一次成默的笑容是由衷的,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值得驕傲的事情不多,有個謝旻韞這樣的妻子,還有沈幼乙這樣的紅顏是他最為珍惜的驕傲。

    「我的天,你們竟然結婚了!」拿破侖七世都難以保持鎮定,他清楚謝旻韞的地位,也知道謝旻韞如今是雅典娜最看重的對手,即便拿破侖七世早就確定了自己的目標是雅典娜,也難免有對謝旻韞心動的時候。在他得知謝旻韞打破了雅典娜的記錄,就有強烈的想要把謝旻韞介紹給自己好朋友的願望,可沒想到如今自己還沒有和雅典娜在一起,成默就已經和謝旻韞結婚了。

    這對於拿破侖七世來說,不僅是一個極大的衝擊,還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不過拿破侖七世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情緒,他假裝埋怨道:「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謝旻韞連我妹妹都不通知一聲?」

    「上個月的事,我們誰都沒有請,只是在拉斯維加斯辦了一個簡單的婚禮。」

    拿破侖七世再次調高了成默在心裡的位置,他揮手在成默的胸前捶了一下,表現出一種自然而然的親密,熱情的說道:「總之我欠你們一份結婚禮物,這次無論如何要請你們兩個去巴黎走一趟,去我莊園做客,到時候我會介紹我的一些朋友給你認識,還有我的未婚妻——雅典娜,雅典娜早就說想見見謝旻韞了。」

    實際上雅典娜從沒有說過想要見謝旻韞,只是說過想和謝旻韞較量一下,看看謝旻韞有沒有真材實料。

    聽到雅典娜這個名字,成默不由的想起了機器人七號和六十六樓進門處的浮雕壁畫,這讓成默難免懷疑雅典娜莫和魔神貝雷特會不會有什麼關係。「等有機會見到了就知道。」成默心想,表面成默自然沒有露出端倪,謙恭的說道:「親王殿下,沒必要這麼客氣!

    「說了好多次了,叫我克裡斯托弗。」拿破侖七世假裝不滿的說,接著他又像是解釋一般的說道,「我一向懶得去記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但你在K20上表現我現在都記憶猶新,事情結束之後我有嘗試過聯絡謝旻韞,我當時就想交你這個朋友,但謝旻韞的電話打不通,我自己也是被十字蜂的事情搞的焦頭爛額,於是就耽擱了下來。」

    明明就是特意為十字蜂過來的,卻在寒暄了這麼久以後,才巧妙的像是不經意的提起了「十字蜂」,拿破侖七世的這種隱晦,將貴族的矜持表達的淋漓盡致。

    成默卻懶得去繞圈子,也不會把拿破侖七世的話當真,他直接了當的說道:「發給您的郵件中我並沒有說的很清楚,畢竟這種事情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您的謹慎真令我驚訝,在和你一樣年紀的時候我還是魯莽的傻瓜,經常做一些輕率的決定,在到達『謹慎』這個詞彙之前,我走了一段很漫長曲折的路。能讓我佩服的人不算多,成默,你算一個。」拿破侖七世並沒有聽從成默的叮囑叫他『林之諾』,而是繼續叫他的本名成默,因為不想成默誤會,拿破侖七世又補了一句,「不要擔心,這附近不會有人在我沒有允許的情況下能夠靠近。」

    成默自然不會相信拿破侖七世的恭維,不過他表面上還是表現出十分受用的樣子,用一種比較刻意的雲淡風輕的方式說道:「能被親王殿下佩服,是我的榮耀。」說完成默稍稍躬身表示感謝,站直身體以後,字斟句酌的說道:「關於『十字蜂』因為在K20上事發太過突然,我當時也不是很確定,所以也就沒有敢信口胡言,直到最近我才查到了一些線索,我能夠確定它如今不在任何人手上,因為希爾科夫死的時候並沒有把『十字蜂』帶在身邊,而是把它存放在了歐羅巴的某個銀行的保險櫃裡,希爾科夫身上只帶了保險櫃的鑰匙。」

    「這個消息準確嗎?」說到正事,拿破侖七世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變的嚴肅起來。

    成默點頭,「百分之百準確,我在列車上抓到了和希爾科夫一起上車的高利特工,這個叫做金恩娜的特工一路帶著希爾科夫從巴黎逃到了莫斯科,而我則一路跟在後面,我想要不是她的幫助,不管是我,還是裁判所又或者你們,早應該抓到了希爾科夫了。可惜的是我剛從她的嘴裡拷問出來這一切,準備去抓希爾科夫的時候,小丑就到了K20上,讓我不得不先選擇保命。」

    拿破侖七世並沒有說話,也沒有提任何問題,只是專注的凝視著成默,顯然他正在等待成默講重點。

    然而成默並沒有如他的期待繼續說下去,成默清楚講假話的要義,純粹的假話太容易被拆穿,即便是像列車上完全已經無法證實的事情,成默也是半真半假的編,加上本來希爾科夫在K20上的消息就是成默賣給拿破侖七世的,這樣可信度就很高。

    可接下來的事情需要成默完全虛構,還不如不講一語帶過就好,於是成默說道:「後面的事情我不方便細說,總之,我最近才查到消息,那枚鑰匙如今在一個俄羅斯人手中,那個俄羅斯人現在正在歐羅巴尋找鑰匙是哪家銀行的......」說道關鍵時刻,成默壓低了聲音,「之所以私下見您,就是因為這件事目前沒有任何人知道,就連太極龍的人都不知道。」

    「如果能找到『十字蜂』,您將收穫拿破侖家族的友誼.....當然還有不菲的報酬。」拿破侖見成默並沒有透露更多消息的意思,於是微笑著說道,他並沒有表現出很迫切,就像在聊一樁尋常的生意。

    「親王閣下,消息總不如鑰匙來的重要,我提前告訴您這件事,就是為了表達我的誠意,希望在我拿到鑰匙以後,您也不會辜負我的誠意。」既然尼古拉斯找不到存放十字蜂的銀行,成默並不介意用一把鑰匙交換現在能夠看得到的利益,更何況在拿到了「死亡之光」以後,「十字蜂」遠不如保護他在太極龍的位置來的重要,這是一個不需要多做考慮的選擇題。因此成默上午聯絡了拿破侖七世,只是準備好了底牌剛才卻沒有能用上,成默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到什麼合理的要價,也不想拿破侖七世清楚他所處的尷尬狀況。

    「那是當然的事情,只是華夏有句成語叫做『夜長夢多』,不如你把關於鑰匙和那個俄羅斯人的信息全都告訴我,我自己去查,只要我能拿回『十字蜂』,你想要什麼都儘管提。」

    「親王殿下,鑰匙我保證能夠交到你的手上,只是剛才我就說過我沒有『騎士精神』,十字蜂的價值不言而喻,對於您和拿破侖家族的意義也非同尋常,所以我想要的.......」成默故意的停頓了一下,才沉聲說道:「是阿斯加德遺跡之地裡的那件神器......」

    成默先是保證了能把鑰匙給拿破侖七世,讓拿破侖七世沒辦法確定鑰匙到底在哪裡,接著故意開了一個離譜但是合理的高價,這樣才能夠合理的解釋自己的動機,不會讓拿破侖七世起疑,要不然莫名其妙的把人家從法國喊到雅典來,不給一個交代實在說不過去。

    拿破侖七世皺了皺眉頭說:「你這樣的要求就有點無理了。」

    「親王殿下,我並不是讓你用阿斯加德的神器來交換,就像我交給你的只是一把鑰匙,一把一定能拿回十字蜂的鑰匙,所以你只要給我一把能夠拿到阿斯加德神器的『鑰匙』,讓我自己去拿就行!」成默的目標並不是「海姆達爾的號角」,他說「海姆達爾的號角」只是為了建立一個對標物,這樣到時候用「十字蜂」作為交換的時候,才能拿到他期待的好處。

    「如果有這樣的『鑰匙』,我就自己去拿『海姆達爾的號角』了!」拿破侖七世繼續搖頭,用堅定的語氣回答成默,但他心裡卻在想:十字蜂的鑰匙肯定在你手上,而不是在什麼不存在的俄羅斯人手中,我手裡確實也有「海姆達爾號角的鑰匙」,只是「三十三級以上」這把鑰匙對你來說毫無意義,拿破侖七世心念電轉,他也在急速的開動腦筋,想一個方法,不用付出太多代價就能拿回「十字蜂」。

    「親王殿下,反正時間也還足夠,十字蜂的鑰匙也不會跑,你先想想辦法,想到了辦法,我們兩個在商量商量?」

    成默的提議正和拿破侖七世的心意,他也需要一點時間考慮自己究竟該怎麼做,正待答應成默,這時站在馬車邊的莫裡斯開口說道:「殿下,有個小女孩朝這裡跑了過來,我們的人攔住了她,但她說她要找成默先生。」

    拿破侖七世望向了成默,成默也有些疑惑,他順著莫裡斯的目光轉頭看向了背後的巷子,剛才在貧民窟裡看到過的那個叫做艾麥拉的小女生被一個黑衣人攔在了巷子的那邊,她站在牆壁的陰影裡,手裡緊緊的捏著一個什麼東西。

    成默猶豫了一下說道:「剛才經過貧民窟的時候,見她可憐給了她一點錢.....」

    「需要讓她過來嗎?」拿破侖七世問。

    想到自己把阿亞拉的手錶給了艾麥拉的母親,成默擔心有關於手錶的事情,於是說道:「讓她過來吧!」

    拿破侖點頭,莫裡斯便快步走到了巷子口,將艾麥拉帶了過來。也許是艾麥拉第一次見到像拿破侖七世這樣金碧輝煌的人,比剛才在屋子裡還要膽怯很多,她看了看拿破侖七世,不自覺的站向了靠近成默的方向,隨後她攤開手掌,將手裡的東西遞向了成默,結結巴巴的說道:「恩人,謝謝您的饋贈。也謝謝你救了我,這是我的嫁妝,現在送給你。」

    成默低頭看向了艾麥拉的手掌,上面放著一塊巴掌大的小鏡子,鏡子的周圍鑲嵌滿了貝殼,樣子十分精巧漂亮,大馬士革自古就以這種貝殼鑲嵌工藝品聞名。成默抬手將艾麥拉的手推了回去,柔聲說道:「既然是你的嫁妝我怎麼能要呢?」

    艾麥拉將鏡子朝成默手裡塞,她開心的笑著說道:「因為恩人你給了一大筆錢,所以我不用嫁人了!拉赫曼老師說我這個年紀嫁人的話不好,太早生寶寶容易被亞茲拉爾(死亡天使)念到名字,我現在才11歲,最好還等兩年....」

    成默的心臟被狠狠的拽了一下,即便知道這是中東人更是難民的常態,但他看著艾麥拉純真無辜的眼睛還是覺得有些難受,他再次將鏡子推了回去,笑著說道:「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愛照鏡子。你自己留著吧!」

    「是嗎?」艾麥拉的臉上流露出有些難過遺憾,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她,馬上就變的垂頭喪氣起來。

    拿破侖七世認識不少沙烏地皇室的人,因此聽的懂一些沙烏地語,他也知道沙烏地的習俗是女子任何歲數都可以結婚,對此他並沒有感到震驚,只是作為一個貴族,對弱者表現出憐憫是禮儀,他開口說道:「小姑娘,不要不開心,叔叔在給你一筆錢,你可以拿著去買好吃的。」

    說完拿破侖七世朝莫裡斯揮了一下手,莫裡斯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一疊歐元,大概有好幾千,數都沒有數就遞向了艾麥拉。

    成默連忙伸手攔住了莫裡斯,他看著艾麥拉期待的眼神搖頭說道:「不要給她太多錢,在貧民窟忽然有太多錢不是件好事......而且我已經給她母親安排了工作,應該能解決不少問題。」

    聽到成默的勸阻,拿破侖七世這才低頭去看艾麥拉,然而艾麥拉只是一副乾瘦且普通至極的中東少女模樣,長相上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拿破侖七世也就沒有把視線多在艾麥拉身上停留,笑著說道:「那你給了多少我就給多少吧。」

    成默點頭,從莫裡斯手中的一沓錢裡抽出了一百歐元,他蹲了下來將錢塞進艾麥拉的髒兮兮的褲子口袋裡,小聲說道:「不要把錢掏出來,也不要喊,等下回家了悄悄給你媽媽,然後明天會有人帶你和弟弟妹妹們去海德拉的羅那吃好吃的去。」

    艾麥拉見成默又給了錢,將不愉快立刻拋到了九霄雲外,問成默能不能和馬玩一會,拿破侖七世安排莫裡斯帶艾麥拉去洗手洗臉,讓他陪艾麥拉玩一會。

    成默則不在耽誤時間,叫拿破侖七世幫忙送他去武利亞格力邁湖,當然成默不會告訴拿破侖七世自己把他當做保鏢使,只是說路上還有事情和拿破侖七世說,拿破侖七世眼下有求於成默,自然不會拒絕,和成默一起朝武利亞格力邁湖趕了過去。

    到了武利亞格力邁湖成默又找了借口讓拿破侖七世等他一會,便下了車直奔門牌號為GRE·S·519的別墅,他在附近觀察了一陣,找到了GRE·S·519附近比較可疑的觀察點,接著就開始一個一個的排查,此時還是晚上十點不到,萬家燈火還沒有熄滅,街上也還有行人。

    成默找到這些可疑地點的房屋門牌號,隨後打了電話叫宋希哲幫忙上網查詢這些地址的房屋近期有沒有租售的信息,並且要宋希哲侵入雅典的幾大租售網站去查歷史記錄,將刻意刪除掉租售記錄的房屋標注出來。

    宋希哲有些奇怪成默怎麼會在華夏半夜跟他打電話,問了兩句,見成默叫他不要問,也就說記得跟他帶特產,便打著哈欠去開電腦去了。

    成默一邊按照遠近搜尋這些可疑房屋的垃圾,一邊等宋希哲的消息,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宋希哲發了郵件給他,把所有他給出門牌號的房屋的租售信息發了過來,用星號標注出了兩個近期有租售記錄,並且還刻意刪除掉記錄的房屋。

    成默毫不猶豫的直奔宋希哲用星標標注出來的第一處房屋——GRE·FAL·226,這一處房屋距離GRE·S·519最遠,但它卻是可疑地點中最高的,整個南區沒有高樓大廈,這一套房屋位於一棟六層公寓的頂層,雖然不太符合單門獨戶這一要求,但卻是最合適觀察整個GRE·S·519的位置,更何況GRE·FAL·226的面積也有三百多平方,半層樓都只有這一套房間,硬件上也勉強符合西園寺紅丸藏匿的要求。

    迂迴到達了GRE·FAL·226,成默抬眼觀察了一下,這棟米黃色的小樓和週遭希臘風情的別墅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它絲毫沒有希臘風格的圓潤,也沒有用希臘人最愛在海邊用的白色,而是一個規則的四四方方的灰色小樓,一樓沒有房間是停車場,陽台全部用的鋼管欄杆,充滿了日本公寓的味道。

    這裡陽檯面朝大海,背面緊臨馬路,時不時就有汽車引擎的聲音呼嘯而過,微醺的海風中帶著一絲鹹腥,不遠處的海灘邊還有家酒吧,淡淡的音樂聲沿著海風飄了過來。

    成默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經過,便輕輕跳上了二樓陽台,接著是三樓、四樓、五樓,在從五樓跳到六樓陽台的側面欄杆上時,成默就看見了一具尼康紅外夜視望遠鏡正架在欄杆邊上,成默放緩呼吸,扶著牆壁沒有立刻從欄杆上跳進陽台,陽台上的落地玻璃門開著的,白色的窗紗被吹的飄到了門外,陽台上有茶几和沙發,茶几上放著一本《出蘭秘譜》,成默記得這是一本記錄道悅對道策的棋譜。

    知道日本圍棋歷史的人,都知道日本的圍棋自道策時代才走向興旺。在道策之前的日本棋風,均以作戰屠龍為主。但自從道策之後,棋風頓變,開始講究佈局理論和靈活戰略,而且,三百年前的道策,有很多現代化的下法,這一點更是難能可貴。

    在日本棋史上的歷代名人中,大概道策為第一人,被推崇為前聖,即使現在日本職業棋手仍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此時海風將這本棋譜正翻的嘩嘩作響。

    成默虛著眼睛仔細聆聽,聽到了房間裡有靜謐悠長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海風翻動書頁的響聲。

    又聆聽了片刻再也聽不到其他的動靜,成默便小心翼翼的跳進陽台,背靠在牆邊,又聆聽了片刻沒有發現異常,成默蹲了下來傾著身子稍稍探頭隔著落地玻璃門朝裡面望去,卻看到西園寺紅丸正面對著陽台閉目盤腿而坐,他穿著黑色和服,面前擺著一張光潔如新顏色鮮亮的榧木棋盤,厚實的榧木棋盤一側放著兩個棋罐。

    似乎他在等人在與他對弈......

    成默猜測也許他是在等自己。

goto2017 發表於 2019-9-17 19:41
第二零零章 純白之夜(3)


    (BGM:《純白之夜》——大包子dabozz)

    雅典的冬季雖然算不上寒冷,但多雲且晦暗,但這個夜晚卻意外的晴朗,就在成默在六樓窺探西園寺紅丸的時候,遮住了月光的那朵雲恰好也在慢慢的離開,皎潔的月光順著藍色的海岸搖搖晃晃的爬上了金色的沙灘,搖晃著馬路邊的冬青樹,淌滿了整個斜坡,照亮了整片參差不齊的白色房屋。

    這一刻在朦朧的城市燈火遠景襯托之下,雅典的海灘就如同明信片上的美妙風景,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成默回過頭,他知道這不是陷阱,如果這裡是陷阱的話,那麼鋪天蓋地的幼畜導彈就應該在他到達六樓的那一刻,將整棟樓夷為平地。

    可不是陷阱的話,西園寺紅丸怎麼會是一副正在等待自己上門的模樣?

    成默的內心有些游移不定,他望向了不遠處的海灘邊,他原本應該在木質的啤酒小屋,喧鬧的電音酒吧或者小資情調的咖啡館,和謝旻韞共度愉快的夜晚,但此刻他卻別無選擇,必須去面對他完全不想面對的人。

    「也許這就是成長的無奈。」成默心想,他從牆壁的一側走了出來,低頭瞧了一眼日式榻榻米地板,猶豫了一瞬,脫掉了腳上那雙已經磨花的鐵獅東尼,抬腳踏進了客廳。

    客廳的牆壁上掛著一副海岸的落日圖,和客廳外的海景如出一轍,如同鏡像。落日圖的下方是個壁爐,壁爐外面貼滿了粗糙但花紋美麗的貝殼,裡面染著微醺的火光,因此空氣裡瀰漫著溫暖,還有隱約的柴火味道,這味道與海浪的腥鹹混合在了一起,產生了另一種奇妙而獨特的味道。

    就在成默進入客廳的這一瞬。

    西園寺紅丸睜開了眼睛,他的睫毛頎長,在燈光下顫抖,如同飛蛾的翅膀。俊美的臉龐被鍍了一層輕薄的暖光,微笑像是柔和的暖風,光看外表,讓人很容易放下戒備,以為他是一個無害而又謙和的人。

    但成默知道他不是。

    「你來了。」西園寺紅丸注視著成默,像是和成默相約見面一般說。

    成默沒有回答西園寺紅丸,只是邁著穩定的步履,不快不慢的走到明黃色的榧木棋盤旁,稍稍彎腰抓住西園寺紅丸的和服衣領,將西園寺紅丸從地板上提了起來,成默稍稍低頭俯瞰著西園寺紅丸。然而西園寺紅丸不僅沒有反抗,連微笑在臉上刻下的紋路都跟剛才一模一樣,成默心頭稍稍一凜,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盯著西園寺紅丸緩慢而又冰冷的說道:「你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了嗎?」

    西園寺紅丸像是渾身無力般任由成默將他提著,他舉起了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依舊面帶著微笑,搖著頭說:「哦!成默,不要這麼生氣,暴力只會讓你顯得怯懦。」

    成默毫不猶豫的一拳打在西園寺紅丸的腹部,立刻西園寺紅丸就煮熟的蝦子,將背弓了起來,原本舉起的雙手抓著成默的手臂,接著嘔出了血沫。

    「我不介意告訴你,你確實讓我感到了危險,所以我打算把這危險永遠的清除掉。」

    西園寺紅丸仰起頭看了成默一眼,隨後低頭將然在嘴成默的衣袖上摩擦了幾下,直到沒了濕潤的感覺,才重新抬頭微笑著說:「抱歉,借了你的衣袖用了用,我不想弄髒我的和服,這是從我曾祖父那一代就傳下來的寶物,為了見你,我特意叫人從日本跟我帶過來的......你看我對你多鄭重其事,可你卻僅僅只是覺得我危險.....」西園寺紅丸臉上的笑容斂去,他有些悲傷的說:「這讓我很難過。」

    成默忽然間掐住西園寺紅丸,將他從榻榻米上舉了起來,全身放鬆狀態的西園寺紅丸,像個破布娃娃在空中微微搖晃著,他的臉瞬間就漲的通紅,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對漂亮的灰色的瞳孔瞪的快要從眼眶裡掉出來,微微的嗚咽聲像是狼的低嚎,不過他竟然一下都沒有掙扎,似乎完全接受將死的結局。

    「咚~!」

    成默將西園寺紅丸纖瘦的身體扔在了榻榻米上,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癱倒在榻榻米上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吸氣的西園寺紅丸,內心卻很無奈,阿亞拉不受死亡威脅,甚至渴望死,是信仰支撐,因為她堅信她為聖主獻身能夠上天堂。但西園寺紅丸不受死亡威脅,卻是因為他篤定自己不會殺他。

    至少現在不會。

    「既然抓住了你,我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你死去,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吐真劑』,接下來我們兩個慢慢的玩。」成默居高臨下俯視著躺倒在地的西園寺紅丸低聲說。

    西園寺紅丸兩隻手撐著榻榻米有些艱難的坐了起來,他指了指腳邊的棋盤說:「不用這麼費事,來,我們先下一局棋,只要你能贏,你想問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

    西園寺紅丸抬頭看了成默一眼,此時他的面容已經從緋紅褪色成了蒼白,瞳孔裡也沒有流露出對成默的憎恨情緒,反而衝著成默微笑了一下,接著他整理了一下被成默揪的凌亂的和服,自顧自的端坐在了棋盤邊,拿起裝著黑子的棋罐,放在膝蓋旁邊,看著棋盤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不管是什麼藥劑對我來說都沒有用,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我相信你能判斷的出。並且我查到了你的身份,沒有馬上逃跑,也沒有將一切故意賣給太極龍,就證明了我的誠意。在當下這種情況,說實話,沒有選擇的是你啊!成默,並不是我.......」

    「逃?你覺得你逃的掉?你的烏洛波洛斯還在我手上,你又能逃到哪裡去?」

    「逃跑從來不是我的風格.....」西園寺紅丸搖了搖頭,「你不夠瞭解我,但是你馬上就會發現,其實我們是同一種人......」

    說著西園寺紅丸從棋罐裡捻出一枚黑子,他挽起袖子,從寬大的和服袖口裡伸出一隻潔白的手臂。那手臂在白熾燈的照射下亮的耀眼,恍如一條白蛇從洞中游出懸停在了棋盤上方。

    只見西園寺紅丸將二指夾著一枚黑子擎至空中停頓了一秒,接著快若閃電的落子棋盤中央的位置,客廳裡迴盪起了「啪」的一聲宛若驚雷的脆響。

    西園寺紅丸對著成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好整以暇的說:「既然你是載體,那我就執黑先行,不貼目,只是你有信心戰勝自己嗎?」

    看著那枚落在「天元位」的黝黑的黑色棋子如佔據了星河中央位置的黑洞,成默心中頗驚,第一枚子落在天元,絕對不是常規下法,即便是1933年震鑠古今的天才吳清源與號稱不敗名人本因坊秀哉之戰,吳清源一反傳統,使用了天元開局,但也沒有第一手就下在天元,而是第三手才下在天元位,前兩手分別下在三三、星的位置,而這三手因屬於本因坊門「禁手」,秀哉名人提出暫停。

    秀哉名人依仗著可以暫停的特權頻繁的拖延時間,於是這局轟動天下的名局,整整下了三個月,直到最後執白棋的秀哉名人才險勝兩目。

    而西園寺紅丸所說的「你有信心戰勝自己嗎」就是在擺明告訴成默,他要下模仿棋,模仿棋就是根據吳清源的天元開局發展而來的無賴戰法。它的無賴在於:並不是完全按照對方的落子的位置,下在對應的位置,而是有限模仿。即當對手下的某步棋是「臭棋」或不是當前盤面上最有價值的著點時,立即停止模仿,搶佔更有價值的著點。因此,被模仿者較之模仿者更緊張。

    對於執黑先行的人來說,下模仿棋幾乎必贏兩到三目,所以令整個日本棋壇深惡痛絕。也引來了改制,於是現代職業棋壇實行了黑子先行貼目,從這以後「模仿棋」這種必勝戰法就幾乎銷聲匿跡。

    「只要你能贏,我不僅告訴你高月美在哪裡,還會把陳放和弗洛蘭交給你,另外還會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這麼好的事情.....你殺了我都得不到.....」稍稍頓了一下,他又說:「不過一盤棋而已,於你而言又沒有任何損失,又有什麼好猶豫的,為何不試看看?」

    西園寺紅丸的聲音軟綿綿的,不像男生那般鏗鏘有力,透著一股細弱;但也不像「0」,那麼刻意的妖嬈。像是從高處傳來的簫聲,悠揚神秘又蠱惑人心。成默雖然不曾被這聲音迷惑,可西園寺紅丸開出的條件,成默著實無法拒絕,在死亡威脅不了西園寺紅丸的情況下,此刻坐下來,似乎才是最好的選擇。

    成默沒有說話,默默的坐在了棋盤前的坐墊上,他將棋罐挪到了順手的地方,接著摸了一枚白子,他抬起手腕,看著棋盤中央那枚黑子表情嚴肅的思慮了片刻,輕輕的將棋子放在了右下角。

    而西園寺紅丸則幾乎沒有考慮,飛快的從棋罐裡捻出一枚黑子,「啪」的一聲,就乾脆利落的將子拍在了左上角成默落子相應的對稱點。

    成默下的快,西園寺紅丸也跟的快,只是下到第十八手,成默一改四平八穩的下法,白棋飛壓黑左上角,毅然衝斷,試圖引起廝殺。西園寺紅丸掃了眼棋局,依舊將子落在對應點,同時笑著說道:「當年我覺得做什麼事情都無聊,不知道將來的目標在那時,正好看了漫畫《棋魂》,於是開始學圍棋,我這個人向來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於是跑到了著名的圍棋道場洪道場學棋。剛開始進入圍棋世界的時候,覺得圍棋確實很有意思,研究的很認真,10年,我讀初中的時候,就通過考試成為了日本棋院的院生,當時我的目標是成為職業棋士,並恢復日本圍棋的榮光。這個過程一直很順利,我在14歲的時候成為當時現役最年少的棋士.....並拜了本因坊秀芳為師.......」

    西園寺紅丸打破沉默,成默也不介意多瞭解瞭解這個強勁的敵人,他淡淡的諷刺道:「那你怎麼會發展成如今這樣?莫非是發現自己實力不濟,根本達不成目標所以半途而廢了?」

    此時成默正落子對左上角的黑棋又鎮又壓窮追猛打,而西園寺紅丸則按照成默的方式,一步不差的在攻擊他右下角的棋子。

    雖然是模仿成默下棋,但西園寺紅丸的動作儀態也卻比成默這個正版帥氣優雅太多,彷彿大師在教導弟子下棋。又動作優美的跟隨成默落下一枚子,西園寺紅丸才開口說:「最初我喜歡圍棋,是因為圍棋的錯綜複雜,每隻棋子的處境總會隨著棋局的進行而不斷的變化,這種變化幾乎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般,能夠越來越複雜,甚至超乎棋手們的想像。而只要棋局超脫了你本身的想像力和計算力,那麼你就對棋局失去了控制。因此每一步棋都必須小心謹慎,保持高度的謹慎對待對方的落子,謹防棋局朝著不可捉摸的方向發展,你絲毫不能喘息,你永遠必須比對方更敏捷,更靈活才能贏......可我加入棋院之後,發現其實並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

    「也許初學時圍棋的勝負很純粹,誰水平高,誰就能贏,但後面我才發現,你不僅要掌控棋盤之內的規則,還要學會應對棋盤之外的手腳,你必須比對手更無情,更精準,更凶狠才能贏得勝利,即便你做到了這些,也總有棋盤之外的力量干擾勝負。尤其是我們日本強加給圍棋的所謂棋道,明面上是講究圍棋的風雅、品味以及東方的美德,實際是讓後來者向前者的霸權低頭。不僅如此,棋手們為了獲勝,會不擇手段,為了勝利他們能夠使出各種花招,比如限制時間、中途暫停、封盤,甚至還有人工智能作為作弊的手段....」西園寺紅丸說。

    成默搖了搖頭:「那只能說明你的實力還不夠,當你的實力足以絕對碾壓對方時,什麼花招都沒有用。」

    西園寺紅丸笑了一下說:「當初我也是這樣想,於是我把我的不滿告訴了我的老師本因坊秀芳,他沉思了很久,跟我講了關於1933年關於吳清源與本因坊秀哉名人這一戰的事情.....我想你也應該清楚這一戰發生在怎麼樣的歷史背景之下,當時我國正在策劃滿洲事件,準備發動對華夏戰爭,而吳清源又是你們華夏天才少年,總之這場棋局不僅轟動了日本,連你們華夏媒體也大肆報道,於是原本只是一場普通的對弈,變成了華日之間的對抗。」

    西園寺紅丸抬頭看向了成默,他淡淡的說道:「因此對局的結果在一開始就注定了,不管吳清源實力再強,也只能輸,因為彼時日本國力強盛,而這局棋,被媒體炒作的也不止是一局棋了。至於這局棋的事情,凡是熟悉圍棋的人大約都知道,而你們不知道的是下到中盤,黑159手時,此時黑棋將小勝的姿態十分明顯。於是本因坊秀哉又宣佈打卦,這是第十二次打掛,而這天僅弈了四手棋。時隔一周後復弈,秀哉名人終於打出石破天驚的妙手——白160凌空殺入黑陣。對此黑161是最善之應手。在160的影響波及下,至188,黑右邊五子被吃,局面轉而對白有利。弈到最後那天,黑棋敗北似已成定局......而這160手石破天驚的妙手是秀哉的弟子前田陳爾在與師兄弟們集體研究時想出來的......即便吳清源想出了再妙的開局,擁有再強大的實力,但他一個人,終究戰勝不了一個國家......」

    「所以這讓你對圍棋的興味索然?因為你發現了相對於人間棋局、世界棋局,圍棋又顯得格局實在太小?」

    「還是你瞭解我,當時我不僅拿了世青賽冠軍,還拿了日本新人王的冠軍,但接著我就退役了,很多人不能理解,替我惋惜。因為對於我來說,即便達到了圍棋的最高點,我依舊不過是枚棋子。是棋院的一枚棋子,除非我能取代我的老師成為棋院的院長,可『本因坊』這個名字並不是有實力就能得到的。這就像公司員工不管多賣力都只是老闆的棋子,老闆們不管多賣力都只是財閥的棋子,財閥們不管多賺錢則又是國家的棋子.....而弱小的國家又是強大國家的棋子......想到這一層我當時就覺得圍棋也不過如此.....既然這樣我不如加入到最宏大的遊戲之中去,沒必要浪費時間在圍棋上了.....」西園寺紅丸再次看向了成默,眼神裡露出了灼熱的目光問:「我想你也和我一樣,對不對?」

    「噢.....我從來不覺得人生無聊,我也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目標也只是想做一個圖書館管理員而已。」成默淡淡的說。

    「哈哈~!」西園寺紅丸笑了起來,剛開始只是輕笑,後來笑的前仰後合,過了好一會他才停了下來,一邊喘氣一邊說:「這是我聽過最誠懇的謊言了。」

    成默聳了聳肩膀說:「信不信由你,總之,我和你不是一種人。」

    西園寺紅丸搖頭,他鏗鏘有力的沉聲說:「我們骨子裡都是同一種人,唯一的不同是你還受到人世間感情的束縛,而我......完全不受束縛......所以我能成為神,而你如果掙脫不了感情束縛的話,就不過是個凡人。」

    說完這句話,坐在成默對面的西園寺紅丸氣勢陡增,他的臉上露出一副超然又絕對的表情,他挺著背脊,雙手扶在膝蓋上,垂著眼簾低視著成默,彷彿他真的是能夠主宰一切的存在,是成默無法抗拒的對手。

    此時已經下至第一百零八手,如果成默不想辦法,而西園寺紅丸又一直按照「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的方式下下去的話,終局時,西園寺紅丸必將依靠黑子先行的優勢贏他兩目半。

    在高手看來,成默幾乎完全沒有勝算。

    成默冷笑:「你要當神,就去當,只要你不來妨礙我,不管你是當天照還是當上帝,我都隨便你。」說完成默便將手中的一枚白子拍了下去。

    然而這一手棋卻糟糕至極,給左上角重重圍困中的大龍露出了一絲縫隙,如果西園寺紅丸繼續按照成默的下法,那麼終局時西園寺紅丸依舊能贏上兩目半,如果此時西園寺紅丸不再依照成默的下法,先抓住機會讓自己的大龍擠出包圍圈,那麼他就有很大概率摧枯拉朽的戰勝成默,讓他提前投子認輸。

    西園寺紅丸第一次陷入了長考,他抓了一把棋子在棋罐裡像捻沙子一般不停的捻著棋子,棋子在碰撞中發出悅耳的沙沙聲,毫無疑問,這是成默求變的陷阱。

    「我可沒有太多時間給你。」成默冷冷的說。

    西園寺紅丸不語,只是神色莊嚴的夾起了一枚棋子,但他的動作卻凝滯在了棋盤的右下角上方,光看動作,像是選擇繼續模仿成默,然而在落子的途中,西園寺紅丸卻將黑子重重的放在了棋盤左上角,頓時棋盤與棋子碰撞,發出一聲沉悶的低鳴。

    成默用大劣勢換來了西園寺紅丸模仿戰法的轉變,可扭轉劣勢從棋盤上看,完全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幸好成默此時處在載體狀態,思維清明,大腦的運轉也快若阿爾法狗,在他的眼睛裡縱然是大劣勢卻也爭取了一線贏的可能,一種力量在他的體內澎湃。

    中原突圍開始,成默在在黑棋大模樣裡輾轉迴旋,或刺或飛,或尖或跳,每一手的招數之高妙,都遠高於平時的水平,連成默自己也有些驚訝。

    但更叫成默驚訝的是,西園寺紅丸的棋技遠超他的想像,如果自己不是身處載體狀態,西園寺紅丸就算不用天元開局的無賴招,都足夠贏他,此時即使成默身處載體狀態,西園寺紅丸的黑棋也應對的行雲流水,瀟灑自如,步步精深,招招凶狠,逼得他幾乎沒有喘息的機會。

    劣勢中的白棋彷彿困在籠中的猛獸,暴跳如雷,狂撕亂咬,卻咬不開黑棋密密匝匝的包圍圈。

    棋盤上的白棋敗色漸濃。

    見大局已定,西園寺紅丸不知道從那你掏出了一把日本檜扇,慢悠悠的扇起了風,他注視著正在凝神思考的成默輕笑道:「真是可惜,雖然你剛開始隱藏實力,為自己的下爛棋做鋪墊,甚至留了很多後手,以便下爛之後將局勢轉成均勢或小優,可你想要在我的規則之中戰勝我,就算你是珂潔....不,就算你是阿爾法狗也不行......」

    成默沒有理會西園寺紅丸的挑釁,他暫時忘記了高月美,也忘記了西園寺紅丸,更忘記了他眼下最急需解決的生存危機,他的眼睛裡只有這一局棋。

    華夏下圍棋的人其實並不多,像成默這樣不願意去棋校的除了在網上下棋,閒暇就只能做死活題,許多人不愛做死活題,但成默非常喜歡,他一向認為棋無常形,什麼樣的棋形都要能下,就如同象棋殘局中很多陌生棘手、凌亂不堪的「爛棋」,楊官璘最善此道,以精深的算路功力,抽絲剝繭般地將「爛棋」走成自己微弱的優勢局面,然後一局獲勝。

    這種解決難題的快感是比戰勝對手的快感更強烈的。

    眼下這一局棋,就變成了難度係數極高的死活題,在成默的眼睛裡,黑棋像是手持日本刀的武士,輾轉騰挪,肆意的欺凌著白龍,白龍卻無力反抗,只能流著血,默默呻吟著尋找一絲出路。棋盤上竟然凝結出了一股蕭殺又沉重的氣氛,人生的不幸和遭受過的不公,如同命運的枷鎖緊緊的束縛著這條白龍。

    成默任由黑棋截殺白龍的一條尾巴,局勢更劣,他面無表情的落子,宛若石佛,轉頭衝擊黑棋的薄弱處。

    西園寺紅丸夾起一枚黑子,光潔如玉的黑色棋子在燈光下閃耀著五彩的光暈,如同神秘的警告。

    「啪」的一聲,棋子落在了上方,在截殺了白龍的尾巴之後,進而威脅整條白龍。西園寺紅丸搖著日本檜扇說道:「你必死!這棋勢如國勢,只要大勢已成,縱使你有千般能耐又能如何阻擋?」

    成默定定的望著棋盤,這樣下去他還沒能剿滅對方的大龍,自己的大龍就徹底死掉了,他必須止步,他必須放棄進攻,就地做活,然後苟延殘喘,這樣好像還能夠尋找其他獲勝的機會.....

    但是,這樣活著有意義麼?

    終究還是輸。

    「汝生,汝死,皆是果。」成默心想,他閉了下眼睛,抬起頭,從棋罐裡夾起一枚白子,狠狠的打入了黑陣,白棋像是孤注一擲的武士,奮不顧身的投入了敵營,只為取得上將首級,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棋局陡然間變的無比壯烈,它不再是溫文爾雅的遊戲,而是一場血肉橫飛你死我活的搏殺。

    西園寺紅丸似乎沒有料到成默會選擇如此決絕的方式,他收起折扇面色凝重的落子猛攻白龍,他手臂宛若一條巨蟒,一圈又一圈扼住對手的咽喉。兩人就像是互相不格擋的武士,你捅我一刀,我再捅你一刀,就看誰先堅持不住倒下......

    這一場互相捅刀的大轉換下來,成默居然依靠一招妙手堅持住了,將勝負拖延到了官子之上。接著官子收盡,開始了左上角的劫爭。

    圍棋創造者立下打劫規則,真正奇特之極,似乎是一切翻盤的伏筆:當出現雙方互相提子的局面,被提一方必須先在別處下一手棋,逼對方應了,才能夠提還一子。如此循環,就叫打劫。

    而打劫勝負,全在雙方掌握的劫材上。

    成默的大龍死而不僵,此時成了好劫材,這樣就逼得西園寺紅丸一手接一手應,直到提盡為止。兩個人又開始了互捅,你提過去,我提回來,為此一直爭得頭破血流。

    直到最後點目。

    成默不用算就知道自己勝了半目,他抬頭看著滿臉汗水的西園寺紅丸,儘管西園寺紅丸的表情十分懊惱,可他的眼睛裡沒有流露出一絲轉變戰法的後悔,成默心中起疑,假裝傲然的說:「你不知道我最擅長的,就是做死活題。」

    西園寺紅丸吐了口濁氣,像是心有不甘的說:「現在知道了。」

    「輸了就告訴我高月美在哪裡?還有陳放和弗洛蘭.....」

    西園寺紅丸絲毫沒有逃避的意思,直接了當的說:「高月美在井泉的手裡,而我把你就是成默的事情也告訴了他,這對你來說算不算一個驚喜?」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