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你真是個天才 作者:國王陛下 (連載中)

 
mk2258 2019-3-9 10:18:1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367292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7 21:47
你真是個天才 第300章 深層風景

    清月與葛存這場短暫的切磋,在第二天一早就傳得人盡皆知。

    儘管他們的切磋是發生在深夜無人時分,而且兩人在切磋後便各自回到宿舍,沒有刻意聲張結果……但是第二天一早,負責清理場地的管理老師來到現場的時候,可著實發出了震撼學院的慘叫聲。

    這被譽為建築史上新里程碑的特級訓練場,設計標準是可以承載原詩和陸別離的惡戰,實際施工時更是保留了極高的冗餘度,當時的施工負責人驕傲地宣稱這是一座永不會陷落的堡壘,負責日常維護的導師團隊也深深以此為傲……所以當他們第二天一大早看到訓練場的狼藉景象時,簡直有種目睹親生女兒慘遭非人折磨的心痛與震驚。

    幸好清月在深夜離場時留下了一份情況說明,導師們便很快按圖索驥找到當事人,還原了現場情況。

    然後就陷入了加倍的震驚之中。

    「也就是說,你是在場地正式投入使用,魔能循環已經完成的時候,將場地破壞掉的?!」

    清月有些歉然地點點頭,說道:「給各位老師添麻煩了,實在過意不去。」

    「這不是麻煩不麻煩的問題!」維護團隊的負責人一臉急切地走上前來,目光在清月身上上下打量著,彷彿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珍稀動物。

    旁邊的團隊副手也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場地內的魔能循環完成後,所有的魔化建材都會進入應激態,就算是大師級的魔道士也不可能傷其分毫,以你現在的實力更是痴人說夢……你這麼說,其實就是在指責我們平時的維護工作出了嚴重失誤!」

    之後不待清月開口,團隊的負責人就揮手打斷了他:「有沒有失誤,我們自己心知肚明,現在的問題是,到底為什麼!?」

    說著,這位40歲開外,頭頂見光,一心沉醉於魔道應用的中年人,就這麼筆直地注視著清月,等她給出答案。

    清月認真地回應道:「原理很簡單,我的魔道神通是基於更深層的魔能特性,所以魔化建材的所有防禦功效,在我的神通面前都不奏效。」

    說完,清月便安靜地等待著一眾目瞪口呆的中年人們回神。

    過了好幾分鐘,維護團隊的負責人才宛如大夢初醒:「更深層次的特性!?沒錯,還有這個解釋!」

    旁邊副手卻忍不住反駁道:「這根本不是解釋!更深層的特性?這等於是在說她不是人了!」

    「什麼人能剛剛接觸魔道理論,就加入斷數實驗室,擔任主力研究員?」

    負責人輕描淡寫的一句反問,直接封住了副手的嘴巴。

    沒錯,清月所取得的成就,在學術理論層面來看,甚至比白驍那武力逆天的例子還要不可思議,早就已經打破了人類這個概念的極限。

    說她不是人,的確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清月剛剛所給的答案,依然讓人們感到難以接受。

    因為魔道特性的層次,是構成整個魔道理論的底層框架。

    按照現有理論,魔道可以分為三個層級,最底層的是魔能的「存在性」,這是世間一切魔能的基礎與核心,任何魔道理論和應有都不能突破存在性的界限。就彷彿哲學思想中的「我思故我在」,首先要有思維的載體,才能有思維的行為。

    至於魔能的「存在性」具體是什麼,這卻是人類研究魔道兩千多年,都不能完全窮盡其奧妙的終極課題了。

    在「存在性」之上,則是魔能的「流動性」,通常也被人們理解為魔能的滲透性、蔓延性。很多人看來,魔能就如同一種生命體,只要存在,就會不斷增殖蔓延,並且積極影響周圍的一切物質。人類進入魔道文明的兩千多年,就是魔能不斷擴張、滲透的歷史。

    而在「流動性」基礎上,才有了魔能的「可塑性」,或者說「變化性」,利用魔能的這一特徵,人類可以將本來不具備實際影響力的魔能,轉化為各種不可思議的神通。

    元素五行、念動化物、精神操控……所有神通,都是基於魔能的可塑性。

    然而按照魔能的三個層級劃分來說,可塑性不過是優先級最低的一種,不能踰越流動性和存在性這兩個更基礎的特性。

    換言之,一個魔道士的神通威力就算再怎麼驚世駭俗,也不可能讓魔能自發地收縮、停滯。它必然是用一種擴張取代另一種擴張,同時魔道士也不可能讓魔能消失,而只能將魔能的位置轉移開來,或者變化魔能顯現於外的方式。

    這是魔道士的鐵則,牢不可破,只有觸摸到天啟之後,才能有一絲動搖的機會。

    清月觸摸到天啟了嗎?當然沒有,她如今展現在眾人面前的,不過是銀之境的實力,所以理所當然她不可能打破魔道的鐵則,更不可能直接利用魔道的流動性形成神通。

    但是再大的理也大不過客觀現實,訓練場上的慘烈景象擺在眼前,清月的話就算再怎麼匪夷所思……

    「不行,我還是不信!」團隊副手堅定地搖搖頭,「我從沒聽說世上有人能使用『流動性』層面的魔道神通,這根本是違背了魔道的基本原理!要讓我相信,那就打破這個東西給我看!」

    說著,那副手摸出一枚通體渾圓,如指尖大小的藍色球體。

    團隊成員無不色變:「別胡鬧,快收起來!」

    「這東西可是劇毒之物!」

    那藍色的小球,是迄今為止人類發明的魔化物質中最為堅實牢固的一種,也是最富毒性的一種。它的本質是將魔能高度濃縮後強行凝聚於某物之上,在賦予物質不可摧毀的特性同時,也會不斷侵蝕、扭曲四周的物質。

    本質上這並不是一種成熟的魔化物質,只有在極少數場合下才有投入使用的價值……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認它的堅固性的確接近當世之最,就算是宗師也很難赤手空拳將其摧毀。

    清月卻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伸出手來在那枚藍色的球體上輕輕一抹。

    下一刻,藍色的球體就黯然失色,如同融化的冰塊一樣在對方手中失去了自己的形體。

    「這!?」

    「我靠!」

    滿場嘩然。

    那副手更是渾身顫抖,不可思議地看著手中的液流。

    真的……被摧毀了。

    那枚指尖大小的『藍鋼』,已經完全失去了凝聚其中的海量魔能,甚至本身的物質特性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這的確不是基於「可塑性」的神通能夠企及的領域。

    但是……

    半晌之後,那負責人問道:「你真的掌握了『流動性』的神通?」

    清月說道:「當然沒有,就連粗通皮毛都算不上,否則也沒必要為了打贏區區一個銀之境,就將場地糟蹋得坑坑窪窪。但是,我的確已經看到了更深層的風景。」

    更深層的風景。

    這句話,成了紅山學院熱議了數天之久的話題,並且很快就進一步傳播出去,讓整個魔道世界也為之震驚。

    相較於白驍的魔具寶庫,魔道公主的「深層風景」顯然更勝一籌。

    就在紅山學院乃至整個魔道世界陷入震驚的同時,在不甚遙遠的白夜城地下世界,密探局的首領也饒有興致地品味著手中的報告書。

    面前不遠處,劉可戰戰兢兢地單膝跪地,冷汗浸透了衣衫。

    章武則輕聲說道:「密探局的情報工作首重時效,你這份加急報告,足足比《白夜日報》早了兩個小時送到我面前,你說,我該怎麼獎勵你這勞苦功高的密探骨幹?」

    劉可低垂著頭,顫聲道:「屬下無能,願受懲罰!」

    「那你以死謝罪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7 21:47
第301章 情報工作的核心是什麼?

    皇家密探局有一個不成文的俗語。

    大難不死,必有下回。

    尤其是在章武接任局長之位後,這句話更是被發揚光大。短短幾年時間,曾經在大秦帝國可以呼風喚雨的黃衣首領們就死傷狼藉,如同韭菜一般隔了一茬又一茬。

    碩果僅存的,只有一個劉可了。

    幾年前,劉可剛剛升任黃衣時,面對諸位前輩時還有些心中忐忑,生怕自己在這權力傾軋的密探局中被同僚們吃得屍骨無存。

    而幾年後,作為現役資歷最深的黃衣首領,劉可在面對諸位前輩的靈位時,心中只能感慨:幸好你們走得早啊……

    儘管劉可此時已經是密探局中的傳奇,生命力之頑強得到了全體同行的由衷敬佩——不但多次在章武手下苟延殘喘,甚至連自爆都沒能阻止他繼續為密探局鞠躬盡瘁。

    但是作為當事人,早就對此麻木不仁了。

    大難不死這種事就彷彿魚水之歡,只有第一次最是刺激,第二次第三次便愉悅遞減。再繼續下去,就只有麻木與疲憊了。

    儘管身體還是會做出本能的反應:冷汗、顫慄,可內心深處劉可已經波瀾不驚。

    面對章武的死亡威脅,劉可其實很想說一句:好,我這就去死了。

    但他也知道,他若是真敢那麼回應,章武絕對有辦法讓他體會一下什麼叫生不如死……

    以章武的一貫作風,若是真要一個人死,根本不會多說一句廢話,虛空中的骸骨自然會將其碾為齏粉。劉可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在章武眼中還有一點利用價值。

    而他若是不想生不如死,就只有將自己的利用價值發揮到極致。

    「屬下願不惜一死,為密探局打探更多情報。」劉可說道,「清月的深層風景,必然與其雪山血脈有關,而關於其血脈之秘,我之前雖然試著在學院內部打探,卻被大宗師嚴格保密,恐怕短期內也很難有突破。所以我想不如去南疆戰場請教藍瀾。畢竟最瞭解一個人的永遠是她的敵人……」

    章武聞言發出一聲嗤笑:「倒是肯動腦子,可惜腦子還是蠢了點,此事的關鍵真的在於什麼深層風景麼?那不過是清月拋出來的噱頭,你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簡直可笑。」

    劉可頓時心生不解,但他也非常知趣地沒有提問,而是靜待章武說下去。

    「所謂深層風景,本質上和白驍的禁魔體有什麼區別?那雪山小子天生魔抗體質,幾乎沒有什麼魔道神通能對其奏效,這不正是最為明顯的『層級碾壓』麼?與清月的深層風景相比,無非是表現形式不一樣。當初白驍在展露鋒芒的時候,就早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了。清月和白驍同為雪山後裔,享有同樣的血脈特權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深層風景只是風景,距離嫻熟運用還差得十萬八千里。她若是真有深層神通,何必找葛存那種庸才立威?直接去挑戰鄭力銘不好嗎?16歲少女完勝魔道大師,那才是真正的威風,可惜她做不到。」

    這一番話後,劉可只感覺眼前豁然開朗,甚至有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昇華體悟。

    但緊接著就是疑惑。

    若是按照章武的說法,此事……豈不是根本無關緊要?

    「若是天下人都有腦子,此事自然無關緊要,可惜腦子終歸是稀有資源,就連某個領著高薪的密探骨幹,都大張旗鼓將此事寫成加急報告呈交給我,更遑論其他人?」章武說到此處,冷笑道,「天下震驚,若是你不震驚,反而顯得古怪離奇。白夜日報刊載出的新聞,你若是非要唱反調,只會讓人懷疑你的用心。而長生樹退出西大陸後,皇室對咱們的信任可是『有增無減』!」

    劉可只將頭垂得更低,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這些話題,早已不是他有資格碰觸的了。甚至章武本人,在這個問題上作文章也根本是鋼絲上的舞蹈。

    雖然在長生樹退出大秦帝國後,密探局彷彿已經海闊天空,但是……

    章武見劉可沉默不語,頓時冷笑著嘲諷道:「呵,終歸還是惜命的啊,這就對了,惜命之人的性命,用起來才有意義。之後,你去做兩件事,第一,用盡一切辦法潛入斷數實驗室,將清月的深層風景的奧秘找出來。第二,死在那裡。」

    說完,章武上前兩步,走到劉可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聽明白了嗎?」

    劉可只感到自己的身體被完全凍結住,無法開口,無法點頭,甚至無法思考。

    片刻後,章武鬆開手,笑道:「明白就好。」

    與此同時,劉可身後多出了兩隻骸骨的手掌,手掌撕裂空間,打開了一道通往遠方的漩渦,劉可不及掙扎就被吸了進去。

    章武身邊再次恢復了清靜。

    這位密探局長靜立許久,仰起頭來,輕聲笑道:「情報工作首重時效?真虧那麼多人把這句狗屁不通的話奉若圭皋,腦子可實在是稀有資源啊……情報工作,最要緊的從來都是忠誠。不忠誠的報告,就算再怎麼富有時效,又或者準確無誤,又有什麼用呢?」

    頓了頓,章武笑得更為陰沉。

    「而忠誠的報告,在我手裡,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之前我說過,你們長生樹的事情若是辦得差了,我絕不會袖手旁觀,而我這個人決不食言,從今以後,皇室需要的忠誠報告,就由密探局全盤接手,你們這些喪家之犬還是滾回聖元去吧。」

    然而審判廣場上,卻只有低沉的迴響。

    ——

    半日之後,白夜城皇室就收到了一份來自密探局的最高密級的情報。

    長期潛伏在紅山城中的皇家密探,以性命為代價,從斷數實驗室中盜取了一份絕密的「深層報告」,其中記載了清月在虛界之行中,借助上古遺蹟窺見深層風景的過程。

    而根據報告記載,清月的深層風景,觸及了長生領域。

    這就說明了兩件事。

    其一,長生領域的確是魔道發展的正確方向,而白夜城在長生領域的進展已經滯後於紅山城。

    其二,白夜城必須要奮起直追了。

    無論是為了明年的熾羽島大會,還是更長遠的未來,加強對長生領域的研究都已勢在必行!
mk2258 發表於 2019-8-3 22:22
第302章還是反對


大秦帝國的首府白夜城,是天下有數的繁華雄城,超過兩百萬人長期定居于此,支撐著這座帝國心臟發出強勁有力的跳動,影響著帝國億萬人的生活。

這是一座高貴而驕傲的城市,哪怕是城中的販夫走卒,面對外來人時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驕傲感——無論那個外來人是來自邊郡、青郡、紅山城乃至圣元帝國。

白夜人的驕傲是根深蒂固的,與紅山城相比,白夜城的歷史更為悠久,是不折不扣的兩千年雄城,最早歷史可以追溯到第一批東大陸移民離開東黎港,在一片風調雨順的肥美膏腴之地定居,那是超過兩千五百年前的事。

即便在東大陸,也只有寥寥幾座城市的歷史能比它更為悠久——考慮到人魔大戰時期,東大陸許多歷史悠久的名城都毀于一旦,甚至圣元帝國的都城也是在大戰中才逐步興建起來,白夜城的歷史是可以穩居人類文明前五的。

除了歷史悠久,白夜城還充滿傳奇與高貴的色彩。

在霸主陸昊發起獨立戰爭以前,圣元帝國的殖民政府就坐落于白夜城,歷代城主都是圣元皇室成員,而其中一任城主,在城中修筑了一座純黑色的高塔,其巍峨聳立,頂端直入云層,一顆燃燒的魔眼晝夜不熄地監控著整座大陸,也象征著圣元帝國永不失色的權威。

那座高塔是當時的皇子利用魔族遺寶為根基,聘請了圣元帝國最負盛名的建筑大師所筑,神通威能堪稱獨步天下,是人類文明史上都值得大書特書的奇跡,在以至于許多圣元人專程為了目睹高塔的風采,遠渡希望之海二來。

至于生活在白夜城中的西大陸人,也往往以此為傲——哪怕那座高塔是殖民權威的象征,鎮壓了不計其數的反抗者……但人類畢竟是最懂得自得其樂的生物,很容易就能從無謂的虛榮中尋找生活的意義。

可惜這座載入史冊的魔眼高塔,在獨立戰爭中被付之一炬,霸主陸昊親自登上高塔將那顆燃燒的眼球斬得粉碎,而高聳入云的漆黑塔身也被一劍斬斷。上半截塔身化作污泥與黑霧,籠罩了白夜城足足三日之久。

在大秦帝國接掌皇權后,皇室在黑塔的廢墟上重新打造了一座純白的高塔,高度更勝往昔,只不過頂端再沒有那顆熊熊燃燒的魔眼,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空中花園。

皇室興建白塔與空中花園,是為了對標圣元帝國那天下聞名的云端議會。只不過相較于古樸方正的圣元議會,大秦皇室的空中花園更重藝術美感,從下方望去,可以看到姹紫嫣紅綻放于云端,格外漂亮。

而天下聞名的白夜城皇家學院的最高議會,就在這座花園之中。

這一天,花園中人聲嘈雜鼎沸,幾十位位高權重的魔道高手們聚在一個花團錦簇的廣場上,異常激烈地討論著一份剛剛出爐的調查報告。

“紅山城清月靠著長生領域觸及到深層風景?這……著實匪夷所思。”

“但仔細想來似乎也不無道理,她的確是在虛界探索之后,才忽然擁有了這種匪夷所思的神通。而現在我們都知道,長生樹的本體就隱藏在虛界,很難講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聯系。”

“如果是真的,那事情就很諷刺了,當初叫囂著對長生樹喊打喊殺的,以紅山人為首,如今卻是紅山人靠著長生領域觸及到了魔道的深層風景,這算不算口是心非?”

“與其說口是心非,不如說是賊喊捉賊?”

“我倒是覺得這報告中生硬牽強之處太多,不可過于當真,至少也要有進一步的細節補充……”

而就在人們議論不停的時候,忽然有人站出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根本是一派胡言!”

一位須發花白的老人高高舉起手中的報告書,厲聲喝道:“密探局腦子不清醒了,才會提交這種狗屁不通的東西。你們居然還煞有介事地在這里浪費時間討論?!你們的腦子都爛掉了?!”

這老人的身材中等,但嗓門卻著實驚人,聲浪擴散之下,廣場上的花瓣如海浪一般飛舞起來。

老人先聲奪人,而后就沉下聲音,認真地分析道:“密探局聲稱他們闖入了斷數實驗室,盜取了機密文件。我就問你們,憑密探局那幫廢物,也能混到斷數實驗室里去?他們早有這個本事,何至于被長生樹逼得邊緣化?還要章武那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去重整旗鼓?其次,朱俊鏊竊諦榻縭怯兄卮蠓⑾鄭蘼凼槍淖柿希故俏頤前才旁諭哦又械墓宋手ご剩賈っ髂歉鲆偶巧瞎乓偶#氤ど髏揮幸凰懇緩戀墓叵擔≡趺聰衷諭蝗揮痔隼此敵榻縑剿魘翹剿鞒ど煊蛄耍孔詈螅羰巧畈惴緹罷婧統ど煊蠐泄兀焐匠塹娜四宰詠慫嘔嵩謖飧鍪焙蚱毓獬隼矗「慰魷衷誑蠢湊饃畈惴緹暗某魷鄭還褪俏肆礁鲅哦誘皇敝≌庵質焙潁芴驕趾鋈荒玫揭環萸楸ǎ瞪畈惴緹爸苯庸亓ど煊潁夷舷嘈耪饈嗆焐餃斯室夥懦隼吹募儐ⅲ

老人這一番話落定,廣場上的氣氛也伴隨漫天的花雨的落下而陷入死寂。

說醍醐灌頂或許夸張,但當頭冷水卻綽綽有余。

客觀而言,在此之前,不是沒有人考慮過這份情報的可信度……但是,皇家密探局的章武終歸有幾分公信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將這份情報拿到白塔上來討論的那個人,讓人不得不重視。

此時有人公然反駁,甚至嘲諷這份報告,那么將報告提交議會的人,又要作何反應?

人們不由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起了那個身姿筆挺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看來大約二十出頭,一襲金紅相間的修身禮服,相貌相較于華美的衣衫顯得略微平庸,然而那雙眼睛卻讓人畢生難忘。

灰色的瞳孔中,仿佛蘊含著一個世界。

而這也的確是一個可以擁有世界的男人:大秦帝國的皇長子,嬴宏圖。

關于這位皇子的故事,在場的魔道士們,每個人都能說出一整本故事書,其中不乏離奇古怪的神話故事,但總結這些故事的共性,人們大約可以認為,這位皇子是個精明、狠辣、冷酷無情的政客。

就如他的父親一般。

在人們的注視中,嬴宏圖輕輕開口,不緊不慢地說道:“呂公,你的三個問題,其實都有簡單的答案:其一,密探局在斷數實驗室經營已久,在需要的時候,當然有能力從中拿到需要的情報。而斷數實驗室在大宗師朱俊齙撓⒚骶攏簿俏扌縛苫鰨遼倌俏謊┥餃稅祖紓馱烊牘笛槭遙交崆逶隆6熱灰桓齠閱У瀾躋晃匏納倌耆碩寄蘢齙劍裁茨慊崤卸芴驕腫霾壞劍科潿煒齬嫉淖柿希嵌鮮笛槭業耐哦臃⑾幀6逶倫魑榭黽頌厥獾母鎏澹諤較展討杏惺粲謐約旱姆⑾鄭庖彩嗆锨楹俠淼模保鶩慫泄謚詰淖柿現校逶露際橋判蚣淇殼暗鬧髁ρ芯吭保切┍ǜ嬗邢嗟幣徊糠殖鱟運氖直剩朐諂渲幸饕恍┦慮樵偃菀撞還淙飧鍪焙蚺壯鏨畈惴緹埃比徊皇俏蘇皇敝俏舜蚧靼滓鉤塹氖科髂甑某閿鸕捍蠡嵴》痰幕帷劣諦Ч蟻氪蠹沂怯心抗捕昧耍遼僭謖飧齷ㄔ耙榛嶂校丫腥吮幌牌屏說ㄗ櫻蛩闃鞫サ蓖督蹬閃恕!

話音落下,廣場上變得更加死寂。

呂姓的老人張口結舌,半晌后才惱怒地吼道:“殿下,你這是在指責我當投降派?!”

嬴宏圖點點頭:“不錯,如若不然,你明知這報告是經我的手拿到議會上來的,為什么還敢當眾質疑它的可信度?你認為自己比我,比我背后代表的大秦皇室更高明?”

呂姓老人氣急攻心:“殿下你這是強詞奪理!若是皇室真的英明到不容置疑,那還要議會做什么?你們萬事自決不就可以了?”

嬴宏圖說道:“既然你提到議會,應該記得議會設立的宗旨:皇室需要的是能夠團結在皇室周圍添磚加瓦的精英,而非自作聰明,不識時務,在根本問題上和皇室唱反調的投機者。這份報告的意義,你若是不能真正理解,那你就沒有資格出現在議會中。”

說完,嬴宏圖擺了擺手,霎時間呂姓老人腳下的彩云磚石豁然敞開,廣場內隨之掀起一陣狂風,吸著老人從洞口處直墜下去。

廣場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那呂姓老人,算是如今議會中資歷最深的魔道大師了,而且專長的學術領域正是魔能的“流動性”!這是毋庸置疑的基礎研究專家,他30歲時靠著一份劃時代的論文躋身白夜皇家學院議會,至今都是相關領域的權威,而在場很多人根本是看著人家的論著躋身議會的。

而今天的會議主題是什么?還不是紅山人的深層風景!?其本質正是魔能的流動性應用!所以這位呂公是今天的絕對主角!就算不考慮他的地位,也該考慮他的學術權威!

而且就算不考慮他的地位和學術權威,至少也該考慮一下學院議會多少年來形成的規矩。

在議會中,真理永遠大于皇權,過去多少年來,議會中不是沒有被反對過的皇室成員,呂公本人就創造過此道記錄,他多次拍著桌子噴得議會輪值主席一臉唾沫,甚至有過讓臨時參會的皇帝本人尷尬無言,狼狽退場的記錄。

而幾十年來,人們也只能哭笑不得地忍耐著他的直言不諱。

可是這一天,學院議會的規則卻被嬴宏圖打得粉碎!他居然不經議會表決就直接將呂公開除議會,而且所用手段粗暴之極,沒有給那位議會功勛老人留下半分顏面。

這代表著什么?

就在人心紛亂的時候,嬴宏圖笑了笑:“各位,熱場結束,咱們可以正式開始議題了。這份報告的真實性雖然毋庸置疑,但具體要如何分析,如何應對,還需要大家群策群力。今天的輪值主席是我,請各位暢所欲言就是。”

輪值主席是嬴宏圖?

人們看著原定的輪值主席,正一臉訕訕地對皇子點頭哈腰……不由暗嘆:好吧,恭喜議會又有了新的輪值規則。

至于暢所欲言,那當然也要講規則了,前一個暢所欲言的,現在應該正在享受高空墜落的快感……而在場的諸多議員,雖然魔道造詣最差也是金穗水平,但也不是人人都擅長飛行,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真是得不償失。

但與此同時,人們也不由好奇。

事情真就這么定下來了?

議會的宗旨,誠然如嬴宏圖所說,是皇室為了能團結一些愿意圍繞在他們身邊的精英,但歸根結底,本質其實在于,皇室并不能以一己之力掌控一切。

大秦皇室誠然是英才輩出,漫長的家族歷史中就沒有過人才斷檔的時期,超過1400年的皇權統治更是讓皇室在帝國內的影響力根深蒂固……但皇室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必須要團結足夠多的者,才能真正統治住這個國家。在此期間,皇權必須要有妥協。

比如紅山城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妥協,此外,邊郡、青郡乃至東籬城,處處都有著皇室的妥協痕跡。

議會中當然也不例外,幾位位高權重的魔道大師,就是皇室權威在學院中的制衡。他們可以非常直率地否決掉皇室的提議,甚至直斥其非。

而呂公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其余還有幾人的權威甚至比呂公還要高!

例如某位離火大宗師……不過考慮到他如今的自我定位,權威可以說是白費了。

但也有人并沒有浪費自己的權威,只不過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份的確破綻百出的報告,他們卻不約而同選擇了緘默。

是因為報告真的如皇子殿下所說,確鑿可信?所謂疑點不過是大家杞人憂天?

還是說……

無論如何,在一片沉默中,會議正式開始。

輪值主席嬴宏圖主導著議題,從一開始就讓會議內容變得非常不學術。

“紅山城在長生領域的研究,已經取得了明顯的領先,不單單是領先我們白夜城,甚至也領先圣元大陸。以帝國的立場而論,國內能有這樣的進步實屬幸事,但以白夜城的立場而論,幸事發生在紅山城,就沒那么值得慶幸了。”

嬴宏圖開門見山的話,讓很多人心中都是一沉。

紅山與白夜的關系之微妙,真是寫上幾十本學術論著都不夠詳細闡明的,但也正因為關系極度微妙,所以雙方都很少在公開場合,發表過于激進的言論。

皇長子殿下今天這番話,儼然就是游走在激進的邊緣。

但很快就有人附和道:“不錯,就算基于內部競爭的角度來看,我們也應該盡快奮起直追。不過虛界探索的入口在斷數實驗室,而清月那特殊體質更是絕無僅有,想要奮起直追,又要從何追起呢?”

與會的人們聞言都是一愣。

倒不是這番話有什么問題,恰恰相反,他說的都是毋庸置疑的正論。

但說話的人卻是皇家學院的副院長,一向以慣于和皇室唱反調而聞名。

在人們的預測中,這位副院長多半是不開口,不表態……卻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給皇子殿下做起了捧哏的角色!

果然,有了副院長這句話,嬴宏圖便微微一笑,說道:“從何追起,不是一目了然嗎?密探局的骨干舍生忘死拿來這份報告,正是為我們指明了道路啊。”

說著,他伸手在報告書的首頁標題上點了點。

指尖正好壓在長生領域四個字上。

“我們雖然沒法去到虛界,也很難得到白衣部落相助,但是長生樹和皇室卻建立了幾十年的合作關系。”

這句話一出,場內氣氛頓時又是一變。

沒有人開口反對,但很多人都在心里大聲的臥槽。

長生樹?!嬴宏圖想要聯系長生樹?

才剛剛將它們當作非法組織驅逐出境,現在又要和他們談合作?

果然不愧是政客,是非曲直,人心善惡,全都敵不過利益二字……但是,長生是利益,皇室的威嚴同樣是利益。長生樹的禁令還新鮮熱辣著,皇室就主動自抽耳光,顯然是要威嚴掃地。而且之前白驍的邊郡直播,讓長生樹在國內的口碑降低到了冰點,人們恐怕很難接受皇室和這樣一個會策劃恐怖襲擊的組織合作下去。那么皇子殿下拼著讓百姓腹誹,讓邊郡不穩,只是為了打壓紅山城,怎么想都是得不償失。

“合作將秘密開展。”嬴宏圖首先給出了一個非常標準,卻不太能為人接受的答案。

世上沒有什么秘密是真能瞞住人的,何況參會的人這么多,大家表面服從皇室威嚴,但是私底下不可能全都守口如瓶,所謂秘密開展真的就是自欺欺人罷了。

“其次,正因為過去和長生樹有過長期合作,所以我很清楚,這個組織之所以能夠長盛不衰,關鍵在于,這個組織是無關緊要的。”

這句話就讓很多人不明白了。但嬴宏圖卻沒有進一步地解釋,而是等待著議員們自行領悟。

幾分鐘后,才有人恍然大悟道:“長生樹的核心在于虛界之樹,誰掌握了那棵樹,誰就掌握了長生樹的組織!?”

嬴宏圖點點頭:“這個組織之所以能無數次覆滅又無數次重生,關鍵就在于每一次重生后的掌控者都是全新而獨立的。之前幾十年間控制長生樹的那個組織已經確鑿無疑的覆滅了,而接下來,就可以輪到我們出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8-7 06:58
你真是個天才 第303章 賭注

    皇家學院的會議只進行了不到一小時就宣告結束。

    那些時常為人詬病的議會痼疾:推諉扯皮,離題萬里,吃零食聲音過大,有人暗中放屁等等,全部都在臨時主席那雲淡風輕的笑容中不翼而飛。

    皇家學院議會,以前所未有的高效專注完成了議案的全部審議工作。

    會議明確了幾個重要事項:

    一、為了盡快追平白夜城在魔能基礎理論研究上的差距,皇家學院會重新啟動與長生樹的合作。

    二、西大陸的長生樹組織已經覆滅,所以和長生樹的合作,本質上是依靠聖元的力量。而與聖元打交道,則是大秦皇室的專長。

    三、為避免引起反彈聲音過大,合作工作將在極高的密級之下運行,各位議員要充分發揮各自的影響力,將反對聲音彈壓下去。

    四、合作工作事不宜遲,皇室將以最快的速度聯絡聖元議會,其餘人也要盡快做好相關研究準備。因為距離第一次階段性測試,只有半年不到了。

    來年的熾羽島大會,白夜城沒有退路。

    會議結束後,參會人員各自散去,其中有不少人直到此時,仍是滿心困惑不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仔細回憶整個過程,簡直是處處透著詭異,首先是這份報告就來得格外牽強。密探局雖然的確是遍地囊膪,一年不如一年,但章武上任後大殺特殺,已經有了勵精圖治之相,這份報告實在不像是章武的手筆。

    其次則是幾位議會重臣的反應也值得玩味,以副院長為首的幾位巨頭,本是議會中制衡皇室的重要支柱,但在此事上彷彿早有默契,心甘情願為嬴宏圖捧哏造勢,引導著整場會議都在皇室的意志下順水推舟地進行著。而將這一點考慮進去以後,那個最先跳出來直言不諱的呂公,也顯得可疑。他與嬴宏圖的爭執,固然可以解釋為性格使然,但另一方面,若非嬴宏圖拿呂公下手,作殺雞儆猴之舉,議會那幾十名議員,還真未必能老老實實地將這份破綻百出的報告審議到底。

    一名剛剛躋身議會的年輕魔道士,不由感慨道:「此事真是怎麼想怎麼詭異。」

    「那就不要胡思亂想。」

    身後,一位資歷頗深的魔道大師提醒道:「殿下已經非常好心地提醒了咱們,此事關乎重大,不要試圖螳臂當車了。」

    年輕人卻有些不服氣:「議會的宗旨固然是要圍繞在皇室周圍,但身為學院魔道士,真理大於皇權才是根本啊!」

    「呵。」大師聞言,發出過來人的笑聲,「真理大於皇權的確不錯,但是你覺得自己比那些議會巨頭更接近真理?你是觸摸過天啟,還是見識過深層風景?」

    年輕人頓時啞口無言,和那些真正驚才絕豔,名動一時的巨頭相比,他不過勝在機遇夠好,才能年紀輕輕就進入議會,要論學術成就和天賦,他在議會中的確只是無名小卒,但是……

    大師又說道:「既然那些巨頭們都沒反對,那就說明在此事上,真理與皇室同在。」

    「可是……」年輕人掙紮了一番,還是無奈地低下了頭,「感謝前輩指點,我明白了。」

    「明白最好。」大師點點頭說道,「你在學院年輕導師中人望不俗,最好發揮一下自己的特長,這樣或有一天你也能成為議會中,掌握真理的巨頭。」

    就在一眾路人議員各懷心思的時候,白塔之上的空中花園裡,幾位掌握真理的巨頭,仍沒有散去,留在場中閒扯著家長裡短。

    「魏老,聽說你最近從聖元帝國海淘了一批五雷香,是元素茶飲中的極品,不知……」

    「想也別想!你來我這裡蹭茶,其他的茶葉倒也罷了,這五雷香我傾家蕩產也才搞到小半盒,就算是我親閨女也最多讓她聞聞味道!」

    「哈哈哈,能讓最寵女兒的魏老說出這種話,這五雷香的玄妙,讓在下也不由好奇了。據傳上古雷王朝崩滅時,元素池裂解,滲透萬物,其中就有幾株茶樹由此異變,茶葉中寄宿著五雷之力,然而雷王朝覆滅已近三千年,那個時代的遺產,真能綿延至今?」

    「對對對,就是以訛傳訛的謠言罷了,五雷香只不過產自雷石城,被當地茶商過度包裝,其實不值一提……」

    「等等魏老,雷石城的前身正是雷王朝的首都雷霆王座,你這麼一說,反而讓謠言變得可信了啊。」

    「你們這幾個無賴,就非要蹭我這幾片茶葉!?」

    幾個巨頭笑罵不止,一位年輕人則坐在錦繡樹下,並不參與這些家長裡短的討論。

    直到片刻之後,花海邊緣泛起一陣花瓣的浪潮,年輕人才站起身來,向著遠處躬身一禮:「呂公,方才真是委屈你了。」

    「哈哈哈!」

    遠處,來自呂公的慷慨笑聲激起一層聲浪,席捲著花瓣的海洋滾滾而來。

    「殿下真是太客氣了,老朽不過是本色出演,倒是殿下平白擔了污名……」

    嬴宏圖搖搖頭:「此事本來就無名譽可言,既然是皇室發起,自然該由皇室承擔污名,這也是所謂政客的本分。倒是呂公,你真要就此退出議會嗎?」

    呂公說道:「我在議會任職超過六十年,早該退休了。而且坦率講,我這把年紀,無論是體內魔器還是這顆頭腦,都已經衰弱地非常厲害,既不能開展新的研究,也不能維持魔道士的體面,前些天我甚至連正常入睡都有困難。這樣一個垂暮之人,也不適合再在議會尸位素餐了。」

    這番話說出來,以魏老為首的議會巨頭們無不眼皮狂跳不止。

    老呂啊,相識多年,我們還是第一次發現你有這麼臭不要臉的一面……的確你年過百歲,是不折不扣的垂暮之人,力量和智慧較之壯年也的確下滑了不少。但要說早該退休,那就是笑話了!這幾年他這議會首席大噴槍的威力可是絲毫不減當年,縱然力量和智慧衰弱了,可資歷和權威卻與日俱增!在議會中面對任何人都絲毫不肯退讓,別說退休,甚至還在不斷爭取更多的權力,哪怕競爭對手是皇室成員,於是近年來甚至隱隱然有著議會中反皇勢力帶頭人的架勢!

    若非如此,嬴宏圖也不會選定他來做殺雞儆猴的雞了。

    這樣一個老當益壯的傢伙,居然自稱垂暮之人!?這就彷彿青郡原家那個丫頭自稱純真善良小白花一樣可笑!而且說什麼入睡艱難……你睡不著覺純粹是因為和年輕的小姑娘們玩得太歡吧!前幾年你還說自己想要個女兒!還說自己想要再戰二十年!

    但是另一方面,巨頭們也很清楚,呂公之所以能恬不知恥地說出這種自欺欺人的謊言,是因為……

    「我明白了,既然呂公去意已絕,那我就不再挽留。但呂公就算年事已高,畢竟也是當世一流的魔道大師,若是徹底歸隱,實在是人類文明的一大損失,不妨在暮年之際,於新的地方發揮餘熱。比如我恰好知道有個新成立的組織,很需要有年高德昭的前輩來把控方向,不知道呂公有沒有興趣提攜一下後進?」

    嬴宏圖輕笑著拋出了賞賜,而這番話也讓在場的巨頭們深感震動。

    皇子殿下果真要履行承諾了。

    呂公在議會上幫他演了那麼一齣好戲,為的就是這個!

    皇室要與長生樹重新建立合作,成立新的組織,而這個組織的管理者,自然也要由皇室來指名。

    成為長生樹的管理者有怎樣的好處,看過白驍邊郡直播的人都一清二楚,何況白夜城皇家學院的高層,更是早有資料。

    長生不死固然不可得,但至少延年益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呂公作為百歲老人,在普通人中算是極限強者,在魔道士中也算高壽,然而就在東大陸聖元議會,就有個年過兩百的極限強者!與他相比,呂公最多算是毛頭小夥子!

    而在場的議會高層都很清楚,周赦與長生樹的關聯之深,正是他長壽的關鍵。

    呂公能借此機會成為新長生樹組織的管理者,怕是真的能再戰二十年,也真的能兒孫滿堂!

    想到此處,人們不免心生羨慕。

    皇家學院議會的職位固然是好,可是長壽的誘惑也絲毫不遜色。對於呂公這種垂暮之人來說,長壽當然是第一位的,可在場的幾位議會巨頭,也沒有年輕人了。

    對於長壽,人人都有憧憬!

    嬴宏圖很清楚人心所向,所以看了看眾人,笑道:「當然,組織新創,人手是永遠不夠的,如果各位有意為組織貢獻力量,我也是無限歡迎的。」

    巨頭們頓時瞭然。

    的確,想要獲得長壽,就要先做出相應的貢獻。呂公獻出的是自己多年來的威望,以及議會中的重要職位……其他人雖然也參與到了剛剛的那出表演,但貢獻遠不如呂公,所以還需要繼續努力。但無論如何,長生的道路已經擺在眼前了。

    而與這條通往長生的道路相比,什麼紅山學院,乃至熾羽島大會……又算得了什麼?

    「說來,呂公退出議會以後,等於多出一個席位。」

    「章武如何?這一次他算是立下大功,不如讓他做個身份加入進來?」

    「章武?我不太喜歡那個人,但不可否認,他在任這幾年,的確將密探局收拾的井井有條,能力上是無話可說。而且這一次也的確虧他異想天開,抓住這種不是機會的機會,給我們打開了局面。」

    「的確是神來之筆,雖然邏輯上略顯牽強,但事情能辦成就比什麼都強。如今學院議會也的確需要一些敢於打破常規的新鮮血液介入,讓章武加入議會,也未嘗不是好事。」

    幾人討論了幾句,基本明確了共識,便看向了嬴宏圖。

    呂公退下以後,在議會留下的席位歸屬,當然還是要由皇室說了算,而看起來嬴宏圖對此也早有打算。

    果然,這位皇長子聞言只是一笑:「章武?功績和能力的確沒的說,但是想要加入議會,還要看他的造化。」

    這話卻說得人有些糊塗,呂公性格最是直率,直接問道:「殿下這是何意?他現在還不適宜加入議會?」

    嬴宏圖的笑容顯得有幾分幸災樂禍,而這種人性化的表情,對於這位深沉莫測的皇長子而言非常少見!

    卻聽他忍俊不禁道:「想要加入學院議會,至少要是個活人吧?他若是能活到下周,我就讓他加入議會。」

    與此同時,白夜城地下的影子城中一陣地動山搖。

    碎石如雨,沙塵漫天,支撐整座城市的兩百七十餘座參天石柱,頃刻間就倒塌了三座,碎裂的塔身在半空中就化為細沙,又從細沙化為無形的凋零之物,使空氣中充滿著腐朽與衰敗的味道。

    而在萬物衰敗的空間中,一道灰濛蒙的身影狼狽不堪地翻滾掙紮著,身旁不時閃現出灰白色的骸骨手掌,為他地擋下無形的凋零衝擊。

    曾經無堅不摧的骸骨之手,在凋零的衝擊下瞬間就化作飛灰,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而虛空之中,骸骨大軍如潮水一般洶湧而出,以自我犧牲的方式為主人爭取片刻的喘息之機。

    這是一場注定通向死亡的道路,在這條路上,章武只能竭盡全力地拖延。

    拖延到那個女人的怒火稍稍平息下來,可以正常講話,他就有活命的希望了。

    雖然也只是一縷生機而已。

    凋零領域中,章武輕嘆口氣,再次召喚骸骨護體,並沿著密探局早就在影子城內挖好的通道,將自己潛藏地更深。

    早在章武呈交上那份荒唐可笑的報告時,他就知道自己必定會有此一劫。

    將長生樹迎回大秦,這件事或許其他皇室成員不會反對,甚至樂見其成,但長公主是一定會反對到底的。

    即便沒有長生樹組織在紅山學院外針對藍瀾的那場襲擊,長公主對長生樹的厭惡在高層圈子裡也是人盡皆知的。

    那麼作為迎回長生樹的計畫發起人,章武責無旁貸,必然要直面長公主的怒火。

    長公主來得極快,在報告提交議會的第一時間,嬴若櫻就跨越摺疊通道,從南疆戰場帶著一身的血腥殺入了地下影子城。

    而章武則早有準備,提前疏散了影子城內的工作人員,單槍匹馬迎接長公主殿下的到來。

    再之後就是天崩地坼的惡戰。

    儘管嬴若櫻已經非常精妙地在控制自己的力量,減少凋零的餘波,然而宗師級的破壞力實在非同小可。

    地下城內一片狼藉,而章武本人,在接連不斷的神通碰撞之下也已經深受內傷,體內三個魔器全部處於撕裂邊緣,生命危在旦夕。

    這種苟延殘喘的戰術終歸是有極限的,若是長公主殿下不能盡快息怒,他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然而考慮到長公主殿下的一貫性情……她的怒火未必會隨著時間推移而削減,很可能反被章武這苟命的掙扎進一步激怒。

    轟隆隆!

    一陣山岩碰撞的巨響,伴隨又一根立柱的倒下,影子城的頂部開始出現大面積的岩石坍塌。

    而那僅僅只是餘波。

    是長公主散華神通外洩出的不足萬分之一的小小餘波。

    而直面凋零的章武,霎時間就看到抵擋在面前的骸骨手掌完全蒸發,而凋零的餘波甚至沿著骸骨掃入虛空,將尚未出動的骸骨大軍摧枯拉朽一般消滅了大半!

    「進化了……」

    章武輕聲呢喃著,湧起心悅誠服的敬佩之意。

    在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有和長公主交手過,而以殿下的高貴與驕傲,也絕不會浪費時間去瞭解密探局章武的資料。

    換言之,她對骸骨神通應該是一無所知的,更不可能瞭解到章武晉陞大師之時掌握了一半的虛界穿梭神通。所以也不可能針對性地去凋零腐蝕虛空通道。而另一方面,章武作為密探局的首腦,自然也很懂得隱藏自己的真正底牌。哪怕是在性命攸關的激戰中,他也始終都在製造一層又一層的障眼法,誘導對手去思考其他的方向。

    長公主並沒有洞悉萬物的神通,也理應看不穿章武的偽裝,然而進入實戰之後,長公主卻憑著異常敏銳的戰鬥直覺,直接捕捉到了章武的軟肋,而後將散華神通作用於虛界空間,一舉建功!

    真是輸得心服口服,乃至心悅誠服。

    失去虛空中的骸骨,章武就再也沒有能在宗師面前苟命的本錢了。

    頃刻間,章武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鐵鏽味。

    那是屬於他自己的內臟的血味。

    沒有骸骨護體,他甚至無法在凋零的空氣中生存。

    而在聞到鐵鏽味的同時,章武就感覺視線開始扭曲,眼前的一切先是覆蓋上一層血色,繼而萬物都失去形狀,彷彿是融化的奶油。

    但他很清楚,融化的並不是萬物,而是他的雙眼。

    「看來,到此為止了。」

    章武在心中發出嘆息因為此時他甚至無法開口說話,聲帶已經在呼吸凋零空氣的時候變爛掉了。

    面對死亡,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反應。

    章武的表現非常淡然,早在他加入密探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必然不得好死。

    而死在殿下手中,已經是他所能設想的無數種死法中,最為幸福的一種了。

    如今既然掙扎已經毫無意義,那就盡情去迎接死亡吧。

    然而就在章武準備放棄抵抗,任由自身化為血污時,卻聽半空傳來一聲飽含嫌棄、厭惡之情的唾棄聲。

    「嘖,真噁心!」

    嬴若櫻也是真的感覺自己倒了大黴。

    怎麼偏偏就遇到這麼噁心的對手?!

    死到臨頭,居然露出甘之如飴的猥瑣笑容!彷彿佔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如今這影子城裡只有嬴若櫻和章武兩人,章武佔了便宜,嬴若櫻自然就等於被人佔了便宜。

    而長公主殿下最恨的就是被人佔便宜,所以寧肯先放他一條生路,然後再慢慢考慮如何讓他生不如死。

    嬴若櫻心中的怒火依然在熊熊燃燒,只不過表現的方式更為冷靜。

    就在她開始思考要如何制裁章武時,卻忽然聽到章武的聲音。

    「殿下,迎回長生樹百利而無一弊,請慎重三思!」

    嬴若櫻先是一驚:此人居然還能開口說話?聲帶被腐蝕得不夠麼?還

    是說他提前做好了錄音,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刻?

    繼而則是暴怒:百利而無一弊?這是什麼混賬話!?

    與此同時,被重創於地下坑洞的章武,卻不由握住了拳頭。

    成了!苟住了!

    空氣中的散華神通已經在逐漸退散,肺中呼吸到的凋零氣息也不再毒辣,於是他那千錘百煉的肉身終於展現出了強韌的生命力。

    被腐蝕的一切都在迅速恢復。

    這一切當然瞞不過長公主的眼睛,但她並沒有出手阻止,這就說明她暫時改了主意,想要讓自己活下去。

    雖然肯定是想的如何讓自己生不如死,但只要活著,當然就比死了強。

    一切都在章武的預料中。

    他當然不奢望自己真能平息殿下的怒火,以密探局長對長公主的瞭解,她的怒火基本不可能消失,只會被新的怒火所取代。這種怒火守恆定律,反而給了章武操作空間。

    只要將長公主的怒火從章武這個人身上轉移到某個論點上去,就可以正常展開對話了。而只要對話能夠展開,他就有足夠的把握說服長公主認同長生樹回歸計畫!

    不過,這份得意之情必須深埋心底,絕對不能讓殿下看出來,否則萬事皆休……帶著十足的謹慎,章武再次調動提前備好的錄音,對嬴若櫻說道。

    「長生樹若是不能回歸大秦帝國,那麼南疆戰場就永無寧日,這一點殿下你應該最清楚不過,而南疆軍團早已疲憊到了極點,根本沒有支撐下去的可能了!」

    這句話殺傷力十足,竟然真的讓嬴若櫻柳眉微蹙,停下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8-7 06:58
你真是個天才 第304章 求生欲拉滿

    嬴若櫻停手的那一刻,章武高高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一半。

    理所當然地沒有完全落定。因為事情還存在極大的變數,或者說,好戲才剛剛要開演!

    長公主從來也不是一個能以常理忖度的人。

    身為密探局的首腦人物,章武對長公主的研究之全面深入,在整個大秦帝國境內都堪稱翹楚,他甚至有自信在「關於長公主的十萬個為什麼知識競賽」裡勝過李覃!

    而總結多年的研究成果,章武認為長公主殿下的性格特徵大致可以總結為以下兩點:第一就是怒火守恆定律,她的怒火永遠不會消失,只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呈現出來,所以對她而言息怒是個偽命題,唯一的出路是將她的怒火轉移到別人身上。

    第二則是永遠不要以為自己真的瞭解長公主,長公主的性格中有著完全無從琢磨的混沌性和變化性,她尤其最恨自己被人琢磨,所以當人們終於通過長期觀察發現了一個規律時,她下一秒就會變給你看。而這被章武總結為長公主測不準原理。

    所以此時嬴若櫻停手,並不意味著章武已經安全,相反很可能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所以章武必須抓住這短暫的和平時間,將他要說的話全部說出來。

    然後憑藉這番話來徹底翻盤。

    此事關乎章武的性命,不過這倒不是很重要,他早在行動前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但此事還關乎長生樹是否能夠回歸大秦的戰略大局——以長公主在帝國境內的影響力,她若是全力反對一件事,那件事大概率就真的做不成。

    然而如此重大的事件,卻要寄希望於短短一段話。

    這可是真正的一字千金!

    在此之前,章武早就做過推演,要如何用一段話說服同時具備怒火守恆定律和測不準原理的嬴若櫻。

    南疆戰局是最佳的切入點,但僅僅切入話題還遠遠不夠,而且他也絕對不能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引申下去了。

    換做一般說客,很可能會繼續勸說長公主憐惜南疆將士的性命——過去幾個月來,南疆的確傷亡慘重。

    然而這個方案是徹頭徹尾的自殺行徑。

    一般的前線將領,部下傷亡慘重的時候,可能的確會萌生退意,會想著不能讓這些信任自己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人再白白送死。

    但嬴若櫻的性格卻是:決不能讓死去的人白白犧牲,這場仗若是打不贏,那寧肯所有人包括她本人都死在戰場上!

    這種性格若是去投資經營,結果自然是淪為朱俊燊第二,但是作為統軍之將,卻不得不承認往往能有奇效。長公主在南疆軍團的聲望如日中天,靠的不是她愛兵如子,而是她非常能打硬仗,打勝仗,尤其擅長在不可能中尋找可能性。如今南疆雖然陷入僵局,但形勢還遠遠沒到糟糕無可挽回的地步,以人員犧牲的話題來說服長公主,實際上是在質疑乃至侮辱她的能力。

    那當然是自殺行徑

    嬴若櫻之所以會停手,是因為章武那句話中包含著另外一個重要的信息。

    這也是章武必須詳細展開,說服長公主相信的事情。

    「沒有長生樹的壓制,靈界擴張將沒有止境,再過半年時間,別說南疆軍團,就算將白夜城的禁衛軍、輝煌谷的聖火全部集結在南疆也無濟於事,帝國將永遠失去五分之一的領土,甚至中央腹地也將永遠經受荒蠻之靈的威脅!」

    嬴若櫻沒有打斷章武,但臉上的表情也明顯不為所動。

    章武的理論很荒唐。

    東西大陸任何學術理論都不會支持他這個推論——如若不然,大秦帝國當初也不會驅逐長生樹組織,更不會坐看白驍在邊郡將長生樹的根須殺回了虛界。

    若是帝國知道長生樹和靈界如此密切相關,腦子進了水才會把長生樹徹底驅逐出去。

    但另一方面,長生樹離開西大陸以後,南疆戰場的變化,嬴若櫻是有親身體會的。

    實在是非常古怪,不可理喻。

    最近十年,由於長公主的加入,帝國在南疆戰場上其實一直都是佔據主動的,荒蠻之靈節節敗退,雨林地帶不斷被帝國開墾成肥沃的農田……即便偶爾有大舉反撲,也很快就會在長公主的帶領下血流成河地退下去。

    再之後南疆軍團又得到雪山巫祝的意外支援,局面變得更加樂觀,以往最讓人頭疼的荒蠻之靈的生死循環被巫祝直接打破,再也不能死而復生,續航能力大打折扣,所以南疆軍團也趁勝追擊,將戰線推進到了前所未有的深處。

    之後雖然經歷過引爆靈池的波折,但大體而言,戰略大局並沒有變化。

    直到白驍在邊郡,徹底趕走了西大陸的長生樹,南疆局面一夜間就惡化到無以復加。

    荒蠻之靈的力量與日俱增,無論南疆軍團殺死多少靈,甚至配合藍瀾破壞了部分靈界,都無法阻止荒蠻之靈的崛起。

    在南疆,荒蠻之靈就彷彿瘟疫一般急劇擴張,而即便是兩位大宗師加上雪山巫祝這樣的強力組合,也只能揚湯止沸,勉強維持戰線。

    這樣的局面之下,實在由不得嬴若櫻對章武這荒唐的推論也存了幾分重視。

    哪怕再荒謬不經,至少也是一家之言。

    不過,如果僅僅只是一家之言,沒有更加有力的證據,那嬴若櫻也不會心慈手軟。

    南疆血戰數月,期間也不是沒有跑來獻策解憂的能人異士,嬴若櫻來者不拒,全部抓去前線試驗,成功了自然有賞,失敗了那就連撫卹金都不會多發一個銀元。對於章武,嬴若櫻也是同樣的打算。

    章武卻終於鬆了口氣。

    因為接下來就到了他最擅長,也是準備最充分的環節了。

    論證靈界與長生樹的關聯。

    當然,章武是學術專家,理論造詣只是勉強能支撐得住自身修為,所以純學術的論述他並不擅長。

    他擅長的是資料收集和分析。

    「聖歷20年,58年,189年,234年,441年……1942年,2019年。殿下,這串數字你應該有印象,是長生樹在西大陸的覆滅史。黃步鳴曾經在紅山城用這串數字說服了原詩,而我事後調查發現他並沒有說謊。同時,還發現了另外一個奇特的巧合,每當長生樹覆滅,前後五年之內南郡必有天災,早些年的史書記載有些語焉不詳,所以我也無從肯定,但至少近百年的兩次長生樹覆滅,之後都伴隨著荒蠻之靈的集體騷動。」

    頓了下,章武微微抬起視線,觀察嬴若櫻的反應。

    不是觀察她的怒火,而是要確認她是否對南郡的歷史有足夠細緻的瞭解。

    事實證明章武倒是多慮了。

    長公主雖然一向給人的印象是雷厲風行,以武力見長,但實際上在少女時代,她是以學識淵博,博覽群書而聞名的。

    而後來年歲漸長,少女的心性逐漸變化,可早年間的習慣並沒有丟下,在打架殺人之餘,她還是會不停地看書。

    章武所說的歷史,她當然很清楚,在她第一次來到南疆的時候,就已經做足了功課。

    只不過在此之前,她也沒將南疆的天災和長生樹的覆滅聯繫起來。

    章武見長公主面色不動,便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只有這兩組數字,說服力顯然還不夠,但是將東大陸的情況也考慮進來,結論就顯而易見了。首先,殿下當然知道東西大陸的鏡像理論,也就是兩片大陸在各個方面都高度相似,地理環境、生態環境等等,兩邊都有北部的雪山,雪山下的沃野,也都有南部的雨林……然而東大陸卻並沒有荒蠻之靈,所以聖元帝國比我們生生多出一片沃土,國力自然也更勝一籌。而我們都知道,聖元帝國是長生樹的大本營,那棵本體位於虛界的大樹在東大陸可是枝繁葉茂!」

    章武頓了下,又說道:「我的學術能力有限,沒辦法從本質層面解釋這一切,但至少就我看到的現象,已經足夠我做出推論。而南疆戰局的岌岌可危,則足夠我將推論當成定論去賭一把,讓長生樹回歸,化解南疆危局。」

    說完,章武便仰起頭,迎接自己的結局。

    能說的都說了,只要等待長公主的審判就好了。

    其實,為了這個推論,他做了大量的功課,查閱的資料和史書堆積如山,如果都擺出來,說服力會更強。

    但是章武很清楚,長公主判斷一個人,一個觀點是否可信的時候,往往並不是看那些細枝末節。

    具體是看什麼……章武本人也說不清楚,畢竟還有一個長公主測不準原理擺在那裡呢。

    片刻後,嬴若櫻開口了。

    「你要如何保證回歸的長生樹可控?」

    章武眼前一亮,想不到長公主居然居然問了這樣一個……送分題!

    沒錯,長公主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她之所以厭惡長生樹,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她對長生本身有排斥,恰恰相反,她的天啟就多少有長生之力相助。

    她厭惡長生樹,本質在於兩點,其一是她最大的秘密,就連章武都還只是略微摸清了脈絡,其二卻很明確,因為她認定長生樹是聖元之物,而她對聖元帝國的恨意卻是根深蒂固的!

    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家,被聖元人滲透進來,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殿下何不親手掌控長生樹?」
V123210 發表於 2019-8-7 06:58
你真是個天才 第305章 精神不死


    大秦帝國的南郡是這個國家最神奇的一片土地。

    這裡擁有普天之下最為肥沃的土壤,哪怕是著名的邊郡糧倉葫蘆原,歷經無數代魔道士的神通改造,其土地也遠不如南郡的自然土壤。

    南郡的農夫們只要隨意將幾把種子撒到土裡,不加任何照料,幾個月後就能瓜果成林,谷穗厚如毯。

    用一些辛勤而智慧的邊郡農人的話來說:「那片土地簡直是在侮辱農民的智商!」

    然而如此廣闊而肥沃的土地上,卻只生活著不到千萬人,其中絕大部分都住在南郡首府周圍的都市圈內,擁擠在有限的土地上,彷彿被圈養起來的牲口一般不敢越雷池一步。而南郡也始終沒有成為帝國理想中的超級糧倉,反而屢屢需要北部的物資支援。

    究其原因,當然不是南郡人懶惰無能,而是南郡實在是帝國境內一等一的高危之地。南部靠近雨林的地方,每年都會被荒蠻之靈滋擾。而伴隨著南疆軍團的建立,荒蠻之靈的抵抗也變得越發瘋狂,最早的時候往往只是驅逐闖入雨林地帶進行開墾的拓荒團,但後來在幾場南疆血戰之後,荒蠻之靈的報復也越發狠辣,其出沒地點不再限於雨林範圍,而是會深入到人類的版圖之中。這些存在形式格外特別的生物神出鬼沒,防不勝防,在南郡防禦圈建立起來以前,甚至有過整座城池被血洗的慘劇。

    而帝國在南郡開墾了一千多年,也始終沒能徹底根絕荒蠻之靈,所以人們自然不願定居南郡,整日裡和荒蠻之靈作生死鬥爭。

    除非南疆軍團能夠真正打開局面,將荒蠻之靈真正斬草除根。

    在帝國之柱,長公主嬴若櫻降臨南疆戰場時,人們一度以為打破千年僵局的契機已經到來,但是很遺憾,事情反而更加惡化了。

    如今即便是生活在牢固的南郡防禦圈中,人們依然會惶恐難眠,生怕那驚濤駭浪一般的荒蠻之靈會越過南疆軍團的防線,如洪水一般淹沒南郡的一切……

    與此同時,在南疆雨林,又是一場令人身心俱疲的血戰。

    荒蠻之靈們不知多少次地從雨林深處向軍團倉促築起的防線發起了衝鋒,那些形色各異的類人型生物,完全不在乎迎面而來的槍林彈雨,火球閃電,彷彿是執意自殺一般,將屍體留在戰陣前。

    片刻後,戰線前的荒蠻之靈便屍積如山,然而前線軍官卻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小心戒備,準備重火力!」

    「是!」

    手下人幾乎不用命令,就自發地向隨軍的魔道士申請火力支持,而魔道士也不用申請,早就開始為魔能炮預熱了。

    在南疆戰場生存久了,很多事情早就司空見慣,每當荒蠻之靈們開始無視傷亡地發起死亡衝鋒時,緊跟著的就是屍體融合,在陣前凝聚成一個超大型惡靈。

    惡靈性質各異,有的是實體為主,力大無窮,宛如大秦金兵一般,舉手抬足都有山崩地裂的威勢,有的則是虛體詛咒為主,其存在本身就宛如瘟疫,可以讓任何靠近的外界生物都衰弱致死。還有的則純粹是元素體,雷鳴閃電乃至颶風洪水,不一而足。

    對於這些千變萬化的超大型惡靈,南疆軍團也早有應對經驗。

    管它怎麼變身,在融合結束前用魔能炮對準敵人的核心轟上去就完事了。

    戰線後方,兩名穿著輕甲的魔道士,正滿頭汗水地聚在一尊重炮後面做著最後的參數調整。

    其中一個看起來年輕些的,臉上寫滿了緊張,唸唸有詞道:「坐標73,44,51,魔能灌注,元素、偏振、精神……可以嗎?」

    身旁資歷深一些的搖了搖頭:「可以不可以都只能上了,魔能儲備早就不夠了,有什麼用什麼吧。」

    按照大秦帝國的軍團標準操典,魔能重炮在發射前必須經過絕對精密的調試,轟擊的落點,魔能炮彈的灌注合成,都要合乎規範。針對不同的敵人,需要灌注不同屬性的魔能,例如一些實體虛化的敵人,就需要精神域的魔能炮彈,元素體的話就需要用克制系的元素炮彈。

    何況這種重炮的使用成本高昂,隨便一炮打出去都是幾十萬銀元,而更重要的是重炮發射間隙非常長,一旦發射失手,前線就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承受重壓,所以操典中的各種規定非常細緻,務求萬無一失。

    然而實戰場上哪有那麼多規範?

    南疆軍團連續征戰,前線魔能重炮的儲備早已告罄,負責調試重炮的魔道工程師也已經累躺下了一半,如今這碩果僅存的兩人,能做的就只有將庫存的炮彈塞入炮膛,然後聽天由命轟上一發了。

    片刻後,重炮啟動。

    只見一枚懸浮在半空,直徑約五米左右的金屬圓球,開始瘋狂轉動,四周的空氣隨之摩擦出了劈啪作響的閃電,圓球的表面顏色從金色轉為白熾,閃耀出奪目的光芒。

    在光芒綻放到極點時,金屬球體猛地收縮,由直徑五米的龐然巨物,瞬息間化為指尖大小的一個點。

    而球體中的魔能則被猛烈壓縮後,沿著虛空通道轉移到三千米外的前線戰場。

    前線,所有南疆軍人都看到了魔能重炮精準落地的畫面。

    由荒蠻之靈的屍體們融合匯聚成的超巨型惡靈,才剛剛要展露猙獰,體內正中心處就多出了一枚急劇擴張的白熾光球。

    光芒瞬息間就吞噬了惡靈,也逼得前線將士不得不暫時閉上雙眼,轉過頭去,以免失明。

    然而幾秒鐘後,當光芒暗淡下來,前線將士也重新轉過目光時,卻驚訝乃至有些絕望地發現……

    那融合出的巨型惡靈,並沒有煙消雲散!

    雖然一眼就能看出其身受重創,整個形體如同融化的蠟燭一樣呈現出扭曲的姿態,但在扭曲中,卻能看出那惡靈正在掙扎求生,而且恢復地極快!

    「媽的那幫廢物又打錯炮彈了,先鋒隊,隨我衝鋒!」

    前線的軍官暗罵一聲,而後提起手中的重劍,便當先越過防線,向不遠處的惡靈衝去。

    對於這些身經百戰的軍人而言,戰場上的意外實在是司空見慣了,魔能重炮的失手,在最近一段時間裡更是屢見不鮮,所以他們也很清楚,一旦重炮沒能建功,就要輪到先鋒們用性命去阻攔惡靈成型,為後續支援爭取時間了。

    伴隨軍官衝出防線的,還有百餘名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卒,他們手持各類簡易魔具,以散兵陣發起衝鋒。

    這是與荒蠻之靈如出一轍的自殺衝鋒,對於缺少魔道力量支持的普通士卒而言,那巨型的惡靈根本就是打不垮,傷不到,宛如夢魘一般的高維生物,他們手中的簡易魔具對付同為人類的對手有著致命的殺傷力,但對於魔能重炮都未能消滅的敵人,很可能連搔癢都做不到。

    但前線的軍人別無選擇,如果先鋒不沖,惡靈就將勢不可擋地衝垮防線,為後續億萬荒蠻之靈的衝鋒打開一條通道,而南疆軍團拚死構築的整體防線將土崩瓦解!

    帶著赴死的覺悟,先鋒軍官率先衝到惡靈身前,手中重劍劃過熾烈的弧線,砍在那蠟燭一般的身體上。

    相較於千百具屍體融合而成,宛如小山一般的惡靈,先鋒軍官就如同巨象腳下的螻蟻,熾烈的火劍也只能在蠟燭一般的惡物質上留下一條焦痕……

    但就在此時,那巨型惡靈卻忽得凝固住。

    彷彿時間靜止,又彷彿被驟然降臨的嚴寒冰凍,掙扎重生的惡靈就此定格,繼而身體綻放出億萬條細密的絲線。

    沿著這些密集的絲線,惡靈就像被推倒的積木一樣轟然潰散。

    石塊堆成小山,繼而灰飛煙滅。

    而在惡靈的屍灰中,一雙雪白的纖足輕巧落下。

    雪山巫祝藍瀾,及時支援到場。

    戰場維持了片刻的寧靜,一如她的每一次降臨,都會讓戰場上的所有生靈為之窒息。

    藍瀾以回靈之舞,將重創的扭曲惡靈直接送回了靈界,這神乎其神的技藝,以及化死為生的境遇,讓死亡衝鋒的將士們發出了震天似的歡呼。

    「藍瀾萬歲!」

    「雪山萬歲!」

    「藍瀾大小姐我們愛你!」

    無論目睹過多少次,南疆軍團的將士們依然對藍瀾的巫祝之舞感到神乎其神。

    無論是軍人的武技,還是魔道士們的神通,拿這些荒蠻之靈都始終沒有什麼好辦法,過去一千多年來無數能人異士的努力都沒能根本性地解決這個難題。

    但是在雪山巫祝到來以後,一切難題都迎刃而解,她的舞蹈、她的權杖,乃至她的一舉一動,都對荒蠻之靈有著莫大的威懾。

    某種程度講,藍瀾在南疆戰場的作用甚至絲毫不亞於長公主。

    而和長公主不同的是,藍瀾的強大充滿了令人痴醉的美感,每當她翩翩起舞時,將士們就感覺自己彷彿不再置身生死戰場,而是站在一個大劇場中,在欣賞天人之舞。

    只不過,作為劇場的主角,藍瀾本人卻已經沒有力氣去回應將士們的歡呼和讚揚了。

    實在太累了。

    這已經是她在短短半天時間裡,支援的第七處戰場了……長公主臨時從戰場撤出,留下的空檔實在太大,荒蠻之靈也彷彿具有了智慧,抓住機會全力反撲,給戰線造成了極大的威脅,這也逼得南疆軍團中少有的幾個強力機動力量不得不疲於奔命,四處救火。

    輕出了口氣,藍瀾正準備稍微休息一下,就感到懷中的令牌開始微微發燙,同時耳邊響起某處戰場軍人的哀嚎聲。

    顯然又有某個地方不堪重負,急需支援了。

    藍瀾不由哀嘆了一聲:「又來啊?!你們能不能干脆一點去死算了!」

    剎那間,這位雪山小公主,是真有种放下一切,讓那些無能的軍人們塵歸塵土歸土的衝動。

    她又不是大秦人,憑什麼在南疆戰場為秦國人的生死而奔波?以部落人的習俗來說,連自家陣地都照看不好的戰士還是早點死了算了,省得拉低了部落血脈的均值!而且說白了,以雪山白衣部落的立場而言,最好是天降一場大洪水把整個南方大陸都淹掉才好呢。

    但是衝動歸衝動,哀嘆之後藍瀾還是輕吸了口氣,以祖靈托起身軀,向著求援的方向飛去。

    雖然她不喜歡南方人,但那畢竟是陪伴她幾個月的戰友。

    縱然弱小,愚蠢,很多時候讓藍瀾恨不得親手碾死這群笨蛋,可是……對於驕傲的雪山小公主來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充滿著弱小的蠢貨。在雪山部落也是一樣的,除了寥寥數人,其他的同齡人也一樣蠢得要死。

    總不能因為太蠢,就真的見死不救吧,何況就算是寵物,養了幾個月也會有感情的。

    「哼,就當是看在櫻姐的面子上了……」

    不過,藍瀾才剛剛升上半空,就見頭頂天色一變。

    那籠罩大地的烏雲忽而變得赤紅,一陣火熱的光芒普照大地。

    而後烏雲洞開,一顆燃燒的隕石呼嘯著墜向大地,點燃的雲層同時降下火焰的暴雨,將一片雨林完全籠罩其中。

    隕石墜地的瞬間,一陣強光閃耀,彷彿在雨林中點燃了太陽,強光席捲一切,讓所有人都不由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衝擊撲面而來,密集的植被遭到摧枯拉朽一般的橫掃,而沉悶有力的震波則沿著大地激盪而來。

    靠近隕石落點的幾處戰場紛紛遭到動搖,藍瀾身後的陣地,就有一座臨時搭建的箭樓轟然垮塌,箭樓上的弓手倉促跳下箭樓,靠著制式輕甲的緩衝神通輕巧落地。

    然而相較於南疆軍團遭受的衝擊,荒蠻之靈的損失顯然要沉重千萬倍。

    因為那顆隕石的落點,就在它們剛剛建立的前線靈池之上。

    那座靈池,可以視為荒蠻之靈的孵化池,可以源源不絕地生產出各色異靈,從最常見的類人型,到身形龐大的大地之靈,甚至詛咒惡靈……南疆軍團曾經多次嘗試摧毀靈池,卻都在荒蠻之靈們瘋狂的衝擊下無功而返,甚至長公主本人也曾鎩羽而歸。

    但這一次,面對天災一般的隕石,荒蠻之靈終於沒能守護住這一戰略要沖。

    隕石的衝擊直接毀滅了靈池,高溫與衝擊將密集守護在靈池四周的荒蠻大軍幾乎粉碎殆盡,而隨即而來的火雨則完成了最後的收割,將僥倖從第一輪打擊中倖存下來的荒蠻之靈燒成灰燼。

    一擊之威,足以驚天動地,片刻後,藍瀾就清晰地感受到方圓百餘里範圍內,靈的力量都在瘋狂衰減。

    雨林中響起一陣陣尖銳的鳴叫,那是荒蠻之靈的哀嚎。

    失去靈池後,這些荒蠻之靈終於不再發起死亡衝鋒,如潮水一般退回了雨林深處,開始舔舐傷口。

    而南疆軍團的將士們也終於鬆了口氣,帶著幾分警惕,各自從陣前撤回。

    藍瀾也從半空降落下來,看著遠方熊熊燃燒的林火,嘴角不由一瞥:「可惜了這麼精彩的畫面,櫻姐看不到呢。」

    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一個略顯諂媚的聲音。

    「所以正需要藍姑娘將此地發生的一切轉告長公主殿下。」

    藍瀾轉過頭,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看著這位在南方大陸赫赫有名的離火大宗師。

    依然是熟悉的花襯衫和灰色短褲,身周依然繚繞著足以扭曲時空的無形之火,哪怕閉上眼睛,藍瀾也能在腦海中清晰地勾勒出一個頂級強者的輪廓。

    然而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一張家畜一般的笑臉。

    「藍姑娘,剛才的回靈之舞真是精彩萬分,多虧有你,前線戰場才能勉力維持,為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也真是辛苦你如此操勞……」

    藍瀾只聽得頭疼,柳眉一豎:「說人話!」

    李覃連忙把笑容抹平,認真說道:「……」

    這種充滿理智的發言,讓藍瀾更是怒從心頭起。

    難怪這人跟了櫻姐這麼多年,還是不能有寸進,這種嘴臉真是讓人看了就想打!堂堂宗師,怎麼就能欠到這個地步!?

    然而對面的李覃心中也是叫苦不迭。

    他堂堂宗師,怎麼可能真的心甘情願地自輕自賤?他也是沒辦法了呀!

    其實藍瀾的想法有一點是不對的,李覃跟在嬴若櫻身後這麼多年,可絕不是什麼未有寸進,相反,他的進展其實遠遠超乎人們想像!

    別的不說,以嬴若櫻那個性子,怎麼可能容忍隨便什麼人長期跟在她身邊?尤其還是個男人!

    除了李覃之外,世上可還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和嬴若櫻朝夕相對?可還有任何一個男人,對嬴若櫻生活中的諸多小細節瞭如指掌?

    李覃甚至敢誇下海口,若是有人舉辦關於長公主殿下的十萬個為什麼知識競賽,他將以絕對碾壓的優勢奪得冠軍!

    李覃本人甚至用數學模型推演過兩人的未來,他將自己與嬴若櫻相處多年來的關係歸納為兩條略顯波折的線,兩條線時而近時而遠,但是放到以年為單位的時間軸上,就能看出整體還是不斷趨近的。尤其近幾年更是有加速的態勢。按照李覃的精密計算,如果沒有任何意外,那麼只要再過30年,兩條線就終會相交。

    李覃甚至暢享過那個美好的未來。

    那應該是在一個溫暖的海灘黃昏,依然風華絕代的長公主殿下行走在沙灘上,忽然向旁邊伸出手。

    不用開口,忠心耿耿的僕從自然知道這是長公主想要喝果汁了。

    而長公主在黃昏沙灘上,想喝的多半是清澈而冰涼的玫瑰香露,不單單是味道的問題,而是玫瑰香露能讓長公主回憶起少女時代在海灘上與她最親密的友人相處的美好時光。

    當然,這種私密之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僕從只要將玫瑰香露遞給長公主,之後就不要再多說半個字。

    然而在那個黃昏之時,長公主會發現,多年跟隨的僕人忽然不見了。

    然後她就會回過頭,看到倒在沙灘上的李覃。

    那時的李覃,依然有著宗師的風采,但歲月滄桑卻也覆滿了他的身心,滿頭白髮之下,是倔強卻無力的臉。

    他很想繼續服侍殿下,卻有心無力。

    而直至那時,長公主才會終於意識到自己將要永遠失去最為忠誠的侍從,而也是直到彼時,她才會意識到自己心中已經永遠有了他的位置。

    哪怕不是熾烈如火的愛情,也是多年陳釀,真摯雋永的親情。

    然後,那纖塵不染,白璧無瑕的臉頰上,或許就會垂下晶瑩的淚珠……

    每當想到那個畫面,李覃都感覺心潮澎湃,欲罷不能。

    為了三十年後的美好未來,他可以不惜一切!而且甘之如飴!

    但是那副美好的畫卷,卻被人突然破壞了,彷彿是用骯髒的墨汁呼啦一下潑灑上去。沙灘,黃昏,相擁的彼此,全都不復存在,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黑暗。

    自從這個藍瀾橫空出世,李覃就發現自己多年經營的數學模型開始搖搖欲墜,那兩條緩慢趨近的線條赫然呈現出悖離的態勢,更可恨的是,另有一條線橫生出來,與長公主的線緊密交織在了一起!

    李覃苦心經營多年,未來還要再經營三十年才能得到的成果,居然被人一夜之間就採摘到手!

    這簡直豈有此理!

    真的是豈有此理!

    上一次讓李覃感到如此屈辱的,還是他年輕時代在迷離域中的一次慘敗。當時皇家學院有人開發了一個迷離域中的人偶養成系統,需要魔道士在迷離域中不斷投入魔識對魔偶進行強化,然後操控它在一個獨立空間內和其他魔偶互動,算是一個迷離域中的養成遊戲。

    李覃當時正是魔識天賦初露鋒芒的時候,剛剛進入迷離域就儼然有了永續的能力,便終日沉迷這魔偶遊戲,不斷投入魔識強化魔偶。然後很快就在區域內打遍天下無敵手。

    直到某一天一個突然出現的魔偶,以近乎碾壓的姿態將李覃苦心打造的魔偶打得宛如喪家之犬。

    李覃簡直無法理解,以他的天賦才華,以及不捨晝夜的養成力度,手下魔偶之強根本是橫掃區域無敵手,怎麼就會憑空冒出一個強到不可理喻的對手出現?

    那魔偶渾身金光閃閃,重甲巨劍,背後雙翅舒展宛如神話傳說中的聖使,與李覃那精簡而老練的魔偶相比,簡直是另一個位面的存在!

    李覃當時就理解不能了,他傾盡所學也無法解析出對面那個魔偶的強化方案,因為這畢竟是個魔偶養成遊戲,有自己的養成規則,哪怕是魔道宗師來玩,魔偶也不可能這麼強大!

    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強化方案和強化模型出了錯,被別家的先進玩法給降維打擊了,但無論怎麼苦思冥想也找不到差距所在。

    所以後來他直接利用皇家學院的內部關係找到了遊戲的設計者,瞭解到了一個簡單的真相。

    那個遊戲的設計者最近正在相親,急需買房,所以改變了遊戲規則,允許花錢購買強化道具。

    然後就有個紅山城的土豪天降橫財,直接把設計者剛剛拿出來的強化道具倉庫給掃光了!

    那是李覃第一次經歷「速成派」的打擊,而經那一次,他就奮發圖強,在學院內以前所未有的狂熱姿態學習魔道,進度曲線之妖嬈讓一眾導師都心悅誠服。

    李覃在皇家學院五年,拿了五次年級首席,期間總計十七次打破學院單項記錄,獎學金拿到手軟。而在畢業季時,他還發表了關於元素域的多篇重磅論文,為他賺取了海量的專利金。

    哪怕在貴族豪門遍地的皇家學院,李覃也成了不折不扣的土豪,資金之雄厚甚至讓很多皇室子弟都要避其鋒芒。

    然而,當李覃帶著巨額資產重返迷離域,想要一雪前恥的時候……

    他看到的是背後十二對赤金羽翼,頭頂至高冠冕,一襲白金重甲外加三十六口天罡浮游劍的紅山魔偶。

    當時已經成為數學大家的李覃只看了一眼就計算出了這魔偶身上的道具價值,需要李覃再拿32年的皇家學院最高獎學金……

    那一次打擊,讓李覃深刻領悟到了人間的至理。

    永遠不要和能夠速成的人較勁!

    所以面對人生中的第二次速成打擊,李覃沒有再年少輕狂地上頭去和對方掰手腕。

    看到嬴若櫻對藍瀾那寵溺的姿態,李覃就知道這是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戰勝的對手。

    那麼,打不贏該怎麼辦?

    顯而易見,打不過就加入啊!

    既然沒法阻擋嬴若櫻和藍瀾的親近,那就樂見其成地加入進去,曲線救國!

    嬴若櫻臨時離開戰場,那李覃就轉移目標,全力對藍瀾示好!

    討好了藍瀾,就討好了嬴若櫻,這是多麼簡潔明快的邏輯線條,簡直是人間至理!

    而另一邊,被全力示好的藍瀾,則感覺自己見證了一場活生生的人類馴化動物的過程演繹。

    在雪山部落,就有不少被獵人們完全馴化的動物,它們天然親近人類,並心甘情願在人類的群落中將自己置於最底層,任勞任怨。

    如果有外人出現,它們會第一時間向主人示警,並對外人張牙舞爪,猙獰畢現,然而若是主人接納了外人,它們又會逆來順受地將外來者也當作自己的主人……

    藍瀾以前在部落的時候一直想要親手馴化一頭雪山異獸,然而現在……

    少女總有種自己馴化了更強大的生物的錯覺。

    面對高度馴化的魔道宗師,藍瀾心中雖然彆扭,卻也沒把他一腳踢開。

    畢竟這是櫻姐馴化的宗師,不是她馴化的,就算為了櫻姐考慮,也姑且應付著吧。

    「那個,你也辛苦了,休息一下?」

    李覃聞言簡直大喜,搖頭道:「不辛苦不辛苦,長公主殿下不在,正需要我們全力補台,怎敢說苦!等殿下回來,看到戰線重新向南方推進,也必然欣喜!」

    藍瀾聽了卻不由挑了挑眉毛。

    少女從這句話中聽到了強烈的危機感。

    「櫻姐到底回去做什麼了?」

    李覃有些驚訝:「她還沒和你說?也對,她走得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交代……是這樣,殿下不在的時候,白夜城的皇家學院議會通過了一項議案,要主動將長生樹迎回西大陸。」

    「長生樹?!櫻姐最恨長生樹啊。」藍瀾也驚訝不已,隨即釋然,「難怪櫻姐走的時候怒氣衝衝的,誒,她是要去血洗白夜城了嗎!?」

    李覃聞言卻不由流下了一滴冷汗。

    因為這個可能性……還真不能說沒有!長公主怒急之下殺人是絕對不會手軟的,而她固然不會在首都濫殺無辜,但在某些事情上,白夜城裡有太多人,不那麼無辜了!

    不過好在這次有人主動跳出來吸引火力。

    李覃一邊自我安慰,一邊解釋道:「不會的,這一次只是因為有人在自作聰明,想要以譁眾取寵的陰謀詭計來討好殿下罷了。不過長公主殿下是何許人也?不可能被這種彫蟲小技所騙的,回去就會將那螻蟻碾成齏粉以儆傚尤,然後一切都會回歸常態,長生樹想要回歸西大陸,長公主不會同意的。」

    藍瀾哦了一聲,沒就長生樹的問題繼續問下去,而是問道:「那人是你的競爭對手?」

    李覃心中一聲臥槽,臉上卻堆笑道:「藍姑娘這就說笑了,那人也配作我的競爭對手?我堂堂宗師,與殿下同行多年,他一個陰溝螻蟻,連見光都見不得,憑什麼與我競爭?」

    藍瀾又哦了一聲:「所以他死定了?」

    李覃用力點頭:「當然是死定了!殿下最恨的一是長生樹,一個就是這種以利益為由所佈的陰謀詭計,那人一次觸兩個霉頭,粉身碎骨也不足惜。」

    說話間,李覃竟有咬牙切齒之態。

    藍瀾在旁邊看得心生同情。

    這李覃雖然話說的滿,但憂慮之情簡直溢於言表了,活像是家中即將迎來新寵的糟糠之犬,恨不得原地轉圈咬斷自己的尾巴。

    於是藍瀾也不由好奇,那個讓李覃陷入憂慮的競爭對手,究竟是何許人也?

    她這幾個月在南疆戰場和嬴若櫻朝夕相處,對方的很多小秘密她都看在眼裡,所以也隱隱看得出嬴若櫻其實並不是很多人謠傳的天生莫得感情的魔道殺戮機器。

    相反,嬴若櫻的心思其實非常細緻,很多事情她只是不屑於理會,並不是察覺不到。她的怒火久經不息,也是因為感情上受過極其嚴重的創傷,而若非心思格外細膩,什麼感情創傷也都該隨著時間流逝而抹平了。

    那麼反過來說,正常女人該有的心思,嬴若櫻當然也會有,只不過表現地更為內斂……或者說習慣用憤怒來傳遞感情。那麼很多細微之處就容易引起誤會。

    某位熱衷於將自己自我馴化的大宗師,其實就不知道他在嬴若櫻心中的地位遠比他以為的要高!

    然而從李覃的反應來看,那個在白夜城中策劃長生樹回歸的那個人,儼然能對他構成嚴重威脅!

    所以此時藍瀾心中簡直波瀾萬丈,櫻姐身邊居然還隱藏著別的馴化人?!以前從來沒聽她提起過啊,不知道新的馴化人是什麼模樣,對櫻姐有著怎樣的扭曲感情?聽李覃剛剛說他長期躲在白夜城地下,不敢見陽光,莫非是什麼鐘樓怪人之類的奇葩?那她可萬萬不能允許!櫻姐這麼風華絕代,一般男人根本沒資格和她相伴,就是這李覃,在藍瀾看來也就是勉強遊走在及格線邊緣罷了!

    真正有資格和櫻姐相配的,至少也得是小白那種……不對,這個例子有點問題。

    就在少女心中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空氣一陣扭曲震盪,隱隱傳來腐化與鐵鏽的味道。

    那是散華神通的味道。

    藍瀾頓時驚訝地睜大雙眼。

    櫻姐回來了?!這麼快?

    身旁李覃更是先一步行動起來,宗師級高手的反應速度和行動速度盡顯無疑。

    轉眼之間,李覃就端著一杯清涼的南疆百果漿,送到了剛剛跨越空間,回歸南疆的嬴若櫻面前。

    「殿下遠行辛苦,喝杯水吧。」

    嬴若櫻點點頭,接過百果漿一飲而盡,眉毛微不可查地舒展了一下。

    藍瀾看得分明,心中對李覃的評價又高了一層。

    嬴若櫻其實是那種非常不在意日常飲食的人,吃什麼喝什麼對她而言真的沒有什麼所謂,所以反過來說,若是能讓她在飲食上有所觸動,那一定得是非常了不起的東西。

    而百果漿正是這樣了不起的飲品。

    這不是南疆軍團後勤兵們釀造的,而是李覃親自深入雨林,採摘百果後以離火去其糟粕,取精華後融合而成。

    百果非尋常百果,大部分都是荒蠻之靈們重點看護的靈果,一般後勤兵別說採摘了,能打遠看上一眼就很了不起了。也只有宗師級的人物,才能在戰況如此火熱的南疆雨林中出入自如,採摘百果。但是一般宗師人物,怎麼可能浪費時間去采果子榨果汁?

    嬴若櫻輕巧喝下的一杯百果漿,可是不折不扣的價值連城之物啊!

    而就在藍瀾心生感慨的時候,卻見李覃又畢恭畢敬地端出一杯百果漿,卻是給藍瀾的。

    少女簡直驚訝,這馴化人的表現也未免太到位了吧!

    另一邊,嬴若櫻看到李覃也為藍瀾送上果汁,臉上更是洋溢起了一絲笑容。

    這絲笑容,則讓李覃有種再辛勞十倍也在所不惜的感動。

    但此時卻不是感動的時候,李覃正色說道:「報告殿下,荒蠻之靈不久前集結靈池主力衝擊戰線,不惜傷亡來融合巨型惡靈,多虧藍瀾姑娘大顯神威,以回靈之舞粉碎了多個惡靈……」

    這位離火大宗師此時絲毫沒有提及自己的功勞,反而將藍瀾吹得天花亂墜。

    藍瀾則撇了撇嘴巴,彷彿看到那一本正經的李覃身後,有一條尾巴在瘋狂晃動。

    這馴化人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商業互吹現在要開始了,請藍姑娘在殿下面前替我美言啊!

    藍瀾當然沒興趣玩什麼商業互吹,但喝了人家的百果漿,又瞭解過櫻姐對李覃的真實想法,她也就勉為其難地開口道:「最終還是多虧李覃召喚來隕石,直接砸碎了對方的靈池才總算瓦解了這一波攻勢……」

    頓了頓,藍瀾皺起眉頭,說道:「但靈界的循環並沒有被打破,相反,我能看到靈的循環變得更加激烈旺盛,彷彿它們得到了強大的外力支援。所以雖然靈池被毀,一時間可能無法再組織起衝擊,但不出一週,多半就要捲土重來了。這裡的靈界生態真的聞所未聞,明明已經吸收了那麼多的靈,它們卻彷彿越殺越多了!」

    藍瀾的抱怨,讓百果漿帶來的溫馨氛圍蕩然無存。

    李覃也沉下面色,心中暗嘆。

    南疆戰局的確不妙,長生樹退去以後,荒蠻之靈莫名其妙變得強勢之極……從這個角度來說,那個藏在影子城裡的螻蟻,還真是走了一步可謂解圍的妙棋。

    如果不考慮競爭者這層身份,李覃甚至會主動為他喝彩叫好。

    可惜競爭關係終歸是存在的!所以李覃絕對不會為他叫好,只會祝他死得淒慘糜爛!

    至於南疆戰局?

    的確,沒有長生樹壓制靈界,南疆的戰局會非常麻煩,但也僅僅只是麻煩罷了。

    帝國和荒蠻之靈的這場戰爭已經持續了上千年,李覃跟著嬴若櫻來到這裡也已經有十年之久,經歷過的惡戰數不勝數,眼前這個局面還遠遠算不上最險惡。

    而對於荒蠻之靈,李覃也有自己的想法。

    靠長生樹來壓制靈界行不行?當然可以,甚至是立竿見影,但換個角度來看又何嘗不是飲鴆止渴?

    荒蠻之靈固然反人類,那植根於聖元帝國的長生樹難道又是什麼好東西?

    最好的辦法,還是靠自己的力量將荒蠻之靈斬草除根……雖然這必然意味著更加漫長的拉鋸,意味著帝國人要為之流更多的血。

    但有些時候,人類就是要捨得流血,才能換來文明與進步。

    區別無非是誰來流這個血罷了。

    李覃不介意自己挺身而出,帶頭流血!

    他跟隨長公主在南疆征戰,絕不僅僅是為了追求心愛的女人。作為帝國的宗師,他從來也沒有忘記過帝國二字的份量。而同樣作為帝國宗師,李覃有足夠的信心在他有生之年,配合長公主根除荒蠻之靈的威脅!

    是的,依靠他們兩人的力量好吧,依照現實的情況來看,還要再加上藍瀾,那麼就是依靠他們三人的力量,戰勝這個千年難題,為帝國打下南方的萬里沃野!

    然而就在李覃心中嘆息和感慨並行的時候,卻聽嬴若櫻說道。

    「不會有下一次了。」

    藍瀾和李覃同時瞪大眼睛。

    嬴若櫻沒有吊人胃口的習慣,直接說出了答案。

    「長生樹將回歸大秦帝國,而我將作為長生樹的管理者,驅使它的根須紮根南疆,壓制荒蠻之靈。」

    說完,嬴若櫻看向李覃。

    「你有什麼想法嗎?」

    李覃只感覺頭腦有些發懵,愣了一會兒,才反問道:「什麼?」

    嬴若櫻問道:「你對長生樹回歸,有什麼想法嗎?」

    李覃當然有想法!想法多到腦子簡直要炸掉。

    殿下你不是最恨長生樹麼?!而且你還最為痛恨別人以帝國利益為名行權謀之實,為什麼會同意這樣的方案?

    難道說那個影子城裡的螻蟻真的說服了殿下你?

    想到此處,李覃只感覺頭腦有些發懵,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嬴若櫻則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而後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道:「沒想法就算了,到時候聽命行事吧。」

    「……是。」

    李覃回答的聲音,簡直是氣若游絲,宗師級的精氣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

    藍瀾看得驚訝不已:「居然連花襯衫都褪色了!?」

    何止是花襯衫,李覃那一頭亂發也迅速變得雪白,而他本人更是情不自禁地從懷中摸出一把二胡,信手就拉了起來。

    結果第一個音還沒拉出來,就被嬴若櫻上前一把搶過二胡,當著他面砸的粉碎。

    「前線戰事緊張,你還拉這靡靡之音?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李覃空抬著手,茫然地看著自己心愛的二胡被散華神通腐化地殘渣都不剩下,然後就聽到了堪稱致命的話。

    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八個字一個嘆號,宛如九柄長矛刺入李覃的心臟,讓他霎時間有了吐血的衝動。

    好在宗師終歸是宗師,尤其是在少年時代就經歷過精神創傷的宗師,生命力格外頑強。

    儘管面臨著天崩地裂一般的慘劇,李覃還是強行打起精神,安慰自己。

    螻蟻猖狂只在一時,笑到最後才笑得最好,我堂堂宗師,只要努力延年益壽,活得比那螻蟻更久,最終能夠在黃昏沙灘上死在長公主懷裡的人就依然是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9-8-7 06:59
第306章 你依然是個天才

    伴隨長公主的回歸,南疆戰場的腥風血雨終於告一段落。

    失去靈池後的荒蠻之靈暫時沒有了無休無止地發起死亡衝鋒的能力,不得不暫時收縮陣線以舔舐傷口。

    而南疆軍團其實受創更重,儘管前線有李覃這樣的離火大宗師,又有雪山巫祝,但是面對一個數量無窮無盡的對手,再強大的力量也架不住消磨,軍團這幾個月的傷亡著實慘重,所以在獲得喘息之機後,同樣也收縮了陣線,後撤到了約半年前開墾出的要塞中。

    要塞內一片沉默,生者為逝者舉行無聲的葬禮,倖存下來的傷患們,則分批送回帝國腹心處,接受更妥當的治療。

    無論接下來南疆戰局要如何發展,這支軍團都必須休養生息,暫時罷戰了。

    哪怕軍中最為好戰的將領,這些時日,也只是在思考要如何更有效率地完成南疆軍團的輪換,要如何說服議會盡快從全國各地抽調新軍補充力量……

    甚至軍團的最高領袖,長公主嬴若櫻,都表現地有些意興闌珊,在回歸南疆後,只單槍匹馬深入雨林屠殺了兩天,就一臉無趣地回到了要塞中,默然不語。

    按照以往的慣例,每次嬴若櫻心情不好,孤軍陷陣的時候,不殺足五天是絕對不會罷手的。而現在的長公主,卻儼然一副浪子回頭似的收斂姿態,讓人不得不好奇她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人們就算心中再怎麼好奇,也不會多嘴問上一個字。

    畢竟能在南疆戰場倖存至今的,都是求生欲和求生能力拉滿的專家!

    其實長公主御下寬厚,對於犯錯的屬下往往只是訓斥和恫嚇了事,並不會嚴加懲處,有時候連屬下軍法官遞上來的懲罰建議都懶得簽名……但情況也有例外,就是明擺著她心情不好,還要被人當面撩撥的時候。

    長公主曾經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湮滅了一位出身豪門的軍中大將,只因對方在她明確表示所有人都閉嘴的時候,他還要喋喋不休,爭權奪利。

    連豪門大將都不能免死,再聯想到不久前某皇子的暴斃,自然沒人會去觸嬴若櫻的霉頭。

    只有一個例外。

    「櫻姐,心情還是不好啊?」

    長公主的私室內,藍瀾非常爽快地大方的推門而入,手中則端著兩杯清澈的百果漿。

    嬴若櫻看了一眼藍瀾,就不由失笑,本來還掛在臉上的惱怒之色不翼而飛。

    「你可真是會欺負人啊。」

    藍瀾毫不在意道:「反正他的核心目的也是為了讓你開心,既然你見到我比什麼都開心,那他的目的也就實現啦,我明明是在幫他,哪裡是欺負他。」

    嬴若櫻聞言更是忍俊不禁,一邊接過百果漿,一邊說道:「有道理,難怪你理直氣壯地多拿了一杯……唔,我心情其實還好,只是在考慮要怎麼具體處理長生樹的事情。」

    事實上,嬴若櫻的心情可絕對和「好」沒半點關聯,在藍瀾推門而入前,她是很想再去雨林裡殺上幾萬荒蠻之靈的。

    而就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要如此惱怒。

    章武的計畫,她是同意了的,因為從當時的情況來看,那是最可行也最有利於她的方案。

    皇室迎回長生樹其實根本是定案,章武不過是抓住了機會將這一步提前了一大截,就算沒有章武,最終結果也無非是議會藉口其他理由做同樣的事。而章武這一步的結果就是他本人能夠趁勢而起,躋身議會高層,於是就等於長公主在議會高層多了一條……一個可用的下屬。

    再於是,長公主就擁有了奇兵突起的機會。

    只要有章武的支持,加上她本人在議會中掌握的力量,完全可以在議會自以為掌控一切的時候天降奇兵,將所有「勝利果實」都摘走。

    無論是那些鼠目寸光的議會老朽,還是目空一切的聖元人,都會迎來一個天大的驚喜。

    也是看到了那個未來,長公主才會破例放過章武,否則這種在背地裡陰謀行事的螻蟻,她碾壓起來沒有任何可以猶豫的地方。

    但是回到南疆,見到熟悉的面孔以後,她卻越發煩躁,總覺得事情和她預期的有些不同,但具體是哪裡不同,卻說不上來。而這份煩躁,靠殺戮荒蠻之靈已經難以消解,所以她才一個人悶在房間裡,不斷向外釋放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在藍瀾推門而入前,以長公主的要塞私室為中心,方圓一千米內就連蟲蟻都開始搬遷了!

    對於櫻姐的這份惱怒,藍瀾自有辦法,說道:「櫻姐你心情不好,為什麼不去找人出氣啊?」

    嬴若櫻搖頭道:「找誰?」

    藍瀾說道:「管他是誰!」

    嬴若櫻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真是個天才。」

    ——

    白夜城,白塔之巔的雲頂花園中,新一輪的高層會議準時召開。

    議題自然是沿襲前一次的那份深層報告,開始討論如何組建新的長生樹。

    過去漫長的歲月裡,長生樹組織的每一次覆滅後都會伴隨新生,新生的組織與之前的基本毫無關聯,獨立運行。而這一次的管理權則落到了皇室掌控中。

    帝國關於魔道的問題一向由皇家學院議會主導,所以此次新生的長生樹,由誰來主導一切,誰來負責根須,枝葉的運行,基本都會由議會商討定奪。

    這其中牽扯的利益巨大,可以說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皮毛都足以讓人逆天改命——畢竟長生的案例,直播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至於那是不是真正意義的長生,其實大家也沒有那麼關心糾結,反正就算是複製體加洗腦造出來的複製人,也比一死百了要強。何況能做到這一點,其中蘊含的魔道技術更是令人痴醉。

    所以前一次會議,皇子嬴宏圖也只是定下了大致方向,然後就給諸多巨頭留足了時間回去各顯神通。

    拉關係也好,搞學術證明也好,甚至是諂媚備禮也好,只要能在這會議中有所作為,人們就可以不惜一切。

    到了這一日,會議桌上終於要真刀真槍的拚殺起來。

    甫入會場,便是一陣唇槍舌劍。

    「趙老,一別數日,氣色略顯萎靡,可不要操勞過度,傷了身體啊。」

    「呵,於公子這話卻顯得奇怪了,眾所周知這議會中,憑本事躋身高層的,沒有一個不是操勞過度,不惜傷身的。老夫在攻克元素炎域的技術難關時嘔心瀝血,一夜白髮不說,還做了肝移植,這才有了晉級大師領域的本錢。而這議會中比老夫更勤奮刻苦的大有人在,只有那些慵懶成性的人,才會對操勞二字大驚小怪吧?」

    「哈哈,趙老真是好大的火氣,不過也是難怪,天賦不足之人,面對那些天賦更勝自己的總是火氣充盈。」

    「於公子既然自恃天賦過人,不妨咱們這就來比劃一下!?」

    「趙老何必惱羞成怒,我天賦平庸不值一哂,但議會裡天賦過人而無需傷身的人也不少,不知道趙老是不是打算和他們也都比劃一下?」

    諸如此類的言辭交鋒,在會場內密佈如雨,甚至伴隨彼此逐漸惡言相向,蘊含惡意的神通魔能也開始瀰漫。

    絢麗多彩的空中花園,被這股神通染上了一層灰敗之色,無數花瓣隨之凋零,空氣中更是不時閃爍火花,直到……

    「都鬧夠了吧?」

    主位上的皇長子冰冷地開口打斷了爭執。

    而會場內的嘈雜聲也瞬間隨之消失,所有人都閉上嘴巴,目光轉向了嬴宏圖。

    雖然這位皇長子限於年齡,還未能邁入魔道高深領域,在會場內的力量幾乎敬陪末座,但無論他實力造詣如何,在這個會場內,此時嬴宏圖代表的都是皇室的意志。

    而皇室的意志是至高無上的。

    嬴宏圖震懾群雄,而後便直入主題:「今天會議的主題是長生樹的建立,而主要內容分為兩部分,其一是接引『樹種』,其二才是在本地『植根』。前者,我已經做了部分前置工作,聖元的人很快就會過來。」

    聽到這裡,會場內頓時有些許騷亂。

    長生樹的大本營在哪裡……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個模糊不清的問題。

    只有極少數人,才能言之鑿鑿地肯定長生樹的本體是在聖元帝國的掌控中,大部分魔道士,甚至一些躋身大師境界的都根本不知道長生樹的存在!

    還是朱俊燊那封公開信,讓長生樹植根東大陸的話題成為一時熱點。雖然聖元議會很快就給出了一個裝傻的答覆,但大部分高層還是對此了然於胸了。

    只不過當時人們普遍覺得,長生樹的大本營在哪裡,和大秦帝國又有什麼關係?

    如今既然要讓長生樹重返大秦,那麼問題就大了。

    「也就是說,我們還要看聖元人的臉色?」

    有人提出了一個問題,然後立刻引起了紛雜的討論。

    因為這件事關系太大了。

    之前他們爭來爭去,為的是利益二字,如今既然要引入聖元人,那麼利益分配自然和先前大有不同。

    嬴宏圖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這是一個最基本的智商篩選題,之前幾天時間裡,他給這些議會成員留足了時間做功課,事到如今若是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還沒意識到,沒做準備,那也就沒資格參與後續的利益分配了。

    果然,很快就有人主動站出來答道:「老夫年輕時曾在聖元議會受聘為特別顧問多年,與聖元議會交情匪淺,縱然比不得大宗師那般熟稔,但是應付聖元人還是有一番心得的。」

    眾人轉過目光,卻見那人面目陌生,以前從沒見過,頓時就有人起疑,想要質問此人身份。

    然而卻見嬴宏圖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請你多費心了。」

    這回答更是讓人莫名其妙,皇子殿下早認識此人?可他究竟是誰?

    人們實在想問,但見會場內同時還有不少人視若淡然,便開不了口。

    雲頂議會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當你對某個問題一片茫然,周圍人卻彷彿了然於胸的時候,那麼最好的選擇就是閉上嘴,假裝自己也知情。

    因為這種時候,往往真的只是你自己無知而已!

    事實上這條定律在此時是正確發揮了作用的。

    會場內,確有一些人對那個陌生人的身份了然於胸。

    那個陌生人當然是不久前才被嬴宏圖親手開革出議會的呂公。

    呂公配合皇室上演一齣好戲,使得長生樹回歸的計畫得以順利推行,其功勞是被皇室記下來的,嬴宏圖親口承諾了他一個管理者的位置,那麼在此次會議中,呂公自然也是有發言權的。

    只不過他的公開身份已經和議會無關,所以只能利用傀儡偽裝一下,此事有心人一看便知。而不知的人,說明他們連最初的一關都沒過,如今在議會中純屬添頭,無需過多關注。

    讓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呂公的積極姿態,明明已經得到了皇室的賞賜承諾,但他絲毫沒有躺倒放平坐享功勞的意思,反而加倍積極地展示著存在感。

    的確,他早年間曾在聖元議會兼職,雖然實際上並沒有吹噓的那麼光鮮,所謂特別顧問,不是大宗師朱俊燊那種特別,而是勉強達標的擦邊球之特別,但的確在大秦帝國的魔道大師裡,呂公算是比較會和聖元人打交道的。

    讓他去對接聖元的確是一步好棋,至少……在場其他熟悉聖元大陸的人,並不是很想做這種髒活累活。

    聖元人的傲慢是根深蒂固的,那種萬物起源一般的高高在上的姿態,讓人總感覺西大陸的獨立戰爭好像是白打了一樣!

    雖然可能對於如今已經退下皇位的陸家人來說獨立戰爭算是白打了……但其他的西大陸人是無辜的啊!憑什麼也要遭聖元人的白眼?

    誠然聖元帝國的國力更強幾分,魔道文明也更發達,但兩國之間的實力對比並沒有質的差距,學術層面更是互通有無,彼此補足的關係,偏偏聖元人卻總擺出一副上位施捨者的姿態,這就讓人倍感不適了。

    尤其這一次迎接長生樹回歸,更是赤裸裸地要受人施捨,那麼對接的工作擺明了就是舔狗工作。在場魔道大師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願意低頭作狗?又不是說當了舔狗就能晉級宗師,只不過是有些宗師願意當舔狗而已。

    所以呂公願意挺身而出,大家對他的評價就不由高了幾分。

    然而就在嬴宏圖準備略過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的時候,忽然有人提問道:「若是聖元人在接引樹種之後,還打算繼續對這邊的事務指手畫腳該怎麼辦?」

    人們聞言,不由又是將目光聚焦過去。

    那個聲音聽來非常陌生,在此之前從沒出現在高層會議中,但是這一次人們卻不對說話的人身份感到好奇。

    因為那是嬴宏圖親自提拔上來,接替呂公席位的新任議員,密探局局長章武。

    作為大秦帝國最大的情報機構頭子,章武一向不是個討喜的人物,這一次參會也沒有坐在呂公往日所坐的主要席位上,而是自己找了花園會場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站定。此時開口,才被人們注意到。

    而對於章武提出的問題,嬴宏圖則回應道:「這正是接引者需要應對的問題,如何不卑不亢地和聖元人完成交易,正需要一個熟悉聖元的人來處理。」

    一邊說,嬴宏圖一邊微微皺起眉頭。

    章武的問題不能說不對,但顯然不在預期內。

    作為剛剛晉陞的議員,他不該這麼積極主動,而且以皇室對章武這個人的瞭解,他從來也不是慣於出現在明處的人。

    提這個問題,意義何在?

    卻聽章武又追問道:「有人熟悉聖元,這一點不稀奇,在場的學院議員,有一半以上曾經去過聖元作學術交流,這也是皇家學院對英才的培養慣例,所以我想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深刻領教過聖元人有多不好打交道。若非有著讓他們絕對心悅誠服的本事,他們永遠都是以鼻孔看人。而且越是高層行為越是如此。這一次長生樹的樹種移植,對聖元帝國而言也是至關重要的戰略大計。他們此前其實早就做好了戰略收縮百年的準備,卻臨時得到重新擴張的機會,除非高層授意,否則此事決不能行,而若有高層授意,那麼聖元人的膨脹可想而知。」

    頓了頓,章武眼看會場內已經普遍沉肅下來,嬴宏圖更是眉頭緊皺……便又說道:「聖元人的膨脹,從來不止侷限於態度上,對於利益,他們的貪婪從來不是新鮮事。當年的獨立戰爭也正是因為聖元人的過度貪婪所致。而在長生樹的移植問題上,我想不到他們不貪婪的理由。」

    說到這裡,已經有人忍不住反駁道:「既然你覺得問題這麼多,為什麼還要提交那份報告?」

    章武說道:「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各位若是有空,不妨放下手中的新聞、戰報,親自去南疆戰場一看,自然能理解我為什麼願意冒險在這個時候將長生樹拉回來。而我的報告能夠得到殿下的認可,想必也是基於這種大局考慮。」

    嬴宏圖呵呵冷笑了一聲。

    章武此時的表演已經完全超出了掌握,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在皇室面前畢恭畢敬的走狗自發狂妃不止……這可真的很有意思了,他到底在圖謀什麼?

    另一邊,呂公卻坐不住了,眼看章武想要攪局,不由說道:「聖元人的確貪婪,但我也早就做好了和他們周旋的準備……」

    章武毫不客氣地打斷道:「你要怎麼和他們周旋?此事是我們有求於聖元,是我們求著他們將樹種帶回大秦來壓制荒蠻之靈,在這樣的立場上,你有什麼外交手段可以用?你有幾寸的不爛之舌能說服聖元人放下他們的驕傲?」

    呂公還待爭辯,卻聽章武又說道:「這一次,聖元派來的人是許柏廉。」

    一句話,滿堂嘩然。

    許柏廉!

    這可真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啊。

    他是聖元帝國最年輕的魔道宗師,在一年前把握天啟,越過了宗師的境界線,成為天下至高的十三人之一。

    然後,此人一貫以反秦聞名。他曾多次在公開場合鄙夷過大秦帝國的魔道文明,迷離域中更是直接打壓秦國的魔道版圖。

    更有甚者,在一些非公開場合,他甚至表示過希望聖元發起西征,將那個叛變的大陸重新收歸聖元統治!

    在十三位魔道宗師中,許柏廉無疑是最為極端激進,乃至不可理喻的一個。

    他反秦沒有任何利益因素,只是單純看不慣,而這份看不慣甚至沒有邏輯支撐。

    許柏廉是個喜歡看書的人,博覽群書所學甚雜,所以對於曾經的獨立戰爭的歷史,他比很多秦人都瞭解得更清楚。當然也知道當時的聖元殖民統治有多麼腐敗不堪,陸昊實在是在忍無可忍時才揭竿而起,持昊天旗推翻了聖元的統治。

    但他依然堅持西大陸的獨立無憑無據,武力得來的政權終將被武力摧毀,聖元帝國有義務出兵征討西大陸,甚至不惜將西大陸的億萬生靈殺得血流成河!

    這種極端思想,放到任何一人身上都足以讓他為人群疏遠。

    偏偏許柏廉天賦驚人,靠著一己之力打破層層桎梏,觸摸到了魔道的至高境界。而此人在魔道領域同樣是個不知死活的刺頭,早十年前就堅決反對朱俊燊的魔道數字化,而反對的理由則是,數字化理論來自西大陸,是天然低賤不可信的。

    這種奇葩,早年間甚至在聖元大陸都被人群起而攻,畢竟朱俊燊是少數幾個用自身實力征服過聖元人的大秦魔道宗師,而許柏廉當時算什麼東西?

    但隨著許柏廉也晉級宗師,兩人間不再有不可踰越的鴻溝,他的許多質疑也就變得有力起來,甚至背後多了不少盲目的追隨者。

    這樣一個人物,被聖元議會派來給大秦「移植樹種」?

    這用心真是昭然若揭了!

    一時間,別說是呂公,就連嬴宏圖都不由詫異。

    這個情報,此前只是隱約有傳聞,並不能確定,想不到那邊真的定下來了是許柏廉……那位聖元議長的確不是個寬厚之人,可沒想到皇子元翼也這麼喜歡「細節操作!」

    樹種移植,表面看來的確是大秦帝國有求於聖元,可反過來說聖元難道就不是有求於大秦?那長生樹在東大陸根深蒂固兩千年,早就沒有了擴張空間,而長生對擴張的需求根本是無止境的!

    沒有西大陸這片空曠的沃土,長生樹就像是毒癮發作的癮君子一般,無時不刻不承受著飢渴的折磨。由白驍導致的戰略收縮,東大陸看似面不改色地收了下來,但其實也就周赦、元翼這種最高層能夠遊刃有餘,因為他們掌控著長生樹的根本,窮誰也窮不到他們,但中層以下可是嗷嗷待哺地狠了!

    這種情況下,其實大秦帝國完全有討價還價的資本,嬴宏圖指派呂公負責接引,也是因為呂公是個表面慷慨激昂,其實相當靈活機變的人物——他以議會巨頭的身份,毫不猶豫地改變立場配合皇室演戲,正是這一特色的極好演繹。

    然而現在看來,光靠靈活機變是不行的了。

    面對許柏廉那種激進的死硬分子,呂公老朽不堪,怕是要淪為跳樑小丑一類的角色。但是另一方面,除了呂公,還能用誰?

    本就是髒活累活,現在還要加上一個攻堅克難的要求,對手還是聖元宗師……這可就讓人為難了。

    然而就在此時,卻聽章武微微一笑。

    「呵呵……」

    這一聲笑,只笑得嬴宏圖都有些毛骨悚然。

    以前沒怎麼察覺,這傢伙笑起來怎麼跟要嚥氣一樣?簡直讓人噁心!

    大概是因為以前他幾乎沒笑過吧……

    章武笑過以後,便說道:「殿下無需煩惱,合適的人選其實就在眼前。」

    嬴宏圖愣了一下,眼前?他眼前能有什麼合適的人……

    念頭才轉到一半,他忽然聞到了一股腐朽的氣味。

    只是輕輕一點,彷彿是在宣告著自己的到來,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那點點的腐朽已經足夠讓人精神為之震撼,嬴宏圖幾乎是本能地站了起來。

    「殿下?!」

    下一刻,恐慌的氣氛在花園內瀰漫開來。

    在場的議員們沒有傻瓜,就算因為信息掌握不充分對有些事不夠敏感,但至少有些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

    能讓尊貴的皇長子脫口而出殿下二字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

    那個本不應出現在會場的議會巨頭!

    不錯,她的確在議會中佔有重要一席,因為其身份特殊,很多時候話語權甚至在輪值主席之上,再加上同樣在議會中佔據重要席位的另一位宗師對她言聽計從,只要她參加的會議,從來沒有能夠忤逆她意志的結果出現。

    但另一方面,正因為她的過度強勢,使得議會很多時候失去了應有的作用,所以在她本人的默許和縱容下,很多會議就乾脆繞過她召開。

    比如這一次關於長生樹的會議!

    嬴宏圖本以為長公主是想開了,默許了這個結果——畢竟章武是從她手底下活著走出影子城的。

    但現在看來自己想問題未免天真了,長公主這個人什麼時候想開過?!她從來都是「打」開的啊!

    現在看來,長公主在任何問題上都不會動搖自己的原則。

    指望她會讓步?

    父皇那條腿白斷了嗎?!

    嬴宏圖一時間只感到冷汗不斷!然後恨不得自己打斷自己一條腿!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2 22:35
你真是個天才 第307章 你會打斷麼?

    東大陸聖元帝國自由港,午後黃昏。

    這座位於西海岸的港口城市,是所有聖元人的驕傲,它地理位置優渥,處於帝國心腹要害之處,幾條大河在此地匯聚,奔湧入海,沖積出一片不可思議的沃野,為這座城市早起文明初創奠定了極佳的基礎。

    而順河而下,以及沿海岸航行的船隊則為自由港提供了異常豐饒的資源,以及多種文化的碰撞,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自由港都是比聖都更為先進繁華的城市,是聖元帝國最為璀璨的明珠。

    同時,自由二字也體現了這座港口曾經承載的沉重歷史。

    在魔族肆虐大陸時,人類曾一度失去抵抗的希望,統治層分成多個派系:堅持以元素復興對抗魔族的聖炎教遺老,決定啟用魔族試驗的魔道先驅,還有決定打造方舟在希望之海上航行避難的大先知。

    不同志向的人無論如何也統一不到一起,而承載著這份分裂的,就是自由城。在那座城市,人們各行其是,興建古典元素池呼喚聖火的,開展全面的魔能研究,進行人體試驗的,還有乾脆向西大陸大規模移民的……種種在史書中留下濃重色彩的大事,都發生在自由港。

    如今,這座港口城市的至尊地位已經被聖城取代,但與西大陸的遠航貿易依然維持著它的富庶繁華,其西岸最大的鹿角港,有著令人瞠目的潔白的玉石鋪就的碼頭,碼頭四周種植了散發出怡人香風的綠樹繁花,單單是靠近前去,就能讓人感到心曠神怡,頭腦清明。

    不過理所當然,鹿角港是不折不扣的貴族區,相隔數百米的外圍廣場處便有魔能雲衛看守。尋常百姓,哪怕是世世代代在自由港辛勤工作的本地人,也享受不到鹿角港的清新之風。

    而這一天,鹿角港最核心的區域,一座古樸典雅的貴賓樓中,正人聲喧嘩,熱鬧非凡。

    來自聖城的魔道宗師許柏廉,被一眾同行簇擁在正中,眾星捧月一般,賀詞如潮。

    「恭喜許宗師,賀喜許宗師!」

    「許宗師實在不愧是聖元魔道領軍人物,年紀輕輕便掌控天啟,又深得議會器重,被委派為學術團的團長。此行西去宣揚我聖元魔道榮光,必然會在史冊中留名,真是想想都讓人羨慕不已啊!」

    「是啊,上一次聖元大陸如此大張旗鼓地派隊西行,還是在一百五十年前,當時是墨親王帶隊。如今親王的銅像還在聖殿廣場上屹立著,而那個團隊的規模還不及許宗師你的一半啊。」

    「宗師此行遠渡重洋,務必保重身體。」

    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許先生許柏廉,是個身材高挑,器宇軒昂的「年輕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但兩鬢染上的霜白色卻多少暴露了他的實際年齡。

    如今即將邁入人生第48個歲月的許柏廉,早就不是什麼年輕人了,甚至在他本人看來,自己已是老邁不堪。

    出身平凡,自幼就備受排擠,天賦才情也算不上最頂尖,他是靠著近乎折磨的修行方式來換取這一身成就的。

    48歲的身軀上,承載著常人百年也未必承載得來的苦難。許柏廉為了提升魔能適應性所做過的非人試驗,一絲一毫都不能洩露出去,否則立刻就會被天底下的道德聖人們群起而攻。

    哪怕他的試驗素材只有自己。

    那些自詡苦行的魔道士,在許柏廉看來都只是小孩子過家家,沒有折壽殞命的覺悟,談什麼苦行?為了晉級宗師,許柏廉將自己的壽命壓縮了30年,以至於48歲的他,無論如何計算,自己的預期壽命也不會超過10年。

    與此同時,許柏廉對成就宗師的所謂標誌「天啟」也不以為然。

    他的成就是靠逆天而行得來的,上天沒給他強大的魔能適應性,沒給他足夠好的出身,沒給他寬厚慷慨的導師,他的一切都是拚命掙扎所得,憑什麼將成就稱為「天啟」?

    這樣一個憤世嫉俗之人,在很多事情的認知上都不會講道理,性情自然也是極端激進和古怪,尤其厭惡社交,一般情況下,一旦處於嘈雜環境,他就會要麼清場要麼抽身離開。

    但此時此刻,許柏廉被一眾同行熱情洋溢地吹捧不停,心中卻無論如何都煩躁不起來。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爽到了極點的許柏廉,就連自己多年的人設都忘掉了,緊繃了20年的臉上也綻放起了扭曲的笑容。

    「哈哈,各位實在是太客氣了,我哪裡是什麼老當益壯,不過是承蒙議會關照,得以退居二線,發揮預熱罷了。」

    這個回應大大出人意料,大家本以為許柏廉會橫眉冷對千夫吹,想不到他居然也有知情知趣的時候!

    片刻的錯愕之後,更是諛詞如潮。

    許柏廉面上敷衍著,心思卻早就漂洋過海。

    他開心,當然不是因為什麼被議會看重,更不是因為學術團團長的地位,相反,這兩件事反而讓他心中不喜。

    議會這麼多年一直都在排斥他,同樣的研究成果,他的序位永遠要排到別人後面,同樣條件人應聘同一個職位,他永遠是被排除的一個,現在忽然將他臨時提拔,真的是因為看重?

    許柏廉只是性情古怪,可不是任人擺弄的玩具木偶,聖元議會擺明了是要他去做髒活而已。

    長生樹的樹種移植,看似是聖元帝國佔據主動,可以在接引時漫天要價,不但為帝國爭取利益,更能藉機中飽私囊……所以議會高層其實頗有人為之心動。

    但在許柏廉看來那群人就純粹是智障。事情哪有那麼便宜?秦國若是真的離不開長生樹,當初就不會硬著頭皮將組織驅逐,又眼睜睜看著雪山人在邊郡將根須趕回虛界了。

    真正離不開長生樹的是那群被擴張欲玩弄的欲罷不能的聖元人!這一次秦國之行若是漫天要價導致談判破裂,學術團的團長要被議會生吞活剝了!另一方面,若是為了達成合作,反過來向秦人妥協,那當然也會觸及很多人的敏感神經,議會上一樣要被口誅筆伐。

    這根本就是個兩面為難的工作,所以周赦才會在集會時直接點了許柏廉的名字。

    在聖元的7位宗師裡,許柏廉是最為勢單力薄,也最為短命的,得罪許柏廉幾乎沒有任何成本,反過來卻可能發掘出很多同好。

    另外,許柏廉也是唯一一個能看透真相,卻還甘之如飴的。

    不錯,許柏廉是真的很想做這份工作。

    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在秦國境內發洩他的憤怒了。

    對於秦國的憤恨,是刻在許柏廉骨子裡的,哪怕經歷過上百次的人體試驗,將自己的絕大部分器官和骨骼都替換掉,許柏廉也替換不掉對秦國的憎惡。

    所以能夠名正言順踏上西大陸的土地,名正言順與秦國人為難,這對於命不久矣的許柏廉而言,就是天賜良機。

    其他的一切問題都可以置之不理。

    甚至可以不惜崩壞自己的人設,對身邊的一群垃圾一樣的庸人還以笑臉。

    好在這場吹噓阿諛的盛宴沒有持續太久。

    隨著鹿角港大燈樓上的一陣悠揚的鐘聲響起,所有人都自發停止了吹捧。

    船隊啟程的時候到了。

    許柏廉沒有多說話,目光越過人群,越過貴賓區的古樸小樓,再越過停靠在碼頭上的聖元巨艦的艙壁,鎖定到了一間寬敞奢華的臥室。

    那是為學術團團長配備的房間,就在船長室旁邊,規格卻比船長室更高一層。因為通常情況下,那個房間都是為聖元皇室準備的。

    許柏廉出身低微,卻在特殊情況下享受到了皇室的待遇。

    他對此卻絲毫沒有感激之意,只微微皺了下眉頭,感覺房間裡的器物配備,裝潢風格都不合他心意,若非有大喜事等在前面,單就這些問題她就要和人理論一番了。

    不過,姑且忍耐吧。

    下一刻,許柏廉的目光又鎖定到房間中的一張掛畫上,伴隨一聲冷笑,兩者便交替了位置。

    貴賓小樓,一副精美的化作出現在半空,而後噹啷落地。

    聖元巨艦的艙室內,許柏廉憑空出現在牆邊,輕出了口氣。

    萬物置換,這是他最擅長的一門神通,甚至說是他唯一擅長的一門神通。

    和那些多才多藝,能力千變萬化的宗師不同,許柏廉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掌握太多的魔道神通,也沒有足夠的性情去駕馭那些繁複的能力。

    他學習魔道的根源就在於童年的一個執念。

    要讓那些欺辱過他的人付出代價。

    而在修行過程中,許柏廉更是深刻領教了「支付代價才能有所收穫」的真理,為了提升自己的造詣,他不得不將自己僅有的一切都拿去置換,這才有了魔道宗師的頭銜。

    「總算到了秦人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

    聖元巨艦在許柏廉登船後便轟然震顫著,從艦橋頂端的魔能熔爐中迸發出一聲宛如巨獸咆哮的嗡鳴,繼而一陣淡淡的乳白色光幕從半空降落,籠罩了整條艦船,巨艦尾部噴射出渾濁的激流,推動沉重的艦身遠離碼頭。

    碼頭同樣閃爍出淡藍色的光芒,將激流的沖級化解分散到整個鹿角港,以免造價高昂而精緻華美的港口,在這萬噸巨物啟動的衝擊力下轟然垮塌。

    在離開碼頭一段距離後,巨艦的尾部就彷彿點燃了兩顆新星,耀眼奪目的光芒讓整個鹿角港都籠罩在白晝似的異象中。下一刻,那龐然巨物似離弦之箭加速遠去,艦首刺穿海面,掀起驚濤駭浪。

    這肆無忌憚的張揚之態,正是聖元帝國的完美寫照。

    一日後,聖元巨艦就跨越了希望之海,走完了曾經的先驅者們歷時月餘才堪堪完成的偉大航行,來到了大秦帝國東海岸最大的港口城市東籬城。

    這一日黃昏時分,所有東籬城的人都看到自海平面上赫然點亮了一輪烈日,耀眼的光芒頃刻間淹沒了東籬城,讓靜謐的午後時光隨之支離破碎。

    恐慌霎時間伴隨強光蔓延開來。

    哪怕沒有直視東方,那乳白色的光芒也彷彿有生命一般在城內蠕動著遮蔽掉人們的視線。

    光線並不會刺傷人的雙眼,卻會讓人無法視物,而這已經足夠在城內造成極大的混亂。

    但很快,東籬城的港口碼頭上便有一道黑色的屏障騰空而起,將所有的光芒都遮擋並聚斂進去。與此同時響期一個沉悶隱含怒意的聲音。

    「這就是聖元帝國作為禮儀之邦的為客之道!?」

    東籬城的百萬人,沒有人不熟悉這個老邁的聲音,因為在過去的許多年裡,他都是這座城市的守護神。

    萬知老人,黃步鳴。

    儘管在年中時候曾經和皇室發生過一些不愉快,讓這位老人光輝奪目的履歷上增添了恥辱的一筆,但仍不可否認他作為帝國宗師,在東籬城內有著舉足輕重,穩定人心的威望。

    只要黃步鳴還在,只要他出手,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威脅到這座城市的太平。

    但下一刻,人們的信賴便遭到了沉重的打擊。

    伴隨海上激盪來的一陣高昂尖銳的笑聲,黃步鳴升起的黑色屏障開始土崩瓦解,乳白色的光芒自縫隙間不斷流淌而出,再一次洗刷著東籬城內的一切。

    「不錯,這就是聖元對蠻人的洗禮!」

    許柏廉在極度興奮之下,略顯尖銳的聲音也隨之激盪而來。

    黃步鳴站在港口碼頭的燈塔上,有些吃力地維持著魔具「夜黑風高」,卻發現這個讓他引以為傲的護城神器,在聖元巨艦的逼迫下竟節節敗退!

    「許柏廉啊……」

    黃步鳴有些不甘,也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向後撤了半步,沒有再角力下去。

    論戰鬥力,他這個死讀書的宗師,的確比不過許柏廉那種滿腔憤恨,宛如復仇者一般的瘋子。論身體狀態,他被長公主破壞的魔器到現在都沒痊癒,本就拿不出全部的本事。而論魔具、陣地等外在助力,東籬城雖然是西大陸人經營了兩千年的古老城市(算上不遠處的原東籬港遺址,歷史更是長達3000年),但城中多半的機關設置都已經不在黃步鳴的掌控中,他能調用的資源非常有限。反觀許柏廉,卻完全掌握了聖元帝國的戰略聖物,天啟巨艦!

    天時地利人和幾乎都不在黃步鳴這一邊,他自然不會勉強。

    反正這裡真正負責接待聖元人的,也不是自己。

    他就是個陪同者而已。

    黃步鳴這一撤,黑色的屏障頓時收斂下去,於是乳白色的光芒則趁勢撲來。

    正當人們有些絕望,更有些困惑於東籬的守護者為何要早早放棄時,卻見東海的天空驟然變得赤紅。

    一顆足有城堡大小的隕石,裹挾著如血一般的烈焰從天而降,筆直瞄準了聖元人的巨艦!

    這一刻,艦橋上的許柏廉也皺起眉頭,暫時熄滅了艦首處綻放的光芒。

    「李覃?」

    普天之下,能夠召喚出這種隕石天災的人屈指可數,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離火宗師李覃。

    而對於這個東西大陸都聞名遐邇的舔狗宗師,許柏廉自然也不陌生,雖然心中對此人的性情和魔道都持鄙夷態度,但頭頂的隕石卻是不容輕忽的。

    下一刻,許柏廉深深吸了口氣,已經被頭頂離火灼烤得滾燙的空氣湧入他的肺部,帶來了一陣灼燒般的痛楚。

    然而這份痛楚卻讓他更加興奮和專注。

    放下艦首的光芒後,他立刻抬起頭,目光直視著頭頂的隕石,體內魔能也隨之洶湧而出,形成一張無形的網絡,便要將那隕石包裹起來,然後置換到東籬城裡去。

    離火宗師的破壞力,他的確自愧不如,但許柏廉最擅長的就是借力打力。

    你敢對聖元的艦隊召喚隕石,那也別怪我反擊時心狠手辣。

    反正低賤的秦人,死上再多也不足為惜!

    可就在許柏廉的神通即將包裹住離火隕石的剎那,卻見那隕石自然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許柏廉神通落空,肺部頓時發出一陣枯竭似的拉扯聲響,同時也讓他心頭警惕。

    那李覃的神通居然這麼靈活!?

    離火隕石是他的標誌性絕招,破壞力之強,是毋庸置疑的破城滅邦之器,要接受絕對嚴格的控制,輕易決不可動用。若非秦國南疆千年來都不得太平,可能李覃這一輩子,都只能在試驗區域內運用這門神通了。

    而離火隕石破壞力幾乎獨步天下,那麼相應的控制力就不會那麼強。即便這是李覃最為拿手的絕活,在確認隕石落點的時候,也會存在巨大的誤差。

    更不用說操控隕石半空轉向,自由改變軌跡之類了。

    而現在李覃做得卻更為過火,別說是改變軌跡,避免被人置換了,他居然直接把偌大隕石變沒了!

    隕石本身是魔能神通所化,神通消除,隕石自然也不復存在,但消除神通哪有那麼容易!這就好像一個人將排泄出的東西再原樣吃回去,非猛士不能為也!

    許柏廉單單是神通落空,都感到四肢百骸一陣痛楚,那李覃硬生生消除掉了自己的隕石,反噬力道怕是要再強幾倍,他是怎麼承受下來的!?

    ——

    與此同時,東籬城的城主府頂,李覃仰面躺倒在地,已是昏迷不醒。

    長公主則緩緩收回毆打李覃的手,冷哼道:「早說過不讓你跟來,來了就給我添亂!」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2 22:35
你真是個天才 第308章 戰利品


    就在許柏廉為離火隕石的神奇消失而暗自心驚的時候,一股新的魔能波動,宛如希望之海上的怒濤一般撲面而來。

    許柏廉感覺自己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幼年的貧民窟時代,身材瘦弱的他經常被那些強壯的賤民頑童以污水爛泥糊臉。

    而眼前那呼嘯著衝擊過來的魔能波動,可比當年的污水爛泥還要瘆人百倍,頃刻間許柏廉就感到自己渾身的毛孔都開始緊繃起來,肌肉呈現不自然的僵硬,舌根處則隱隱品嚐到了苦澀與鐵鏽的滋味。

    「……嬴若櫻?」

    那白髮魔女的形象,頃刻間就浮現在許柏廉腦海中,而後則是一陣深刻入骨的寒意瀰漫周身。

    魔道十三宗師的圈子其實非常狹小,雖然這十三人分處天南海北,尋常可能很多年都難得見上一次面,但其實對彼此的存在都是心知肚明的。

    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魔道文明就如同一座高山,無論這座山有多高,佔地有多廣闊,山巔的範圍總是狹小的,能夠觸摸到天啟,邁過最後一道門檻的人,一定會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看到彼此的臉。

    而對於許柏廉來說,嬴若櫻無疑是秦國那六名宗師中,面目最為可憎的一個!

    她是帝國皇室,甚至曾經有望繼承皇位,只不過為了魔道修行而放棄了莫大的權力。

    這樣一個人可以說是西大陸的宗師中,最能代表西大陸秦人的宗師了,甚至比朱俊燊那個成就最高的,更有代表性。

    而許柏廉對秦人的憎恨也沒有任何特指,無論男女老幼都一樣,那麼最具有代表性的嬴若櫻,自然最是他的眼中釘。

    「很好……」

    這一刻,許柏廉只感到在體內下意識泛起嚴寒的同時,一股昂揚的鬥志如火焰一般在心竅點燃……

    「大事不好了啊團長!」

    就在許柏廉深吸口氣,準備正面回應嬴若櫻的挑釁時,他的艙室被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倉皇推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鐵青的肥臉,五官扭曲成一團,讓許柏廉一時有些辨識不出此人身份,直到他皺皺鼻子,從鋪天蓋地的散華氣息中捕捉到了這個白胖中年人的魔能波動時,才意識到這個人,好像是議會配給自己的副團長。

    叫什麼來著?

    許柏廉一時頭疼。

    他從來不是那種天才橫溢,過目不忘的類型,精力腦力都非常有限,再加上自身施加的生化試驗堪稱慘無人道,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經受肉體的折磨,所以他極少分心旁騖。

    自然也不會記得那些不值得記憶的人的身份。

    好在此人的姓名來歷並不重要,他推開門後,踉踉蹌蹌地半爬行過來,嚎叫道:「嬴若櫻也在東籬城!」

    許柏廉冷哼一聲:「廢話。」

    對方都把魔能波動釋放到這個地步了,根本就是拿著自己的名片當板磚一樣糊臉過來,就算是頭豬也知道嬴若櫻來了……此人還專門推門過來提醒自己這個?

    真是連豬都不如!

    偏偏議會讓這種人來當副團長,美其名曰輔佐工作,也是可笑至極了,信不過自己就明說信不過嘛,何必讓這種貨色來秦國丟人現眼?

    許柏廉也懶得和這不知名的胖子廢話,大敵當前,他就算再怎麼看不起秦人,畢竟……

    「現在東籬城已經有三個秦人宗師了啊!」

    副團長聲嘶力竭,聲淚俱下地哀嚎道:「這擺明了是來者不善啊,咱們這就返航吧!」

    許柏廉一股凌厲的煞氣本來已經醞釀到心間,硬是被這句話給生生打散了。

    這特麼是人話?!

    「返航?!」

    許柏廉有些不可思議地瞪視著胖子,嘗試判斷此人究竟是真的智障不如豬,還是被秦人收買了特意妨礙自己的。

    片刻後,他判定此人只是智力太低,立場並沒有問題,因為他身上沒有秦人的惡臭,所以便破例多說了一句。

    「三人而已,怕什麼?」

    副團長聞言則目眥盡裂:「團長大人,咱們這邊的宗師戰力可只有一人啊!」

    許柏廉緊皺眉頭,低頭看向他:「你只懂得數數?」

    沒錯,從數字看,對面是三人,自己這邊宗師級只有一人,劣勢盡顯,但魔道的問題,是簡單的數數比大小麼?

    對面三人,黃步鳴,李覃,嬴若櫻,其中值得在意的就只有嬴若櫻一人。

    黃步鳴在許柏廉認知裡是毋庸置疑的宗師之恥,其人號稱萬知,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博覽群書而無所得,理論造詣還不如朱俊燊這個後來者,更不能和聖元魔道相提並論。而除了所謂學識,他就再無長物,一輩子幾乎沒和人打過架,宗師級的神通在實戰場上用不出一兩分,之前還被嬴若櫻找上家門打得筋斷骨折……此人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李覃的實戰能力倒是值得警惕,然而也僅止於警惕,他的神通長於破壞,但也僅限於破壞,在南疆戰場,一個離火宗師可以焚盡億萬荒蠻之靈,但在宗師級的戰場上,這份破壞力無窮的神通卻有極強的侷限性。

    宗師之戰,破壞力永遠居於下等,洞察和控制力才是最核心的。

    畢竟一名宗師就算神通通天徹地,構成他這個人本身的,也只是一具肉身,一副意識罷了,只要將這兩個關鍵節點破壞點,再大的神通也是煙消雲散。

    破壞力不需要強,只需要一點點,而要讓這一點點破壞力精確地發揮作用,需要的就是洞察和控制。

    這恰恰是許柏廉最擅長的。

    他的置換神通,最核心之物就是認知和改變,單挑恰恰是其所長,所以許柏廉有足夠的自信在宗師級的戰鬥中戰勝絕大部分對手,甚至斷數宗師朱俊燊在他看來也不過爾爾。只有那個深不可測的聖元議長能讓他甘拜下風。

    至於小範圍的群戰就更是正中下懷,如果說許柏廉一對一的戰鬥力是100,那麼一對二,一對三的時候甚至可以變成120,150!

    此時東籬城一口氣出現了三名秦國宗師,許柏廉真的「受寵若驚」,欣喜若狂!

    返航自然是笑話,大好戰記怎能錯過?許柏廉冷笑一聲,一腳踢開了苦苦哀求的副團長,整個人從艙室中閃爍飛出,與天啟巨艦上方的一片自東籬城飄來的枯葉做了置換。

    人在半空,卻是懸浮不動,因為許柏廉將自身所承受的重力也置換出去了。

    這一手的精妙,也只有同等級的魔道大師才能窺視一二。

    飛行,作為人類最原始最樸素的夢想,也一向是魔道士在掌握魔能神通後,第一時間去嘗試實現的夢想。

    而實現夢想的手段非常豐富。

    哪怕是修為尚淺的學生,往往也能在魔具的輔助下操控風力,實現漂浮飛行。此外,單純噴射魔能,以反推力懸浮,或者製造重力場,逆反重力……都是常用的飛行手段。

    許柏廉卻偏偏用了極其複雜的一種,他將重力納入自己「置換區」,這一手看似輕描淡寫,但這其實相當於超出了重力層面,從更高的時空層面去掌控魔能。

    而他偏偏並非時空域的魔道士。

    如果說嬴若櫻那驚濤駭浪一般的散華氣息是一種示威,那麼許柏廉的懸浮同樣是一種示威,而且手段更為高明。

    連重力都不能逃脫他的置換,更何況是秦人那些可笑而簡陋的魔能神通?剛剛若非李覃收手夠快,那麼東籬城頭頂就已經要多上一顆燃燒的隕石了。

    如今對手換成是嬴若櫻,也不會有任何區別。

    散華?可笑的女人的花哨罷了。

    而就在許柏廉於巨艦上空穩住身形時,港口處,嬴若櫻也高高飛了起來。

    沒有任何花哨的技巧,長公主只是簡單地以魔能御風,來到了許柏廉面前。

    看了看那張蒼白而寫滿了高傲的臉孔,長公主露出一絲略顯欣慰的笑容。

    她還是喜歡揍這種面目可憎的對手。

    之後,沒有任何廢話,退盡世間繁華的無上神通就當頭籠罩下去!

    ——

    另一邊,許柏廉先是驚訝,而後乾脆大喜。

    這秦國女人簡直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單槍匹馬跑來他硬碰硬!?

    她應該能看出自己的身份,十三名宗師,在小圈子裡其實真的是低頭不見抬頭見,那麼彼此的神通優劣也是一目瞭然的。

    這種情況下,嬴若櫻的選擇簡直是不可理喻。

    許柏廉最後確認了一下,無論是黃步鳴還是李覃,都留在東籬城內沒有參戰,嬴若櫻是真的打算來一場一對一的對決。

    那麼,就如她所願好了!

    帶著一絲冷笑,許柏廉完全無視了身周籠罩的「散華」,而是輕巧地發動了自己的置換神通。

    嬴若櫻胸腔內一顆砰砰跳動的心臟,徑直出現在了他手心裡。

    而許柏廉心中則浮現出他在聖元一本戰記中看到的一句話。

    很多沒打過實戰的魔道士,總是以為將自己最擅長的神通轟出去就是勝利,將魔道戰當成那種你一招我一招的回合遊戲,卻想不到,實戰永遠是實時的。

    散華神通或許在破壞力方面也有獨到的地方,但許柏廉何須和對方比拚破壞力?只要一個簡單的心臟置換術,就……

    下一刻,在許柏廉以為勝利已經如對手的心臟一般,穩穩落入掌中的時候,卻駭然發現,身周那緊裹而來的散華之力不減反增!

    而不遠處,長公主依然穩穩地懸浮在希望之海上,白髮隨海風舞動,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彷彿心臟的缺失對她毫無影響!

    「這怎麼可能?!」

    ——

    十分鐘後,聖元巨艦的甲板上。

    數以百計的船員筆直地站成兩排,目不斜視,一動不動,彷彿正在接受皇室檢閱的士兵。

    事實上,他們的確也是在接受皇室檢閱。

    雖然不是聖元皇室。

    「唔,這就是你們聖元的天啟巨艦啊……不錯嘛。」

    白髮如雪的長公主,饒有興趣地看著這艘聖元魔道技術的最高結晶,以及駕馭這最高結晶的聖元最精銳資深的船員。

    雖然是他國之物,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巨艦的技術水平,的確超越了秦國一籌,而且其中著實有不少她很感興趣的技術細節。

    「唔呃……」

    一聲細微的呻吟,從長公主右手中傳了出來。

    只見長公主右手上,提著一個奄奄一息,面色蒼白如紙的「年輕人」,伴隨她邁步向前,年輕人的身體在潔白的甲板上拖出一條烏黑的血跡……

    身後,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汗如雨下,顫聲道:「沒,沒錯,這就是我們聖元的天啟巨艦……」

    長公主抬起右手向旁邊一掃,指了指那些身姿如松的船員:「這就是所有人?」

    被她提著的「年輕人」,頓時像是紙片一樣,在一長串呻吟中舞動起來,血灑甲板。

    白胖子離得有點近,被當場撒了一褲子黑血,撲通一聲就跌倒在地,然後眼看著就要有溫熱的體液流淌出來。

    長公主卻渾然不在意此人的失態,又說道:「看起來都很精銳,應該是你們聖元帝國精挑細選的吧?」

    白胖子連連點頭:「是,是這樣,都是精挑細選過的,當然,和殿下的南疆軍團相比,是大有不如……」

    此時,白胖子的求生欲簡直前所未有的膨脹,以至於很多聖元人絕不可能說出口的話,他也自然而然說了出來。

    長公主對此卻毫無興趣。

    「既然是精銳那就好辦了,待會兒等我走後,你們把這條船開到『華清島』去吧。」

    白胖子愣了一下:「華清島?那是什麼地方?」

    「我的封地,具體位置自己查海圖吧,就在南郡東岸。你們這些人把船開過去以後,就可以自己想辦法回國了。」

    白胖子又愣了一下,一時沒有明白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長公主畢竟宅心仁厚,不介意給這蠢貨解釋地更明白一點。

    「這艘船已經是我的戰利品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2 22:35
第309章 血賺一波!


    許柏廉做了一個夢。

    夢中世界在一片皚皚白雲之上,一棵參天古木突破雲端,直抵遙不可及的天際,而樹幹與白雲的交匯處,一老一少兩人盤膝對坐,表情看來都有幾分戲謔,彷彿在共同觀賞一齣好戲。

    他們一個是聖元議會的議長,人類文明疆域內毋庸置疑的第一人周赦,另一個則是聖元帝國的未來皇帝,天才絕豔的皇太子元翼。

    夢中的許柏廉神奇地失去了貫穿他一生的戾氣,非但沒有對這兩個他從來都看不慣的人心生反感,反而好奇他們究竟在看些什麼。

    視角隨著念頭的運轉湊近前去,只見周赦和元翼之間有一片小小的圓形水池,池中波光粼粼,隱約能透出不少人的輪廓。

    許柏廉見之不由好笑,都什麼年代了還用這種簡陋的投影水幕?這是第一代魔道士們從魔族遺產中拼湊出的不成熟技術,早就被更穩定和清晰的投影神通所取代了,這兩人是復古復得魔怔了吧。

    然而視角再湊近一點,許柏廉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為那簡陋的水幕中映出了許多人的身影,而每個人的輪廓外都有千萬條細密的絲線輻射到四面八方,線條的顏色、形狀各不相同,交織密佈,使得水幕中的畫面彷彿是一片嚴重的光污染……但許柏廉畢竟是宗師境界,一眼就看出那些是「命運線」。

    構成一個人命運的一切,都蘊含在這千萬條細細的絲線中。

    這是目前還只停留在理論階段的「命數」神通,其理論基礎是朱俊燊利用斷數天啟來測定人的命數,將冥冥不可捉摸的概念精確數字化。

    然而即便以斷數之能,也不可能將命之概念簡化為單純的幾組數字。朱俊燊的初步結果,是構築一個異常龐大的矩陣,矩陣中的每一個數字都和周圍的環境緊密相關,並實時發生變化。於是最後呈現出來的結果,除了朱俊燊本人,以及其他幾個數學造詣精深的人外,就再也沒人能看得懂了。

    周赦和元翼之間的水池,卻是在這個理論的基礎上,將朱俊燊測定的命數矩陣,化為了千萬條直觀的線條,而線條的交匯,更能清晰地編織出未來的形狀。

    這水幕哪裡是什麼投影神通,分明是窺視命運的神器。

    許柏廉只看一眼,就知道這意味著周赦在魔道理論上已經遠遠走到了他的前面。

    這復古風的水池,雖然形貌簡陋,卻蘊含著當今人類魔道文明的巔峰結晶,是值得任何魔道士為之驚豔的瑰寶。

    然而周赦和元翼面對此物時的舉重若輕,卻彷彿絲毫沒有將這等成果放在心上。

    元翼微微收斂了戲謔的笑容,說道:「老師,這次的局勢演變,又超出你的掌控了。」

    周赦卻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我何德何能掌控天下大局?就連自己的繼任者都掌控不住。」

    元翼立刻重新換上戲謔的笑容,假裝自己聽不懂這句話。

    周赦則無奈地續道:「我不過是兢兢業業,隨機應變罷了,這一次局勢演變雖然超出掌控,卻無疑對我們非常有利。本以為長生樹要在西大陸偃旗息鼓百年,如今他們卻主動要迎回去,可見靈界的騷動是真有些壓制不住了。」

    元翼聽到這裡,點點頭道:「之前沒有算到靈界,是我考慮不周了。」

    「與你無關,人界外的事,就連天啟之人都只能窺視到朦朧的影子,何況是靈界?長生樹植根西大陸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我們需要掌握靈界的奧秘。而除了靈界之外,秦國皇室對長生的渴求也超出了預期,他們比議會推測的要更加貪婪短視。」

    這句話說得許柏廉在夢中老懷大慰連連點頭,險些有驚醒的趨勢,連忙壓抑住衝動,就宛如不甘心驟然於春夢中甦醒的懵懂少年。

    許柏廉性格有些憤世嫉俗,對那些天生處於高位的魔道士從來不加顏色。而周赦、元翼都是典型的貴族出身,所以許柏廉對他們也好感不看……唯一的例外,就是聽他們黑秦國的時候。

    只要黑秦國,我們就是親兄弟!

    不過接下來,就在許柏廉已經擺好板凳打起精神準備好好享受這場堪比豔麗春夢的夢境時,元翼就將話題轉移開了。

    「秦人短視貪婪,可惜聖元也絲毫不予遜色,這長生樹畢竟是紮根在東大陸的,嘲笑西大陸的人短視貪婪,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啊。」

    周赦哈哈一笑:「也虧你這聖元皇子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之言……不錯,人類本就是貪婪短視的生物,所以人性是共通的,秦人的惡處,聖元一點不會或缺。這次西行大計,所有人都知道關乎重要,卻只有一個人願意挺身而出擔當重任,偏偏他的動機卻又與大義無關,正印證了貪婪短視四個字,也是諷刺之極了。」

    元翼反而說道:「不過我反而更喜歡這種貪婪短視的小人物,方便控制,也沒有任何道德負擔,他性格乖戾,甚至可以少很多社交麻煩。不然按照一般程序,這種學術團出海,我這作皇子的少不得要出面為其踐行,換成是他就不用啦,反正相看兩厭。」

    周赦也聳聳肩:「我也是,連客套話都省了,這就是工具人的好處了。」

    許柏廉只聽得渾身發抖。

    這兩個混賬東西……虧我還以為他們是兄弟!

    打接下來,元翼又正色道:「但我真的沒料到他會輸得這麼慘啊。」

    周赦說道:「誰能料得到呢?整個西大陸,戰力在他之上的也只有兩人,其中就算朱俊燊出手也最多將其擊敗,擊退,絕不至於擊潰……嬴若櫻這人,我們還是太小看她了。」

    元翼說道:「我倒是沒小看過她,畢竟是西大陸唯一一個從長生中完整地抽身而出的宗師,這份意志力就堪稱宗師第一了,但是,她居然能以碾壓的姿態戰勝許柏廉,這就真是讓人無法理解了,客觀來說,她的實力和許柏廉最多是在伯仲之間吧?」

    周赦一邊看著水池,一邊說道:「非要用朱俊燊那套數字算法來看,的確相差不多,但兩人的戰鬥風格存在克制關係,你看剛剛的畫面中,兩人的命數之線一旦開始糾纏,嬴若櫻就如摧枯拉朽一般扯動起了許柏廉的命數,這就是完美的克制與被克制的關係。」

    元翼伸手探入水池,手指撥動,水中立刻呈現出嬴若櫻與許柏廉那短暫的戰鬥畫面,而從密佈的命數網絡中,的確看到的是堪稱慘不忍睹的結論。

    周赦又說道:「許柏廉最喜歡所謂四兩撥千斤,以置換神通借力打力,戰勝那些徒有巨力卻不懂得精妙發揮的對手。而在十三位宗師之中,對力量的認知和駕馭能凌駕他之上的,最多只有三人,其中有實戰經驗的更是只有我和朱俊燊兩人,而他對我和朱俊燊又是早有研究,就算真打起來也是只敗不潰。所以當初選他作為西行代表,也是有這般考慮的。可惜嬴若櫻卻是個最不怕四兩撥千斤的強硬派,她在南疆戰場受的傷太多,論及受致命傷的次數,她恐怕比其他宗師加起來還要多,所以她的生命力也比其他人加起來更加頑強,尋常意義的要害對她來說根本不存在,無論是心臟破裂還是血流枯竭,她都有繼續作戰的能力,而許柏廉的核心戰術又偏偏只是四兩破千斤,落到對手身上的傷害只有四兩,是有極限的,這就被嬴若櫻完美克制住了。」

    周赦一番總結,聽得元翼連連點頭,附和道:「能得到這番認知,這工具人派出去的就不虧了,以後再遇到嬴若櫻,多少能有幾分準備……只可惜許柏廉輸得太慘,有些虧了聖元的面子。」

    周赦說道:「你在乎嗎?」

    元翼聳聳肩:「皇帝又不是我,我在乎什麼?等老爹退位以後我再在乎國家顏面問題不遲。何況老師你這般佈局,在我看來裡子已經賺得盆滿缽滿,面子上的小小損失又何足道哉?過去幾百年,為了聖元的面子,多少次無辜與秦人交惡,何必呢?又不可能真的把西大陸收歸聖元統治,無故的內耗,能少則少吧。」

    周赦笑了笑:「能有這般認知,你已經比你父親看得更遠了。不過說到裡子,聖元議會剛剛丟了一搜天啟巨艦,你認為裡子是賺的?」

    元翼說道:「老師你的這個題考的就太沒難度了,當然是賺的,天啟巨艦每年維護費用數以千萬計,但除了技術驗證之外,還有什麼作用?聖元帝國的領海之內,有什麼需要出動天啟巨艦的敵人嗎?要不是皇室需要維護和海上符家的關係,何必每年花那麼多錢買那華而不實的戰爭機器?倒是大秦帝國把預算都用來打造金兵銅人,在我看來還更高明些。把這每年吃金如無底洞的大傢伙丟給秦國人去養活,我倒想看看嬴若櫻打算怎麼養!」

    頓了頓,元翼又說道:「當然,有一說一,符家人的造船術的確獨步天下,天啟巨艦中蘊含的魔道技術之高明,就算秦國人將其拆解後消化吸收,也是一大筆收益……問題就在於,他們越是消化吸收,越是會發現,沒有長生技術,天啟巨艦的核心技術就毫無意義,若是想學會巨艦的核心技術,就必須擁有長生樹相助,而這恰好又貼合了咱們的戰略大計。嬴若櫻看似繳獲了一搜巨艦,卻等於是吞下了一顆暗藏毒藥的糖果。」

    說完,元翼抬起頭看了眼周赦,又笑道:「至少在議會上我會這麼和暴跳如雷的符家人解釋的,所以老師你覺得我的答案如何?」

    周赦後來的評語,許柏廉就聽不到了。

    事實上他的注意力也早就不在這些權謀算計上了。

    「原來如此,她受傷之頻繁,竟是天下宗師之最,輸給這樣的人,我可是一點都不……」

    話音未落,許柏廉就感到自己的意識彷彿被真空吸住,從這片雲層中飄然退去。

    夢境將醒。

    而即將清醒的時候,許柏廉也意識到這並非真正的夢境。

    這是宗師的天啟之夢。

    魔道宗師的圈子是非常狹小的,彼此低頭不見抬頭見……指的其實就是這個,觸摸過天啟的宗師之間,有時候會產生強烈的共鳴或者羈絆,而同為長生樹下的天啟,聯繫就更是緊密,有時候想不見都不行。

    所以周赦和元翼的對話,多半也是真的。

    這兩個陰謀大師,是真的從一開始就在謀算著一切,自己作為工具人被他們指使著派到西大陸,從一開始他們就沒真的指望自己去「為國爭光」

    或者說,就算淪為國恥,他們也能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只有作為工具人的許柏廉自己,在這件事上得不到任何好處。

    「不過,你們有你們的算計,我,也有我的收益。」

    下一刻,許柏廉睜開眼,看到了一片蒼白的天花板,身體則微微晃動,彷彿在海浪之上。

    這是天啟巨艦……的底層艙室,只用來堆放貨物的庫房,鼻中可以清晰地聞到一陣發霉的味道。

    在聖元帝國最高傑作的魔道巨艦中,幾乎每一個細節都追求一絲不苟,哪怕是廁所都會被水兵們每天打掃地纖塵不染。

    這種霉味,實在是最底層的艙室才可能會有,而被丟到這裡沉睡的許柏廉,也儼然享受到了垃圾一樣的待遇。

    但是,垃圾又如何?

    他本來就是在貧民窟的垃圾山中成長起來的,當了多少年的垃圾才被人挖掘出魔道天賦,而又因為性格上的乖戾激進,哪怕修為日益精深,依然被同道避之唯恐不及。

    這種待遇他早就習慣了。

    相反,越是逆境,他越是樂觀,甚至有些暗爽!

    摸了摸胸口處斷裂的肋骨,又摸了摸完全粉碎的鼻樑,許柏廉再次閉上眼睛,腦海中卻不由浮現出了那白髮金袍,無限凌厲卻又無限美好的身影。

    與那深深刻印在腦海深處,永遠不會磨滅的畫面相比。

    身上這點傷勢,簡直大賺而特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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