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文明] 迷霧紀元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BabOdin 2019-4-6 20:25:15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3 67143


【小說書名】:迷霧紀元

【作者概要】:壽限無,男,天津-塘沽,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科幻 > 星際文明

【內容簡介】:

  銀河浩瀚,宇宙無垠,仰望星空,孰能知我等所見便是一切、我等所知便是真實?宇宙中,總有些偉力讓我等無法抵擋。

  舊元曆1919年,太陽系衝入了一片彌漫星空的深沉迷霧中。此日起,星河隱匿,天地大變。心術力術齊頭並進,科學神功二道同存。太陽照耀之處,便是人類的國度。太陽照耀之外,則是迷霧的領土。人類走入了全新的,迷霧紀元。

  百年之後,土木堡少年石鐵心,遭遇了一件讓他非常、非常、非常懵逼的事情。
  
【其他作品】: 《超凡雙生》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4-7 00: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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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Odin 發表於 2019-4-6 20:26
第1章 我是誰?我在哪?(上)

  迷迷糊糊,天旋地轉,渾渾噩噩,不知東西。

  意識仿佛籠罩在一片深沉的黑色迷霧中。

  恍惚裡。

  耳邊似乎聽到了什麼,那是尖刻的諷刺…………

  「就你這出身,老老實實當賤民吧!」

  眼前似乎看到了什麼,那是惡毒的挖苦…………

  「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難不成你還想當什麼上等人?」

  影影綽綽裡,黑暗中似乎有夢幻泡影一樣的場景閃現,似乎有一個人正在對自己說著話。明明畫面已經完全看不清,但那聲音,卻似是從心底最深處泛上來一樣。那樣清晰,那樣鮮明,連每一絲微妙的嘲弄與不屑都聽得清清楚楚。

  「說什麼奮發向上,不是誰都有資格的。學習、修煉,那根本不是你這樣的人能想的。別以為我是在信口開河,你除了大路貨的基礎養精術還會什麼?」

  「憑你的財產,能買一本基礎拳術已經是極限了吧。是,我承認你的基礎拳術練的到家,但基礎拳術練到優異又怎樣,就憑基礎拳術,連最低級的搏擊俱樂部都進不去,就是進去也是去送錢的,一個星元也賺不了。」

  「就算不提力術,心術修煉上你更是不可能有出息。看看這個,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輔修秘錄!沒聽說過吧?羡慕吧?那是當然了,以你的財力,連我這本最低級的輔修秘錄也接觸不到。沒有輔修秘錄,六大根本心術你猴年馬月能修成第一重?」

  「小鄉試已經不遠了,你吃得起養身精食嗎,你要多久才能凝精成團?你拿的到輔修秘錄嗎,你要多久才能把六大根本心術中的至少兩門修成第二重合格?恐怕一個都沒門吧。沒門,你的小鄉試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

  「小鄉試不成,無法繼續深造學習,你哪裡還有第二條路可走?」

  「力術不行,哪裡進的了好幫派?心術不行,哪裡進的了大企業?好幫派大企業都不要你,你又去哪裡找資源?二十年、三十年,別人或許已經飛黃騰達,你卻只能在廢塵裡打滾。」

  「不過,這事兒也怨不得你,得怨命。」

  「不僅是你,每個人都要看出身。比如人家沈少爺,說不定從小頓頓都是養身精食,天天都有學士指點,輔修秘錄堆滿整個書架,別人做夢都想像不到。像我,我比你也強不了太多。可我不像你,我知道審時度勢,我知道什麼時候該跪下。」

  「如果不是我盡心為衝哥辦事,憑我的本事我也接觸不到輔修秘錄。而像你這種出身遺孤院的人就更不用說,跟你努不努力根本沒關係,遺孤院根本給不了你什麼支持而已。」

  「遺孤院的院長每年都會送幾個人過來,好像給了你們一點希望、一條路。但我告訴你,沒有資源支撐,你這條所謂了路,從最一開始就是一條——窮、途、末、路。」

  「命不行,就不要講什麼風骨,談什麼尊嚴。頭鐵骨頭硬,下場也只能是被敲碎腦袋、打斷骨頭。」

  「如果你生在富貴之家,你這叫努力上進。可你不是,所以你就只是不知進退、不識好歹。」

  「而不知好歹的人,往往沒什麼好下場……」

  然後,他似乎看到了一次挑釁,一場不公平的比鬥,最後演變成的一場毆打。他看到自己全力抗爭,但終究是修為低微,被狠狠折辱。

  疼痛與屈辱並存,不甘與喪氣並至。

  聲音遠去了,畫面消失了,意識似乎回歸了那一片黑暗之中。但在黑暗的最底部,卻有一股火焰,爆炸一般的膨脹開來。

  憤怒,憤怒,因自己的遭遇而憤怒。

  憤怒,憤怒,因那些嘲笑與挖苦而憤怒。

  但最憤怒的不是那些人說了什麼,最憤怒的是,即便是自己,在心底的最深處也沒法否認那個人說的……是對的。

  自己出身確實不好,不要說修煉上的支持,就連簡簡單單的活著都需要拼盡全力去爭取。這樣的自己,如何去與那些出身好的人爭搶?我到底應該如何才能站在那人的面前,堂堂正正的告訴他,天無絕人之路,事在人為?

  小鄉試已經不遠了,我似乎,真的辦不到……

  但……但……但是……

  我還是……

  不甘心啊——!!

  巨大的憤怒如同開天闢地般爆炸,瞬間撕裂了籠罩意識的迷霧與黑暗。意識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猛然一睜眼,眼前光明撲面。雙腿一蹬豁然站起身,目眥欲裂中,不平之氣自心中噴發、逆衝咽喉,忍無可忍中一聲長嘯爆發而出。

  「啊————!!」

  咣當,嘩啦,亂七八糟,然後是一片安靜。

  光線射入眼中,瞳孔調整著攝入的光量,讓炫目的景物快速清晰起來。長嘯結束時,眼前的景物也清晰起來。待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石鐵心猛然愣住了。

  這裡不是任何他設想的地方。

  他以為自己醒來的時候,應該在自己的小破屋、或者有好心人送自己去醫院、再或者無人問津中在街邊陋巷的垃圾箱。垃圾桶的可能性最大,畢竟自己也沒什麼錢購置醫療險,不會有自動回應的醫療服務。

  但眼前的場景不對頭。

  非常的不對頭。

  不對頭到讓剛剛還在狂呼大吼義憤填膺的石鐵心都瞬間懵逼了。

  ——這裡是一間敞亮的屋子,屋子裡面整整齊齊擺放了很多木制的桌案。桌案樣式奇特,四個木頭腿、兩個桌子洞,樣式相當古老,就像那些描寫紀元初期、中央星大發展時代的電視劇中的道具佈景一樣。

  桌案後滿滿當當坐著年輕的男男女女,兩人一桌,共坐同一個樣式同樣古老的條凳。明明是第一次見到,但不知為何,腦子裡立刻顯出「同學」「同桌」等詞彙,更毫無生疏感,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這些人,都是學子?

  腦子裡再度閃過一些資訊,石鐵心立刻明白,這些人確實是學子,只不過在這裡不叫學子,而叫「高中生」。
  
BabOdin 發表於 2019-4-6 20:27
第2章 我是誰?我在哪?(中)

  這些高中生同學本應該在上課,現在則全都扭過頭來,用驚愕莫名的目光齊刷刷的看著石鐵心。石鐵心與這些同學大眼瞪小眼,目光中都是在同樣的吃驚、錯愕、與莫名其妙之中不斷變化著。

  再低頭看看腳下,自己身前也有一張桌案,不過已經翻倒,書本淩亂一地,想來是剛剛突然起身時撞翻的。理性分析一波,自己應該也是這些「高中生」的一員,學子們剛剛應該是在安安靜靜的上課。直到,自己一聲長嘯,掀桌而起……

  不妙啊……

  雖然現在腦子裡亂亂的,但不論如何石鐵心也明白,眼前這情況——不妙啊!

  安靜,無比的安靜中,突如其來的是一聲雷霆震怒的大吼,在教室最前面轟然炸響。

  「你搞什麼玩意兒!!」

  聽到這個聲音,心中莫名湧起一種如聞獅吼虎嘯一樣的畏懼。這種畏懼源於身體、源於靈魂,源於一道猛然閃現的記憶。

  不由自主的一個哆嗦,石鐵心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四十許歲的男子站在名為「講臺」的位置,正怒不可遏的瞪視著自己。

  「揭竿而起嗎你這是?想造反啊!!」

  男子啪的一下猛然一拍桌面,簡直算得上怒髮衝冠、鬚髮皆張。石鐵心反射性的一個哆嗦,心中念頭更是像一群被驚到的鴨子一樣亂七八糟的湧了出來。

  遭了遭了,是班主任老賈的課!天呐,我到底在幹什麼?我為什麼要在老賈的課上發神經?

  「不想聽我的課是不是?不想聽我的課我也不勉強你——出去,立刻給我出去!」班主任老賈像一頭髮了怒的狂獅一樣指著教室大門:「從現在開始,給我一直站到放學,不准回來上課!」

  根本沒有一點反抗的意識,石鐵心腦袋一低,低眉順眼老老實實的就要往外走。

  「把課桌給我擺好再出去!」老賈再度一聲咆哮:「連這點事都不懂了嗎?夢遊呢你!」

  回過頭聽教聽話的把課桌扶起來,蹲在地上把書本收攏放好。眼前似乎閃過了什麼字跡,但石鐵心如今渾渾噩噩的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站起身走向門外,整個教室所有的學生全都用各種眼神注視著他,然後嘈嘈切切的私語聲立刻彌漫了整個教室。

  那些目光有不解,有莫名,有嫌惡,有不屑,甚至還有些可憐,但石鐵心全然不顧,懵懵走出了教室,在外面走廊靠著牆壁站好。

  當他跨出教室大門,教室裡面的私語聲立刻響亮起來,嗚嗚泱泱說個沒完。

  「好了好了,都閉嘴!你們哪裡還有空管他?學習差的如果不想掉到普通班、學習好的如果還想升入精英班,就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學、拼命學!」班主任老賈的咆哮聲透過牆壁也聽的很清晰:「物競天擇,強者生存。在鳳鳴一中,就是要強、強、更強,才能一飛衝天!」

  班主任老賈的聲音傳入耳中,石鐵心站在走廊中,表情迷茫而迷亂。記憶和意識就像串了線的廣播,一會兒播這個一會兒播那個。又像兩幅撲克牌在洗牌一樣交疊摻雜著、紛紛揚揚吵吵鬧鬧的飛過心頭。

  石鐵心一會兒覺得自己是在土木堡太空城遺孤院長大、在星工子弟學校中就讀、擁有基礎養精術和基礎拳術、兼併修習六大根本心術、即將面臨小鄉試壓力的「蒙童」。

  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是東華國出生、在南直隸長大、於名門校園鳳鳴一中就讀高一、手無縛雞之力更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高中生」。

  兩種不同的記憶在心中不斷衝突交雜,讓石鐵心根本察覺不到時間流逝。不知不覺之中,一堂課結束。下課鈴聲中,班主任老賈黑著一張臉,表情如生鐵一般踏出了教室。他自石鐵心身邊走過,上下看了一眼,看到石鐵心那渾渾噩噩仿佛夢遊一樣的表情,心中更是不滿,重重的「哼!」了一聲,也不說什麼便走了。

  石鐵心反射性的縮縮頭,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無窮年頭衝突激蕩中,什麼也說不出口。

  然後是同學,一串一串的衝出教室。有自己班的,有別的班的。嘰嘰喳喳的聊天聲立刻甚囂塵上,別班學生一個個盯著被罰站的石鐵心猛瞧,自己班的同學則立刻就有人開始說明解惑。

  「哦!」

  「原來如此!」

  「不會吧……他為什麼要這樣?」

  「瘋了嗎?」

  很多人遠遠地指指點點,也沒有人湊上來和他說話、解他尷尬。迷糊之中,石鐵心明白了什麼。自己平日裡少言寡語,在這個班級中與同學確實沒有什麼往來。此時自己落難,這些人不願沾染麻煩也屬正常。

  「你們沒聽說過嗎,他就是那個『狀元石』。」有人遠遠的努努嘴,神色微妙的對著這邊說道:「中考的時候還拿過一衛狀元,是被學校特招進來的。」

  「啊?」其他人撓撓頭:「南直隸三省五府二十八衛,能成一衛狀元也是很了不起的事了。再說是被特招的,妥妥的一定在精英班啊,他怎麼會掉到重點班來的?」

  鳳鳴一中的重點班自然也是天才彙聚,但和精英班比起來當然是差了一個檔次。

  「誰知道啊,我隱約聽精英班裡的哥們兒說過,這『狀元石』原本確實是在精英班的,一度還有問鼎十強的潛力。但後來不知怎的,成績突然下滑的厲害,一學期期末考的時候就已經退到精英班墊底了。二學期期中考的時候連精英班的資格都沒保住,直接退到重點班裡來。」

  「怎麼會這樣?」有一人驚異道:「一衛狀元被逼出精英班,這也太慘了點吧。對了,顧少懷,他學習厲害嗎?」

  講述那人一撇嘴,滿臉不屑:「哼,前陣子他來的時候還以為來了一位謫仙人、一頭過江龍,至少也是那種會卯足了勁兒殺回去的學霸。沒成想,反而看著像個神經病。我看啊,就這次期末考,別說殺回去了,連重點班都未必保得住嘍。」
  
BabOdin 發表於 2019-4-6 20:29
第3章 我是誰?我在哪?(下)

  一圈圍著的人紛紛點頭,各自發言。

  「是啊是啊,咆哮課堂,教導處肯定要處分他。」

  「會不會記過啊?」

  「記過算什麼,說不定會開除呢。」

  「不會吧,就吼了一嗓子,也沒幹什麼啊,這就給開除了?」

  「誰知道呢,劉校長新上任,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說不定其中一把就燒到這兒來。」

  「唉,也是被壓力逼瘋的可憐人。」

  「這算什麼,千軍萬馬爭高考,中學的天之驕子進了高中什麼都不是的,那不是大有人在?要是這點學習壓力都受不了,這心理得有多脆弱?」

  嘰嘰喳喳的喧嘩聲環繞在耳邊,石鐵心臉上卻一點表情都沒有。他念頭混亂,仿佛兩股海潮在互相對衝傾軋。

  看著四周的環境、聽著入耳的話語,一會兒感到無比陌生,一會兒又感到無比熟悉。一會兒深深的後悔又無比的疑惑,疑惑自己剛剛為什麼要神經病一樣的掀桌而起放聲大吼。一會兒又悚然而驚,驚於自己的遭遇,驚於自己怎麼會一下子來到這個與歷史劇似是而非的地方。

  念頭如同浪花,一時間這邊冒出,一時間那邊竄起。澎湃激蕩,混雜難明。

  恍惚中,上課一聲鈴,所有學生都呼嚕嚕跑回了教室。下一堂課的任課老師走到這裡,疑惑的看了他兩眼。見他站得一動不動,同時似乎一點開口解釋的意思都沒有,便也不再理他搖搖頭走進教室開始上課。

  「上課。」

  「起立!」

  呼啦啦,齊齊戰起的聲音。

  「同學們好。」

  「老——師——好——!」

  「禮畢!」

  呼啦啦,又齊齊坐好。

  「今天我們講高中物理,電與磁,翻開課本76頁……」

  任課老師的聲音傳入耳中,卻一下子仿佛點亮了一小塊光亮,讓混亂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點。

  物理?

  物理學,六大根本心術之一,基礎物理學包含基礎力學一層、基礎電磁學一層、基礎光學一層、基礎能量學一層,共四層,修成可增強力量掌控。

  小鄉試的考試資格需要獲得六大基本心術中,「數學」、「言辭學」兩門心術修到第二重合格,剩下的「化學」、「物理學」、「生物學」、「博物學」四門心術,也需要有第一重良好。心術傳授可是難得一見,沒想到教室裡竟然有講師在公開傳授物理學第二重!

  若不是自己的物理學連第一重都沒學好,恐怕僅僅是旁聽一次就大有裨益。現在?則是連聽都聽不懂了,可惜了這機緣。

  ………………

  呃,我剛剛在想什麼?

  六大根本心術是什麼?

  那什麼博物學、言辭學又是什麼?

  數學、物理、化學、生物,這不都是高中理科需要應試的科目嗎?

  再說了,即便是高中物理的電磁,我也有好好預習的,這種程度的知識又怎麼會連聽都聽不懂呢?

  ………………

  聽得懂嗎?

  連第二重心術都聽得懂?

  我聽一下試試,呃,好像真的能夠聽懂一點點。

  那第一重呢?第一重懂不懂?

  ………………

  第一重?

  指的是基礎力學嗎?

  我想想,對了,是包含了基礎受力、基礎運動的部分吧。

  這不是很簡單的東西嘛,初中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又有什麼不懂的。

  ………………

  臥、臥槽!

  不會吧!

  這麼牛-逼嗎?!

  這……是我?

  但是……

  我……

  又是誰……

  腦海中迷霧翻滾,有什麼似乎噴薄欲出,但又好像差了一點點。迷迷糊糊之中,下課又上課,上課又下課。不知不覺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石鐵心卻依然站在那裡沒有動,渾然不知東南西北。

  直到,他眼前出現了一個人。

  班主任,老賈。

  老賈倒背著手走到石鐵心面前,看著這個學生。從他走後到現在一整個下午,似乎一動都沒有動過。老賈心中氣憤稍平,臉色沒有那麼難看了,覺得這傢伙應該也不是故意跟他對著幹。

  但是再看那迷迷濛濛好像夢遊一樣的眼神,木木登登沒有一點靈動氣兒的表情,老賈又重新怒不可遏,大聲呵斥。

  「石鐵心!你看看你,長這麼大個子,還當過一衛狀元,現在卻混成這個樣子?我知道你壓力大,但男人連這點壓力也承擔不了嗎?從精英班裡掉出來又怎麼了,哪年沒有幾個從精英班裡掉出來的?」

  「咬緊牙關、鼓足力氣殺回去啊!」

  「一天到晚跟喝醉了似得,你是放棄自己了嗎?你對得起栽培你的人,對得起你自己從前的努力嗎?簡直是個混帳玩意兒!」

  「你——」

  老賈大聲咆哮,越說越氣,把石鐵心罵了個狗血淋頭。但當他抬起手想拍一巴掌的時候,最終他還是忍住了。深深看了石鐵心迷蒙的雙目一眼,老賈搖搖頭歎了口氣,忽然意興闌珊起來:「別上晚自習了,回宿舍吧。想睡覺你就睡覺,想學習你就學習,愛幹啥幹啥,老子不管你了。」

  石鐵心眼珠一轉,恢復了一點意識。

  睡覺?

  嗯,是應該睡一覺,腦子亂的很,睡一覺休整休整或許就好了。

  於是石鐵心邁了邁腿就準備走,但一動不動僵立的時間太長了,一抬腿竟然一個踉蹌,不由自主的朝老賈壓了過去。石鐵心人高馬大,面前的老賈比石鐵心矮了接近一個頭,這一倒簡直像一棟樓塌了一樣兇猛的向他砸去。

  嘭,老賈猝不及防被砸了個滿懷,兩腿一個抽抽,滿臉漲紅勉勉強強撐住了石鐵心。

  「軟腳蝦嗎,混帳玩意兒!」老賈火冒三丈,終於忍不住揮起鐵掌嘭嘭的打著石鐵心的後背。石鐵心迷迷茫茫,甚至沒有察覺到這一切。他努力站直身向著下意識中的方向搖搖擺擺的走過去,根本就沒有理會被砸的老賈。

  老賈在後頭把牙咬的咯吱直響,最終還是衝著石鐵心一聲咆哮如同獅吼:「你這癟犢子,給老子滾去吃口飯——!」

  將老賈的獅吼拋在腦後,石鐵心晃晃蕩蕩走出教學樓,孤零零的走向操場,宿舍區就在操場後面。當他一隻腳踏上操場的塑膠跑道時,上課的鈴聲突然打響。

  心中忽有所感,石鐵心扭回頭去看向了教學樓。正值夜自習,天色昏黑,但一間間教室通透明亮,一個個學子伏案苦讀。搭眼看去,教學樓一棟連一棟,學子更是數不勝數。偌大學校,竟然安靜的落針可聞。

  石鐵心迷茫中微有所覺。

  我這是在……修習心術的聖地嗎?

  再抬頭,看向中間那棟教學樓的樓頂,那裡有幾個紅彤彤的大字,夜下已經開了燈,正發出耀眼的光。

  「知識改變命運,學習成就未來」

  這紅彤彤的大字似乎一下子砸進了石鐵心的心底,石鐵心神色一肅,心中明悟。

  沒錯,我確實是在修習心術的聖地。

  鳳鳴一中。
  
BabOdin 發表於 2019-4-6 20:29
第4章 捲舖蓋,垃圾班(上)

  老賈氣衝衝的,臉黑的像鍋底一樣,導致高一三班和高一七班所有人整整一節晚自習都噤若寒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異動。所有學生一個個都坐姿端正,要不就是在奮筆疾書,要不就是在預習複習,總之都乖得很,根本不給這「通電老賈」找茬的機會。

  所謂「通電老賈」是學生偷偷給他起的外號,意思是說他脾氣上來後就像通了電一樣,頭髮都能給你豎起來。

  聽說那個狀元石賊膽包天,走之前還砸了老賈一頓。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砸的,但在七班學生的眼中,老賈從發根到髮梢恐怕都是劈啪放電、滋滋作響的。再扭頭看看後面那個空著的座位,一些幸災樂禍者已經開始期待起狀元石的下場了。

  不過老賈現在根本沒心思管這些犢子。

  一堂自習課後,老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正同時,篤篤的敲門聲中,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此人面向有趣,臉膛大方大正,頭髮團團圓圓,堪稱天圓地方的典範。鳳鳴一中學生們看到他如見天敵,不是別人,正是人稱「方頭煞星」的教導主任鄭開明。

  「鄭主任,還忙著呢?」老賈起身相迎:「這麼晚了,辛苦辛苦。」

  「我這算不了什麼,賈老師這種奮戰在教學一線的老師才是真辛苦。」方頭煞星鄭開明在和老師講話的時候當然不可能還寒著臉:「聽說賈老師剛剛還被砸了一下,沒有大礙吧?」

  「沒事沒事。」這學校說小不小說大不大,這麼點事兒竟然這麼快就傳到鄭開明的耳朵裡了?老賈咂摸了一下,沉聲開口道:「我沒被砸,就是給學生罰站罰的時間太長了,學生身子虛歪了一下而已。我體罰過度,這是我的責任,我檢討。」

  「賈老師哪有什麼責任,就是有責任也是那個學生的責任。」鄭開明一坐,臉上威嚴滿滿:「咆哮課堂、不服管理、最後甚至襲擊老師,反了他了?賈老師你放心,學校一定會給你主持這個公道。這種嚴重破壞教學秩序、嚴重違背學校紀律的學生,學校絕不姑息!學校研究,給與那位同學——記大過處分!」

  老賈一驚,鳳鳴一中的記大過處分可不是小打小鬧。高一記了高三撤,做做檢討就說有悔改表現,然後不了了之——那種記過處分在鳳鳴一中可不存在。

  鳳鳴一中是什麼地方?

  東華國,南直隸,三省五府二十八衛,這麼大一片地方上一個巴掌數的過來的名門高中,放眼全國也是響噹噹的高中名校。這裡雲集了廣闊土地上的精英學子,進了這裡就相當於登上了光明前途的直通車。

  不說別人,單單就說他執教的幾個班級裡,高官子弟、巨富兒女,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你還別不當事兒,以為哪個班裡沒幾個有錢有權人家的孩子,覺得也就那麼回事兒。老賈心裡的高官、巨富,那是真正的大權大勢、大富大貴,連市長公子什麼的都要往後排。

  說我吹牛?

  舉個糖炒栗子:南直隸北蘇省一省高官家的孩子,就在老賈的高一三班裡。北蘇高官,是整個南直隸五億人裡從上往下數的到前五的人,比其他二省高官位置更尊。這樣的家世,在這鳳鳴一中裡才能稱得上身份尊貴、一枝獨秀。剩下的,餘者爾爾,都算不了什麼。

  這樣的一所名門校,能把這麼多少爺小姐管的服服帖帖,校規校紀嚴格是出了名的。一旦被記過,那是一定會被錄入檔案。而如果錄入了檔案,對未來的一生都會產生重大影響,變成永遠抹不掉的污點。

  「鄭主任,這……這個石同學,他也不是故意的。跌了一跤的事情確實是個誤會,說起來其實也是他認錯態度良好的表現。我讓他站那兒,結果他一下午一動沒動,晚飯都沒吃一直站到夜自習,腿都站麻了,才會這樣。」老賈摸摸腦袋,開始搜腸刮肚的說好話:「石同學平時表現優秀、學習刻苦、吃苦耐勞、堅韌不拔、年輕有為、奮發向上……」

  「呵呵,賈老師,你一個數學老師,就別在這兒硬編了。」鄭開明老神在在:「石鐵心同學是什麼情況,我們已經瞭解過了。學校的意思呢,這件事上也會徵求賈老師的想法。但學校紀律不能破壞,犯了錯就一定要處罰,要不然整個鳳鳴一中都沒法再教書育人。」

  「那也不能記大過吧!」老賈脖子一梗,也不再編文了:「石鐵心這娃子身世苦,好不容易奮鬥到這裡,一個記大過,好端端的未來全毀了。不行,不能這樣!」

  鄭開明瞅著老賈,片刻後面色一鬆:「好吧,記大過就免了。」

  老賈鬆了口氣。

  「但是沒有一點處罰也是不可能的。」鄭開明的表情又嚴肅起來:「做錯事就要受罰,這是學校的底線。那個石鐵心現在在哪裡?」

  石鐵心在哪?

  當然是在宿舍。

  飯點兒的時候他腦子裡還亂的很,根本沒想起來吃飯這茬,現在已經實在撐不住了。

  從教學樓開始,穿過操場就會走到宿舍區。宿舍區很大,同樣有很多棟樓。石鐵心莫名就是知道自己的宿舍在哪,晃晃蕩蕩的走向了前面幾排氣派的新宿舍樓。

  這四棟宿舍樓單獨成院,有一個獨自的院門。透過院門往裡看,裡面空間充沛,設施完善,還有很多精巧漂亮的小路燈,簡直像個高檔園區。

  石鐵心在門口暈暈乎乎看半天,覺得自己應該住這裡,但半晌之後又搖搖頭,知道自己現在不住這裡,然後舉步往後面走去。

  過了這個獨院的大院,後面的樓就沒有這麼新了。沒有造型,也談不上條件,但整體看來還可以。牆皮看起來灰撲撲的,很不顯眼,但多少也算乾淨整潔。沒有那種精緻的小路燈,但怎麼也算明亮。

  總體來說,還不差。

  這裡沒有獨自的院門,但大路左右兩分,還算板正。石鐵心站在空無一人的路口,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走向了下意識裡感到熟悉的地方。

  進了樓門,還算乾淨。

  上了樓梯,異味不多。
  
BabOdin 發表於 2019-4-6 20:30
第5章 捲舖蓋,垃圾班(中)

  來到三樓,走到宿舍門前。搭眼一看,是一個白色的鐵皮門。掏出鑰匙,石鐵心對著這串鑰匙愣愣看了很久,這種金屬鑰匙在他看來簡直是古董一樣,更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是怎麼用的。但他的身體卻好像很明白,自己就把鑰匙插進鎖孔。

  手腕一擰,哢噠一聲,鐵皮門門鎖被打開了。推開大門,裡面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學生宿舍,宿舍中陳列著四張雙層鋼鐵床。上層是床鋪,下層是桌面。可以看到這四張桌子上面全都滿滿當當的放著書本,除了一些沒有收拾乾淨的零食袋子以外,沒有太多亂七八糟的雜物。

  雖然對石鐵心來說,這些東西老的就像博物館中展覽的光影資料,但他下意識中覺得,這裡的條件還是不錯的。

  看來,自己在這個地方,並沒有處於最底層。

  腦子裡頭亂七八糟的讓人昏昏欲睡,石鐵心關上門,爬上自己覺得熟悉的床鋪,再也堅持不了,砰的一下躺倒在床上。聞著腦袋下面的枕巾上傳來的洗衣皂的香味,石鐵心心中閃過一些念頭便沉沉睡去。

  嗯,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深沉的睡眠中,石鐵心直覺腦子裡互相衝突的念頭一下子變得和緩了下來,偃旗息鼓,不再那樣針鋒相對。一時間,石鐵心只覺腦中漸漸舒暢,一直緊繃的臉部肌肉也舒緩下來。

  但這樣美妙的休眠並沒有持續很久。

  約摸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咚咚咚,門敲的很用力,帶著不容質疑、不容反駁的味道。

  「石鐵心,開門!」

  迷迷糊糊中,石鐵心一個激靈猛然醒來,只覺這個聲音讓他打心底裡畏懼。石鐵心連忙爬下床來,跑到門口哢噠一下打開門,然後一個巨大的方形腦袋就這麼直挺挺的懟了進來。

  正是黑著臉的方頭煞星鄭開明。

  跟著鄭開明一起進來的,還有三個學生。這些學生的左臂上都帶著袖章,血紅的「風紀」二字,讓人知道這三人都是學生會風紀委的成員。

  方頭煞星加上風紀委——石鐵心的腿肚子已經本能的開始打顫了。

  但他的臉色卻一片平靜,腦袋與身體還處在不同意識的管轄內。

  鄭開明進來之後也不說別的,就站在那裡看著石鐵心。那三個風紀委的學生則開始像尋找獵物的狼一樣在石鐵心的鋪位上掃蕩起來,這裡翻翻那裡看看,三雙賊眼不放過一點可疑之處。

  雖然心中早有成算,但方頭煞星又是何等人物,怎麼會這麼容易的放過犯到他手裡的人?如果能夠找到一些石鐵心私藏的違禁品,哪怕只有一根煙,也絕對讓這小子喝一壺!

  但片刻後,三個風紀委的都搖搖頭,沒有說話。

  再看看石鐵心從頭到尾沒有改變過的表情,鄭開明開了口:「哦?很冷靜啊,看來你心理已經有數了。咆哮課堂、毆打老師,石鐵心,你膽子不小啊,今天能直接讓你勒令退學!」

  退學?!

  石鐵心腦袋裡嗡的一聲響,某一個意識裡湧起了天塌下來一樣的末日感。另一個意識就算沒有如此絕望,也不由產生一種「我擦,老子剛來修煉聖地,就因為吼了一嗓子就要被趕走了?!」的驚愕感。

  但不論哪個意識現在都不能完全做主,所以石鐵心臉上依然一點表情都沒有,甚至連目光都沒有變,就那麼定定的看著鄭開明。

  莫名的,竟然顯出一絲天塌不驚的大將之風來。

  這小子……怎麼完全不怕?裝的,肯定是裝的,或者說現在應該已經嚇傻了。鄭開明心中嘀咕,表面上卻接著說了下去:「但念在你平時表現還算良好,學校決定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不讓你勒令退學。」

  兩個意識同時鬆了口氣,好好好,總算不退學了,只要不退學怎麼都行!

  但石鐵心臉上還是那麼平靜。

  這傢伙……不是裝的嗎?鄭開明盯著石鐵心的眼睛,沒找到一點驚慌又或狂喜的情緒。難不成,是個傻子?算了,鄭開明也不打算考慮這麼多,直接說道:「但是不論怎麼說,違反校規校紀就必須接受處罰。石鐵心同學,你的處罰如下。即刻起,你將自高一七班調離,轉入高一二十八班,住宿食堂等一併如此安排,立即生效。」

  嗯?

  什麼意思?

  從高一七班到高一二十八班,這就是處罰了?我還以為有多了不起的事兒呢。

  但是另外一個意識顯然不是這麼想的,聽到這個消息後,那意識整個變成了一片空白,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可接受的驚天噩耗,那心情竟好似不比剛剛聽到退學時好多少。

  那三個風紀委的學生不由看了石鐵心一眼,眼中充滿憐憫。竟然從重點班直接扔到了垃圾班,這也算是一擼到底了。

  「收拾東西,走人吧。」鄭開明也不等石鐵心有什麼反應,直接一揮手:「你們幫石同學把東西都收拾了。」

  三個風紀委的學生立刻如狼似虎的撲上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袋子,抓起石鐵心的東西就往袋子裡塞。眨眼之間,一片狼藉,石鐵心的被窩剛睡暖和竟然就已經陷入了捲舖蓋走人的境地。

  三人一邊收拾,一邊還仔仔細細的搜查了一遍,連書本都倒懸起來嘩啦嘩啦甩了甩,想來是希望從裡面甩出一兩張性感寫真。

  鄭開明斜眼盯著石鐵心,觀察著他的反應。

  但石鐵心還是什麼反應都沒有,既不在意書本被搜查,也不在意捲舖蓋這件事。在他看來,只要還留在這修煉聖地之中,其他都是小事。

  但很快,他就發現,從高一七班到高一二十八班所代表的到底是什麼了。

  背起包袱,拿著袋子,上交了這宿舍的鑰匙,鄭開明一行像押解犯人一樣隱隱包圍著石鐵心,押送著他走出宿舍樓,走向了宿舍區的更深處。

  想來,是要讓他「住宿食堂一併安排」,把他換到高一二十八班的宿舍區去。

  但走了兩步,石鐵心發現了不對。
  
BabOdin 發表於 2019-4-6 20:31
第6章 捲舖蓋,垃圾班(下)

  一路向宿舍區的更後面走去,連續走過幾排樓,眼前豁然開朗——不,應該是豁然破敗。如果說之前住的是中古樓,過了這幾棟之後一下子就變成了上古樓。住宿條件急轉直下,園區環境那是提都別提。

  抽一抽鼻子,即便站在樓外面,夜風吹著,都能聞到一股勾魂的臭氣。搭眼瞧一瞧,大馬路上的路燈隔三差五的就有一兩個不亮的,還有些一閃一滅如同鬼片。

  而這,並不是終點。

  鄭開明一行還在向更深處走去。

  走過一排一排的上古樓,再度出現在石鐵心眼中的是幾棟遠古樓一樣的建築了。紅色的磚牆直接裸露在外,上下不過三層的小樓簡直是風雨飄搖。從外面一看,這老樓竟然還是木質門窗,一些窗戶關不好,晚風一吹咯吱作響,簡直是「淒慘」這兩個字的具象化。

  石鐵心的一個意識忍不住悲從中來,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但石鐵心本人卻並無任何表示,跟著一路走到了最最後面的一排樓裡。

  樓道狹窄逼仄、黑咕隆咚。鄭開明拍了一拍手——什麼事都沒發生。他臉色不好的再度用力跺了跺腳,砰砰的跺腳聲強硬的回蕩,聲控感應燈才總算亮起。不過學校似乎根本不捨得給這裡安裝什麼好燈,瓦數小亮度低,昏黃一片。

  扛著包袱一路走上三樓,也就是這遠古樓的頂樓,石鐵心站在樓梯間裡仰首一看,一個直通樓頂的洞子就那麼懸在頭頂。洞口連個蓋子也沒有,呼呼的涼風灌進來,讓人忍不住發抖。

  再跟著鄭開明往裡面走,走廊裡面味道更濃。石鐵心目不斜視但依然看的清楚明白,這裡連白鐵皮門都沒有,全都是老舊的木頭門。

  仔細聽聽,樓道裡面不知何處傳來了西西索索的聲音,顯然還有人在此徘徊。在這個上夜自習的時候還徘徊在宿舍樓裡的學生,想來都是各有崢嶸的追風少年吧……

  鄭開明領著石鐵心一路走到一處房間前站定,房門對面就是公共廁所,而且這廁所的供水也不是很好,囤積的東西沒法快速衝刷乾淨,生髮的味道簡直讓人聞之欲嘔。

  斜斜瞄了一眼石鐵心,見石鐵心臉上依然全無動容之色,鄭開明也不說什麼,掏出一把鑰匙插進了老的不能再老的門鎖中。

  擰一下,門沒開。

  再擰一下,門還沒開。

  風紀委平時負責巡視宿舍,一個學生顯然對這裡比較熟,連忙上來接過了開門重任。擰著鑰匙、轉著把手,然後用力向一個微妙的角度一提。砰噔一聲響,門終於開了。

  「這兒就是你以後的宿舍。」鄭開明說罷推門就進,啪的一下打開了宿舍的電燈。

  但沒想到的是,只聽咣當一聲響,裡面竟然有一個人影從鋪位上一滾而下,赫然是一個光著上身的男生。那男生驚弓之鳥一樣的藏了一下什麼東西,猛一抬頭,然後臉色瞬間慘變。

  「鄭、鄭、鄭……」

  這大方腦袋實在太過醒目,那男生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一下子臉色煞白渾身發抖。

  鄭開明上下看了那男生兩眼,面容一板,呼的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拿來。」

  男生故作不解:「拿……鄭主任,拿什麼?」

  「煙!」

  「哈哈、鄭主任說、說笑了,哪有什麼煙……」男生眼珠咕嚕咕嚕直轉,一臉強笑。看到這一幕,石鐵心都有些無語,這小子身上的煙味兒自己站在門口、沐浴在廁所的微醺中,都聞的一清二楚。要是這都能騙過這個鄭主任,那才是邪了門了。

  對了,自己怎麼會知道這種味道是煙味兒的?自己應該沒接觸過這種老古董才對……

  石鐵心還在混亂著,鄭開明則面色一黑,表情瞬間陰沉下來:「你是自己交,還是讓我搜?如果讓我動了手……」

  「明白!明白!鄭主任我錯了!」男生哆哆嗦嗦的拿出半包煙,裡面還有半根沒有抽完的,一併放到了鄭開明手裡。

  鄭開明看也不看,只是那樣直挺挺的繼續伸著手。

  「沒……沒有了……」

  鄭開明兩隻眼睛釘子一樣定在男生臉上,一字一頓自牙縫中迸發:「周楠,你小子,別給臉不要臉。」

  「我——這——!」這個叫周楠的男生手足無措,愣愣瞧著鄭開明,最終還是頹然又從別的地方掏出了沒開封的一整盒。

  老鄭的手依然風雨不動。

  周楠盯著打手,神色風雲變幻,最終如喪考妣。咬著牙從床底下又翻出來整整五大盒,全數交了出去,鄭開明這才徹底收回了手。也不看縮在一旁咬牙切齒的周楠,鄭開明頭也不回的拍了拍最靠門,也就是最靠近廁所的那個鋼架床的上鋪:「這個就是你的鋪位。」

  三個風紀委的學生魚貫而入,把東西往地上一撂,二話不說扭頭就走。鄭開明最後仔細看了看石鐵心,發現石鐵心一聲不吭,面容竟然上既無怨憤、也無委屈、更無驚慌不滿,甚至連那種少年人常見的故作姿態、故作堅強叛逆的不在乎、無所謂、不屑一顧,也同樣全然沒有。

  但要說這傢伙已經癡傻呆滯,那也不可能。先不說能當上一衛狀元的人哪個不是天之驕子,單看現在,那面容、那眼睛裡也並非空茫一片。表情深處、眼眸底層,似乎有些什麼,但鄭開明又看不透、說不清。

  「這個石鐵心……」鄭開明出了宿舍樓,出了宿舍區,別了三個風紀委的學生之後直奔辦公樓而去。但即便他走的依然風風火火,可他腦子裡竟然一路上都在琢磨石鐵心的事情。

  當他一步踏入辦公樓的大廳中時,鄭開明忽然腳步一頓,他終於明白石鐵心表情裡、眼睛中的到底是什麼了。

  是平靜,唯有平靜,山一樣的堅固,海一樣的寬廣。仿佛今日遭遇的一切都不過清風拂山崗,明月照大江,完全動搖不了那鋼鐵一樣的意志。
  
BabOdin 發表於 2019-4-6 20:31
第7章 不動如山石鐵心(上)

  但這怎麼可能?

  這個學生,真的與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學生都不同,讓他有點看不透。

  放眼整個鳳鳴一中,即便這裡來的全都是整個南直隸的天才,可少年人畢竟是少年人,即便有性格有才情,想法本身也基本一目了然。能讓他看不透的,在他漫長的執教生涯中所見也是鳳毛麟角。這鳳毛麟角的幾位,個個都是未來的風雲人物。

  而若說當代,縱觀如今鳳鳴一中從高一到高三所有在校生中,能讓他看不透的,也只有北蘇省高官家那位一人而已。

  但高官家那位是何等樣人?那是真正的絕代天驕。

  現在,竟然又冒出來一個從前從未看在眼中過的石鐵心。

  「莫非是看錯了?」

  鄭開明撓了撓頭,舉步走向了辦公樓第八層,停在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辦公室門前。

  篤篤篤,鄭開明敲了敲門,姿態稍顯鄭重。

  「請進。」

  裡面傳出了一個清朗的聲音。

  鄭開明推門而入,裡面是一個很普通的辦公室。普通的擺設,普通的傢俱,普通的面積,但卻有一個顯得不那麼普通的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不過三十多不到四十歲的男子,正在辦公桌後處理事務。這男子面容清臒,雙目稍顯狹長,現出一絲淩厲之像。但雙眼中目光溫潤有神,專注平和,又中和了那絲淩厲。即便事務繁忙,這男子處理起來依然雖忙不亂,脊背挺直仿似青鬆。

  此人仿佛古代的殿閣學士,文華之氣飽滿,卻又不怒自威。年歲不大,但卻有一種讓人見之心折的風度氣勢。即便鄭開明年齡比此人大了十歲有餘,竟全然不敢擺譜放肆,主動招呼:「劉校長。」

  此人,正是鳳鳴一中剛剛上任的新校長。

  「鄭主任啊,快請進。」劉校長站起身來,抄起一個水壺就要親自給鄭開明倒杯水。鄭開明連忙搶下,先給劉校長的杯子添滿,然後才給自己倒了一杯。

  劉校長端起茶杯吹著氣:「鄭主任,我早就聽過垃圾班之說,大黑天的勞煩你往那裡跑一趟,想來那裡環境不怎麼好吧。」

  「確實不好。」鄭開明搖著頭:「爛透了。」

  「哈哈!」劉校長不以為意:「爛就對了,正是要爛才好。學生家長千辛萬苦把孩子送到我鳳鳴一中,可不是讓孩子過來吃好住好、享受生活的。我鳳鳴一中年年撥款充足,但若不給他們拉開層次,如何讓他們上進求學?

  我看,那垃圾班的宿舍樓也不用修。只要還沒成危房,能住就行。省下來的經費通通挪給精英學子,或者發給老師當補貼。我們鳳鳴一中,絕對不吃大鍋飯。」

  鄭開明用力點頭:「校長英明。」

  「哪裡是我英明,我校代代如此,我認為這個辦法很好,還要繼續發揚光大才行。」劉校長想起了什麼:「對了,那個小石同學如何?千萬別打擊太大,做出什麼傻事。實在不行給他透漏一點也無妨,還是會把他調回重點班。」

  鄭開明也不意外,這件事兩人早已商量過。說起來,雖然大帽子扣的當當響,但石鐵心這情況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往大了說怎麼說都行,往小了說其實也算不上什麼事。課堂上咋呼一嗓子,可能還不如那個偷著抽煙的小子嚴重。連抽煙這事鄭開明也只是沒收了事,把石鐵心一把貶黜到垃圾班去,實話說這懲罰也太過分了。

  不過最終,這劉校長還是決定把石鐵心弄過去。

  一來,劉校長新官上任自然是要有些動作的。不過再有動作,再想變革,也絕對不能動搖鳳鳴一中的根本。一中的根本是什麼?當然是升學率。怎樣保證升學率?說起來麻煩,但如果校規不嚴、校級不振,那肯定是保證不了的。

  劉校長早就想挑個典型出來,石鐵心則是那個在最合適的時間把腦袋伸到刀子下面的雞,這雞不宰都說不過去。

  二來,兩人也研究過石鐵心的情況。一衛狀元,從精英班掉了出來,平素孤僻自我,想來心中義憤難平。這個狀態可算不上好,長此以往可不是什麼好事。劉校長決定先把石鐵心貶下垃圾班,讓他明白鳳鳴一中的「物競天擇」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過段日子再把他重新提回來。

  失而復得最是開心,這一打一拉之後,想來也不再胡思亂想,能安心學習了。

  至於石鐵心會不會受不了打擊一蹶不振……如果真是這樣,那也不堪造就。這次不去,以後遲早也會慢慢落下去,沒什麼大造化。

  劉校長唯一擔心的是少年人受不了打擊,萬一腦子一抽有心尋死,選個良辰吉日從教學樓上信仰一躍,那就大大不妙了。

  但鄭開明的回答卻讓他感到非常意外。

  「這個石鐵心,和絕大多數學生都不大一樣。」鄭開明皺著眉頭,仔細講述了前後經過和自己的見聞,最後搖搖頭道:「那種沉穩,不像他這個年齡、這個身份能有的。」

  「哦?竟然還有這樣的事?看來這石鐵心,倒是個有氣數的。」劉校長也驚訝了一下,然後捧起杯子飲了一口,考慮了一下之後點頭道:「那這樣吧,本來還打算過兩天把他提回來,現在看來也用不著我們幫忙了。距離期末定級考也不算很遠,到底能獲得什麼待遇,就看他自己的能耐造化。」

  鄭開明自無意見,又彙報了些工作與思想之後便離了這間格外樸素的校長辦公室。

  劉校長坐回座椅上,手邊拿起一卷書冊,正讀到了《留侯論》。

  「古之所謂豪傑之士者,必有過人之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為勇也。」

  「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

  「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

  劉校長手指撫著這幾句話,片刻後抬眼看了一下窗外的夜空。

  所挾持者甚大……

  志甚遠也……

  果真如此嗎?

  呵,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僅僅是做姿態是不夠的。

  不過「石鐵心」這名字,姑且先記下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6 20:31
第8章 不動如山石鐵心(中)

  當劉校長暗暗給石鐵心打上了「天下有大勇者」的標籤又打了個問號時,石鐵心正站在他的新宿舍中。如果劉校長知道石鐵心腦子裡在想些什麼的話,這個標籤恐怕立刻就會撕的一乾二淨。

  因為他現在確實跟「臨之不驚」、「加之不怒」的境界全然沒有任何一點關係。

  他現在又驚又怒!

  只不過臉上看不出來而已。

  先無視那個在旁邊咬牙切齒的、叫周楠的傢伙,光看這宿舍,石鐵心腦子裡的不滿都快從七竅裡淌出來了。

  先說床鋪,這宿舍裡同樣是四個鋼架床,但並不是上床下桌的那種,而是超級老舊的雙鋪床。也不知道這床到底用了多久了,綠色的漆皮都斑斑翹起,露出了下面滿是鐵銹的鋼管。伸手抓住鋼架隨便一用力,鋼架立刻搖搖欲墜,咯吱不停。

  再看環境,屋裡衣櫥櫃子狹窄無比,肯定不夠放東西的。剛剛重點班中古樓的宿舍雖然也沒仔細看,但記憶中每個宿舍都是有衛生間洗刷間的。但這裡完全沒有,一個破爛的木窗戶就是邊界。學習桌也完全不夠用,八個人的屋子就簡單放了兩個學習桌,可能學校認為住這兒的學生也不怎麼用得著。

  這裡的味道更是別提,門口的廁所味,屋裡的臭腳丫子味,堆了很久沒洗乾淨的髒衣服味,不知什麼發酵發黴的黴味,簡直讓人沒法忍耐。石鐵心的腳趾頭稍微翹了翹,就知道地面恐怕也非常不乾淨。也不知道是不是撒上了什麼東西,粘粘的怕是一走路都會拔道絲出來。

  最後看看自己的新鋪位,那鋪位上面滿滿當當堆的全是雜物,想來是被其他人當做了公共儲藏室,捨友關係恐怕也夠嗆啊。

  蕭索淒涼的感覺宛如潮水,石鐵心心中簡直要破口大駡。

  槽!

  至於麼!

  老子就是在課堂上站起來吼了一嗓子而已,沒傷天沒害理,結果像蘇三起解一樣一把把老子發配到這種地方來!

  剛剛還以為這修煉聖地規矩大,犯在人家手裡那也不好說什麼。既然不想被清退,該怎麼樣怎麼樣吧。但剛剛旁邊那傢伙明明當場被搜出六包煙來,沒上交的說不定還有兩三條呢,我這吼一嗓子的事兒再怎麼大也大不過這六包煙吧?

  結果那方塊腦袋怎麼處理的?

  狠話都沒留一句!

  還有那仨紅袖章,瑪德在老子那裡翻箱倒櫃跟特麼土匪似得,結果跑到這兒連屁都沒放一個扭頭就走。這說明什麼?這分明就是看人下菜碟,針對我啊!

  臥槽他奶奶個腿兒的,覺得老子好欺負是不是!

  還有,把老子調到垃圾班,這……這特麼簡直要斷我活路啊!

  意識雜糅的這段時間,石鐵心也漸漸明白了垃圾班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那簡直就是整個鳳鳴一中渣滓的聚集地。另一個意識心心念念想著的都是重回精英班,結果非但沒回去,還一個猛子紮到最底下來了。

  另一個意識又驚又怒又傷心又絕望,簡直悲憤的無以復加。

  石鐵心一時有些不理解那意識為何如此悲憤。但忽然之間,又覺得那悲憤、那不甘、那絕望,是如此熟悉。

  那不正是,與自己今日在彌留之際、昏迷之中的感情,一模一樣麼!

  原來,那一個意識,與我也是同命人啊……

  心中一念起,頭腦頓覺清明。兩大意識的衝突以這悲憤為紐帶,忽然形成了微妙的和諧與統一。一直對抗著的另一個意識一下子消停下來,石鐵心豁然生出一種自己終於能夠接管這身體的感覺。

  頭也不暈,腦也不漲,意識也不再模糊。另一個意識偃旗息鼓,暫且把一切都交給了這一個意識來處理。喉間一陣癢癢,石鐵心忽然知道,自己能夠開口說話了。

  這大半天的一口氣折騰到晚上,自己總算能夠開口說話了!

  「咳咳……」先清了清嗓子,石鐵心抬手揉了揉喉嚨,然後扭頭看向周楠。

  呃,身體還是有些控制的不太好,動作僵硬了一些……

  一旁面色不善的周楠原本就那麼看著,一點想動手幫忙的意思也沒有。

  這傢伙忽然想明白了,鄭大腦袋無緣無故的這個點兒跑到這裡來,完全就是因為眼前這貨啊!媽-了個巴子的,老子被搜走六包煙,全特麼都是你的緣故!

  狗日的,給老子等著,不玩的你死去活來的我特麼就不叫周楠!

  他對著石鐵心的後背咬牙切齒、神色不善的上下掃量著。若不是看著石鐵心頭高馬大比他高出大半個頭去,看起來端的是魁梧,說不定現在已經抖著膀子斜著眼睛上去動手了。

  但周楠剛想把六包煙的賬和這小子好好算一算,就見這頭高馬大的傢伙猛然一回頭,露出一張表情冷硬恐怖的臉。頭頂電燈的光照有些不太好,大片大片的陰影投射在那傢伙的臉上,讓那傢伙看起來像魔鬼一樣猙獰恐怖。

  周楠心中正有鬼,此時猛然一個大驚,忍不住倒退一步。

  石鐵心不由疑惑,這傢伙跑什麼?咳咳,嗓子還是有些控制的不太好,說話說不大聲,還是要離近一點才行。所以石鐵心徹底轉過身,上前走了兩步,開口說道:「這床上的東西,是誰的?」

  嗯嗯,第一次開口很成功,順利把自己想說的東西說出來了。當然,聲音沙啞了一點,語調陰沉了一點,但這都是小問題,總體來說,石鐵心很滿意。

  但對面的周楠卻被嚇著了。

  這傢伙,逼上來了!

  而且用一種電視劇中小弟無數、殺人如麻的黑道大佬一樣的聲音說話了!

  臥槽,這新來的傢伙真可怕,比老哥的氣場都強!這簡直要把人生吞活剝一樣的威風煞氣,二年級的大龍哥看上去也沒他氣勢這麼足!周楠本就不是膽子大的人,心中轉著歪念頭的時候更是氣虛,此刻不由先怯三分。

  等會兒……

  方頭煞星親自押送……

  三大風紀委劊子手一起護送……

  這傢伙,不會是什麼一方人物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6 20:31
第9章 不動如山石鐵心(下)

  周楠原本還想好好找找麻煩,定一定這寢室內的上下尊卑。結果此刻心中頓生怯意,打算還是看看情況。於是氣勢立刻慫了下去,很是有些低眉順眼的意思小聲道:「不、不知道是誰的,都有吧……」

  石鐵心一皺眉,表情越發僵硬。

  他說啥?聲音太小了!

  耳朵根子現在也不是很好使啊,還是得再湊近一點才好。

  於是石鐵心又向前一步,從嗓子裡艱難擠出三個字:「你說什?」舌頭有點打結,那個「麼」字實在說不出來了。

  他覺得自己說話很正常——但周楠頭上的冷汗都快出來了!

  太嚇人了!

  我說甚?

  這麼屌的說話方式還真是第一次聽到啊!不不不,還是聽過的。電視劇中的猛張飛、花和尚,在立馬當陽橋、打死鎮關西前都是一瞪眼睛這樣說話的。如此簡明扼要,如此氣勢不凡,毫無違和感!

  看來這大佬不開心了!

  但我哪裡惹到這大佬了?

  難道說他知道我要想辦法對付他了?不應該啊,我臉上這麼藏不住事兒麼?還是說這大佬火眼金睛,已經徹底看透了我不是個好東西的本質?

  「我、我我……」周楠眼珠亂轉,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這位大佬的想法。跐溜一下躥出去,三兩步上了床鋪,狗腿一樣開始往下搬東西:「您稍等,我來給您收拾!您安然落座一會兒,我馬上收拾好!真是的,怎麼能占別人的床呢,待會兒那些小玩意兒們回來之後我肯定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石鐵心眉毛一挑。哦?很主動嘛,和我預想的可不太一樣。初來乍到,我本打算低調一些先觀察一下情況,結果這寢室的捨友這麼主動熱情、關係這麼和諧友愛的嗎?

  既然人家都這麼友好了……那我就坐下歇會兒,讓他忙去吧。

  晚上沒吃飯,現在確實手腳有點虛了。

  於是石鐵心大馬金刀的往對面的下鋪一坐,雙手抱胸稍事休息。周楠在上鋪快手快腳的收拾著,一邊偷偷咬牙切齒的詛咒,一邊悄悄看著下面的石鐵心,只覺此人簡直像奴隸礦場的監工一樣無懈可擊、不動如山。

  這傢伙,看起來真不是個好惹的。

  難道說我高一二十八班楠哥的江湖地位就要被這傢伙動搖了嗎?

  這可絕對不行。

  我還想在升高二的時候當上四大天王呢!

  娘的,得想個辦法把這傢伙幹掉……

  腦子裡轉著念頭,手上動作卻不慢。快手快腳的把雜物都收拾下來,殷勤的拿出石鐵心的鋪蓋卷往上面一鋪,又四處拍拍打打,收拾的竟然挺平整挺乾淨。至於其他的包袱,這小寢室一時片刻也找不到地方,周楠也不想舔狗舔的太過徹底,也就先那麼放一放好了。

  大包放地上,小包扔床上,其他個人物品很是簡單,石鐵心嗯了一聲表示認可,然後便爬上床去一頭躺倒,片刻後竟然打起呼嚕來。意識碰撞交並很是消耗心力,他實在太困了,沒工夫交際溝通,頭沾枕頭就睡著了。

  這次一睡,天塌下來也叫不醒。腦海裡總算和諧下來,一直打架的兩個意識漸漸分出主次。主意識進一步接管了身軀,另一個意識則像結了冰一樣冷凍在意識領域的某一處,需要一些時間或者滿足一些條件才能解凍。

  好處在於,不至於因為短時間過量容納記憶而造成巨大的意識負擔。

  壞處在於,即便不搗亂了,結塊的意識依然會產生一定的影響。血液結塊了還會腦血栓腦中風呢,意識結塊了也不可能什麼影響都沒有。

  具體影響便是,別管心裡天翻地覆翻江倒海,石鐵心的臉上很難做出表情來,說話的語氣很多時候掌握的可能也沒那麼精妙。眼珠轉動不太靈便,耳朵如果不全神貫注的去聽的話,也不會聽很清楚。總之,神經感官稍有遲鈍。

  其他的沒了。

  鳳鳴一中晚上有三節夜自習,從七點一直上到九點三十五。九點三十五之後學校放學,教學樓統一熄燈,大群大群的學生烏泱泱走出教學區。一部分刻苦的學生會再去專門的自習室,或者在宿舍區繼續學習。但在這遠古樓中的遠古樓,堪稱太古樓一樣的垃圾班聚居區中,這樣的氛圍幾乎是不存在的。

  不到九點三十,就有幾個偷溜偷跑的逃了課,嘻嘻哈哈奔回宿舍樓。這些排頭兵在樓道裡面吵吵一陣子,然後就又結伴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裡,也不知去做了什麼。又過了幾分鐘,宿舍樓裡陡然吵鬧了起來。

  砰砰上樓,咣咣開門,拉屎撒尿偷偷抽煙,呼喝不絕嗷嗷大叫,這處寢室裡的環境立刻愈發惡劣起來。還有學生拿著盆三兩步搶著跑去聯排大水池那裡洗衣服,這太古樓的供水可不太美妙,搶不上前排的話,水龍頭裡的水就會像撒尿撒到最後一樣,一有一沒的,所以水龍頭的位置非常重要,向來是兵家必爭。

  石鐵心這屋裡當然也來人了,先後好幾個大說大聊的踹門而入。周楠冷眼看著在上鋪睡著的石鐵心,恨不得這些傢伙叫的再激烈一點,把這狗日的吵醒了算逑。

  但是石鐵心未醒,反而睡得昏天黑地的,踏實的很。

  寢室其餘的人看到了沉睡的石鐵心,自然也感到驚異。一方面,屋裡新來一個人,當然會注意。另一方面,一般來說新來的總得姿態放低一些、好好打個招呼,如有必要還得送上點什麼見面禮,才方便順利融入集體。但這傢伙路數飄逸的很,呼呼大睡的,很有些目中無人的意思。

  「誒?我的床上怎麼放著東西?」一個小眼鏡推了推眼鏡,不解的指著自己的床鋪:「這誰的東西,怎麼放我床上了?」

  「老子的!」周楠立刻一個巴掌抽到了小眼鏡的腦袋上,破口大駡:「娘了個巴子的,你有意見啊?想死嗎癟犢子!」

  小眼鏡被欺負的一句話也不敢說,縮著腦袋走開了。雖然緊緊捏著拳頭,但一點都不敢反抗。寢室其他人也不說什麼,就這麼看著一切發生。

  小眼鏡和寢室眾人的表現讓周楠又重拾信心,覺得自己還是罩得住的。他學著石鐵心的樣子,雙手抱胸的坐在下鋪,但左歪右扭怎麼都做不出那般不動如山的大佬氣勢。心中越發不爽,周楠斜眼瞟著上鋪的石鐵心,心中發狠。

  今兒先讓你囂張一夜,明天等我好好調查調查。如果你小子只是虛張聲勢的話……我特麼弄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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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Od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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