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你真是個天才 作者:國王陛下 (連載中)

 
mk2258 2019-3-9 10:18:1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367290
V123210 發表於 2019-9-4 06:41
第320章 被貫穿……還是第一次

    白驍雙手緊握住寬大而狂暴的魔能巨劍時,凜然緊繃的神經,不由微微顫動,牽引著他的思緒回到了寒風呼嘯的雪山。

    有多久,沒有這種緊握神兵的刺激感了?

    北境雪山上的獵人,一貫擅長借用外物,部落成百上千年的積累中,神兵利器從來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鍾愛赤手空拳的反而是不折不扣的異端。

    白驍自幼耳濡目染,武器造詣非常深厚,是部落中少見的可以完美駕馭多種武器,掌握多個作戰風格的奇才。在多次危險的狩獵後,他也用戰利品為自己打造了一個堪稱奢華的武備庫。

    然而離開部落以後,白驍就只用過骨矛,拳頭和熱血了。

    當然不是因為他真的對此情有獨鍾,實在是南方大陸的兵器入不得他的眼,尋常鐵匠鋪的刀槍劍戟禁不住他手腕一抖,而魔化兵器又因為他的特殊體質,往往淪為頑石,還不如一般兵器堪用。

    陸楠的紅葉小築卻以出神入化的魔能鍛造技藝,克服了白驍的體質難題,打造出了一整套可以讓他發揮出完整威力的神兵利器。

    白驍手中的巨劍正是其中之一,其外表看來樸實無華,漆黑而粗糲,重劍無鋒宛如鐵杵,但其原材料是產自東大陸雷霆王座的黑劫隕鐵,傳說中是雷王朝時代的帝皇在大祭禮中,以劫雷之力接引下來的天外之物。其最大的特點除了堅不可摧之外,就在於可以完美兼容魔能與武道之力。當白驍緊握巨劍時,能隱約感到一陣令指尖麻痺的雷霆之力沿著劍身傳遞過來,而體內魔器則霎時間就與之共鳴,瘋狂地噴吐魔能,縈繞在隕鐵上。

    鐵杵似的無鋒重劍,霎時間就迸發出狂暴的黑火,火焰沒有溫度,卻足以融化萬物,而隕鐵本身也變得異常沉重,舞動間裹挾著無與倫比的衝擊力。

    這一劍揮出,渾圓的競技場內頃刻間就掀起滾滾風雷之聲,引起觀眾一片驚呼。

    哪怕是不懂魔道奧妙的菜市場大媽,也看得懂白驍這勢如雷霆的衝鋒,蘊含著何等恐怖的力道。

    場面上,一個螻蟻版的凡人持著黑色的巨劍,向山一樣高達的金色巨人發起衝鋒,但這剎那間的威勢爆發,卻彷彿渺小的那一方才是巨人。

    轟!

    激烈的碰撞聲,掀起形成實質的聲浪,圓形的競技場空間內,一層又一層扭曲的波紋激盪、碰撞,掀起視覺上的盛宴。

    然而位於激盪的正中,卻見金色的巨人胸前微微多了一道黑色的焦痕,凸出部的胸甲竟是分毫未損!而白驍則在半空中倒飛出數十米,霎時間就來到了場地的邊緣,雙腳用力踩在了競技場邊緣的無形約束力場上。

    「哦……」

    觀眾席上,數千人發出驚疑不定的聲音。

    而作為解說的李娜,則恰到好處地點明了關鍵。

    「真遺憾呢,白驍同學雷霆萬鈞的一擊,仍是破不開大秦金將的反魔護甲。」

    接下來,白驍沒有再立刻發起第二輪衝擊,而是沿著場地邊緣飛行,目光始終與大秦金將那金色的雙瞳對視著,手中巨劍則隱隱顫抖,緩緩地再次生出火焰。

    之前的碰撞,不單單是將那勢如雷霆的力道全數反震了回來,甚至連劍上纏繞的魔能都被湮滅……那層黃金的護甲,堅固遠超所料。

    同時,來自聖元的少女的解說詞也傳入他的耳中。

    「眾所周知,大秦帝國的戰爭機械獨步天下,甚至連聖元都要瞠目其後——畢竟聖元的發展方向是以生化域為主。而大秦金兵就是戰爭機械的代表作,曾經在聖元也引起過轟動,被評估為可以以一敵萬的神器,而大秦金將則是金兵的升級版本,性能大幅提升,據傳可以徒手拆卸十座金兵,可謂人類魔道文明的至高傑作!」

    這些常識,對於秦國人來說哪怕是幼童也能娓娓道來,但是聽著一個聖元人滿懷驕傲地說出來,卻仍是人心鼓舞,隨之興奮起來。

    「這李娜不愧是魔道界的偶像,真知灼見,客觀公正。」場外的原詩不乏感慨。

    許柏廉與她打過多次交道,深知這真知灼見,客觀公正八個字在這女人的認知裡是何等扭曲。李娜分明是拿錢說話!而且看她興高采烈地力捧秦人的樣子,拿的錢絕對不少!

    但秦人的錢也沒有白花,有李娜的熱情捧場,這直播流在聖元境內絕對會廣為傳播,議會辛苦構築起的迷離長城,一定抵擋不住李娜的火熱擁躉。

    畢竟就連議長都曾經打賞過李娜一枚長生葉!

    卑鄙的秦人居然能想到用李娜來瓦解聖元人的文化防線,也真是無恥到了極點了……

    好在他們陰謀算計再深,也要白驍打得過大秦金將才行,而從場面上看,白驍的勝算並不高。

    那畢竟是大秦金將!

    無論許柏廉對秦人的評價如何刻薄,都不會否認這個凝聚了秦國工程魔道巔峰技術的戰爭機械,著實威力無窮。

    聖元議會為了抗衡此物,專門調集了上百人的研究團隊催化聖元的天啟戰獸,最終的結論卻是差強人意,十頭試驗種當場撕裂一半,餘下兩頭奄奄一息,兩頭神智錯亂再也無法驅使,只有一頭完好無損的,的確具備了勉強抗衡金將的正面戰力,但是十里存一的成功率顯然不符合試驗要求……在陸地戰爭領域,聖元是結結實實地輸了秦國一頭。

    儘管後來議會發表了多篇文章用以粉飾太平,例如大肆宣揚那催化成功的天啟戰獸如何強橫絕倫,再例如強調聖元海軍的優勢無可動搖,秦國的金將再強也無法跨海而來……但在內行人看來,終歸是聊以**的藉口。

    許柏廉是內行人,所以雖然當時議會發表的粉飾文章有一半是經他之手,但大秦金將的實際威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以說,當世魔道大師,有一多半是要被大秦金將在正面戰場上吊著打的。

    那位聖元太子當然也不例外……當初參與催化戰獸的項目時,元翼曾經作為團隊成員深入參與測試,而那位驚才絕豔的太子殿下,甚至擋不住催化度不到五成的戰獸。

    更遑論按照真實的報告,哪怕完全體的戰獸,一對一也絕非大秦金將的對手,差距雖在毫釐之間,卻宛如天塹。

    哪怕如今的太子殿下,已經又在魔道之路上前進了很遠,可要問他是否能單槍匹馬抗衡大秦金將……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秦國在設計此物的時候,最初的參數指標可是拿來對標宗師級怪物的!

    所以,這等戰略神兵,別說太子元翼打不過,就算他許柏廉出手,也要著實費一番功夫才能將其拆卸下來,至於場內那個才不到17歲的雪山人?

    如果他真能打得贏,那就活見鬼了!

    ——

    「白驍師兄……沒問題吧?」

    觀眾席上,左青穗不乏憂慮。

    視線中,白驍已經收斂了開戰之處那勢若奔雷的姿態,開始沿著場邊遊走,大秦金將則機械略顯僵硬地轉動目光,始終鎖定著他,場面略顯僵持。

    李娜趁此機會肆意揮灑著自己的人格魅力,場外的觀眾也議論紛紛,大部分紅山的學生都樂觀看好白驍能夠取勝,至少不會就此黔驢技窮,畢竟在此之前這位雪山少年已經帶來過太多的奇蹟……但只有瞭解內情的人才知道,白驍此時的表現,其實非常被動!

    作為並肩作戰多次的老搭檔,左青穗已經很熟悉白驍的一些戰鬥習慣了,他是非常典型的進攻性,能搶先機絕對不會落後,大部分時候,戰鬥的主動權都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這是唯有天才橫溢的極少數人才能擁有的特權,他們的戰鬥嗅覺異常敏銳,能夠第一時間把握戰局的走勢,就如同高明的棋手……所以說當棋手踟躕不定的時候,一定是棋局落入被動。

    同樣,坐在她身旁的高遠也皺起眉頭:「師兄情況的確不太妙啊,很少見他這麼遲疑不定的,會不會是被人陰了一手啊?他之前知道自己要打的是這麼個東西麼?」

    「呵,知不知道,有什麼區別嗎?他會在乎嗎?」陸珣的聲音恰到好處地打斷進來。

    左青穗和高遠對視了一眼,對於這位突然出現的陸家大少,倒是不以為奇,雖然彼此平時並沒有太深入的交流,但是每當聊到白驍,陸珣總會不出意料地加入進來。

    而他對白驍的瞭解,也的確不亞於左青穗、高遠這兩個同門師弟師妹,每次聊天都言之有物,讓兩人受益匪淺的同時也深刻懷疑……這位陸家大少是不是變態啊?!

    但變態也有變態的長處,陸珣一邊來到兩人身旁坐定,一邊看著場內局勢變化,微微笑道:「應該是被原詩老師算計了,沒料到大秦金將的實際戰力如此之強,但以白驍的性子,就算他事先知道了,也只會迎難而上……到底他要如何破解大秦金將的反魔護甲呢?還真是令人好奇啊。」

    說話間,陸珣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左青穗微微感到身體發寒,只覺得有種變態的氣息瀰漫過來……但另一方面,她也在好奇同樣的問題。

    作為一名出身平凡,積極向上的優等生,左青穗的閱讀量在同級生中可謂屈指可數,對大秦金將的瞭解也高過了絕大多數的紅山學生,所以她很清楚這戰略兵器的難纏之處。

    堅不可摧。

    大秦金將最大的特點就是異乎尋常的堅固,除了材質本身之外,上面附著的反魔護盾,才是真正意義的大秦魔道之巔峰結晶。

    幾乎九成九的魔道神通,都會在反魔護盾上煙消雲散,反過來說,那些魔道士們的護體神通,也絕對禁不起大秦金將的隨手拍砸。

    換言之,這戰略神兵,是名副其實的魔道士殺手!

    白驍之所以逡巡不前,就是一擊之下便看穿了這大秦金將的強勢之處,知道不能隨意碰觸。

    理應無堅不摧的魔能巨劍,竟只能在金甲上留下一道焦痕……而他開碑裂石的力道,甚至無法動搖金將分毫。

    這種量級上的差距,不可能憑藉蠻力去抵消,必須想其他的辦法……

    而就在白驍不斷變換位置的時候,大秦金將卻彷彿洞穿迷霧的棋手,率先發難!

    一道赤紅的光芒,如烈日綻放,頃刻間就鋪滿了球形競技場!

    所有觀眾的視線都被紅光填滿,一時間不由茫然。

    好在這重金打造的競技場自不會有如此明顯的缺陷,在紅光滿場後,很快球形場內就多出了非常醒目的藍色輪廓線,將白驍與大秦金將的位置描繪了出來。

    剎那間,觀眾席上就響起海嘯似的驚呼聲,哪怕是為了「免費」噱頭而來的菜市場大媽,都不由放下了摘菜的手,瞪大眼睛看著場內。

    通過湛藍的輪廓線,所有人都分明看到,那大秦金將正筆直地伸出粗若棟樑的手臂,末端收束為一道細長的長矛……而白驍,正被它洞穿胸膛,釘在了競技場的邊緣護壁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9-9-5 23:35
你真是個天才 第321章 重新找回了斷章的感覺

    場內突如其來的驚變,讓本來如沸水一般的觀眾席霎時間冷卻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球形場中的輪廓線,然後生出一個巨大的疑問。

    白驍這是……輸了?

    這種學生間的戰鬥,自然不會去分生死,在某一方滿足「重傷」條件後場地便會自動結束戰鬥,而白驍被大秦金將以長矛貫穿胸口,怎麼看也是重傷乃至瀕死了吧?

    實在料想不到,戰前那個呼聲極高的雪山人,居然連一回合都撐不住就跪了?!

    就連那個被高薪請來的專業女主持,一時間都有些卡殼,感覺滿腔熱血都要逆流而上,從頭上七竅和身下三穴噴湧而出了。

    這是紅山人專門設計來整人的陰謀吧?!這算哪門子的精彩比試啊?你們力捧的雪山人這不是秒跪了嗎?這讓我怎麼解說啊!?

    但專業人士終歸是專業人士,李娜既然拿了紅山人的錢,就一定會把本分工作做到極致,一時間她調整心態,平復氣息,重新綻放笑容道:「真是出乎意料的發展,所謂魔道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如今我們眼前就生動地上演了……」

    話沒說完,李娜就又卡殼了。

    因為眼看已經完全落定的局面,儼然又有了翻盤的跡象!

    被釘死在競技場邊緣護壁上的白驍,非但沒有重傷瀕死,反而伸手緊握住了胸口的長矛,將一道黑色的火焰蔓延了上去。

    火焰點燃的瞬間,那長矛便微微一顫,而後震顫迅速蔓延,自長矛至拳頭,再從拳頭蔓延到手肘,火焰燃燒至此的時候,大秦金將的手臂已經開始劇烈顫抖,無數細碎的零件似雨點一般落下,在一片紅光中,那湛藍色的輪廓線宛如驚濤駭浪。

    這時候,就連主持經驗豐富的魔道偶像都有些看不懂局勢了,只好做起了自己曾經最不齒的勾當。

    「哇,我們看到白驍同學在絕境中發起了反擊,黑色的火焰沿著金將的手臂在蔓延,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確實對金將造成了傷害!魔道世界一切皆有可能,說的就是眼下這一刻!」

    伴隨著少女激情洋溢的演講,現場的氛圍也活絡起來。

    「我就說嘛,白驍師兄哪有那麼容易輸……」

    「果然是在做防禦反擊啊,那反魔護甲在進攻時會露出破綻吧?」

    然而作為主持的李娜,卻已經用貝齒扣住了嘴唇。

    因為她剛剛說的根本是廢話,任何一個看得清輪廓線的人,都能猜到白驍在發動反擊,問題在於,他是如何反擊的?黑色的火焰為何能無視金將的反魔護盾,一路燃燒?

    作為主持,單純地轉述局勢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能夠深入閱讀局面,講出觀眾看不到的細節,這才稱得上是合格的主持人。

    李娜是作為偶像在迷離域中直播出道的,但她從來不甘心只做偶像,她也是非常出色的魔道士,只不過相較於魔道領域的才華,她的容貌談吐的確更為出眾。但她從來沒有因此降低過對自己的要求,哪怕只是受邀高薪前來解說一場學生遊戲,她也決不允許自己有失專業水準。

    快看啊李娜,看清楚競技場內到底發生了什麼,白驍究竟在做什麼,而大秦金將……又究竟在怕什麼。

    通過輪廓線,她能隱約感到場內局勢的確在變化,卻怎麼也看不清變化的方向與本質……理論上大秦金將的反魔護甲是近乎絕對的,哪怕在聖元催化戰獸的時候,也是以純粹的物理層面的力量優勢將其碾壓粉碎,無法從魔道層面予以瓦解。而這也是大秦金將在聖元廣受好評乃至畏懼的根本原因。

    可是眼下,一個不到17歲的雪山少年,卻赫然用自己的魔道突破了金將的反魔護甲!打破了聖元議會都不曾打破的絕壁,這……這要人怎麼解說啊!?

    而就在李娜一邊滔滔不絕地「閱讀場上局勢」,挑動觀眾熱情,一邊內心苦惱於局勢之迷離的時候,身旁一個溫和的女子聲音,如救世一般響了起來。

    「白驍跟大秦金將就如同光暗兩面,互為剋星,他們之間的碰撞實在令人期待。」

    輕柔的聲線,霎時間讓李娜腦海中一片清明,而後變得高度專注,以至於自己似乎正被某個趁人之危的女子擁入懷中……都察覺不到了!

    她險些忘了白驍的拿手絕活天生的魔抗體質!在入學測試的時候,他正是憑著超高的魔抗直接抵禦了斷數的時停,然後一矛就把朱俊燊的投影戳地頭破腦漿流……那段影像流傳到聖元大陸後,不知被多少人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自己怎麼就忘了呢?

    而這魔抗體質,恰恰是大秦金將那反魔護甲的最大剋星!

    聽來矛盾,但其中的邏輯線條卻很清晰,大秦金將之所以能做到近乎魔道免疫,依靠的正是魔道自身的力量。秦人為它編織了一套縝密而精緻的反魔網絡,以魔能驅動,化解一切外在魔道神通。理論上,除非用百倍以上的蠻力正面碾壓,或者從「更深處」著手去瓦解護甲的神通線,否則這層護甲都堪稱堅不可摧。

    而白驍的抗魔能力,迄今為止都是魔道界的不解之謎,從神秘性上講甚至絲毫不亞於清月的「深層風景」!

    如果是深層風景,那麼瓦解掉大秦金將的反魔護甲也是情理之中了!

    但另一方面,大秦金將又何嘗不是白驍的剋星?

    從資料上看,紅山人之所以積極張羅這場正式測試前的預演,就在於白驍拿到了紅葉小築的一期魔具庫後實力突飛猛進,偏偏他的魔具庫遇到大秦金將,等於被打回了原形……另一方面,大秦金將的設計目標中,據說有一個重點就是要一雪地平線之恥!

    百年前,秦國十萬大軍葬身雪原,那固然是領軍者的咎由自取,但雪山部落的驚人戰力還是讓秦國大為警惕,通過傳回南方的寥寥信息,人們深刻地意識到了雪山人的恐怖,那無視一切魔能神通,迥然與魔道體系的強大力量,都讓秦人坐立難安。

    聖元帝國這種老對手隔著一個希望之海,可北境雪山卻是緊挨著灰色平原,這北地大糧倉的!萬一有朝一日雪山部落的瘋子們想不開竄下山來,秦國立刻就要遭遇一場堪比魔族入侵的天災!

    大秦金將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應運而生的,除了反魔護甲外,它內部還搭裝了大量的功能性模塊,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在針對雪山人!

    白驍在這個時點遭遇大秦金將,的確是遇到了剋星。

    想清楚這一節後,李娜眼前的景象也隨之變化,在湛藍色的輪廓線之外,她還看到了更多。

    魔道士的「視野」,很大程度受制於「見識」,也就是魔道士無法看到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李娜經人提醒後,宛如突破了一層「見知障」,視野大為拓展。但突然映入眼簾的內容,卻讓她一時間消化不良,本來順暢流利的解說詞也再次卡殼,難以為繼。

    在李娜的視線中,只見球形場地的正中,有兩個顏色截然相反的巨人,身軀高大偉岸,各自佔據了競技區域的一半空間,雙手與額頭相抵,在做著足以瞬間決生死的角力!

    「好大……」

    恍惚間,李娜低聲呢喃。

    在魔道士的「視野」中,事物的大小是有非常明確而直觀的含義的,越是龐然大物,也就越是「強大」。

    而眼前所見的兩尊巨人,體型已經遠遠超乎李娜的想像。

    大秦金將倒也罷了,畢竟是堪比天啟戰獸的滅國之物,但白驍所化的巨人,居然絲毫也不遜色!

    他只是個不到17歲的少年人啊!

    而無論李娜心中的感想如何複雜,但落在觀眾耳中,卻有簡單的兩個字。

    「好大?」

    「什麼好大?」

    「她……她是看到什麼我們沒看到的東西嗎?」

    「說來也是,她是站在主持台,視野更為寬廣也是理所當然的。」

    「白驍與那金將貼身肉搏,連胸膛要害都被貫穿,那麼用力掙扎之時……衣衫不整,讓某個好大的器官暴露出來,似乎也是可以想像的了。哎呀,可惜輪廓線還是模糊了些,這競技場還有全年齡保護的嗎?」

    「難怪那魔道公主從一開始就對白驍格外偏愛,明明記憶都沒恢復,就毅然拋下了熱情追求她的陸家少爺,投入了白驍師兄的懷抱,原來是從那個時候她就看穿了一切嗎!」

    「也,也是呢,我記得白驍師兄第一次來紅山城的時候,穿的還是雪山的獸皮裙,非常寬大的那種,或許那個時候就是在刻意遮攔某些好大的東西吧。」

    「後來入學測試拿到首名的成績後,黑袍也是專門訂製的……即便以他的魁梧身材,長袍也顯得過於寬大,莫非也是為了……」

    就在人們因為李娜的一句下意識的囈語而陷入狂熱時,場內的角力,也來到白熱化階段。

    白驍已經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熱血正沿著雙目汩汩流出,撕裂似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神經……若非雪山獵人自幼就飽受磨練,換做南方人,在這等痛苦之下連一刻鐘都堅持不住就要精神崩潰。

    甚至胸口那足以「致命」的貫穿傷,相較而言都無足輕重。

    白驍在用盡一切力量去看,去尋找。

    尋找致勝的機會。

    在第一次出擊無果的時候,他就直覺意識到,大秦金將的實力超乎預期,那絕非大秦金兵之類的量產物可以比擬,完全是另一個層面的對手。

    甚至比起輝煌谷那位大師級的持戒人都要難纏許多,因為大秦金將體內,分明有著克制自己的東西。

    這是秦國專門為了雪山人準備的戰略兵器!

    所以在一瞬間,白驍就收斂了所有的遊刃有餘,將這當做了是一場全力以赴的較量。而對手也不負眾望,以完全匪夷所思的方式,一槍就貫穿了自己的胸口。

    魔具庫中超過15件護身用的魔具,甚至連粉身碎骨以報效主人的機會都沒有,它們對大秦金將的攻擊毫無反應,默默地坐視著主人的要害遭到貫穿。

    這就是反魔護甲不講道理的地方了,非但能將及體的神通予以抹消,甚至能讓他人的神通也歸於虛無。

    陸楠傾盡苦心打造的魔具庫,終歸是敵不過大秦帝國的舉國之力,儘管他的魔具已經匠心獨運,在神通的層級上就壓過了絕大多數的同類,但較之大秦金將,卻輸得徹徹底底。

    好在魔具庫輸了,白驍卻沒有輸。

    白驍的確沒有看穿大秦金將的進攻模式,那鋪天蓋地的紅光也好,還是神出鬼沒的穿心一擊也好,都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但是,哪怕在胸口被豁然貫穿的時候,他也沒覺得自己輸了。

    競技場同樣沒有判定他敗北,甚至沒有啟用應急的急救程序。

    因為那本來也不是致命傷。

    刺入白驍胸口的長矛,只有指尖粗細,由不知名的金屬打造成的利器破開了雪山人那堅韌的皮膚與肌肉,撕裂了血管和內臟,令生命力彷彿決堤的大河一般奔湧而逝……但是相較於白驍那宛如汪洋大海一般的生命儲量,流失的部分卻又不值一提了。

    雪山人即便沒有經歷過生化域的改造,其生命力也遠遠超乎人們想像。

    白驍之前能在邊郡的黑沼澤如魚得水,大吃四方,也實在多虧了他那浩瀚如海的生命力。

    所以白驍有足夠的本錢去放任自己輸掉細節。

    可以一時看不穿對手的虛實,可以一時落入下風,甚至被利器刺穿要害,但只要還能把握得住翻盤的機會,那麼所有的細節之敗就都物有所值!

    在長矛穿體而過時,白驍非但沒有感到痛苦,反而感到自己彷彿是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在此之前,他沿著場地邊緣遊走而不貿然突襲,實在是因為他看不透大秦金將的弱點。

    哪怕開啟體內的獵魔之種,全力激發自己的洞察力,白驍也沒能從那具金光閃閃的巨人身上看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卻確鑿無疑的發生在眼前。

    一般而言,在白驍發動魔種之後,他的視線中,所有的魔道士或者魔道造物都是破綻百出的,如果用直觀的方式來描述,如左青穗這種初窺門徑的新人,在他看來簡直是千瘡百孔,身體表面覆蓋滿了漆黑的點和線,只要沿著線切下去……就會侵權了。

    而高明的魔道士,破綻就要少得多,如原詩那種魔道大師,表面甚至堪稱天衣無縫,實戰中也只能依照本能的驅使來隨機應變,很難主動出擊去直戳要害。

    至於大秦金將,在白驍的視線中甚至是凌駕於原詩之上的完美造物,渾然一體,毫無瑕疵……簡直不像是魔道造物,更像是雪山上那些前所未見的稀有異獸。

    於是白驍也就以針對異獸的狩獵方法作為回應。

    如果是在廣闊的雪原上,白驍會選擇暫避鋒芒,而如果是無法迴避衝突的競技場內……白驍會選擇放對方先手!

    穿胸的刺擊,一半是大秦金將動作快如閃電,一半也是白驍刻意放縱……因為當金將的武器浸染上了白驍的血液時,那渾然一體的輪廓上,就陡然出現了破綻。

    「果不其然……」

    早在白驍第一次以自己的血液喚醒清月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自己的鮮血很可能是針對魔道的劇毒之物。

    本來完美無瑕的大秦金將,在沾染到血液後,立刻遭到了削弱。

    白驍的視線中,清晰地出現了一片閃爍迷離的網絡格子。

    顏色斑駁,時隱時現,其本體應該是宛如無縫天衣一般細密精緻,但此時卻呈現出扭曲與撕裂的形態,讓白驍得以窺見網絡後面的內容。

    下一刻,他立刻準備發起反擊……但胸口的劇痛卻提醒著他,為了打開這個豁口,他同樣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本人也被大秦金將打出了豁口。

    反魔護甲雖然被攻破了,但大秦金將所用的素材仍堅不可摧,白驍雙手握住那手指粗細的長槍,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將其掰斷……所以自己被釘死的局面,一時也無從改變。

    強行豁開半個胸口,任由創傷從貫穿變成撕裂……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已經是搏命之舉了,雖然白驍有相當的把握在重傷到失去戰力前先一步搶佔到勝勢,可按照競技場的規則,在他胸口豁開的時候就會被強制判負了。

    這畢竟是給「一般人」使用的競技場,並不適用雪山人的戰鬥法則。

    所以白驍只好變換手段,暫時放下獵人的戰鬥方式,以魔道士的身份來破解難題。

    陸楠打造的魔劍,正是他想到的答案。

    由獵魔之種提供魔能作為燃料,那漆黑的火焰,本是一切魔能神通的剋星,沒有溫度卻能融化萬物,同樣也能熔解神通……只不過在「層級」上輸給了大秦金將的反魔護甲,這才一擊不能奏效可即便如此,白驍的重劍依然能在護甲上留下焦痕。

    此時反魔護甲被破,這火焰蔓延開來,立刻成為了足以致命的毒藥,所過之處,大秦金將那精緻絕倫的內部結構紛紛瓦解,渾然一體的金色外殼也撕裂成無數碎片,簌簌而落。

    只要繼續延伸下去,將火焰一路點燃到金將的核心位置,白驍就贏了!

    然而就在此時……

    「啊,大秦金將選擇了壯士斷腕!」

    李娜的聲音再次激盪在場中。

    「不愧是令秦國引以為傲的奇蹟工程,明明只是人工打造的戰爭機械,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依然有著敏銳的戰鬥嗅覺,以做出明智的臨場判斷。面對白驍點燃的『黑火』,金將直接切斷了自己的手臂,並重整起了態勢……我們看到,雖然缺少了半截手臂,但大秦金將卻彷彿變得更為強大,再沒有破綻了,不知道面對這樣的敵人,白驍同學又要拿出什麼手段來應對呢?」

    誠如李娜的解說,大秦金將的判斷非常正確,它從內部切斷了手肘以下的所有部件,於是白驍的血液所含的劇毒,以及魔劍上點燃的黑火就都被隔離在體外了。

    在白驍的視線中,大秦金將再次變得渾然無暇起來。

    而這一次,對手顯然不會再露出那麼簡單的破綻了,大秦金將龐大的身軀開始緩慢縮小,步伐也向後撤去,顯然是打算與白驍保持距離,以遠程武器來分出勝負。

    白驍再想用主動受創的方式來破解反魔護甲,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甚至自家血液是否能夠對對手生效兩次,也是個問題。

    那金屬質地的戰爭機械,分明有著生物的特徵它是可以自我完善,進化的。

    同樣的毒,不會中第二次。

    白驍隱約看到了這一點,所以剛剛沒能趁著它第一次露出破綻就一舉奠定勝勢,實在是非常可惜。

    不過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另一點。

    一個無需很辛苦很累就能輕鬆致勝的點。
V123210 發表於 2019-9-5 23:35
第322張 我,挺身而出

    競技場內的變化,稱得上一波三折,配上李娜激情洋溢的解說,現場氣氛更是烘托得熱烈喧囂。

    儘管雙方交手只是兩個回合,但其中蘊含的精彩卻讓人回味無窮,作為正賽開始前的預演,白驍與大秦金將的碰撞已經在商業化上取得了足夠的成功。

    「我押白驍師兄,100銀元!」

    「我也押白驍,這種眾目睽睽的比鬥他還沒輸過,300銀元!」

    「我選大秦金將,要說比鬥不敗紀錄,大秦金將才是真正的不敗,白驍在邊郡單挑打不贏持戒人,但大秦金將卻從來沒在公開的戰鬥中輸給過任何人!」

    「那你選了邊,倒是下注啊!」

    「沒錢!」

    群眾的熱情洋溢似怒濤駭浪,以至於競技場外臨時追加的博彩區都空前爆滿。

    不過,這種異常的熱情,也只是對無知的群氓而言,真正有見識的人,思考的則是更深入的問題。

    白驍的血真的是魔道剋星?就連大秦帝國引以為傲的反魔護甲都土崩瓦解了?雪山人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而若是將此物善加利用……

    反過來說,大秦金將作為帝國對北境作戰的秘密兵器,看起來並沒有顯露出足夠的壓制力,單打獨鬥連一個不到17歲的雪山少年都壓制不下,而雪山部落中據說比白驍更強的戰士也不在少數……大秦帝國要打造多少金將,才能真正抗衡雪山?

    當然,最重要的問題是……

    這東西到底是誰搬來的?!

    大秦金將是毋庸置疑的國之重器別說是金將,就算是量產化的大秦金兵,在整個帝國境內也只有寥寥數人有權直接調用。走尋常的徵調程序,可能前線戰火已經點燃到帝國腹地,後邊的議會還在推諉扯皮,為供給分配問題大打出手。

    那麼此時到底是哪路神仙,把大秦金將丟來跟白驍打表演戰的!?這種優厚的待遇,怕是連大秦皇子嬴宏圖都享受不到!嬴宏圖在實戰修行的時候,最多也就是打打不值錢的大秦銅人罷了。

    當然話說回來,真搬一尊大秦金兵給他打,嬴宏圖怕是不夠對手一根小指頭碾的……

    但無論如何,大秦金將的出現還是太過離譜了,也就是菜市場的大媽,在街頭擺棋攤的老大爺會不以為奇,只覺得紅山城內魔道一切皆有可能,真正有識之士都已經在驚疑不定地做出各種猜測了。

    「是長公主吧……」

    「應該也只有她做得出這種事了。」

    「畢竟是連皇帝的腿都打斷過的皇室第一反賊啊。」

    「為了打壓白驍,殿下也真是不遺餘力了啊,不過這才是暖場吧?怎麼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搬出來了……」

    但作為當事人的白驍,卻完全沒有疑心過長公主。

    雖然雙方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但白驍對長公主的理解,卻遠遠超出了那些僅停留在敬畏階段的一般人。

    嬴若櫻是個極度驕傲,也極度認真的女人,她可以為了「迎接」聖元學術團,不遠萬里從局勢尚不穩定的南疆前線直接奔赴東籬城,親手把許柏廉打得鼻血橫流。如果真是她要打壓某人,那麼一定會親自出面,絕對不會假手他人,至少不可能丟個大玩具讓對方來拆著玩。

    這種事多半是某人借長公主的名頭以權謀私,而既然是以權謀私……

    白驍就想到了那個在南方大陸戰無不勝的方法。

    「這東西多少錢一尊,我買兩尊。」

    此言一出,別說整個球形競技場內一片寂靜,場外解說狀態火熱的李娜戛然卡殼,就連大秦金將都微微發出一聲嗡鳴,瞳孔中的紅光為之黯然。

    作為大秦魔道工程學的巔峰之作,大秦金將是少有的具有「高智慧」的魔道工程造物,不但可以臨場判斷戰機,甚至擁有深度思考能力。在戰鬥時能夠完美地領會指揮意圖,甚至孤軍奮戰,後援斷絕的時候,也能因地制宜地找到制勝之道。

    也正是基於這份「高智慧」,大秦金將才能在第一時間就切斷自己的手臂,中斷了黑火的蔓延。若非如此,換成大秦金兵那種量產貨色,在沒有事先設置應對方案的時候,只會茫然坐視黑火一路燒到魔能核心,然後轟然潰散……

    但同樣是基於這份「高智慧」,大秦金將意識到自己好像遇到了一個無解的難題。

    就在此時,白驍再次開口:「你是被人用多少錢請來的?我出雙倍。」

    白驍一邊說著,一邊開啟了魔具庫中的「錢箱」,在紅光瀰漫中,龍之淚那溫和又堅定的光芒仍是不屈不撓地透了出來。

    大秦金將再次發出顫抖,乃至動搖的呻吟。

    白驍卻抓準時機,一邊拔掉了胸前貫穿的長矛,一邊將錢箱裡的龍之淚,一枚接一枚,如同閱兵典禮上的行軍方陣一般陳列出來。

    無形的魔能自魔器中噴湧出來,化作輕柔的托力,將龍之淚托浮在半空,一點一滴,堆積成一座小小的金字塔。

    這魔能寶石中蘊含的溫和光芒彼此疊加,穿透了紅光籠罩,讓很多場外的觀眾都感到一陣雙目疼痛,再也睜不開眼睛。

    龍之淚,單枚價值通常在十萬銀元上下,品相上佳的,價值則可以到十倍百倍。之前紅山學院拿來支撐整個學院的摺疊網絡和濃郁魔能的就是上千枚均等龍之淚,作為消耗品,這種行為已經堪稱驚世駭俗。

    但白驍的珍藏,就遠非消耗品可比了,每一枚都渾圓剔透,完美無瑕,其中蘊含的魔能之純淨濃密,更是堪稱不可思議。

    一般的龍之淚,價值再高,其本質也仍是消耗品,無非是消耗在什麼地方,能夠帶來多少回報……但品質到了一定層面以後就會形成質變,很多時候一個關鍵理論的突破,需要的就是一次難度超乎現實的實踐驗證。

    而一枚超高品質的龍之淚,往往能將脫離現實的實驗拉回到人力所能及的領域之內!所以在一些文藝魔道士看來,最佳品質的魔能寶石,就如同故事裡的許願機。

    此時,球形競技場的觀眾席上已經陸陸續續趕來了不少魔道士,紅山人,青郡人,白夜人……此時看到場中那刺破紅海的圓潤光芒,都不由感到呼吸艱澀,心跳紊亂,儼然有群體瘟疫的症狀。

    任何一個合格的魔道士,都不可能對此情此景無動於衷,白驍手中的寶物,可以說承載著無數人的夢想!

    大秦金將,同樣產生了強烈的動搖!

    作為秦國的戰略神兵,它之所以會出現在紅山學院的競技場中,的確是某些人「以權謀私」的結果,明面上的理由,是它的出現可以有效提升觀戰人氣,促進紅山博彩業發展,拉動當地經濟,以豐厚的稅收反哺皇室……

    這種複雜的利害關係,大秦金將當然理解不了,哪怕擁有高等智慧,本質上它依然是人工打造的戰爭機械,並不具備完全與人類匹敵的思考能力……但它至少能夠理解:自己出現在這裡,並不是為了保家衛國,也不是為了與敵人決一生死,只是單純的利益驅使。

    既然是利益驅使,那麼它的立場就不可能堅定不移,當面前出現了更加龐大的利益時,大秦金將就失去了繼續作戰的理由。

    如果自己出現於此,是為了皇室爭利,那麼一旦有更加龐大的利益出現,它的立場自然會當場翻轉。

    嗡,嗡嗡嗡……

    大秦金將的頭部緩慢有力地震顫著,發出常人難以理解的沉悶聲響,但是直面波瀾的白驍卻精確地捕捉到了金將的意思。

    「此事,當真?」

    白驍笑了笑:「當然是真的,你的出場費,我雙倍給你。」

    「甚好。」

    下一刻,大秦金將頭部的紅光逐漸熄滅,遍佈全場的殺意似潮水一般退散,這存在感填滿了半個球形競技場的龐然巨物,彷彿沉睡的巨獸一般,有了偃旗息鼓的跡象!

    如此變化,自然是讓場外觀眾在愕然的基礎上倍加愕然,甚至連菜市場大媽都張大嘴巴,任由假牙脫口而出,在地上叮噹翻滾……

    這是演得哪一出啊!?

    當然,較之觀眾的愕然,驚駭……最為難受的,還是佔據了主持位置的李娜。

    這位來自聖元的魔道偶像,手捂著豐滿的胸口,只感覺這年頭外塊果然不是那麼好掙的……最開始聽秦國人報出異常豐厚的價碼時,她還以為是天降橫財,現在才算是深刻理解到,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橫財,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這酬勞豐厚的主持工作,代價就是折壽啊!剛剛那幾句對話,每一句都能讓人短三年陽壽好不好!

    秦國人是不是真的有病啊!?一個學院的年終測試,偏要大張旗鼓地宣傳張絡,搞得彷彿是秦國國慶一般熱鬧……這也就罷了,在測試正式開始前的一個預演環節裡,他們居然搬出了大秦金將!而這一切都完全沒在規劃中,純粹是秦人的臨場發揮!

    作為現場主持解說,李娜真的感覺自己好辛苦。

    看著場內殺意收斂的大秦金將,以及漂浮在半空的龍之淚金字塔,李娜思忖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你們秦國人也太會玩了吧!?

    哪怕是她一貫自我要求嚴苛,一直以專業魔道士、專業女主播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一時間也有了「就這麼讓思維隨風漂流,放空自我也不錯」的懈怠感。

    好在,在她放棄治療的時候,場內局勢又有變化。

    一個略有些氣惱的少女聲音,爽朗地激盪開來,聲音震盪著所有人的鼓膜。

    「給我用力揍他!」

    聲音響起的瞬間,競技場內就有很多人似篩糠一般渾身亂顫……那個活力十足的少女,雖然在紅山學院留下足跡的時間並不長,但已經足夠給很多人留下終身無法磨滅的陰影了。

    雪山公主,藍瀾!

    顯而易見,能夠以權謀私到讓大秦金將跑來打表演賽的人,在整個秦國境內都屈指可數,與長公主關係密切的藍瀾正是其中之一。

    而得到藍瀾的直接命令,大秦金將就再無遲疑,剛剛熄滅的瞳孔紅光瞬間綻放,令球形競技場內再一次被紅色的海洋所填滿。

    在這血色的光芒中,一切變化都會被金將盡收眼底,而這巨型戰爭機械的神通也可以做到無處不在。

    紅光點亮,就是大秦金將進入戰鬥姿態的標誌。

    白驍輕輕嘆了口氣,對撒錢戰術的失敗略感遺憾。

    若沒有藍瀾橫生枝節,戰無不勝的金錢將繼續維持全勝的輝煌,可惜……有了雪山人的干涉,事情就只能以雪山人的方式來解決了。

    既然瞭解到大秦金將背後的人是藍瀾,那麼一切投機取巧的手段就都可以收起來了,對於這個自幼就爭鬥不斷的青梅竹馬,白驍可是有著比任何人都更深刻的認識。

    對她沒有什麼機巧可言,直接用最蠻橫的手段照臉糊過去就對了。

    下一刻,白驍也微微沉下身子,擺出了全力以赴的戰鬥姿態。

    大秦金將無疑是他所遭遇過的對手中最強大的一個,如果是在雪山獵場遇到這樣的獵物,他第一反應就是暫避鋒芒,完全沒必要去正面剛出你死我活,因為勝算無論怎麼想,都不到五成!

    之前最佳的取勝機會已經錯過了,如今大秦金將已經完全意識到了雪山人的血液堪比劇毒,那麼它就不會再輕易讓白驍將血液沾染到它身上。相反,它會千方百計拉開距離,以遠程火力覆蓋一切。

    大秦金將作為承載國運的戰爭機械,擁有在千里之外破城滅邦的遠程火力,哪怕在球形競技場的有限空間內,這份遠程火力也足以讓人粉身碎骨。

    相反,白驍的遠程火力卻只有紅葉小築的魔具庫,在反魔護甲面前形同虛設,至於投矛之類的手段,面對那堅不可摧的金甲,顯然也不可能奏效。

    那麼留給白驍的選項就只有一個了。

    雪山少年再次深呼吸,然後關閉了「錢箱」

    能夠將貴重的寶物珍藏於「寶界」的箱子關閉合攏,然而從中取出來的堆成金子塔的龍之淚卻還漂浮在半空。

    白驍毫不猶豫地伸手抓起金字塔尖,那最為渾圓剔透,價值最無可取代的頂上明珠,在無數人目睹暴殄天物的驚呼聲中,便要將此物用力擲向大秦金將!

    龍之淚,其本質是蘊含了純淨魔能的奇特寶石,越是品相上佳的,蘊含的魔能越是純粹,濃度也越高。

    而位居白驍諸多收藏的龍之淚,蘊含的魔能之強大,已經堪比多位魔道大師體內的魔能總和!如此物質,在白驍親手將其從「錢箱」中取出來以前,甚至被學界默認為不可能存在!

    如此龐大的能量,如果不能以正確的方式宣洩出來,那麼可能引發的破壞,也是不難想像的。

    那等同於數位魔道大師同時高喊著大秦至大然後焚身自爆!

    大秦金將的反魔護甲是人類魔道文明的巔峰之作,能夠攻破它的只有兩種,其一是「深度」更勝一籌的深層風景,其二則是十倍百倍的強力碾壓。

    白驍體內的部落之血,儼然有著深層風景的意味,但他並不能自由運用。

    他能自由運用的,是十倍百倍的強力碾壓。

    那被無數魔道士視為至高許願機的龍之淚,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外觀比較好看的炸彈罷了,只要在合適的時機引爆,就……

    下一刻,就在他的投擲即將出手的瞬間,競技場內一個淒厲的女子聲音似劃破長夜的閃電。

    「快住手!」

    之後,所有人都看到,紅光瀰漫中,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以近乎狼狽的姿態閃爍著出現在白驍與大秦金將之間。

    雖然觀眾能看到的只有湛藍色的輪廓線,但卻彷彿能從中看出那位女子的氣急敗壞。

    「你瘋了!?知不知道你這一砸,至少是億萬級的損失啊!」

    白驍看著突然插足的第三者,對她的出現倒多少意外,只是皺起眉頭:「哦。」

    「……好一個哦,真不愧是部落的王子啊。」原詩咬牙切齒,「你在南方大陸生活了快一年,還沒養成正確的財富觀麼?!」

    白驍淡淡地回應著自己的指導老師的質問:「在來到南方之前,我在雪山度過了十六年的時光,相較於微不足道的財富觀,我更重視部落人的勝負觀,既然站到了競技場裡,老師,請你讓讓……以免被爆破波及。」

    原詩不由咬緊了牙關,再次感慨雪山部落難怪人丁凋零,但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縱容白驍真的把龍之淚丟出去!

    辦這場正式測試前的預演,是為了拉動人氣,通過場外的博彩大盤吸金的,不是為了造成上億的損失的!

    真讓白驍把這龍之淚丟出去,紅山學院之前辛苦經營的一切,好不容易才賺取到的第一桶金,就全都等於賠個一乾二淨了!

    片刻的猶豫後,原詩理所當然地做出了明知的選擇。

    「這場比試是你贏了……」

    話音未落,原詩就感到身後一陣沸騰的昂揚戰意……理所當然,那個以權謀私的小姑娘,不可能對這個結果感到滿意。

    但原詩雖然不擅長應付雪山煉就的鋼鐵直男,卻對搪塞青春少女有著異常豐富的經驗。

    她只一句話就化解了藍瀾的昂揚鬥志。

    「為了慶祝白驍的勝利和學院博彩的豐收,我請你們晚上在紅葉小築吃誓約之宴吧。」

    藍瀾眨了下眼睛:「什麼?」

    原詩悄然傳音道:「紅山城最有名的情侶宴,是紅葉小築的特別業務,只對極特殊的客戶開放。據統計,前去共進晚餐的年輕男女有九成九都在之後三年內結為連理……」

    話沒說完,藍瀾就毅然拍板:「就這麼定了!小白,我就暫且讓你一回,下次有機會我再吊打你!」

    在場最大的以權謀私者藍瀾做了決定,這場本應驚心動魄,平分秋色的對決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大秦金將默默收回了血紅的光芒,放下了微微抬起的手臂,甚至整個身體都開始收縮,從山嶽一般的巨人,逐漸縮小到常人大小,變得毫不起眼。

    這是大秦金將在非戰鬥狀態下的常規待機狀態,這個狀態下,別說反魔護甲會自行收斂,甚至金甲的材質性質都會發生質變,變得不再堅不可摧。

    換言之,大秦金將就像是將柔軟的腹部袒露出來的狗子一般,變得溫順起來。

    白驍輕輕嘆了口氣,對這种放棄抵抗的對手,也沒有追擊的興趣,想了想,從龍之淚的金字塔中隨意取了一枚丟給了原詩。

    這種毫無尊師重道之意的打賞行為,換來了原詩的極度憤慨。

    「我靠,居然只給個小的?!」

    場內的變化如此劇烈,場外觀眾自然更是跟不上節奏,菜市場的大媽一邊在座位下面伸手踅摸著脫落的假牙,一邊尋思回去以後要怎麼和街坊吹噓這一日的見聞……耳聾的大爺由於全程都沒聽到李娜的講解,只看輪廓線完全看不出名堂,只能盼著自己之前在入場前買的博彩能夠為自己賺上一小筆私房錢……

    至於魔道士們,在原詩突然入場的時候,就多半猜到了後續發展,各自惋惜哀嘆不止。

    畢竟雪山王子和大秦金將的巔峰對決,可不是什麼隨處可見的街頭鬥毆,任何一點細節數據,拿回去仔細咀嚼一番,都可能寫出一篇價值萬金的學術文章……可惜雙方只拚鬥了幾個回合就被強行中斷,別說分出勝負,甚至都看不出明顯的優劣勢來。

    當然,換個角度看,白驍以區區一人之力,與大秦帝國的巔峰戰爭機械正面硬剛了兩個回合仍不落下風,這已經是超乎想像,超乎常理的戰績了。作為一場紅山學院「示威」的預演,這場表演已經足夠成功了,哪怕是對白驍再有偏見,看了那兩回合的交手後,也必須要承認此時的白驍已經完完全全步入了天下頂尖高手的行列。

    真要讓這雙方再打下去,也無非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作為秦人,實在沒理由期待那樣的結果。只不過,戰鬥就此結束,也的確讓人感到有些不夠盡興。

    而就在眾人心中各自感慨的時候,競技場內,負責調解氣氛的李娜輕笑著開口,將略顯尷尬的氣氛化解開來。

    「真是精彩萬分的一場對決,雖然過程短暫,卻絲毫不影響它的含金量。事實上,在這種限定空間的擂台對決中,越是高手,分出勝負的速度也就越快,那種曠日持久的大戰反而少見。因為雙方都不需要拼到最後一刻,就能夠清楚地預見到結果。而剛剛的對決雖然只有兩個回合,卻已經不難讓人去勾勒出之後的畫面。」

    頓了頓,李娜見自己已經成功吸引了觀眾席上成千上萬人的注意,同時迷離域中更有數倍於此的觀眾在等待著她的進一步解釋……便輕笑道:「白驍的勝利是毋庸置疑的,雖然在很多人看來,他似乎是取巧作弊得勝的,但換個角度想,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競技場內,面對一個意料外的強大對手,能在瞬息之間想到『取巧作弊』的方法,這份急智,其實比他的硬實力更值得讚許。大家不妨換位思考一下,倘若讓你們去選,你們願意選一個強大卻不知變通的人作為對手呢,還是願意選一個強大同時又靈機百變的人為對手?」

    這個問題頓時讓很多人有了一種恍悟之感。

    在此之前,白驍給人的印象,簡而言之一個字就是「莽」。

    並不是說他不善思考,智力不足,而是他的性格太過「耿直」,能硬拚就絕不取巧,甚至不惜為此而遍體鱗傷!

    但這一次,白驍卻分明是在「以智取勝」,這種風格的轉變,讓很多人都感到錯愕不已。

    這其實是相當嚴重的誤會。

    作為一個生活與困苦之地的雪山人,白驍的腦子裡從來沒有什麼「莽」的概念,他只是用「最小的代價」去換取「最大的戰果」罷了。而擁有雪山部落最出色的血脈,他對「代價」一詞的理解又迥異常人,僅此而已。

    能夠取巧而勝時,白驍才不會無謀地和人剛正面。何況早在他下山前,白無涯就反覆灌輸了他那個在南方大陸無往不利的真理。沒有撒錢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就再撒一倍。

    對白驍而言,這場戰鬥不過是他用金錢的武器,恰到好處地命中了對手的要害,猶如在雪山獵場上,以精心準備的毒箭將巨大的異獸一擊必殺,並不是什麼「取巧」的結果。

    但對於大多數看客而言,白驍的身影卻變得更為凜然生威。

    尤其是聖元的看客們。

    哪怕是在迷離域中通過李娜的視角間接觀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位身材魁梧的雪山少年有著何等恐怖的壓迫力。

    硬撼大秦金將……雖然沒能像聖元太子對陣大秦金兵一般將對手拆成碎片,但兩個回合的正面硬剛不落下風,這已經是匪夷所思的戰績了。

    尤其是當年參與過戰獸項目,深入瞭解過大秦金將的各項參數指標的高手,更是對白驍展示出的力量感到了一絲絕望。

    西大陸有如此天才,未來百年國運,著實堪憂啊!

    不過,就在此時,天空競技場內,一名聖元人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宛如螳臂當車的勇士,向場內的白驍發起了挑釁!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2 06:41
你真是個天才 第323章 我,卒

    螳臂當車之人,在人類文明歷史上從來都不鮮見,每一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都是由螳螂的屍骨堆砌而成。

    所以當許柏廉義無反顧地以置換神通閃爍入場時,原詩其實絲毫也不意外。

    「喲,來啦,愛國中年~」

    那如同街坊鄰居一般親切熱情的問候,本質上自然滿是嘲諷。

    愛國中年四個字,若是用來形容許柏廉,怕是能讓熟識他的聖元人笑出聲來。

    眾所周知,這位出身貧民窟的大宗師,是從來沒有什麼家國概念的,他最仇視的固然是秦國,但也不意味著他對聖元就有任何好感,嘲諷皇室、嘲諷帝國議會乃至嘲諷天下第一人周赦的事情他都沒少做過!

    若非有天啟宗師的光環加身,他早就被人打死幾百次了事實上若非他大量進行人體改造手術,也的確要死上幾次了。

    但此時此刻,許柏廉突然出現在場中的模樣,的確像極了愛國人士。

    因為若是他再不出場攪亂節奏,接下來的發展就將是來自秦國的解說員之前在李娜的光芒萬丈下毫無存在感的某議會秘書小姐,將白驍硬剛大秦金將的表現,與某位聖元太子徒手拆卸大秦金兵的表現做詳細對比了。

    而那才是預演真正精髓的地方。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強弱這個概念永遠都是對比出來的,白驍能在競技場中硬剛大秦金將,雖然只是短短兩回合,雖然後面他就非常狡猾地搬出了錢箱……但毫無疑問,他的強大已經堪與大秦金將相比,至少差距不會太大。

    但是那又如何呢?

    對於普羅大眾而言,白驍強如金將,也不過是多了個茶餘飯後閒談的資本罷了,人們並不會清晰地意識到這份強大究竟意味著什麼。

    大秦金將又怎麼了?南疆戰場年年都有險情,不見它去替代了長公主的位置。邊郡獸潮隱患時,沒聽人提起過金將能保邊郡平安,這被白夜人吹成魔道至高結晶的大傢伙,就只是常年駐守白夜城,宛如望夫石一般眺望大海。

    白驍和這種東西打成平手,又意味著什麼了?

    作為這場預演的策劃者,紅山學院當然能猜到這樣的後續發展,所以他們為觀眾們精心準備了簡單易懂的比較對象聖元太子。

    20歲的聖元太子在聖城徒手拆卸大秦金兵時,曾引得東西大陸同時震驚。而當時表面上雲淡風輕的太子殿下,在那場表演之後足足半個月沒有走出房門,顯然後患不小。事後人們對戰鬥的全過程詳加分析時,也看出了元翼在戰鬥中用了些取巧的法門。

    反觀白驍,這位不滿17歲的雪山人,雖然沒能完成徒手拆卸金將的壯舉實際上在計畫中,就算白驍真的能臨場展現出奇蹟般的戰力優勢,原詩等人也會及時出面中止戰鬥,畢竟藍瀾通過嬴若櫻搞來的大秦金將只是租借而已,真搞壞了就尷尬了……

    但是短短兩個回合之中,白驍已經打出了令人心潮澎湃的數據,根據競技場內超過十七萬個精緻傳感魔眼蒐集到的數據來看,白驍在此時展現出的戰鬥力,若是轉算成簡單易懂的綜合數值,是聖元太子的七倍以上。

    換言之,17歲的白驍,可以把聖元太子像葫蘆娃一樣串成一串吊起來打!

    這樣的對比就真的是簡單易懂,蓮菜市場大媽都能理解了。

    畢竟這些年聖元太子的聲望如日中天,哪怕遠隔希望之海,聖元人也在孜孜不倦地向西大陸傳播著他們敬愛的太子的傳說故事。

    行商、藝人、漂洋過海的、畫冊等等,無不充斥著聖元人對太子元翼的驕傲,而這份文化也感染了秦人。這幾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哪怕是市井小民也很清楚東大陸聖元帝國,出現了一個人類文明的新希望,其光芒之耀眼奪目,足以讓所有秦人都相形見絀(而每當提到這個話題,秦人都難免對某位天才橫溢卻從來不肯專心正業的原家女咬牙切齒不已)。

    可如今,聖元人的萬丈光芒卻在雪山人面前黯然失色,七倍的數據差,使得雙方簡直不像是一個物種。

    而所謂站得越高,跌得越狠,這些年聖元人對自家太子殿下的吹噓不遺餘力,話說得太慢,一旦反噬到來……

    所以若是按照紅山人的方案,在白驍的表演之後將雙方的對比數據公開出去,簡直是個抽爛人半張臉的響亮耳光!

    而許柏廉恰到好處的入場攪局,則完全打斷了這出預演的精髓環節,語註手持著新鮮出爐的對比數據,有些遺憾地抬頭看著解說台的擴音器,難得這次她還想認真地拋頭露面一下呢……看來是沒機會了。

    不過也罷,許柏廉的入場,其實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原詩所扮演的角色,正是為了應對許柏廉的。

    許柏廉宛如愛國中年一般跳入場中,固然是間接地挽回了聖元太子和聖元帝國的顏面,卻等於將自己置入了龍潭虎穴之中,任人凌……宰割。

    但許柏廉卻全然沒有刀俎魚肉的自覺,他看也沒有看原詩一眼,目光牢牢鎖定在白驍身上,然後發出了一聲冷笑。

    「紅山人想要證明自己的高明,就別用這種拙劣的雙簧人偶戲!會被金錢收買的戰爭機械,簡直笑死人!」

    這句話倒真是直戳要害,白驍用錢箱收買大秦金將那一幕……的確有些超乎預期,讓人想要往回圓都不知道該怎麼圓。

    的確啊,你再怎麼強調大秦金將驍勇善戰,各項數據指標遠勝於大秦金兵,可大秦金兵當時可是一直跟聖元太子戰鬥到最後一個零件的……這大秦金將明明還絲毫不落下風,結果被白驍一摞龍之淚就收買的戰意收斂,的確是大大的污點。

    許柏廉又說道:「真想證明自己,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只能要接下我一招,只要一招就好,你們紅山人的豐功偉績,我自會替你們宣揚,不,用不著我親自去說,你們紅山人的宣傳機器就可以大肆宣揚起來了,而我能提供的說服力,可比那尊會被收買的廢物要強得多了。」

    這當然是實話。

    大秦金將的戰鬥力,更多是停留在紙面上,被發明打造出來至今,它的實戰履歷近乎為零,但許柏廉對秦人的刻骨仇恨卻已經是「罄竹難書」了。白驍打平大秦金將可以說是秦人的雙簧,但如果他能通過許柏廉的考驗,那就真的是貨真價實打了聖元的臉了。

    之後,不待原詩等人回應,許柏廉已經朗聲開口道:「我是聖元宗師許柏廉,自聖城前來西大陸作學術交流,我的身份地位,但凡有些許見識的人應該都很清楚,而我的考驗,也遠比區區金傀儡要有價值得多。」

    這番話後,觀眾席上不出所料地引起了一片混亂。

    「這孫子誰啊?!」

    「長得跟性病患者似的,我們要不要往後坐一點啊……」

    當然,除了一些完全不關注魔道的市井之人,大部分人都還是對許柏廉這三個字產生了強烈的反應。

    「是那條聖元瘋狗!?」

    「據說見了秦人就咬,只要咬住就絕不松口……紅山學院怎麼把他放進來了?!」

    「這瘋狗也太不要臉了吧,堂堂宗師居然專門下場去針對一個學生!?」

    「但這其實已經是在承認白驍的實力,需要聖元人用宗師才能應對了吧?那還考驗什麼,直接吹爆白驍就行了嘛……」

    許柏廉身為魔道宗師,對自己這副外表孱弱的肉身進行過無數慘無人道的改造,五感之敏銳遠超尋常,場外的議論聲自然盡收耳中……一時間心中積憤澎湃。

    「這群卑鄙無知的秦國雜碎……」

    一邊暗自咬牙切齒,許柏廉一邊也微微眯起眼睛,徹底無視了議論聲,質問白驍:「你可有膽量接我這一招?」

    白驍看了看許柏廉,同樣也在認真評估這位初次見面的聖元人。

    雪山獵人從來不會莽撞行事,之前作戰風格偏「莽」,只不過是因為那麼做的效率更高……但在遭遇未知的敵人時,白驍更喜歡謀定而後動。

    對方自稱是聖元宗師,而那絲毫不予遮掩的強大魔能波動也完全印證了他的說法。

    的確是宗師級的高手,存在感甚至完全凌駕於大秦金將之上。

    不愧是天下僅有十三人的頂尖強者。

    同時,從他身上瀰漫出的敵意乃至殺意,也是前所未有的。

    白驍在秦國已經見識過不少魔道宗師了,從最強的朱俊燊到相對較弱的黃步鳴……這些人的實力都毋庸置疑在他之上,但與他們接觸的時候,白驍並不會感到拘束。

    因為從來沒有哪位宗師對他展露過如此赤裸裸的敵意,哪怕是曾經刁難過他的長公主嬴若櫻,面對他時呈現出的感情也更趨於複雜,並非是單純的負面。

    但許柏廉對他的憎恨,卻彷彿是刻骨銘心。

    這樣的人所賜予的考驗,難度是可想而知了,所以……

    白驍不會莽撞,不由陷入沉吟,但旁邊原詩卻笑了起來。

    「趁人之危,還是聖元人做得到位啊,趁白驍與大秦金將一場惡戰,氣力衰竭,來撿這現成便宜,聖元宗師的眼光之毒辣,實在讓人佩服啊。」

    這句話頓時引起觀眾席上無數共鳴。

    「對啊,這聖元人實在也太不要臉了!」

    「白驍才剛和大秦金將惡戰過一場,胸口的傷勢都沒回覆,他就立刻跳出來要給什麼考驗?」

    「哼,我看還是聖元人見識了白驍的厲害,所以心虛了吧!」

    許柏廉聞言不由一怔,看著白驍胸前那肉芽瘋狂蠕動、快速趨於癒合的傷口,可絲毫看不出這雪山人有半點氣力衰竭之處!

    說白了,他和大秦金將只打了兩個回合而已!被長矛貫穿胸口的傷勢,於雪山人而言也最多算是劈了指甲、腳趾撞到桌角的程度而已,哪裡影響得到他的實戰能力?!

    原詩這賤人分明是在撿便宜!

    不過,這女人的本性,許柏廉早在迷離域論戰中就多有領教了,此時也不以為奇,繼續冷笑了一聲,而後伸出右手,用力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噗!

    一聲骨肉撕裂的悶響,紫紅色的異狀血液噴薄而出,許柏廉悶哼一聲,用手甩掉了一團模糊蠕動的血肉。

    「這樣,條件就公平了吧?」

    目睹此景,觀眾席上一時默然,繼而便是一陣乾嘔之聲此起彼伏。

    事實上對於大多數喜歡看熱鬧的紅山人來說,「血肉模糊」的場面並不鮮見。

    因為在這座城市中,「競技比賽」幾乎是一年四季從不中斷的,只要年齡超過15歲,在入場時簽署一些免責協議,觀眾就能看到激情澎湃的各類比鬥。

    紅山城從不以「尚武」聞名,但民眾對「武鬥」的熱衷卻絲毫不亞於邊郡人,南城幫派混雜的局面,多少也和這獨特的文化氛圍有關。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紅山人,在看到許柏廉面不改地伸手挖掉自己的胸前血肉時,仍感到胃中翻江倒海。

    因為實在是太難看了!

    血肉模糊是一回事,難看的人血肉模糊就是另一回事了!

    紅山城作為大秦帝國境內商業氛圍屈指可數的繁華城市,商人們早就摸清了人們的喜好脈絡,很清楚人們對於「熱血」的需求大部分都是偽概念。將貨真價實的「熱血」搬到檯面上,觀眾們大部分時候是要嘔吐出來的……這個時候,要想滿足觀眾的審美需求,就需要在「熱血」之上覆蓋一層偽裝。

    名為顏值的偽裝。

    由精挑細選出來的俊男靚女在賽場上揮灑熱血,哪怕場面一時慘烈,觀眾也能欣然接受。

    至於許柏廉這種一臉慘象的,從來都是現場氣氛的殺手,更何況他自殘以後掏出來的血肉還是紫色的!這是最容易引起人們反胃的顏色之一了!

    許柏廉此時還渾然不知自己的壯舉引起了現場多大的反感他本人當然也不會在乎。

    他只是瞪視著白驍,等待對方的回應。

    而白驍完全沒有讓他失望。

    「那就來吧。」

    「呵,不知死活。」雖然是不出意料的結果,許柏廉還是忍不住發出了嘲笑。

    這野人到文明疆域也有快一年時間了,居然還不曉得魔道宗師這四個字的份量麼?

    聖元宗師的考驗,是那麼容易應下來的?別說他只是在自己胸口上挖下一塊肉,就算是將四顆心臟當場捏碎三顆,也完全影響不到他的魔道神通……說到底,他是魔道士,不是靠肉身作戰的獵人戰士,只要魔器沒有受損,碾壓一個雪山野人,就輕而易舉!

    倒是旁邊原詩忍不住以同樣譏諷的語氣關懷道:「長公主殿下留下的傷勢已經痊癒了?」

    許柏廉頓時面色一僵。

    是了,這才是關鍵。

    真正能影響他發揮實力的,不是肉身的創傷,而是長公主嬴若櫻在他體內留下的散華之影。

    只要那道陰影還在,許柏廉就無法對秦人生出實質的殺意,在他噴吐魔能凝塑神通之前,嬴若櫻的散華就會抹消掉他的力量,甚至更進一步腐蝕他的肉身和魔器……換言之,許柏廉在大秦境內是沒有任何「實戰」能力的!

    所以原詩才會問,這種情況下,想要以考驗的名義刁難白驍,你做得到嗎?

    「那就拭目以待吧。」

    說完,徐波瀾揮了揮手,示意閒雜人等盡快離場,不要打擾他享用盛宴。

    一場名為羞辱秦人的盛宴。

    原詩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白驍,決定還是信任這個從來沒有辜負過他人期待的雪山少年。於是打了記響指,將已經收縮的大秦金將打包帶出了場地。

    臨行前,還是忍不住以迷離域密語白驍:「多加小心。」

    白驍尚不及搭話,就聽這區域迷離域中響起許柏廉的笑聲。

    「現在才提醒他多加小心,為時太晚了吧!」

    說完,許柏廉的笑聲越發張狂。

    因為他在來到紅山城以後,總算是真真正正佔到了一點便宜。

    原詩和白驍的對話是通過加密的局域迷離網,這種迷離密語雖然算不得什麼絕活,可也不是說破解就能破解的,尤其是對話的發起人還是原詩。許柏廉能自然而然地加入到對話中,儼然是在魔道神通上勝出了一籌!

    固然他的宗師頭銜,含金量天然就比對方的魔道大師要高些,但原詩當年在聖元迷離域論壇上和許柏廉抬槓的時候,可從來沒把自己當成一般意義的魔道大師,所以這一次,他贏了就是贏了!

    然而沒等許柏廉這一口氣笑完,就聽原詩用近似憐憫的語氣說道:「醒醒,我是在提醒你多加小心。雖然你此行西來不懷好意,但好歹遠來是客,我在盡地主之誼而已……」

    「……」

    原詩又說道:「我和白小子的交情,早就不需要這種廢話了,所以說出來當然是給你聽的……這都想不明白,難怪當初在心臟改造理論上被我……」

    「夠了!要滾就趕緊滾!」

    許柏廉面色鐵青,再次回味到了被秦人欺凌羞辱的滋味,一時間心中怒火已經宛如實質。

    但是,偏偏不能直接爆發。

    因為在怒火沸騰的同時,散華之影也彷彿得到了滋潤,開始瘋狂滋長,轉眼間就覆蓋滿了他的所有魔器。

    就彷彿是一隻無形之手,牢牢握住了許柏廉的要害,只要微微加一層力,就能讓這位聖元宗師的生命徹底凋零……

    嬴若櫻留下的手段之狠辣玄妙,是真正當之無愧的宗師手筆。

    許柏廉雖然同為宗師,但是想要繞開這一層桎梏對白驍下手,的確沒有任何可行性。

    想來紅山人也是深知這一點,才會放他進場,甚至同意他對白驍進行「考驗」。

    「可惜,你們還是太小看了聖元宗師的手段……想要在不『傷人』的前提下傷人,我的辦法可是多得很!」

    待原詩撤出場後,許柏廉再次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白驍,目光中肆無忌憚地流露出上位者睥睨卑微螻蟻時的輕蔑。

    白驍則抬起眼皮予以回應,同時有些理解不了這聖元人到底那根腦回路里出了血栓,非要做這種掩耳盜鈴的行徑?

    這天空競技場內的競技區域是一個完美的球形,在沒有特地進行人工設置的情況下,內部並不存在什麼上下左右之分,是非常完美的立體戰場,場內的引力均勻分佈在護壁上。剛剛白驍與大秦金將在戰鬥時,雙方實際上都是懸浮狀態,兩輪交手的空間變換也堪稱絕妙。

    而此時許柏廉卻強行擺出了只有地面戰才有的所謂高位姿態,雖然表情傲然,但實際身體已經呈現出扭曲的形狀……

    大概是聖元人的獨特性癖吧……白驍暗想。

    不過這也不重要,對方有什麼手段,那就儘管拿來一試吧。

    白驍知道對方是聖元宗師,真實戰力還遠在自己之上,但是另一方面,他完全不覺得會輸。

    因為這不是生死搏殺,對方只有一次出手機會,而他身上明顯帶著長公主留下的恥辱烙印,如同被鐵鏈栓死的重傷惡犬……白驍沒理由畏懼這樣的對手。

    視線中,許柏廉抬起了手,一陣奇異的魔能波動隨之激盪開來。

    並不強大,也稱不上多麼巧妙……白驍甚至無法從中閱讀到惡意與傷害,反而有種奇妙的親切感。

    然而下一刻,白驍就感到一陣無形的衝擊,沿著迷離域轟然侵蝕過來。

    宛如怒濤的碎片霎時間就淹沒了他。

    另一邊,許柏廉嘴角終於勾起了一絲真心實意的笑容。

    熟悉許柏廉的人,或者說表面熟悉許柏廉的人,經常會看到他在笑,冷笑,譏諷地笑,皮笑肉不笑等等……但大部分笑容實際上都只是一種偽裝。是許柏廉為了用表情來表達惡意的一種扭曲表現形式。

    他學不會那些更加細緻入微的惡意表情,就只能用「笑」來表達一切了。

    但是,在極少數時候,非常有限的場合中,他也會真心實意地露出笑容。

    比如某個重要的魔道理論得到證實的時候,又比如,他的敵人被逼入死路的時候。

    看著眼前忽然陷入茫然的白驍,許柏廉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勝利。之後,他會在茫然中不斷沉淪,被各種負面的感情侵蝕,直至精神陷入崩潰之境!

    當然,如果只是針對白驍的勝利,還不足以讓許柏廉笑出來他本就瞧不起秦人,贏了秦人又有什麼可得意的?

    讓他笑出來的是,他贏了嬴若櫻。

    長公主留在他體內的散華之影,終歸是被他找到了破綻。

    那道宗師級的神通的確玄妙,直接從根源上杜絕了許柏廉在秦國境內「傷人」的可能。陰影籠罩期間,許柏廉有萬般神通,都不能拿來傷害任何人。

    但另一方面,如果無意傷人,那麼長公主的陰影也就限制不到他。

    這倒不是嬴若櫻對許柏廉心存寬容,而是許柏廉畢竟也是宗師級的魔道士,若非作戰風格被完美克制,以魔道士的造詣而論其實並不輸給嬴若櫻。所以嬴若櫻想憑藉一道神通就將對方當作傀儡似的肆意擺弄,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

    殺一個人容易,調教……擺弄一個人則要難上十倍不止。

    能以散華之影限制許柏廉在秦國境內不得傷人,已經是相當高妙的手段了。被許柏廉找到破綻,也是在所難免的。

    許柏廉找到的破綻,就在於散華之影對「傷人」這個概念的判斷。

    如果施加神通的目的並非傷人,而是治病救人呢?

    事實上,許柏廉的確沒有對白驍施以任何傷害性的神通,相反,他就像是一些傳奇故事中的山谷大俠一般,將自己作為魔道宗師積累的寶貴學識經驗分享給對方。

    時空域、神秘域、生化域、元素域……他畢生所學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送給了白驍!

    這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國際主義精神!

    唯一的問題就是,作為受體的白驍,有資格消化宗師級的餽贈麼?

    而且除了學識之外,許柏廉還將自己自幼於貧民窟經歷的苦難,聖元學院中遭遇的羞辱,人體試驗時品嚐的痛楚,全部作為寶貴的人生經驗傳遞了出去!

    許柏廉瞄準了白驍這天生魔抗滿溢之人的唯一破綻。

    事實上,就算沒有長公主的散華之影約束,許柏廉想要憑藉魔道神通擊敗白驍,也要面對「魔抗」這一個巨大的難題。

    雪山人的體質是不折不扣的魔道剋星,大部分神通在及體的瞬間就會土崩瓦解,甚至部分游離的魔能在接觸到白驍以後都會憑空消失。他那千錘百煉的強大肉身,就彷彿是大秦金將的反魔護甲。想要擊穿護甲,就要耗費十倍百倍的力氣。

    哪怕是宗師級的魔道士,也很難保證能在如此巨大的損耗之下,將自己的神通準確地烙印在白驍身上。更何況許柏廉從來都不是慣於「以力壓人」的類型,他的置換神通,核心要旨就是「取巧」。

    在東籬城外,他甚至可以一抬手就置換掉嬴若櫻的心臟……只不過沒料到嬴若櫻的要害並非心臟,然後猝不及防下被暴打到鼻血染滿巨艦甲板。

    但此時面對白驍,許柏廉卻不敢說自己能輕易地摘掉白驍的心臟。

    在第一眼看到這個雪山人的時候,許柏廉就彷彿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漆黑而深邃,彷彿張開的巨獸之口,在吸納、吞噬著魔道世界的萬事萬物。

    置換神通是打不上去的。

    許柏廉很快就做出了判斷,同時也判定自己的絕大部分神通,都很難在白驍身上起到足以令他滿意的效果。

    「一招」這個範疇裡,許柏廉可以將白驍打傷,甚至重傷,但卻很難將他打敗。

    換成是嬴若櫻,甚至李覃那種長於蠻力的宗師,倒是不難辦到。甚至說,只要許柏廉此時狀態完好,也可以兼職一下元素域、化物域,用十倍百倍的蠻力打破白驍的魔抗,讓這位天才少年通不過考驗。

    但很可惜,他此時的狀態也並不好。

    那麼就只能繼續自己的老本行,取巧。

    所謂取巧,通常都是看出對方的破綻後,沿著那條裂縫深入破壞,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白驍的破綻,就在他那引以為傲的魔具庫中!

    許柏廉最初見到白驍的時候,實際上很為這雪山人的特異體質而驚訝,那超高的魔抗雖然還不能比擬大秦金將的反魔護甲,但從「深度」而言,卻是堪比「深層風景」的奇蹟,從理論層面來說,白驍的天生肉身實際比反魔護甲更為完美。

    但當白驍開始嫻熟地運用魔具時,許柏廉立刻就在這完美無瑕的奇蹟中找到了破綻,或者說找到了疑問之處。

    他為什麼能用魔具?

    完美的魔抗之軀,理應排斥一切魔能……就算他能以近乎奇蹟的方式,從原始母巢中吸納魔種,在體內培養出成熟的魔器,甚至擁有了魔識,但他本質上依然是和魔道世界格格不入的。他的魔器、魔識,都是另一個層面的異物。

    所以說,這樣一個人,為什麼能夠運用正常魔道世界的道具?他那魔器中噴吐出來的魔能,對一般的魔具而言應該如同劇毒的酸液才對啊……

    紅葉小築的魔具煉製的確是名聞天下,但在宗師眼裡也沒有什麼神秘可言,無非是細節訣竅精巧一些,但本質上並沒有突破理論的界限。

    事實上魔道文明的發展,基本都是理論先行,實踐次之,很少會反過來,如果一件事從理論上都無法理解,那必然意味著此事中有著非常嚴重的漏洞!

    白驍的魔道就是這樣一個漏洞。

    許柏廉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分析出了一條利用漏洞來重創對手的方法。

    能夠利用魔具,意味著他本人和魔具能夠形成一個循環的「回路」,那麼只要侵入這條回路,在其中添加「異物」,白驍那看似完美的魔抗體質很可能就會全盤失效,任由異物進入體內大肆破壞。

    而如何入侵異物……

    許柏廉在看到白驍的第一眼開始,就已經竭盡全力在分析他的各項特徵了根本不用秦人去表演什麼白驍斗金將,許柏廉也知道雪山人才是他紅山之行的主角。而在白驍手持黑色的巨劍與金將作戰時,許柏廉幾乎在心中暗笑出來。

    簡直是送上門的一條通幽小徑!

    用什麼不好,偏要用雷霆王座的黑劫隕鐵……許柏廉的童年就是在雷石城度過的,對雷霆王座的一切,他都瞭如指掌!更巧的是,他身上恰好帶了一塊雷霆王座的特產黑劫隕鐵。

    所以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對於宗師許柏廉而言就如同水到渠成,他將自己「絲毫不含惡意的神通」,偽裝作黑炎巨劍,打入了白驍體內。

    而白驍那足以抵抗斷數時斷的魔抗能力,竟絲毫沒有奏效!

    能完成如此精巧的偷樑換柱之舉,普天之下也是絕無僅有了。

    許柏廉有充足的自信,在「置換」一道,他是獨步天下的,至少那個整天算數的秦國老頭絕對不可能用「換數法」實現同樣的奇蹟。

    或許那位掌控長生樹的周赦,能從魔能世界的更深處汲取力量,模仿出類似的技巧吧,但就算是周赦,也絕不可能為了在一場「測試」中贏下白驍,就將作為魔道士的寶貴知識「傾囊相授!」

    而許柏廉何止是將學識傾囊相授,他甚至不惜將自己的童年隱私也塞入了白驍的大腦中!

    因為他有足夠的信心,自己所經歷的一切苦難,掌握的龐大學識,絕非一個不到17歲的少年人能夠消化的。

    白驍在很多領域都表現出了驚才絕豔四個字,但唯獨心性層面,他也只是個堅韌不拔的少年人罷了。

    至少換做許柏廉,自忖是絕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女人,放棄最適合自己成長的雪山獵場,跑到南方大陸來的,更遑論是惡臭難當的秦人的國土。

    白驍為了男歡女愛衝動至此,他的心性就注定承載不住宗師許柏廉的「苦難!」

    所以,雖然傳遞過去的東西的確是多了一些,但許柏廉卻絲毫也不在乎。消化不了的餽贈,就只是毒藥罷了,一旦白驍心智崩潰,那麼許柏廉送去的一切就都會在他的崩潰中煙消雲散。

    沒有任何風險可言。

    當然,一定要說的話,理論上的風險當然是存在的。

    許柏廉使用的神通是「置換」,而非餽贈。

    在他將自己的人生送給白驍的時候,同樣也得到了白驍的部分人生。

    當然,比例上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畢竟他的神通只是置換,而非公平交易,而且倉促間對白驍的魔抗的破解也並不全面,他能看到的只有白驍的記憶中的極少的部分……

    感受到無數來自白驍的碎片湧入腦海,許柏廉再次勾起嘴角,準備全盤笑納。

    少年人的些許煩惱,何足道哉?無非是和同齡人的稚嫩愛情糾葛,在一個成熟的中年人看來……

    許柏廉的念頭才到一半,忽然感到一陣涼意。

    自腦髓深處翻湧,瞬息間就蔓延至周身每一個角落,讓他凍結當場,一動也不能動。

    腦海中,出現了無數顆渾圓的眼。

    彷彿深邃的星空,又如同無盡的煉獄。

    成百上千,數以萬億計的眼球,齊齊瞪視著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2 06:42
你真是個天才 第324章 歷史


    紅山學院天空競技場。

    站在解說席上,李娜再次感到深深的絕望,以至於發出了哀嘆之聲。

    因為場內的畫面,又讓她看不懂了……

    許柏廉與白驍同時懸浮在半空,一動不動,兩人之間的空氣瀰漫著赤裸裸的「異常」二字,卻無論如何也讓人解讀不出,究竟異常在哪裡。

    同樣,以魔識看去,也只能看到一條怒濤奔湧的信息流貫穿在兩人之間,卻看不出兩人交換的究竟是什麼……

    所以一時間,李娜也只能硬著頭皮強顏歡笑。

    「不愧是宗師級的考驗,從一開始就與眾不同,全然沒有絢麗的浮華,反而讓人能領略到魔道返璞歸真的魅力……」

    一邊說著毫無信息量的廢話,李娜一邊在心中簡直要哭出來。

    明明為了這次遠赴紅山,她做了相當充分的準備的,結果……還是恥辱地扮演著花瓶一樣的角色,說著毫無技術含量的解說詞。

    她真的從來沒想做花瓶啊!

    儘管很多人看來,這位聖元偶像純粹是憑藉過人的顏值與口才得以脫穎而出,但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其中的辛苦……以當今人類文明之繁榮,人口基數之龐大,魔道士其實並不是什麼稀罕的職業。而在成千上萬的魔道士中,總能找到有傾城之貌又八面玲瓏的女子,李娜在這些人中,並不是真的就力壓群芳,無與倫比。

    能夠贏得天下第一人周赦的長生葉,李娜靠的是持之以恆的刻苦與勤勉,無論做任何事,她都會全力以赴,在魔道領域更是以近乎狂熱的姿態去迎接一切挑戰,一絲一毫也不曾鬆懈。

    包括這次受邀前來解說,在大部分人看來,這都只是一次狂撈外塊的良機,反正紅山秦人財大氣粗,捨得花錢,李娜只要全盤笑納就完事了……唯獨李娜本人是真的想要對得起這份豐厚的報酬,精心做了事前準備,甚至調查好了紅山學院每一個學生的資料,只為了在解說的時候,能夠將真正的專業性展現出來。

    但現實的殘酷,著實令人心灰意冷……

    「或許我真的是太高估了自己吧,像我這種人,也只配作只花瓶,任人插……」

    這沮喪的念頭才剛剛在心頭升起,李娜就聽到耳邊傳來那個熟悉的溫和聲音。

    剎那間,陰霾盡散,陽光普照。

    「許柏廉非常精妙地選擇了『思維』作為突破口,此時他們兩人雖然肉身紋絲不動,卻在意識領域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鬥。」

    短短一句話,頓時讓李娜感到茅塞頓開。

    她本就是造詣相當高明的魔道士周赦之所以賜予她長生葉,實際上是看中了她作為魔道士,而非直播偶像的潛質。所以在得到原詩的提示以後,李娜立刻猜到了真相。

    心中陰霾、迷茫一掃而空,李娜以輕巧活潑的聲線解說道:「很可惜對於我們大多數人來說,這種精妙絕倫的戰鬥,沒辦法直觀地呈現出來,但是多虧紅山學院以非常高明的工藝建造了這座功能豐富的競技場,我們可以通過另一種方式來領略高手對決的精彩。」

    說完,李娜抬起手來,體內三顆成熟的魔器同時運轉,激發了競技場內的附加功能。

    交互於白曉與許柏廉之間的龐大信息流,以五顏六色的華麗面貌呈現在所有觀眾面前。

    哪怕是對魔道毫無適應性的凡人,也能清晰地看到色彩的對沖,瞭解到許柏廉對白驍的考驗,正到了最為激烈和關鍵的時候。

    李娜輕出了口氣,放下手臂,有些慶幸自己就此度過了難關……如果不是經人提醒,她還真想不到這取巧的法子。

    的確,白驍和許柏廉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許柏廉將什麼東西置換到了白驍的思維中……這都不是作為旁觀者能夠捕捉到的。

    但至少作為解說,可以用華麗乃至誇張的方式將這兩人激烈的對決呈現出來。

    不過,李娜心中也不乏好奇。

    許柏廉到底給了白驍怎樣的考驗?雖然他是魔道宗師,理論上鎮壓一個17歲不到的少年人應該是綽綽有餘,但是白驍可不是普通的17歲少年,他在離開雪山以後的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經歷的傳奇故事可是「罄竹難書」!

    所以許柏廉要怎麼才能一回合間就擊倒白驍,為聖元人挽回顏面呢?這還真是個讓人困惑不解的問題。

    而李娜心中思緒百轉的時候,餘光所及,卻見身旁趕來救場的原詩,眉梢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換做普通人,大概會就此掠過,但李娜卻是靠著出眾的察言觀色本領,才在直播浪潮下掘得第一桶金的,立刻意識到事情的進展或許正非常的微妙。

    白驍的處境,也許相當不妙!

    因為那微不可查的眉梢顫抖,分明是一種「愁容!」

    以李娜對原詩這個人的理解,一般意義上的困境,是絕對不可能讓她面露愁容的,那可是死到臨頭都能笑出聲來的瘋子!

    但她此時卻分明是在為白驍的處境而擔憂。

    一時間,李娜也不知該不該心中歡喜。

    作為聖元人,眼睜睜看著秦人在競技場中耀武揚威,甚至以聖元太子為比照對象,她心中當然也是不服的。但另一方面,見識過白驍硬剛大秦金將的強悍以後,她也不希望這天才橫溢的雪山人,莫名其妙輸給許柏廉。

    或者換個角度來說,像許柏廉那麼噁心的貨色,簡直是人人得而噴之,哪怕他的對手是秦國人,李娜也會義無反顧地為秦人鼓勁!」白驍,加油啊!」

    一時間,這位聖元少女,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基本立場!

    李娜旗幟鮮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但這對事態的惡化並無幫助。

    原詩看著競技場中的僵局,一時間懊惱不已。

    還是把聖元宗師看輕了……儘管是被長公主在東籬城外吊打調教過,但宗師畢竟是宗師,許柏廉在這頃刻之間展現出的宗師底蘊,可謂無可挑剔。

    精確地鎖定白驍的破綻,完美地沿著破綻入侵滲透,繞開嬴若櫻的禁錮,以「餽贈」的方式對白驍進行飽和打擊,這一連串的應對,無不顯露出聖元宗師的威名絕非虛傳。

    而首當其衝的白驍……

    原詩一動不動,目光牢牢鎖定在白驍身上,良久,才輕出了口氣。

    「還好,局面沒有太過惡劣,他還有掙扎的餘力……」

    李娜聞言,耳朵微微一抖,細聲問道:「請問,這個掙扎的餘力是指……」

    原詩笑了笑,沒有作詳細的解釋。

    「靜觀其變就好啦。」

    —

    與此同時,白驍終於從無數記憶碎片的衝擊中掙脫出來。

    而當他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那片球形的競技場裡了。

    場景的變換顯得突如其來,當湧入腦海的無數畫面碎片似潮水一般退去以後,白驍看到的……不,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陣撲鼻的惡臭。

    那是他在人類文明疆域最為混亂無序的角落才會聞到的味道,是萬物腐爛、惡意沸騰的味道。

    與此同時,映入眼簾的則是一條陰暗、潮濕、遍佈污漬的小巷,以及十幾個身材各異的少年人。

    從衣著、五官等特徵看,白驍意識到他們並非秦人,倒很像是書中所描繪的聖元人。

    雙方雖然出於同源,但兩千年的隔海相望,在文化乃至血脈上都呈現出了微妙的差異,例如秦人喜歡黑衣,眉目輪廓更深邃少許,聖元人則是反過來……

    當然,最重要的特徵,還是傳入耳中的方言。

    秦與聖元在兩千年的分割中,雖然沒有在語言文字上產生質的差異,但諸如方言、異體字等自不可避免,相較於秦人的通用語,聖元人的話音顯得更為細膩。

    包括惡意辱罵的言辭,聖元人也要顯得相對溫和一些。

    「許柏廉,你這狗雜種又來偷東西了!?」

    「艹你媽的死賤種!」

    一時間,聖元人的惡言惡語不絕於耳,但是相較於白驍從原詩那裡學到的精湛言語藝術,區區雜種、賤種的稱呼,簡直更像是一種自嘲。

    「啊,我們聖元人的髒話就只有這種水平,讓閣下見笑了……」

    但值得在意的是這些侮辱之詞的對象。

    許柏廉?

    白驍愣了一下,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畢竟不是初入南方大陸的新人了,在魔道學院刻苦學習了一個學年,白驍對魔道神通已不再陌生,聯想到上一刻許柏廉的動作,他當然猜得到,自己正深陷「幻境」之中。

    或者說,深陷許柏廉的記憶中。

    自家魔抗存在的缺陷,白驍當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在他未曾接觸魔道的時候,雪山獵場煉就的肉身的確堪稱天下魔道剋星,但是當他主動接引原始母巢的魔種入體以後,這個剋星就不再完美無瑕了。

    當然,如今看來,白驍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南方的魔道文明包羅萬象,確有獨到之處,為了維持「剋星」體質而放棄這份力量,無異於因噎廢食。

    如今這份破綻顯然是被許柏廉抓了個正著,直接讓他將這莫名其妙的東西塞了過來……但白驍卻不慌不忙,沉吟了一下,開啟了看戲模式。

    對於自身存在的缺陷他既然早有認知,那麼可能被人利用,也是早有預料,在他設想的諸多種極端情形中,身陷幻境還屬於不那麼嚴峻的一種。

    而且只是許柏廉的記憶的話,看看也無妨。

    但就在白驍打定主意看戲的時候,卻忽然感到自己頭上一緊,強烈的疼痛自頭皮處蔓延開來,身後一個體態虛浮,渾身腥臭的少年人,用力抓著白驍的頭髮,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哦,沉浸式體驗啊……」

    白驍立刻意識到,許柏廉將自家記憶打入他的腦中,並不是讓他看戲的,而是將他丟到了許柏廉曾經所處過的位置上,去品嚐許柏廉所經受的痛苦……這是專長精神域的魔道士常玩的把戲,尤其是那些苦大仇深的魔道士,更是樂此不疲。

    白驍對此倒是興致盎然,因為他還從沒品嚐過這種精神域神通的滋味。

    作為天生的准魔免體質,白驍的存在,可以說是一切長於「精巧」的魔道士的剋星,元素域、生化域的魔道士尚且可以以力破巧,但是精神域、神秘域這種需要精細化作業的魔道神通,一旦被白驍的體質所扭曲,神通立刻就會土崩瓦解,不成樣子。

    所以白驍極少被人入侵到意識之中,這一次若非是許柏廉這宗師親自出手,絕無可能讓白驍深陷幻境。

    只不過,興致盎然歸興致盎然,白驍當然不想步上許柏廉的後塵,哪怕只是幻境之中,他也不願被一群貧民窟的雜種肆意欺凌。

    在身後的人抓住他的頭髮時,白驍立刻就起年准備展開反擊,而念頭一動,白驍眼前就浮現出了更多的畫面。

    他看到自己回身反擊,瘦小的拳頭握著一塊沾著污泥的碎磚,試圖去砸身後之人的腰部。

    但他的動作太慢,力量也太弱,手臂揮到一半就被人一腳踢開,然後那個抓著他頭髮的腥臭少年,便勃然大怒地撕開了他的頭皮,用力踢打他的肋骨……

    整個過程,他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疼痛降臨時,體內敏感而脆弱的神經會立刻將所有的反抗都土崩瓦解,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強烈的暈眩感也隨之而來……

    然後,就在天旋地轉之中,腥臭難當的人體排泄物,當頭灑來。

    許柏廉,曾經被一群卑微低賤的貧民窟少年,如此折辱過……

    這段經歷,完美地復現在了白驍身上,對於那些腥臭少年,白驍就如同少年時代的許柏廉一般無從抵抗,在疼痛的侵蝕下渾身顫抖、失控,只有思維依然維持著清明,但這份清明卻反而使得身上的痛苦更甚了幾分!

    ……

    畫面的碎片一閃而逝,下一刻,白驍發現自己依然是被人撕扯著頭髮,手中依然緊握著一塊碎磚,自殺式的襲擊還沒有開始……

    剛剛看到的,只是許柏廉的記憶。

    碎磚依然緊握在手中,並未出手,未來的走向,還尚未確定下來!

    這其實並不符合常理。

    一般來說,這種灌輸式的精神域打擊,本質上是將對手的意識完全癱瘓,然後全盤沉浸到安排好的劇本中。受者只能眼睜睜地坐視自己經歷對手安排好的全套刑罰,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力。

    白驍卻發現,自己雖然深陷許柏廉的記憶碎片,扮演著對方少年時代的悲劇角色,卻不可思議地保留著自由行動的能力。

    他既可以沿著真實歷史的軌跡,去做徒勞的掙扎,然後自取其辱,也可以……改變歷史,用獨屬於白驍的方式來應對此劫。

    白驍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碎磚。

    顯而易見,這種無力的反擊只會自取其辱。

    和當時的許柏廉不同,白驍的視野更為寬廣,所以他很清楚地看到,在他,或者說許柏廉緊握起碎磚的時候,就已經有人盯緊了他。

    幾乎是在坐等著他去自尋死路。

    而許柏廉當時的身體條件,也根本不足以發起任何有威脅的反擊,哪怕是身後那個腥臭少年真的猝不及防,被碎磚砸中腰眼,也就是略痛一下,隨之而來的則會是暴風驟雨一樣的報復。

    許柏廉當時的確是太衝動了。

    換做白驍,就不會那麼蠢了。

    放下碎磚以後,他清楚地看到有兩個瘦削的少年,臉上浮現出輕蔑和失望相混雜的笑容,顯然「許柏廉」的順從,讓他們損失了很多樂趣。

    同時,身後那個撕扯著他的頭髮的腥臭少年也皺起眉頭,非常不滿地前後搖晃著許柏廉的腦袋。

    「怎麼不說話了?!想要裝死了!?」

    身旁則有更為惡毒的侮辱:「你那當妓女的老媽只教會了你『自己動』這一個姿勢麼?」

    白驍對於這類攻擊充耳不聞,只默默等待時機的到來

    下一刻,身後那個腥臭少年一把推開「許柏廉」,讓瘦弱的少男踉蹌地摔倒在地,然後又上前一步,一腳踩在「許柏廉」的頭上。

    「你來我們的地盤上偷東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照規矩,我們把你現場刨坑埋了,你也抱怨不得。但咱們狼幫宅心仁厚,給你留一條活路,只要你從大爺我胯下爬過去,就饒你這條狗命!」

    白驍一邊聽著這挑釁似的言辭,一邊再次於腦海中飛掠過無數的記憶碎片。

    許柏廉在最初的反抗失敗後,終於咬牙對現實低頭。再次遭遇折辱的時候,他默默承受了一切,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從對方的胯下爬了過去。

    但是結果……

    結果沒有任何區別。

    那些以欺凌他人為樂的貧民窟少年並沒有幾次放過他,在他鑽胯之後,便是一陣惡毒的拳打腳踢,然後一邊掰下他的下巴,一邊將惡臭的排泄體液洩到了他的嘴裡。

    這就是許柏廉的少年時代。

    將這樣的記憶塞入白驍腦海中,自然是為了讓那高高在上的雪山王子,體悟到底層卑微者毫無尊嚴的悲哀。

    大多數貴族子弟,只消經受一下許柏廉10歲前的折辱,就會心智動搖,乃至當場崩潰……

    有些事,當作故事來聽,聽眾或許無動於衷,但親身沉浸其中,卻會遠遠超出人的承受極限。

    白驍此時扮演著許柏廉的角色,被貧民窟的惡霸撕扯著頭髮,強要他從胯下鑽過。

    而他既沒有屬於雪山人的強健體魄,也沒有覺醒一絲一毫的魔道天賦,只是一個孱弱乃至渺小的普通人。

    所以他既不可能像雪山獵人一樣進行剛猛地還擊,也沒法以魔道士的手段來化險為夷。

    面對那惡狠狠地鑽胯的要求,白驍沉吟了瞬間,便低下頭去,匍匐著身子,向那腥臭少年鬆垮的雙腿間爬去。

    然後,在對方放肆的笑聲中,陡然起身,抬頭,孱弱而纖細的雙手重新握起了地上的一塊碎磚,竭盡全力地向上揮舞,砸出了沉悶又不失清脆的聲響。

    啪。

    以石擊卵,雞飛蛋打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2 06:42
你真是個天才 第325章 考驗才剛剛開始

    在幻境中,白驍發起了可歌可泣的史詩級反擊,而幻境之外,李娜也在做著可歌可泣的努力。

    這位來自聖元的魔道偶像,看著競技場中僵立不動的兩人,以及兩人之間那一片色彩紛亂的信息流,竭盡自己所能,放開暢想,盡情渲染。

    女子激情洋溢的聲音,迴蕩在球形的競技場中。

    「真是宏偉壯麗的信息流啊,各位觀眾或許對此沒有直觀的認知,所以容我做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如今許柏廉宗師與白驍同學,正通過魔識進行一場極其激烈,堪稱波瀾壯闊的大戰!我們看到的是構架於兩人之間的橋樑上車水馬龍的盛況,而這些車馬上承載的都是世間最為犀利的刀劍與彈藥。讓我們嘗試著想像這樣一個場景吧,在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成千上萬的重裝『木牛』,各自駝載著數萬斤的戰爭物資,宛如海洋潮汐一般奔騰向前線戰場,支撐著不計其數的生靈去做殊死的搏殺……不錯,這兩人如今所作的戰鬥,正是如此規模的一場大戰!一般而言,魔道士之間的魔識共感,信息流的密度只會有眼下這道洪流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所以說,雖然很遺憾我們沒有辦法直觀地看到這場史詩大戰的畫面,卻可以通過這濤濤洪流去側面瞭解它的輪廓……」

    說到此處時,李娜心中簡直想哭。

    其實她這根本已經是在信口開河了,許柏廉的神通她一無所知,白驍的應對她更是看不明白,只能通過那五彩斑斕的交互洪流,勉強看出兩人正在精神世界中作激烈角逐。但也僅此而已,她完全無法還原出任何細節……所以就只能以想像力去彌補洞察力的不足了!

    競技場中,只有與魔道無緣的普通人才會聽得如痴如醉,那些魔道造詣不俗的同行們,已經紛紛以複雜的目光看向她了。

    完蛋,徹底淪為花瓶了啊。

    心中哀嘆時,卻感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一陣暖意沿著肩頭一路蔓延,沁入心底。

    李娜不由轉過頭去,目光中泛出迷離水霧之色……又是那個溫和可親的秦人。之前幾次在自己困難無助的時候為自己指點迷津,就彷彿童話故事中的王子一般,偏偏她又是個相貌絕美的年輕女子,不知以後該如何報答她?

    原詩輕聲安慰道:「不要自卑,現場根本沒人看得懂那魔識洪流,大家都只是各憑想像而已。」

    說話間,原詩自己也皺起眉頭。

    她安慰李娜的是實話,這座天空競技場雖然功能豐富,畢竟不是無所不能,哪怕加裝再多的傳感魔具,也不可能將魔道士腦海中的畫面投射出來給觀眾看。

    這在原理上就屬於無解的難題,就算是魔道大師,也不可能隨意窺伺他人的心思,更遑論是量級相當重的兩人之間的意識之戰?

    在意識世界中,時間,空間甚至承載萬物的法則都會扭曲,所以外人除非也親身浸入其中,否則很難看清其中的全貌。在場的魔道士雖多,來自各個地方,掌握各路絕活的人不在少數,可也沒有誰真能看得懂場內局勢,之所以向李娜投來異樣目光……純粹是驚訝於她的主持功力罷了。

    換個臨機應變能力差一點的,早就一臉懵逼張口結舌了,虧李娜能若無其事,甚至慷慨激昂地水上那麼一段!

    難怪能成為聖元偶像,這口活兒真的不服不行!

    但另一方面,無論李娜說得多麼天花亂墜,終歸是沒有實質內容的。

    此時就連原詩也不清楚,白驍的處境究竟怎麼樣,有沒有將許柏廉吊起來打……或者現實一點考慮,有沒有被許柏廉吊起來打。

    作為一個和許柏廉在聖元迷離域中多次論戰過的資深人士,原詩很清楚許柏廉那宗師頭銜的份量。

    或許他的確是個偏執又瘋狂的小丑,但他的實力毋庸置疑。

    東籬城外,若非長公主殿下親臨,整個秦國的東海岸防線就要被許柏廉駕駛著天啟巨艦捅穿了!

    當時在場的黃步鳴和李覃兩人加起來,也絕對鬥不過許柏廉,甚至比兩人分別單打獨鬥的結果還要差一些!

    而許柏廉在對待秦人的問題上雖然一貫的偏激,但他的確也有偏激的本錢。

    他在迷離域中發表的諸多文章,還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去評點批判的!原詩每一次和許柏廉論戰,都要提前做大量的準備工作,其中辛苦,甚至比原詩突破魔道大師境界時的攻堅還要艱難……而即便如此,她與許柏廉的論戰也只是平分秋色罷了。

    那還只是論戰,若是實戰,原詩就算不甘願,也只能承認自己還遠非許柏廉的對手……所以,此時許柏廉對白驍提出的考驗,也可以換算為原詩對白驍提出考驗,然後難度再疊加幾層!

    就算原詩對白驍再有信心,也不至於盲目到認為他能順利突破一個宗師的考驗,或者說是「刁難」。

    可惜,李娜心中焦躁的時候,又原詩挺身而出,而原詩的焦慮,卻沒有人可以……

    正想到此處,忽然耳邊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

    「許柏廉還是性格太偏執了啊,兩次敗北,皆由此而起,可謂成也偏執,敗也偏執了。」

    原詩驚訝萬分,轉過頭看到了一張寫滿了窮困的老人的臉。

    「老朱?」

    朱俊燊對於這等毫不尊師重道的稱呼已經不以為意,笑了笑,站到瞭解說台的一旁。

    李娜則在萬分震驚之中,幾乎把解說詞都說跑了調。

    任何一個魔道士,哪怕是高傲如聖元人,也不可能忽視朱俊燊這三個字的份量。

    那是僅次於天下第一人的魔道大宗師,單槍匹馬遊歷聖元,在異域建立赫赫威名的傳奇人物!

    雖然來到紅山城後,見到這紅山主人也不稀奇,但是據李娜所知,朱俊燊此時應該在籌備第二天的接待宴才對。

    因為按照正規公佈出來的流程,聖元的學術交流團,應該是在明天中午抵達紅山城,稍事安頓後,出席晚間在學院舉辦的交流盛宴。

    這場宴會的主角毋庸置疑是秦與聖元的魔道宗師,其中許柏廉這個被人重創的宗師倒也罷了,關鍵在於……正戲開始以後,長公主嬴若櫻多半也要從南疆牽著……帶著李覃趕回來赴宴,屆時四大宗師聚首,盛況空前,稍有差池就可能醞釀出足以載入史冊的天災人禍。那麼朱俊燊作為紅山院長,當然要提前去做大量的準備工作。

    想不到他居然在百忙之中跑到這競技場來了。

    「聖元宗師悄然而來,我總不可能視而不見,一定要盡盡地主之誼的。」

    朱俊燊語氣平淡地回應著李娜的心中疑問,然後示意她不要在意自己,繼續她的表演。

    李娜點點頭,強壓激動,繼續口若懸河。

    而朱俊燊則有些無奈地瞥了原詩一眼。

    這麼大事,你還真敢自作主張!自己一個人就跑過來和許柏廉「談笑風生」了!在迷離域的論戰中佔了許柏廉幾次便宜,就真覺得可以把他玩弄於鼓掌之中了?

    簡直胡鬧!

    不過,也不知該說是原詩和白驍福緣深厚,還是該說許柏廉人這人就注定不得好運。

    「他實在是選了一個最差的『考驗』方式啊。」

    嘆息聲中,朱俊燊甚至帶上了一絲憐憫。

    固然身為秦人的朱俊燊,永遠不可能和許柏廉站在統一立場,但同為宗師,眼見對方一步步自取滅亡,一點唏噓還是難免的。

    原詩心中好奇,問道:「你看出什麼了?」

    「嗯。」朱俊燊點點頭,然後伸出手在原詩頭上一點。

    交互於白驍與許柏廉之間的絢麗洪流,頓時化為清晰的畫面,映入原詩的腦海。

    對於大多數魔道士而言,他人心思是難以窺視的,哪怕是這種顯諸於外的洪流,也是雜亂、難以解析的。

    但斷數大宗師生平最擅長的就是將紛亂的事物理順,所謂斷數,本質就是將無序化為有序。

    所以讓原詩也無可奈何的紛亂局面,在朱俊燊眼中,卻是可以整理通順的清晰畫面。

    而在看到朱俊燊眼中的畫面後,原詩不由驚異道:「這是……」

    ——

    白驍所處的世界,已經伴隨身後人的重傷,完全停止下來。

    所有的人都靜止在原地,小巷裡的惡臭氣息也不再瀰漫,遠處的惡漢的咆哮聲、女子的抽泣聲……在這一刻都消失不見了。

    世界不再運轉。

    白驍最初有些驚訝,但很快就釋然地放下了手中「凶器」,默默注視著身周的萬物化為碎片。

    作為處於這個世界正中央的絕對主角,白驍已經本能地意識到了這個世界的基本結構,以及基本的運轉法則。

    這個承載著許柏廉悲慘童年的世界,在白驍的犀利反擊後,已經無法維繫它的存在了。

    因為它的存在基礎,在於無法掙脫的絕望。按照劇本,白驍無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逃脫惡霸們的欺凌,但是……

    白驍只用一次乾淨利索地回身碎擊,就將許柏廉自信滿滿的劇本砸得粉碎!

    連帶構築於這個基礎之上的幻境世界也一道分崩離析!

    ——

    許柏廉將自己的經歷置換給白驍,出於長公主散華之影的限制,本身不能帶有「惡意」,所以這段記憶的本質是一種共感、磨練,並不能直接對受者造成傷害。

    造成傷害的是受者自己。

    許柏廉對自己的這段經歷,有著扭曲的印象。

    在那個時間點裡,他已經做了一切可能的嘗試,窮盡了一切的智慧去擺脫命運的桎梏。

    能夠成長為聖元宗師,他的天資智慧顯然不差,也從不缺乏挑戰艱難的勇氣,可是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勇氣與智慧都無法奏效,那種絕望深刻入骨,影響了許柏廉的一生。

    誠然,絕望後的光明,使得一切絕望都成為了洗禮,但他不相信有任何人能夠承受得起那份絕望,所以將其作為考驗丟給白驍時,他期待的是養尊處優的雪山王子屁滾尿流,神智崩潰。

    在許柏廉看來,無論雪山人如何去渲染他們生存環境惡劣,白驍作為部落王子,待遇之優渥都是毋庸置疑的。

    那強健的體魄,不可能只是天賦使然,一定有著極其豐厚的營養積累,換言之,他吃的非常好。

    許柏廉沒有意願去詳細調查一個身處秦國的雪山人的資料,但在從東籬城來到紅山城的這一路上,多少也聽到了一些關於白驍的傳聞,那大胃王的稱號就是其中之一。

    此外,白驍身上沒有任何傷疤。

    他雖然吹噓自己在雪山狩獵過無數異獸,但如果真的那麼辛苦,怎麼可能身上沒有留下痕跡?在聖元大陸,哪怕只是在凶險地區駐紮過一兩年的士卒,身上也多半會留有駭然的傷痕。

    所以許柏廉自然而然地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雪山部落王子的形象,養尊處優,好吹噓而無實績。

    這樣的人,或許會因為天賦的優越,以及資源的堆砌而擁有強大的力量,但心性上是一定欠缺磨礪的。

    許柏廉見識過太多類似的案例,從貧民窟到聖元議會,人類文明簡直各個角落中都充斥著這些「少爺」們的身影。

    或許他們的性格中也有高光之處,例如堅韌不拔,謙虛隨和……但無一例外,抗壓能力都嚴重不足。

    天生貴胄們,一輩子沒有經歷過嚴重的挫折……他們所謂的艱難險阻,無非是修行遇到瓶頸,資金一時斷鏈。嚴重一些,也就是親人過世,愛人出軌,不過如此。

    與許柏廉少年時代經歷的那種足以扭曲人性的羞辱相比,貴族們的所謂磨難簡直是樂園!

    因為大部分磨難,總能通過各種方式予以克服,實在無法突破,安於現狀的他們,處境也遠遠好過尋常人。

    許柏廉的經歷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絕望,而且是那種無法突破,就讓人生不如死的絕望。

    他不認為世上有誰能夠承受得住這種絕望,養尊處優的雪山人自然更無可能。

    所以……當白驍若無其事地承受住了許柏廉的負面情感,又輕而易舉地以一道充滿部落風格的反擊,直接撕碎了許柏廉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邏輯網時,這個世界就轟然潰敗了。

    ——

    「所以,許柏廉實在也太小覷白衣部落這四個字了。」朱俊燊再一次輕聲嘆息起來,「同時,他也太小看部落王子這四個字的份量了。」

    這句話,不止是讓解說台上口若懸河的李娜不解,甚至原詩都有些不明白。

    白驍心性上的確有很多優點,但是,真的有那麼無懈可擊嗎?

    朱俊燊沉吟了一下,細聲對原詩單獨說道。

    「我在聖山見到他和清月的時候……何嘗不知他們兩人天賦等同,只是表現方式不同?但是相較於清月而言,白驍的心性,其實並不適合魔道修行。」

    原詩皺了下眉頭,對此無法贊同。

    作為白驍的指導老師,她當然清楚白驍這特殊體質在修行上會遇到多少問題,但是只要克服掉這些難題,得到的回報就……

    「不是體質問題,而是心性問題。」

    頓了頓,朱俊燊問道:「你見過白驍傷心絕望,迷茫徬徨的樣子嗎?」

    原詩欲言又止。

    類似的情形的確是有,但是也只是類似而已,實際上的情感波動起伏非常細微。

    「反過來,你見過他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嗎?」

    原詩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

    同樣的道理,白驍當然也有非常開心的時候,表現出來也很直爽,但是舉例朱俊燊所要說的那種程度,還差得很遠。

    這麼想來,的確,與白驍認識近一年了,還從來沒見他像是正常的同齡人那樣情感起伏波瀾萬丈過。

    像他這個年紀的,正該是為了一場青澀的戀愛就恨不得要死要活的……而白驍,好像是真的視死如歸的鐵人。

    帶著疑惑,原詩問道:「雪山特色?」

    「不完全是,白衣部落的文化雖然迥異於南方,但人性還是共通的,固然比一般人堅韌,也總有個極限……但白驍這個部落王子,在整個雪山上也是特例中的特例。你和清月藍瀾也都接觸過,知道一般的雪山人是什麼樣子,清月性格相對恬淡一些,但是當她論文完稿的時候,那個樣子你也是見識過的。」

    原詩微微一笑:「的確沒想到她會原地後空翻呢。」

    「所以無論外界給清月加多少殊榮,魔道公主也好,首席新人也好……她本質上只是個天賦絕佳的少女,僅此而已。」說到這裡,朱俊燊又皺了下眉頭,「雖然最近好像狀況越來越複雜,已經開始醞釀三號機……」

    「什麼?」

    「說回白驍吧。」朱俊燊收斂神色,解釋道,「他的性格太過特殊,以至於我當時甚至以為自己看到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用了什麼巫祝之術操控的傀儡屍偶!在生離死別的情形下,他的情感波動只有清月的不到一半!」

    原詩聽到這裡,也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你連別人想什麼都看得出來!?」

    「當然看不出來,但感情的熾烈與否,還是可以一目瞭然的,比如你現在就很強烈地在擔心這些年對我的腹誹,會不會遭到打擊報復。」

    「……」

    朱俊燊又說道:「而魔道修行,至少在我看來,強烈的感情是不可或缺的,無論是否表現出來,但心底的驅動力一定要足夠強大,才有可能得到魔道的共鳴,而白驍無疑是個截然相反的例子。」

    朱俊燊的這個觀點,讓原詩抿起了嘴巴,因為這是沒有任何真憑實據的主觀臆測,哪怕大宗師為此做過長期的調查,卻仍沒有確鑿的結論。

    但他本人一直堅持相信這一結論,同時,他也是依照這個結論在培養自己的學生,原詩本人就是個極好的例子,甚至語註也不例外!

    同時,原詩自己其實也早就隱隱約約有類似的感悟,在青郡,她進步最快的時點一般都是她情緒波動最強的時點。所以之後她一生行事不羈,多少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反觀白驍,的確……

    然而,就在這師生二人準備就此再做交流的時候,卻見競技場內的畫面陡然一變。

    那五彩斑斕的駁雜洪流,忽然停滯住了。

    看起來彷彿勝負已分,然而……且不提許柏廉面色鐵青,彷彿置身冰窖,根本沒有勝利者的樣子。另一邊白驍也開始急劇動搖,面色扭曲不定,而若是「視覺」能夠再敏銳一些,則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感情波動正急劇逼近前所未有的極值!

    ——

    在幻境中,伴隨白驍的破局,惡臭的小巷世界化為碎片,而碎片的暴雨之後,畫面又是一變。

    一間狹**仄的半地下室,光線昏暗,一縷微光沿著牆壁上沿,一道緊貼貧民窟巷道的柵欄窗投射過來,映照出一位枯槁女子那蒼白的臉。

    白驍在剎那間,腦海中泛起無數波瀾。

    來自許柏廉的灌輸,讓他意識到了這位女子的身份。

    那是「他」的……母親。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2 06:42
你真是個天才 第326章 考驗已經結束了

    狹小而陰暗的地下室中,一縷薄光如動洞穿烏雲的天啟映照在女子身上。

    地下室的灰塵混雜在光柱四周,如同蒼白的燃灰,渲染著灰敗的沉沉死氣。在白驍的視野裡,那唯一的光芒都顯得蒼白而刻薄,因為它在女子枯槁凋零的身體上留下了宛如刀鋒一般銳利的黑白境界線。

    這是一個如同她身上的光影一般,處在「邊緣」上的衰弱女子。

    這份衰弱已經讓她失去了一切女人應有的光澤,只勉強維持著人類的輪廓,所有的美醜概念在這個輪廓下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白驍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生命之火搖搖欲墜,與此同時,腦海中的碎片則如風暴與怒濤一樣湧來。

    她本應擁有無比出眾的容顏,置身無數光芒正中。

    她是許柏廉的母親。

    在貧民窟中生下他,養育他,卻在他得到魔道啟蒙之時不幸逝去的女子。

    也是影響了許柏廉一生,將這位魔道大宗師的人生觀徹底扭曲的女子。

    記憶的洶湧,讓白驍一時茫然,而在錯愕中,這個世界運轉起來。

    女子看到白驍,緩緩回過頭,伴隨她虛弱的動作,蔓延在身上的陰影如同無數條漆黑的爬蟲一般蠕動起來,啃咬吸食著她的生機……即便是竭盡全力,這位瘦弱的女子也只能勉強牽動一下嘴角,露出一個頑強的笑容。

    「回來了?」

    白驍下意識點了點頭,用力地回應道:「我來做飯。」

    之後,白驍沿著記憶的軌跡,在一個狹小的,用碎磚和木石精巧堆砌出的櫥櫃裡翻出了一隻灰色的口袋,然後……

    「娘?」

    理應還剩下一半的糧食,已經空空如也。

    女子的笑容也垮塌下來,那嘶啞的聲線,染上了強烈的自責乃至羞辱:「抱歉,黑狗他們……」

    「我知道了,沒關係的。」

    記憶中的「許柏廉」沒有讓母親繼續說下去,因為這根本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生在貧民窟,坑蒙拐騙本就是家常便飯,弱者沒有生存下去的權力……只是損失半袋糧食,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許柏廉沒有埋怨母親,因為埋怨也沒有意義,相反……

    「你……沒受傷吧?」

    許柏廉回過頭,再次打量著床上的女子,在陰暗的環境下,他並沒有看到母親身上有明顯的傷口,但那群黑狗下手陰狠,很多時候傷勢不能以肉眼去判斷……

    女子搖搖頭:「還好,他們沒有為難我。」

    「嗯,那我再去找點糧食。」許柏廉也很果斷,沒有怨天尤人,便要轉身出門去想新的辦法。

    「稍等,讓我……看看你。」

    母親的請求,讓許柏廉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邁步來到了母親身邊。

    一隻乾枯,瘦削的手,輕輕撫摸著許柏廉的額頭,女子發出心痛的聲音:「你又被他們欺負了?」

    與此同時,白驍感到額頭上傳來一陣傷口被碰觸到的微痛……顯然,雖然在上一個世界,他以犀利的反擊粉碎了許柏廉的絕望邏輯,但在新的世界中,他還是繼承了許柏廉身上的傷口。

    同時,也繼承了對眼前女子的複雜感情。

    白驍也說不清這究竟是為什麼,在上一個世界粉碎時,他其實已經有了跳脫出這個幻境的機會——此時的白驍,畢竟不是年初時那個對魔道一無所知的雪山野人了,一年的刻苦學習,已經讓他在各個方面都無愧於「優秀魔道士」的稱呼。哪怕是面對魔道宗師,在對方露出如此巨大的破綻的情況下,他也有足夠的能力掙脫出來。

    但是那一刻他猶豫了。

    很難解釋其中緣由,或者說每當白驍下意識去思考的時候,本能都會阻止他深入下去。

    於是他心甘情願地滯留在幻境中,扮演起了許柏廉的角色。

    與之前被強塞硬填的感覺不同,在這個世界中,白驍有足夠的主導權,他隨時都可以控制著這具記憶中的身軀,做出不同於記憶的行徑。

    但是,當他與那位虛弱的女子四目相對時,接下來的一切卻都彷彿水到渠成。

    「我沒事。」他甩了甩頭,令染滿灰塵的頭髮遮住了傷口……但灰塵進入傷口,卻引發了更強烈的痛楚。

    許柏廉的體質,其實天然就對痛覺敏感,哪怕是在貧民窟中飽受欺凌,他依然不能習慣疼痛的感覺,此時頭上的傷口面臨感染風險,渾身都不由一顫。

    女子的目光頓時黯然:「都是我沒用……」

    「和你沒關係。」許柏廉打斷了母親的自怨自艾,伸手抹掉了額頭上重新沁出的血液,咧嘴笑道,「等我拿糧食回來,咱們就吃一頓飽飯!」

    「但是……」

    「相信我吧,只是一點糧食,小事一樁!」許柏廉拍了拍瘦小的胸膛,卻發出有力的聲響。

    女子愣了一會兒,再次牽動嘴角,卻是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是啊,畢竟你是他的孩子……」

    話音未落,白驍就感到腦海中醞釀期了滔天的黑潮!

    憎恨,痛苦,自卑,羞恥……人類所有為之命名過的負面情感齊齊洶湧而至,巨大的情感衝擊下,就連視野都為之扭曲,眼前的女子再無復和藹可親的面容,恍惚間,白驍看到了另一張面孔。

    那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女,正處於人生的黃金時期,有著光澤的皮膚,飽滿的身軀,濃密的秀髮以及陽光一般的笑容。

    然而在光燦的外表下,卻清晰地棲息著一個忐忑而卑微的心靈。

    在少女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照著一個爽朗大方的年輕人的身影,背脊寬闊,胸膛厚實,有著健壯的體魄,以及同樣陽光的笑容,那光芒是如此的燦爛,以至於少女都要相形見絀,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中。

    恍然間,白驍意識到,那是「他」的父親。

    而這份明悟升起的瞬間,更多的黑泥洶湧過來,頃刻間注入腦海,將那光燦的年輕人,渲染成了一團融化的污泥。

    在許柏廉的印象中,他的父親正是這般不配稱為人類,污泥一般的物事。

    這份強烈的感情衝動,再一次如暮色沉鐘一般,激盪在白驍心底,洗刷掉了一切雜念,只餘下純粹的憎惡。

    白驍從來不曾如此純粹地憎恨過一個人……不,並非從來沒有,相反,這種情感其實更像是一種共鳴。

    「夠了!」

    伴隨一聲怒吼,白驍打斷了女子的呢喃。

    在對方驚詫的目光中,白驍義無反顧地轉身離開了這狹小的家。

    然而門外卻是更為漆黑的深淵。

    關上門的瞬間,白驍眼前的世界就開始扭曲了。

    他看到了更多的記憶碎片,耳邊則迴響起了雜碎們的嘲諷乃至詛咒。

    「婊子養的狗雜種……」

    「不知天高地厚的爛貨,真以為自己是貴族千金了?還夢想著能有王公貴族接她回家?」

    「要不是為了生你,你媽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

    這些聲音糾纏良久,才逐漸被白驍強行壓了下去,抬起頭,那惡臭陰暗的小巷依舊在眼前,沒有任何變化。

    白驍在門前又站了一會,進一步平復下自己的心緒,然後長出了口氣。

    「原來如此……」

    他終歸是出身於雪山的獵人,敏銳的洞察力,是植根於骨髓深處的本能。置身於幻境如此之久,他已經本能地就洞悉了一切。

    「母愛……這就是我的弱點?」

    一個人,坦然地審視自己的弱點,其痛苦不亞於刮骨療毒。當白驍升起這個念頭的時候,就感到心臟彷彿在被人啃噬一般,無數種來自本能的警告,阻止他繼續思考下去,但他夷然無懼,將所有的警告都置之度外。

    「原來我是在這個方面和許柏廉有了奇特的共鳴,這算是他歪打正著了?不對,既然存在弱點,被人利用就是遲早的事,是我自己太過大意了,實際上白無涯那個混賬早就在利用這一點……不過,既然來了,倒不妨繼續看下去,那個女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正思忖著,忽然間白驍感動整個世界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眼前的小巷再一次化為碎片,瀑布一般跌落下去。

    「又來?」

    上一次世界破滅,源於白驍摧毀了許柏廉那自信十足的絕望邏輯網,但是這一次……白驍並不覺得自己有打破什麼,相反,他險些因為自己的弱點,被許柏廉徹底拖入深淵。

    「難道是更深層的沉淪?」

    白驍立刻提起了警惕,但接下來他就看到了耀眼奪目的光。

    那是和貧民窟、地下室中瀰漫著的腐爛光芒截然不同的,充滿了生機與希望的光芒。

    那是令他感到無比熟悉與親切的……紅山城的陽光。

    然而看到這片熟悉的光芒,白驍心中的警惕卻更甚了幾分。

    顯然,自己的幻境是被外力強行打破的,而外力的出現,多半意味著……

    下一刻,白驍微微眯起眼睛,以適應過於強烈的光芒,然後看清了身周的一切。

    朱俊攝一臉凝重地站在競技場正中,緩緩放下右手,彷彿切斷了什麼東西。

    白驍則皺起眉頭,猜測著這個動作的含義。

    是朱俊燊插手,強行打破了幻境?那個聖元人的考驗結束了?我……輸了嗎?

    這一刻,白驍的確沒有自己取勝的信心。

    在第一個世界,他以充滿部落風格的反擊,打破了許柏廉的邏輯網,但是在第二個世界,他非但沒有破局,反而深陷其中,如果只從「考驗」的角度來看,自己的確是輸了一籌,所以……

    但是就在白驍沉吟時,卻聽到一聲細不可查的呻吟。

    他的目光越過朱俊燊,來到了許柏廉的身上。

    然後白驍就驚訝地看到,那位來自聖元的魔道宗師,此時面色已是貨真價實的鐵青色澤!罩在長袍下的肉身,正如同沸水一般強烈地蠕動著!

    白驍驚詫莫名。

    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自己好像沒做什麼吧,怎麼許柏廉的反應這麼大?

    朱俊燊卻沒待他多想。

    「好了,這次學術交流就先到此為止!請雙方都把真正精彩的內容留到正戲開演以後,現在,請二位下場休息吧。」

    朱俊燊的聲音有力地貫穿了全場。作為紅山學院的主人,當他認真的時候,就不會遇到任何阻力。而隨著他緩緩抬起雙手,白驍和許柏廉就同時從球形場地中被排斥了出去。

    對此,就連最為無法無天的原詩,此時都只是聳了聳肩膀,表現地有些意興闌珊。

    「真可惜,老頭子還是顧慮太多……何必在乎一頭瘋狗的死活呢?」

    話音未落,就聽到朱俊燊那熟悉的訓斥聲在耳旁響起。

    「就算是瘋狗乃至瘟豬,只要還印著聖元宗師的標籤,也都不能坐視他死在紅山城裡!不然你以為最後是誰要來負責清場?」

    「當然是負債最多的那個!」

    「……」

    ——

    一場宗師與新生的對決,顯得有些虎頭蛇尾。儘管有聖元偶像李娜的精彩演繹,人們還是對斷數宗師那突如其來的中斷有些難以理解,下場以後自然議論紛紛。

    「到底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大宗師要突然插手進去,有什麼意外變故?」

    「是白驍吃了暗虧,所以不得不當場中斷麼?」

    「不至於吧……我是說,許柏廉不惜宗師身份,親自下場對一個一年級的新生動手,美其名曰考驗,這已經很扯了。就算白驍真的吃了虧又怎麼樣?他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輸給宗師,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或許輸得特別慘?場面慘不忍睹?」

    「別扯了,現場的情況你又不是沒看到,白驍活蹦亂跳的,下場以後還跟糾纏過去的藍瀾打了一場,哪裡有特別慘的跡象了?倒是那個許柏廉,臉上簡直寫滿了撲街的氣息……」

    「是被斷數大宗師給暗算到了麼?本來雙方實力就有差,若是再有心算無心,讓他當場撲街也是有可能的。」

    「活該,聽說他根本就是頭瘋狗,跑到別人的地盤上還不知收斂,被收拾了也是咎由自取……」

    在人們滿懷困惑的議論聲中,這場針對許柏廉以及整個聖元而設計的預演終於落下帷幕。

    帷幕之後,則是一片狼藉。

    許柏廉腳步踉蹌,閃爍出現在了新湖酒樓的寬敞臥室之中,那是紅山學院提前為他這個聖元宗師安排好的宗師套房,也是白驍曾經住過的地方。

    套房臥室有著極佳的採光,溫暖怡人的光線自清澈的玻璃窗照射進來……卻讓許柏廉渾身發抖,顯得更為森寒。

    他勉強瞥過目光,頓時窗邊的簾子陡然合攏,將所有光線都隔絕在外,臥室內頓時漆黑如墨……這反而讓許柏廉感到有些輕鬆。

    但是,還不及喘息,他就感到腹中有一股激流逆湧而上。

    他立刻發動神通,閃爍到了臥室旁的廁所中,對準了馬桶,張開嘴巴……

    一陣五彩斑斕的瀑布。

    許柏廉只感到頭暈目眩,彷彿是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吐了出去,而稍微緩過一口氣後,他睜開眼睛,下意識看了一眼嘔吐現場。

    映入眼簾的卻是更為駭人的一幕。

    馬桶中,有上百條蠕蟲擁擠成一團。

    每一條蠕蟲都肥胖飽滿,帶著晶瑩之色,蜷縮成一個渾圓的糰子,只在圓心處留下一點縫隙。

    看起來,就彷彿是一顆顆圓瞪著的眼球!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2 06:43
你真是個天才 第327章 人的命運,就是不可以預料


    天空競技場內的一場精彩預演,在斷數宗師的強力制止下有些虎頭蛇尾地拉下帷幕。

    伴隨主角的離場,被臨時召集於此的觀眾們也紛紛散去,各地的魔道士們議論著宗師的考驗和結果,菜市場大媽一邊擦拭著沾灰的假牙,一邊惦記起了最近外來人多,菜價可別漲的太凶。耳聾的老大爺手舞足蹈地看著手裡中獎的獎票,想著去大酒樓胡吃海喝一番,還能去南城花街回味幾分鐘的少年激情!至於純屬閒雜的年輕人們,則慷慨激昂地議論著秦與聖元的魔道力量對比,以及未來的百年國運。

    眾生之態紛紛而異,唯獨場內有一名少女,顯得有些哭笑不得。

    「主角就是主角啊,虧我還特意準備了點節目呢。」

    清月無奈地看著已經走得七零八落的觀眾席,手中一枚不斷變換形狀的魔球則於此時流露出猙獰的紫黑色彩。

    清月輕描淡寫地握攏手掌,頓時讓那黑球發出一聲尖銳的呻吟,表面彷彿是被滾燙的岩漿蒸發的積雪一般,升騰起一團濃厚的霧氣。

    之後清月翻轉手腕,將此物向下一拋,那魔球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宛如魔術。

    「虛界神通已經得心應手了啊,不愧是魔道公主。」

    聽到這略帶戲謔的聲音,清月動了動耳朵,轉過頭來燦爛笑道:「原師姐~」

    原詩則打量著清月,問道:「你就是三號機?」

    「……」清月那彷彿清水流淌的笑容頓時停滯了一下,「不愧是師姐,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原詩嘖了一聲:「她們兩個還真是心大,還嫌不夠亂啊。」

    「本身也是虛界探索時的一個意外嘛……而且今天要表演的內容,也是由我出手最佳,我誕生於虛界,虛數神通也是我用的最好,可惜啊,小白好像跟我不太有緣分,見不到我的表演了。」

    清月發出一聲惋惜的哀嘆,就如同拿著學校的獎狀到家中準備炫耀領賞,卻發現父母已經中了年會頭獎,雙雙跑到聖元大陸的度假勝地旅遊一個月,只在桌上留下一封信囑咐孩子看好家的可憐兒童……

    不過下一刻她就收斂了惋惜之情,問道:「剛剛小白……不,許柏廉到底看到什麼了?」

    雖然只是學生,雖然只是一次誕生於意外的三號機,但清月的眼光卻比在場絕大多數魔道士都要高明。

    她很清楚朱俊燊突然出場打斷的原因在於許柏廉,而許柏廉的意外則源自白驍。

    那位聖元瘋狗宗師的考驗內容,她在場外只看到輪廓,但內容能猜中七八成,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場針對白驍的考驗,卻會讓許柏廉自己臉色鐵青,擺出孕吐狀。

    除非是在「記憶的置換」過程中,他在白驍的記憶中看到了什麼東西……但是作為白驍的青梅竹馬,好吧,三號機並不能算嚴格的青梅竹馬,可兩位前輩的記憶是對她完全開放的。

    所以白驍的童年、少年時代,清月也是一清二楚,實在不覺得有什麼能讓許柏廉感動到如此地步的大事。她只能分析出許柏廉的考驗動搖不到白驍的心志,卻怎麼也分析不出這反噬是從哪裡來的。

    「除非說……」沉吟片刻,清月嘗試著推測道,「我記得小白之前在移植第二魔種的時候,曾經……」

    話沒說完,就見原詩面色已經變得凝重起來。

    清月立刻閉上了嘴巴,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的確沒必要真的說出來……但是,就算不說,心中的憂慮卻不可能就此消失。

    許柏廉咎由自取,生死勿論,可小白他……

    不過就在此時,清月身後,朱俊燊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不用擔心白驍,如果要出事早就出事了,是許柏廉的問題。」

    清月皺起眉頭:「可以確定嗎?」

    「不能,但現在也只能這麼想了。」朱俊燊並沒有用盲目樂觀的言辭去敷衍安慰,而是認真地說道,「這也是我在聖山沒有選擇白驍的一個原因,他的修行之路,我沒有任何把握能指導得好。」

    清月嗯了一聲,笑了笑:「老師,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和小白誰也沒介意,你也看開一些吧。」

    原詩耳朵一抖,欲言又止,這顯然不是「三號機」的口吻……現在的小姑娘們切換人格已經這麼熟練了嗎?作為17歲少女,原詩感到壓力有點大啊。

    而另一方面,她又毫不留情地嘲諷起了朱俊燊。

    「老朱純粹是自己給自己開脫,哪裡有那麼多複雜原因,還什麼『沒把握指導得好』,教出我這樣的學生,你是哪來的信心能指導得好下一個啊?」

    這種自爆似的發言,當場就讓朱俊燊下不來台,好在大宗師畢竟是和原詩多年師生,已經可以非常嫻熟自若地將她的話當作耳旁風了。

    「不過白驍那邊還是需要有人再去照看一下,許柏廉的考驗,對他的刺激有些超乎預期。但現在許柏廉那邊也需要人去盯著,我實在分身乏術,所以原詩,你……」

    「放心,不過是暫時和鄭力銘近距離接觸,我已經備好全套設備了!」

    說話間,原詩同樣以時空域的神通,從自己的小錦囊中取出了一套造型極其「別緻」的全覆蓋防化服……

    「這樣我就可以不和他呼吸同一種空氣了!」

    朱俊燊張開嘴巴,幾次欲言又止。

    哪怕是當了這麼多年師生,這傢伙還是總能有新的花樣,刺激得的人血壓不穩……不過,朱俊燊更清楚,這個時候只要搭話就輸了,所以他強行收斂面色,擺擺手:「那就去吧,拜託你了。」

    原詩則有些意興闌珊地穿戴好了防化服,轉身向舊雨樓去了。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朱俊燊才實在忍不住說道:「她居然還真給穿上了!」

    清月掩嘴笑道:「師姐就是這樣的人嘛……那麼,我也先回去做準備啦,小白已經先聲奪人,我們四個可不能落後太久。」

    朱俊燊本是下意識點點頭,但隨即聽出問題:「你說你們幾個?」

    清月卻只是對朱俊燊擺了擺手,而後揮動手臂,拉扯出了一片紫黑色的帷幕,將自己包裹進去,下一刻,少女的身影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朱俊燊深深吸了口氣。

    「好傢伙……」

    哪怕是作為清月的授業恩師,親自輔導她修行魔道,可是看到她遊刃有餘地以虛數原理開啟時空域的神通,朱俊燊還是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一直以來,清月實在是被太多人低估了。

    白驍的到來,讓全天下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這位雪山王子的身上,他那異乎尋常的戰鬥力,與天下常識背道而馳的特殊體質,都堪稱人類魔道史上絕無僅有……但是,任何一個合格的魔道士,都該看得出,真正在魔道之路上走得更遠的,還是那個悄然前行的魔道公主。

    無論是對魔道理論的理解,還是對自身魔能的運用,這位來自北境雪山的天賜少女,都顯示出了不可思議的天賦。進步之快已經掙脫了人類的框架……很多時候,朱俊燊甚至感覺自己的學生根本是一個有著人類外表的魔族。

    只有傳說中2500年前入侵東大陸,釀成滅世之災的異界來客,才能像呼吸一樣自然而然地融入魔能的浸潤之中。

    這段時間,清月的實力真的被太多人低估了,儘管她的魔器成熟度、魔識等級,都已經被白驍甩在了身後……但是魔道士的實力,並不是用這些數字簡單相加就可以得出結論的。同樣的數字之下,清月的實戰能力至少是普通魔道士的兩到三倍,而在虛界探索之後,她手中的底牌,甚至連朱俊燊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這次預演,因為特殊緣故而被迫中止,對清月來說實在是非常可惜,不然她所準備的節目,其震撼力可是絲毫也不遜色於白驍的。

    沒能看到「虛數碾壓」這開創歷史先河的神通,只能說是他們的損失。

    不過,現在不是為清月的資質而驚嘆的時候了,比起自家愛徒的新絕學,那個只會給人添麻煩的聖元宗師,才是需要他關注的焦點。

    「……唉,能堅持回聖元再死就好了。」

    大宗師長嘆了口氣,邁動腳步,腳下一陣紫黑色的光影閃爍,下一刻他就離開了競技場。而腳步落定時,已經來到了新湖酒樓,許柏廉的套房門外。

    咚咚咚。

    三聲敲門後,朱俊燊便毫不客氣地推開房門,許柏廉佈置在門上的「七重迴旋」絲毫沒有生效,從根源上就被朱俊燊歸零抹消,雕飾精美的木門無聲息地敞開。

    然後,就看到許柏廉手持茶杯,端坐在客廳正中,一臉玩味。

    「斷數宗師這麼不告而入,是你們秦人特有的陋習麼?」

    朱俊燊只聽得心悅誠服。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餘力裝模作樣,順便對秦人冷嘲熱諷,這許柏廉的偏執,的確到了讓人不得不佩服的水平。

    但是,還是那個問題,他的死活,朱俊燊可以不在乎,但他死在紅山城,卻只會給人添麻煩。

    就當是掃垃圾也好,怎麼也要讓他堅持到滾出紅山城再死。

    而和這種人打交道麼……朱俊燊本人就有多次經驗,他的愛徒原詩更是此中專家,所以朱俊燊也就不再繞圈子,開門見山道:「你被異物污染了吧?」

    許柏廉喝茶的動作微微一滯,隨即冷笑道:「與你何干?」

    朱俊燊繼續開門見山:「別死在別人家門口。」

    「不會死在你前面!」

    「呵,廁所裡的異味都還沒消呢!」

    許柏廉放下茶杯,沉下臉色:「就是死在你家門口,你又能怎麼樣?何況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世間無知之輩吹噓你是什麼天下第二人,你還信以為真了?」

    朱俊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或者我在這裡親手殺了你再毀屍滅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聖元議會既然不介意你在長公主殿下那裡受辱,多半也不在乎你乾脆利索地死在秦國。」

    「哦!?」

    「天下十三宗師,這位置基本是固定的,尤其在你們聖元帝國,一個蘿蔔一個坑。你不在了,只怕開心的人還更多一點,因為可以換上更合適的人選了。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聖元議會多花時間來扯皮推諉,但只要周赦還統領全局,最終怎麼也會在一年內推選出新的繼任者,繼續維持著宗師數量上的領先優勢。而一年的戰略均勢期,對聖元議會來說根本不足為慮……所以你的死活,聖元議會也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甚至說像你這種不容易使喚的棋子,死了反而是好事。因為我們秦國總要在明面上做些賠償嘛,死了一個廢人還能賺一筆賠款,天底下沒有更好的生意了……」

    朱俊燊的這種直言快語,簡直是鋒利的矛槍,直接在許柏廉的心頭戳出孔洞。

    換做其他任何宗師,哪怕是以態度「軟」著稱的黃步鳴,也要勃然大怒了。

    宗師畢竟是宗師,無論其人天性如何,經歷如何,當他觸摸過天啟,得到宗師頭銜以後,自然有著天下頂尖的驕傲,決不能任由他人侮辱。

    然而許柏廉終歸是宗師中的異數,聽了這番近乎折辱的言辭,他反而笑了起來。

    比起虛偽的禮節,倒是這種直爽的言辭,更讓出身貧民窟的他感到親切。

    不過一碼歸一碼。

    「那你還在等什麼?動手啊。」

    「也好。」

    朱俊燊毫不客氣地伸出手去,手指似刀鋒一般便要鑽入許柏廉的胸膛。

    許柏廉自不會坐以待斃,同樣是一翻手,觸手可及的範圍內,時空為之扭曲,朱俊燊伸出的手與許柏廉的胸膛只有一寸之遙,但這一寸的空間,卻被許柏廉置換成了遠在希望之海上的無盡汪洋。

    所謂咫尺天涯,正是此時兩人之間的完美寫照!

    許柏廉對秦人鄙夷,卻不會在戰鬥時因輕視而輕忽,對上公認的天下第二人,他非常坦率地採取了守勢。

    然而下一刻,胸口的肌膚就微微一涼。

    朱俊燊的手指,豁然洞穿了希望之海,也洞穿了許柏廉的所有近身防禦!

    許柏廉面色鐵青,再次運轉神通,將自己的肉身扭曲,與朱俊燊手指相觸的胸口皮膚,被他置換為了遠在聖元大陸之北的魔泥爛沼。

    那是足以讓魔道宗師也泥足深陷,被污染侵蝕的世上至毒之物,許柏廉卻早就將此物作為護甲,與自己的胸前皮膚互為置換之物,可以說是直接仰躺在了萬丈懸崖的邊緣。

    也只有他這種自幼就經歷無窮絕望折磨的人,才會有這種極端的舉措……但不可否認,這種極端的確是有力的武器。

    在東籬城外,與長公主的遭遇戰,之所以能堅持十分鐘之久,正是因為嬴若櫻在當面一拳後,便發現這許柏廉如同畜生一般渾身是毒,著實不好下手……她用了十分鐘時間,才以「不死之軀」硬頂著對手的置換,逐層剝離了許柏廉的護甲,將他徹底踩在腳下。

    但是朱俊燊卻全然無視了讓嬴若櫻也為之忌憚的劇毒,右手繼續長驅直入,毫不猶豫地沒入原始魔泥之中,然後用力緊握!

    許柏廉悶哼一聲,筆直地坐姿也維持不住,身軀如烤蝦一般蜷曲起來,額頭幾乎貼到了茶几上。

    強烈的痛苦,引發了身體的本能。

    而這本應是在多少年前,就隨著生化域的試驗而被他徹底遺棄的劣等生物的特徵,對許柏廉而言更是童年的貧民窟時代的屈辱烙印,此時居然伴隨著朱俊燊的一手,如穿梭時空一般重新回歸到了他的身上。

    千錘百煉,或者說已經被改造得千奇百怪的肉身,在頃刻間就恢復到了幾十年前,那個魔道剛剛啟蒙時的樣子。

    許柏廉緊握著雙拳,低頭瞪視著已經深入胸膛的那隻老邁的手掌。

    朱俊燊,斷數神通,歸零!

    他居然能……他居然能!?

    朱俊燊的歸零神通,幾乎是他最為人熟知的絕學。儘管斷數神通包羅萬象,但唯有歸零是其中應用最為廣泛,也最為戰功赫赫的一式。

    在朱俊燊的歸零之下,億萬魔道神通都黯然失色,無論其中蘊含著神通主人怎樣的奇思妙想,呈現出了何等華麗的色彩,宛如眾生平等的滅世之劫。

    但是歸零當然也不是萬能的,這一招是典型的碾壓神通,只有對上層次較低的魔道士,才能無往不利。

    一旦面對同等水準的魔道士,歸零就不那麼奏效了,最好的例子就是白驍的新生入學測試,朱俊燊以他20歲時的投影迎戰,當時已經初步見識過天啟,擁有一定斷數能力的朱俊燊,卻沒能定住白驍的手中骨矛。

    同樣,朱俊燊在他為數不多的實戰案例中,也從沒有以歸零神通對陣過准宗師以上的高手。

    歸零神通對同級魔道士無效。

    這是很多人都默認的事實。歸零之所以可怕,是可怕在朱俊燊的等級太高,普天之下億萬魔道士,只有十二人有資格和他相提並論,所以歸零的適用範圍近乎等於無窮大。

    然而此時此刻,許柏廉卻只想笑。

    笑天下人的短視和愚蠢。

    同級無效,虧他們好意思信以為真!

    能將一個從沒接觸過魔道的小姑娘,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就培養出「深層風景」的魔道大師,他自己在「深層領域」的造詣難道會更淺薄?

    所謂歸零,與其說是斷數神通,根本是「深層風景」的高階運用才對!

    然而此時此刻,這份明悟卻無助於改變現實。

    朱俊燊的手掌一點點地深入到了許柏廉的體內。

    而許柏廉已經沒有繼續抵抗的能力。

    如果不是在東籬城外,被嬴若櫻重創,導致他神通未復,魔具也損毀殆盡……

    如果不是那異界的眼睛污染了他的身體,讓他陷入前所未有的虛弱之態……

    如果不是朱俊燊來得太快,他臨場佈置不全……

    太多的如果,卻都只是失敗者的藉口。

    許柏廉從不會浪費時間精力去為自己的失敗找藉口,在童年的絕望深淵中,他就已經練就了絕對堅韌的意志力。

    哪怕沒有抵抗之力,也要抵抗到底!

    然而就在此時,許柏廉卻感到身體一輕,來自胸前的異物感,以及協同而來的痛楚似潮水一般退去了。

    朱俊燊非常平靜地收回了手,然後以複雜的目光看著許柏廉,輕聲道:「告辭了。」

    說完,他腳步邁動,紫黑色的微光閃爍,完全遮掩了他的行跡。

    較之語註、原詩的空間轉移,朱俊燊這依託於「虛數」的時空域神通明顯高了不止一個層次,他轉移時沒有作任何多餘的演示,卻讓許柏廉眼睜睜看著,都看不穿空間的坐標運轉。

    哪怕許柏廉的置換神通,最擅長的就是捕捉事物的「運動」。

    在對方最擅長的領域給其近乎羞辱的重擊……朱俊燊雖然一貫自詡溫文儒雅,但是面對聖元瘋狗時,手段也可以變得凌厲狠辣。

    關上房門,朱俊燊不由閉上雙眼,耳旁則彷彿聽到了許柏廉的冷笑。

    許柏廉當然不是被人羞辱就會心智崩潰的小孩子,相反,越是羞辱,他的鬥志就越是旺盛,瘋狗二字絕非誇張的修辭。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感受著手掌中那空虛的微寒,朱俊燊不免唏噓。

    無論如何,終歸也是一位魔道宗師啊,而且是從那樣艱難的環境下脫穎而出的宗師,站在客觀立場來說,朱俊燊對許柏廉的讚賞,甚至高於他對周赦的尊重!

    但是所謂天意弄人,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

    朱俊燊這次來找許柏廉,其實並不是來殺人的,歸根結底,他的性格是真的有些「溫文爾雅」,那源自至深之處的神來一手,是為了替許柏廉驅逐污染的。

    然而當他的手掌深入許柏廉體內時,卻發現已經沒有什麼可做的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2 06:43
第328章 記憶中的矛盾


    回到舊雨樓,白驍卸下那包羅萬象的魔具庫,正準備稍微舒活一下筋骨,加速胸口傷勢的癒合,就發現家中已經來了客人。

    「鄭力銘老師,你不是去宴會現場推銷炸雞去了麼?」

    剛敲門進來的鄭力銘,臉色當時就是一變:「什麼推銷?!我只是作為學院管理層,監督後勤保障而已!紅山城是秦國出了名的美食之都,我們有義務讓聖元人品嚐到多元的秦國飲食文化……」

    「我沒事。」白驍及時打斷了鄭力銘這近乎惱羞成怒地辯解,並坦率地說道,「倒不如說,多虧許柏廉宗師的考驗,我對自我的掌控變得更為牢固了。」

    「我不是說那個……算了,你覺得沒問題就好。」鄭力銘一邊說著,一邊在白驍的客廳空敞處隨手摸出一隻靠墊,然後將龐大的身軀壓了上去。作為一名資深肥胖人士,鄭力銘一向注重節能,體內的每一分脂肪都是他辛辛苦苦積累下來的,能不浪費就不浪費,所以平時能坐著也不會站著。

    坐定以後,鄭力銘又問道:「正賽很快就要開始,不過在此之前你還有個艱巨的臨時任務。」

    白驍奇道:「還有!?」

    最近這臨時任務也太多了吧?

    按照最先定下的流程,應該是他在家中潛心熟悉魔具庫,順便練一兩手絕活,然後就到正式測試環節去和清月拚個你死我活,是非常標準的練功升級打架的單線劇情。

    結果因為聖元人的莫名其妙的出現,紅山學院臨時調整了近期的所有工作部署,基建部門以透支三生三世的狂熱,為學院打造了金碧輝煌的四座「蒼生之門」,鋪設了摺疊網絡,釋放出了濃郁到每個角落的精密魔能……短短幾天時間裡,紅山基建完成了整個人類土木工程史上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蹟,雖然代價是傷亡率過半,但在總結大會上,院長親口斷定這段奮鬥將給他們帶來足以綿延百世的福報……

    不過僅有人力福報當然是不夠的,一切基建的基礎都是金錢,所以早在基建部門三生三世之前,就有人專門找到白驍去請款了。

    而面對那天文數字的基建預算,白驍也只能一時沉默,他手中的活錢還真沒有那麼多!但是看著跪倒在地的學院管理層那誠懇的後腦勺,白驍也只能不辭辛苦地到地下室,帶著一臉猙獰和白無涯要了一筆臨時資金。

    結果聽到資金用途後,白無涯居然空前激動,伴隨足以引發雪崩的狂笑,畫面中的狼頭險些綻裂開來,露出未成年人不得觀看的畫面。

    再之後白無涯就在短短半天時間裡,拿出了更勝大秦國庫的魔能寶石,將本來還算寬敞的地下室擠得滿滿噹噹,所謂鼎鐺玉石、金塊珠礫也不過如此。

    由大宗師親自參與打造的摺疊通道,在超大規模的物資轉移中近乎崩潰,但多虧了這份天降橫財,紅山學院才能趕在聖元人抵達之前,炫了一波人類文明歷史上都足以位居前列的暴富。

    但是當白驍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安心練功的時候,臨時工作又來了。

    紅山基建部門大概是真的將福報論信以為真或者說在透支到超越極限,抵達了負負得正的境界,開始主動尋求更高的人生目標,他們主動抽調人力物資,去搭建了一個天空競技場曬給人看。

    有競技場,自然要有匹配的角鬥士,而從吸引眼球的角度來講,紅山學院能夠讓萬眾矚目的競技項目無非是以下幾種。

    一、大秦第一人朱俊燊親自出手展示神通。

    但這並非上策。

    首先朱俊燊的名聲太響亮,東西大陸都是如雷貫耳,一旦宗師出手,人們的預期會異乎尋常的高,恨不得讓他表演出毀天滅地的絢麗畫面至於真的天地毀滅以後觀眾們能否倖免,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但朱俊燊其實並不擅長這種「環境破壞」,他的斷數天啟更長於精細作業,是典型的遇強則強,對上許柏廉也能隻手剖腹,但要讓他呼風喚雨,就有些強人所難不是做不到,但做不到觀眾想要的那麼好。反而是李覃、嬴若櫻這類人更擅長表演那種類人猿都看得明白的厲害神通。

    所以朱俊燊出手,至少也是事倍功半。

    那麼第二就是表演學院內最為人心所向的原詩慘遭毆打的畫面了,雖然對於外來人和普通人來說這個畫面可能有些意義莫名,但至少對鼓舞紅山學院的人心士氣絕對大有幫助。

    問題在於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到原詩慘遭毆打的可能性,她的實力在整個魔道大師圈子裡都是首屈一指的,哪怕是魔器成熟度、魔識等級高過她的一些前輩宿老,聽到原詩的惡名都要為之色變。至於宗師高手……上哪兒去找願意和原詩對打的宗師啊?反正朱俊燊是堅決不肯同意的。

    第三,就只能再次拜託白驍了。

    作為這一年來紅山城乃至大秦帝國風頭最盛的年輕人,白驍同時兼具著:首席新人(雖然年終測試還沒開始但這個結果基本已被人公認)、首席富豪、首席情聖等諸多頭銜,他的一舉一動都牽掛著無數人尤其是媒體人的心思。只要他肯出場,無論做什麼都能極大滿足觀眾的觀賞需求。

    何況白驍這段時間的進步,也沒有瞞著其他人,他的魔具庫初具規模,本人也已經基本完成了所有魔具的適配,體內第二魔器更是蓬勃欲發,戰鬥力之強已經讓很多魔道大師都不願與之切磋交手,平時的練習對象也多是鄭力銘這種特異人士,所以沒人會懷疑白驍可以給所有人帶來驚喜。

    再之後就是白驍大戰大秦金將的刺激環節,以及有些意外的宗師考驗了。

    換做任何一個普通學生,早在前置的某個環節就要怨氣爆發,當場造反了。更何況是白驍才剛剛跟宗師過了招,這邊就連休假都不給他,又開始安排新工作!?

    這哪裡是歷史悠久的魔道學院在使喚學生,分明是狼性創業公司在使喚臨時工!

    但白驍卻完全沒介意學院給自己找的麻煩,直到現在,他也只是驚詫於臨時工作之多,完全沒有拒絕的意思。

    畢竟某種意義上,白驍的心態也好,體力也罷,都是那種在007的企業裡都能如魚得水甚至熬死老闆的鋼鐵戰士。

    而這一次,鄭力銘卻有些難以啟齒一般,在靠墊上蠕動了一下身子,掀起一陣脂肪的波浪。

    「這次的工作呢,稍微有些麻煩……」

    白驍於是也收起了熱身的架勢,認真聽起了鄭力銘的請求。

    但是沒等鄭力銘醞釀好台詞,房間裡就出現了不速之客,並且直接搶奪走了鄭力銘即將享受的講解的樂趣。

    「今天晚上的迎賓宴會,你要作為學生代表出席。」

    鄭力銘剛一口深呼吸準備說出答案,被人橫刀奪愛,氣息頓時被堵在胸腔,整個人都彷彿又膨脹了一圈。

    而等他看到原詩那身抗拒肥宅專用防化服後,則乾脆噴了出來:「你這混賬東西跑來幹什麼?!」

    原詩冷笑:「我來幹什麼?當然是看我的寶貝學生,別忘了我才是白驍的正牌指導老師,你不過是個臨時工罷了。」

    「然而是我這個臨時工幫白驍移植了第二魔器,理清了他以魔具配合武道的戰鬥思路,制定了全套的斬首戰術……」

    「哦果然是要玩斬首啊……」原詩若有所思。

    鄭力銘則對自己的口誤視而不見,繼續滔滔不絕:「相較而言,你又幫他做了什麼?接引第一魔種?我也可以!在幽暗森林裡刷怪升級?類似的地點我也能找得到!至於幫他張羅人際關係……以他的資質,同門師生之誼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反過來都猶未可知,所以你有什麼資格居高臨下地對我說話!?」

    原詩沉吟了一下,雙手交抱在胸前,用一種難得的姿勢將飽滿的胸部擠壓得線條渾然。

    「我長得好看啊。」

    「……」這種不亞於人身攻擊的言論,對鄭力銘來說就像是在高熱油炸食物上擠上一層奶油醬一樣無關痛癢,他冷笑一聲,回應道,「比清月好看?」

    原詩沉默了一會兒,終歸不能背叛自己性別女愛好女的天性,搖了搖頭。

    「以顏值而論,無論如何不能說在她之上,至於身材部分,看白小子那德性,對17歲成熟美少女的風韻多半也是欣賞不來。不過至少比你這個死胖子要好得多了!」

    白驍在旁邊聽著兩位魔道大師如菜市場大媽一般的爭執,心思卻逐漸平靜下來。

    雖然吵鬧聲有些令人煩躁,但這兩人……毋庸置疑都是在為他著想,是廣袤的南方大陸,億萬生靈中,少有的被他認可為「自己人」的魔道士。

    所以說,雖然看起來這兩人的爭吵已經很快就要升級到大打出手的階段,言辭中開始大量夾雜白驍有些難以理解的秦國地方特色方言,但是,那都無關緊要。

    隨著精神的放鬆,白驍忽然感到腦海中彷彿有一道波瀾蕩漾開來。

    「唔?」

    帶著一絲好奇,白驍將注意力聚焦了過去。

    作為一名精悍的獵人,保持注意力的專注是獵殺時的基本功,否則在危機四伏的雪山上鐵定要被異獸分屍……而白驍又是以精神極度堅韌,感情波動輕微,而作為天賦異稟的標誌被部落人所稱頌。

    所以他很少會有意料之外的恍惚。

    腦海中的波瀾,則毫無疑問是意外的產物,白驍猶豫了一下,將心思進一步沉浸其中。

    越是強大,就越是要注重「異常」的發生。

    就如同一個身強體壯,百病不生的獵人,如果有朝一日忽然呈現病態,那麼哪怕是感冒發燒或者脫髮之類的常見小毛病,也一定要高度重視起來。

    因為正常情況下,是不該有小毛病出現的。一旦出現,就意味著事態陷入了異常的境地。

    白驍隱隱直覺到,自己的精神世界應該是出了什麼異常……

    但這也不難理解,畢竟半小時前,他才在天空競技場裡被聖元宗師「正面考驗」過,陷入了一個詭異的幻境中,還在其中鎖定了自己的人性「弱點」,這種經歷,對於身經百戰的少年獵手來說也是從未有過的。

    重新審視一下那依舊清晰的記憶,以及在他心底中留下的些許痕跡,白驍並沒有發現太多的異常。

    許柏廉妄圖以「共感」的方式來動搖白驍的心智,卻太小覷了雪山人的堅韌。

    所謂絕望,還有什麼比生活在一片異獸環繞,冰天雪地的高原更為絕望的?

    白衣部落在雪山的歷史至少超過兩千年,而兩千年的時間,都不能讓這個充滿智慧和勇氣的種群擁有過萬的人數。

    無數代人的努力,無數人的掙扎,卻都被茫茫風雪盡數吞噬……世上還有比這更加深沉的絕望麼?

    以絕望來打擊雪山人,就如同妄圖用炸雞來噎死鄭力銘一般可笑。

    但是第二段記憶卻不同。

    關於母親的記憶,白驍現在回想起來,都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那段記憶居然讓他在短時間內為之沉淪……白驍是完全帶入了許柏廉的角色之中,扮演起了一位頑強的兒子。

    甚至在幻境破碎後,白驍仍會不間斷地在腦海中浮現出那點滴的心底漣漪。

    母愛是他人性中唯一的弱點,許柏廉歪打正著,幾乎讓白驍完美地中了招,儘管白驍最後憑藉自己的意志掙脫出來,但事後回想起來……

    更多的是疑惑。

    「關於母親,我的記憶有些古怪。」

    趁著這個機會,白驍一邊承受著那段記憶帶來的餘波,一邊趁勢展開思維。

    白驍沒有任何關於母親的記憶。

    但他對母親的敬愛,卻是銘刻於骨髓深處的,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和白無涯的關係勢同水火。

    雖然白無涯風流不羈,但其實在雪山部落那個環境下,風流不羈從來不是什麼罪過。

    一個急需繁衍人口的部落,一個無比強大,立足於眾生頂端的戰士……這樣的人若是執意絕育,那反而是最大的犯罪。將強大的種子儘可能多的播撒出去,才是部落生存的法則。

    那麼白驍為什麼要對白無涯痛恨入骨呢?

    因為白無涯的風流,在白驍看來是對母親的一種背叛。

    可是……白驍記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母親的身影。

    相傳,他的出生其實是在部落之外,是白無涯在一場天災般的風暴中將他抱回部落的,當時就已經是首席巫祝的藍爺在看到父子二人的時候,還以為襁褓中的嬰兒絕對活不下來呢。

    「那可是一場就算白無涯,也不可能遊刃有餘地照看其他人的大風暴啊。」

    藍爺這句話,是白驍在很小的時候就聽到並記下來的,當時印象不深,現在想來卻大有問題。

    此外,部落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說得清白驍的母親長什麼樣子,是什麼樣的人。

    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會點評一兩句。

    「那可是百年都不得一見的角色美人啊。」

    「而且實力強悍絕倫……」

    但是細問之下卻又破綻百出,比如說母親是美人,但美麗的呈現方式有千千萬,母親是長發還是短髮?身材是高挑還是嬌小?性格外向還是內向?

    這些問題,部落的人要麼張口結舌,要麼答案自相矛盾。總之從他們的話語裡,完全無法形成一個明確的「母親」的形象。

    然而另一方面,白驍卻在沒有任何明確形象的前提下,對母親抱有強烈的親切感,乃至歸屬感。

    儘管沒有哪怕一天的共處回憶,儘管對她幾乎一無所知,更遑論被她哺育長大,白驍對母親的熱愛卻是源自魂魄深處,無可動搖的……也是基於此,他才會對白無涯的風流深惡痛疾,甚至是基於此,才與清月建立了超越部落常理的深刻眷戀。

    這份奇特的矛盾,才讓許柏廉有機可乘,動搖了白驍的心境,因為那是白驍第一次感受到,擁有一個形象鮮明的母親,是怎樣的滋味。

    哪怕她並不美麗,哪怕她已經如風中殘燭,哪怕一切童年的悲劇都來自於她,也……

    恍惚間,白驍忽然感到額頭一痛。

    腦海中的紛亂雜念霎時間如潮水退卻,眼前的畫面則相對的變得清晰。

    原詩秀眉緊蹙,收回了拳印通紅的右手:「白小子,你真的沒事吧!?」

    白驍摸了摸額頭:「沒事。」

    「我不是說腦震盪之類的問題……剛剛你跟失了魂似的,左搖右晃都不醒神,我只好用了點非常手段,嘖,你小子頭蓋骨真硬啊。」

    鄭力銘則直接問道:「許柏廉讓你看了什麼?」

    白驍想了想,搖搖頭:「沒什麼大不了的,一些瑣碎的記憶,……現在是我自己的問題。」

    「不要這麼盲目下結論!」鄭力銘厲聲道,「你自己應該也感覺得到,以你的體質、心性,根本就不該有什麼『問題』!越是強壯的人,崩塌起來越是勢不可擋,一旦出現異狀,往往意味著隱患已經到了難以彌補的境地!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白驍沉吟了一會兒,仍是堅持自己的說辭:「只是一些許柏廉的幼年記憶,不值一提。」

    鄭力銘與原詩對視了一眼,各自欲言又止,最終卻齊齊搖頭。

    既然白驍堅持,此時也不好強要他說什麼,反正……真要有什麼問題,早在魔種移植的時候就已經爆發了,想要消除隱患,也不急於一時。

    「好吧,不想說也隨便你,那就回歸正題,今晚的宴會,你是主角之一,任務艱巨得很。」

    白驍不由問道:「許柏廉還有餘力惹事?」

    原詩冷笑道:「那條被人打殘廢的瘋狗從來也不是重點……重點是,今晚的宴會,長公主殿下也要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23:37
你真是個天才 第329章 激動人心的會面即將到來?

    聽到長公主三個字,白驍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

    因為這是在內部手冊中有明確標註過的一級緊急事項。

    一般來說,紅山學院作為秦國腹地的魔道樞紐,有著天然的「從容義務」,意思就是說,別人可以慌,你不能慌。因為如果紅山學院的人都慌了,大秦腹地億萬人恐怕都要跟著慌。

    而在歷史上,紅山學院也一直都很好地扮演著大秦腹地定海神針的角色,任憑時代的浪潮反覆洗刷,它都巋然不動,也引領者方圓數千里的億萬秦人穩守陣地。

    最嚴重的一次發生在800年前,當時的地底魔火點燃了秦國腹地的碧雲山,山巔之上,被無數代文人騷客們濃墨重彩、溢美不絕的擎天雲蓋被豁然洞穿,伴隨山崩地裂的熔岩噴發,無數細碎的魔化磁石自地底激流而出,似暴雨一般落在碧雲山方圓五百里的每一個角落。

    魔化磁石是游離魔能逐漸穩固凝結後,與地底磁石相結合的產物,其最大的特性就是蘊含高濃度的魔能。

    如果僅此而已,那麼魔化磁石簡直就是和龍之淚類似的珍稀礦產,但魔化磁石最大的缺陷就在於不夠穩定,甚至大部分磁石本質上都呈現出了狂暴態,幾乎無法在空氣中穩定存在超過兩小時,一旦脫離大地的鎮壓和熔岩的包裹,就會在最快的時間裡將沉澱千年的高濃度魔能噴射出去。

    那是不折不扣的天災,碧雲山周圍的魔化磁石如同失控的生化試驗,釀成了一夜間就感染上百萬人的魔能瘟疫!

    眾所周知,魔能並非人間自然存在的產物,是援引自遙遠的魔界之物,只不過是兩千年的傳承瀰漫,使得大部分人都具有了一定的魔能適應性……可一旦魔能濃度高過閾值,曾經在人魔大戰時期,呈現在試驗台上的諸多生化慘案就會逐一重演。

    更可怕的是,伴隨碧雲山的爆發,白熾色的魔能熔岩噴薄而出,直抵罡風層,比魔化磁石更危險的高熱物質可以沿著雲頂之上的疾風傳播到大秦腹地的所有地方!

    那次天災是不折不扣的滅國之災,在火山爆發的半天時間裡,億萬秦國人呈現出了任何史書都難以詳盡的眾生百態。

    唯獨紅山學院,自始至終都沒有動搖,學生的課程照舊,實驗室的課題照舊,只有學院長和幾位宿老集體出動,前往碧雲山以天啟神通鎮壓天災。

    那場災難最終在秦國舉國之力的鎮壓下,持續了三個月左右才被徹底消化。三個月的時間,秦國最美麗的一道風景線化為焦黑的廢墟,數十萬人死於魔能瘟疫,數倍於此的患者最終也沒能回歸常態……

    但紅山學院的學生,學習進度沒有絲毫的影響。

    雖然也有批評者因此而指責紅山學子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冷血之人,但不可否認,在國家最危機的時候,紅山學院那遊刃有餘的姿態,的確極大地安定了人心,至少沒有讓恐慌蔓延到災區以外。而修業未成的學生們,能夠安心留在學院中繼續自己的成長,才是對災後重建最大的幫助。

    這就是紅山學院一貫的遊刃有餘,所以建立在這種輝煌的歷史之上,內部手冊中的緊急情況一欄,就寫的非常簡單。

    大部分在常人看來足以心驚膽顫的災難,根本不夠資格被羅列上去。

    什麼院長投資失敗,學院財政緊張,食堂削減經費……諸如此類的瑣事,紅山學院從來也沒在乎過。

    能夠被列為緊急事項的寥寥無幾,至於一級事項更是僅有五條。

    一,魔族(異族)入侵

    哪怕2000年前的大戰是以人類的勝利告終,但魔道士們從來沒有放下過對魔族的警惕,居安思危,是魔道文明2000年來的主題。

    二、聖元入侵

    同理,建立在一場血腥戰爭之上的西大陸獨立,使得西大陸人天然就有一種不安。尤其聖元帝國的國力始終都在秦國之上,且那傲慢的姿態,也很容易被人理解為敵意,這種不安就越發加劇。秦人雖然嘴上不說,但很多時候都會將聖元當作假想敵。

    在魔道技術還不發達的時候,渡海遠征的成本極其高昂,哪怕西大陸獨立時國力尚弱,卻人心凝聚,不畏外敵。但是隨著魔道發展,曾經被人類視為無盡邊界的希望之海已經顯得越發狹小,聖元人的天啟巨艦隻要一天時間就能跨海而至,搭載著成千上萬的精兵強將登陸入侵。而且魔道士們也擁有了恐怖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可以穿越到罡風層中,悄無聲息地投放到萬里之外的敵國境內,令億萬生靈瞬間蒸發。

    而排在這兩大事件之後的,就是長公主駕到。

    這件事的急迫性,甚至超過了「皇室鎮壓、陸家跳反」,因為在紅山學院看來,哪怕是與皇室為敵,都好過與長公主為敵!

    嬴若櫻的威懾力,就是有這般地步!

    所以白驍也很理解兩位老師的憂慮。

    嬴若櫻這次來訪,至少有一半是為了他來的……從兩人第一次見面,嬴若櫻就絲毫沒有掩飾她對白驍的敵意,那是一種複雜到難以分析的敵意,而後來兩人在邊郡會戰長生樹的時候,再次打交道,嬴若櫻給他的感覺又有不同……

    坦白說,白驍寧肯面對那種徒有敵意的狂獸,也不願意面對一個難以理喻的嬴若櫻……不過,現在也不是他願不願意的問題了。

    「行啊,那就開始做準備吧。」

    話音未落,白驍就感到房間內的溫度陡然降低了一些。

    下一刻,源自獵人的機敏讓他比身旁兩位魔道宗師都快一步地做出了反應。

    啟動魔具庫已經來不及了儘管陸楠的手藝已經保證魔具庫的啟動快如閃電。

    但白驍需要的是比閃電更快的速度。

    自手肘處,伴隨他無數次浴血奮戰的骨矛在沸血的衝擊下自關節激射而出,那是沾染著滅魔之血,足以洞穿城牆的一擊。

    但骨矛卻在脫離手肘到一半的時候,就被一雙雪白而修長的手輕盈地握住了。

    沸血的衝擊力被徑直打斷,在白驍手臂中迴蕩出一陣湍流,沿著血管四下激盪,使得粗壯的手臂中彷彿多了一條蠕動的活物,而後從肩關節破裂開來。

    白驍立刻收攏肩部肌肉止血,同時想要回身反擊,卻發現定住骨矛的兩隻手已經悄然離開,自己的巨力揮舞霎時落空……若非白驍早已有了收發自如的控制力,這一下免不了就要肌肉撕裂,傷勢加劇。

    而讓身後的壓力消失的,也不是身邊的兩位魔道大師,因為白驍餘光所及,只見鄭力銘和原詩幾乎是同時悶哼一聲,身形向下低伏了幾分,彷彿是在對某位尊貴的大人物躬身行禮。

    但這兩人某種意義上說,都是普天之下最為強勢的性格,幾乎絕無可能屈從於外力,除非……

    除非外力的強大,已經超越了性格能夠彌補的範疇。

    「別緊張,我只是來看看。」

    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凜,卻沒有夾雜一絲一毫的感情,與第一次見面時那幾乎劍拔弩張的氛圍大不相同……但白驍卻絲毫沒有大意。

    他緩緩轉過身,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位白髮的女子。

    「長公主殿下……」

    嬴若櫻擺了擺手:「用不著多禮,噁心。」

    而她擺手的動作,也更像是在甩脫什麼髒東西。

    白驍皺了皺眉頭,剛剛在背後綻放的寒意,感覺上並不是玩笑,如果他沒有第一時間做出最為機敏的應對……反正身邊的兩位老師是指望不上的。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不是玩笑,她又何必收手呢?難不成原詩和鄭力銘還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底力?

    嬴若櫻的視線則根本沒有放到原詩和鄭力銘身上,只在白驍身上反覆打量了一番:「膽子不小,敢去招惹天外之物。」

    白驍愕然,隨即腦海中霎時間重新閃爍出了在紅山母巢中曾經見識過的那片深邃廣闊的天空,以及將整個天空都填滿的眼睛!

    恍惚間,卻聽嬴若櫻又說道:「膽子大是好事,再多接觸幾次,我以後就用不著看你這張可憎的臉了。」

    白驍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總感覺嬴若櫻彷彿是在說另一個人……

    但沒等他深入思考下去,身旁的兩位魔道大師,總算有了實質性的行動。

    最先直起身子的是原詩,比鄭力銘早了一個瞬間,這位17歲的魔道大師,臉上掛著親和的笑容,眼中卻閃爍著寒意。

    「殿下來得好早啊……」

    嬴若櫻這才微微偏過目光,看了原詩一眼,出奇地給了她一個面子:「不是來找麻煩的,你不必這麼緊張。」

    然後再轉過頭看了一眼鄭力銘,沒有說話。

    但鄭力銘身為魔道大師,又何嘗不知道長公主這目光中的意思呢。

    「好吧,我這就滾蛋,不污染這裡的空氣了。」

    說話間,鄭力銘就以完全無法與身材相對應的迅捷離開了舊雨樓。

    一出門,就看到了絲毫不讓人感到意外的老人。

    「院長……」

    「無妨,我知道。」

    身為紅山院長,朱俊燊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家地盤上來了一位魔道宗師?雖然嬴若櫻這次來得低調,但那只是相對她平時的高調而言,在同境界的人看來,那浩瀚如海的魔能深淵,簡直讓人想視而不見都不可能!何況嬴若櫻從來也不是個擅長隱秘行動的人,就算認真起來也不可能一轉眼突破紅山學院的外圍網絡畢竟最近的紅山基建部門可是祭獻了三生三世的狂熱。

    朱俊燊在門外駐足片刻,灰色的瞳孔中如瀑布一般滑落著不計其數的數字符號,之後他微微點點頭:「還好,沒有惡意,對白驍來說,非但不是壞事,反而是個機遇,這個時候我去貿然打擾反而不美。」

    鄭力銘想了想,的確如此,嬴若櫻這個人是典型的「遇強則強」,此時場中白驍和原詩都不是她的對手,她的處境遊刃有餘,態度就相對溫和。若是朱俊燊入場,那麼客場作戰的嬴若櫻就只能鋒芒畢露了……實在沒有必要。

    「反正晚宴上還要再見,就先讓這位長公主殿下任性一下吧,場內有原詩在,應該出不了什麼問題。」

    這時候,鄭力銘也只能咬咬牙,承認事實如此。

    論及為人處世的圓滑自如,他的確是比不過那個天天作而不死的原家妖女。換成他和白驍搭檔面對長公主,那麼多半是要打上一架,但原詩……說來也奇怪,長公主對紅山人一向沒好感,對親近白驍的紅山人更是天然仇視,偏偏對原詩,態度還真的與眾不同。

    考慮到長公主長期單身,原詩的特殊性取向,一時間……

    一時間,朱俊燊面色大變,伸手扯過鄭力銘,腳下一道紫光閃爍,兩人便同時乘著虛界通道離開了現場。

    另一邊,嬴若櫻緩緩收回了刺向門外的凜然殺意,將注意力轉回到了房間裡,她也沒有再看白驍和原詩,而是打量起了舊雨樓內的裝潢。

    舊雨樓是紅山學院內配置最為奢華的學生宿舍,歷史悠久,且承載著一代代學生精英的獨特文化,白驍入住以後並沒有改變這裡的模樣,所以哪怕是以再挑剔的眼光來看,舊雨樓內的一切都堪稱美景。

    長公主彷彿是下意識地呢喃。

    「房間不錯。」

    原詩笑了笑:「馬上就騰出來給殿下作行宮。」

    「哼,胡扯。」嬴若櫻瞥了原詩一眼,「這種臭味撲鼻的地方,讓人怎麼住?」

    原詩於是責問白驍:「你多久洗一次澡?」

    白驍照實答道:「早晚各一次,怎麼了?」

    原詩怔了一下:「你這個衛生習慣過於良好,讓我很多譏笑諷刺的話說不下去了啊,咱們師生這麼久,能不能配合一點?」

    嬴若櫻則對這拙劣的對話嗤之以鼻:「血脈上的臭味是……唔?」

    下一刻,整個舊雨樓內的空氣都染上了一層灰濛蒙的色彩。

    原詩驚訝萬分,背後汗毛炸立起來。

    嬴若櫻……你特麼是想搞什麼!?

    剛剛的對話,雖然談不上友善,但其實以原詩對嬴若櫻的瞭解,她的心情是真的不錯,已經是以玩笑的口吻在和白驍、原詩對話了。

    這種待人的口吻,在此之前人們基本只在她和藍瀾對話時見過,就連李覃都極少享受如此待遇,可見嬴若櫻是真的沒有絲毫敵意,之前對白驍的刺激,也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的考校。

    雖然方式看來顯得過激,但考慮到考校的對象是白驍,那麼嬴若櫻剛剛那一手其實反而顯得溫和如同愛撫……

    但這一刻,嬴若櫻是真的動了殺機,其純正凜冽,比剛剛她針對門外念頭不遜的鄭力銘還要強上十倍,百倍,千倍……

    嬴若櫻簡直是以如臨生死之淵的姿態爆發了自己的殺意!而這種姿態在南疆戰場都不多見!

    她到底又哪根筋不對了?!

    下一刻,只見嬴若櫻緩緩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白驍,想要問些什麼,卻終歸沒有問出來,而是一跺腳,將承載了數百年歷史的地板腐化成灰,露出一間寬敞的地下室來。

    地下室中,直通雪山部落的摺疊通道,正維持著激活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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