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15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25
第二百七十一章 謝家壓力如山大

  傍晚,廣陵城郊,一處無名小丘。

  劉裕與劉穆之並肩而立,看著正在下沉的日頭,二人的神色都很凝重,各懷心事。

  自從劉穆之在帥府開導眾人之後,已是下午申時,劉毅的心情還是不太好,先找了個藉口離開了,何無忌緊跟著他,估計是到哪個小酒館借酒澆愁去,而其他的眾人,也各自解散,兩三人一組地在城中閒逛,畢竟明天就要大軍開拔了,這一次的出征,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喝酒,狎妓,樗蒲,這些軍漢們也需要抓緊最後的這點時間徹底地放鬆一下自己。

  而劉裕則是和劉穆之一起散步而出,這一路之上二人都不言不語,直到這裡,確定四下無人,劉裕知道,胖子今天對自己有話說。

  果然,劉穆之輕輕地歎了口氣:「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也應該在出擊的路上了,寄奴,你在老虎部隊,我在中軍,只怕咱們難有機會再見了,所以,有些話我必須跟你說。」

  劉裕勾了勾嘴角:「有這個必要嗎?我們昨天才說過。你對謝家難道又有什麼新的認識了?」

  劉穆之搖了搖頭:「我今天說的不是謝家和玄帥,而是劉毅和別的世家。」

  劉裕的眉頭一皺:「願聞其詳。」

  劉穆之正色道:「先說別的世家吧,情況你也看到了,謝家和王家的翻臉成仇已經不可避免,從京口刁氏兄弟開始,不,應該說是從聖上想要親政,收回權力開始,這個衝突就存在了。會稽王要利用王家來對付謝家,而王家也希望在這個過程中把謝家手中的大權拿回來。這是兩邊相爭的核心。」

  劉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王家有這個能力嗎?一無人才二無為國分憂的心思,我想就是聖上也不至於為了取回權力而看著國家垮掉吧,尤其是在這個大敵當前的時候。」

  劉穆之歎了口氣:「王家比你想像的要聰明,你當那王忱真的是貴族習氣才會發作嗎?其實他也看出謝家的用意了,所以當眾揭穿而已。」

  劉裕的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王忱就是要把謝家想要在軍中建立勢力,把北府兵作為自己家族私兵的這個打算公之於世?」

  劉穆之點了點頭:「那王忱還是很有才的,他在烏衣之會上這樣發難,其實就是逼著謝家表態,是要繼續保持自己的世家身份,跟這些高門貴族為伍,還是想另起爐灶,扶持你我這樣的低等士人出頭。其實這話已經點醒了不少世家,他們意識到,王家才是跟他們站在一起的高門家族,而謝家,已經有意從低等士人中挑選你這樣的人來上升為新的世家了。這是他們不能忍的。」

  劉裕的臉色一變:「這麼說,謝家現在面臨很大的壓力了?」

  劉穆之歎了口氣:「其實昨天晚上的時候,就有人來過了,不過不是庾悅,而是桓伊,他直接去見了玄帥,向他表明了態度,那就是大晉的上層權力,仍然不能出他們這些老牌家族。」

  劉裕眉頭一皺:「這桓伊雖然和桓玄的家族出了五服,是那譙國桓氏的遠支,但位高權重,領豫州刺史,西中郎將,轄河南和淮南地區十二郡,有精兵數萬,可以說是大晉舉足輕重的人物,也因為他這身份特殊,被荊州的桓衝和中央的謝相公同時接受,相當於中和荊揚兩大藩鎮矛盾的一個關鍵人物。要是他都特地過來表態的話,說明事情很嚴重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昨天的事情,已經在建康城中的高門世家裡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起千層浪,聽說那桓玄也在建康四處走動,串聯對謝家不滿的各大高門,準備站在王家一邊,與謝家對抗,桓伊就是為此事而來,希望在北伐期間,以國事為重,不要讓這種內耗,誤了大戰。」

  劉裕歎了口氣:「怪不得今天玄帥不在,原來不是故意不見那庾悅,而是想躲避這些上門施壓的各大家族啊。」

  劉穆之微微一笑:「現在相公大人已經把這些壓力全部扛下來了,這些人還不敢去跟相公大人叫板,而玄帥只要避而不見,他們也沒有辦法。不過,你的妙音卻是被他母親給帶了回去,估計你的這門婚事,可能要有些變數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怎麼能這樣?我跟妙音明明相愛,為什麼這些世家間的爭鬥,要影響到我們的感情?!」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世家間的聯姻,本身就是一種政治手段,謝家如果要提拔你,籠絡你,以妙音相嫁,以後就會把你劉裕提成高門世家,這是這些老世家所堅決反對的,畢竟你現在寸功未立,別人會說謝家是硬要拔你。」

  劉裕咬了咬牙:「這麼說來,我只有北伐中建功立業,才能堵住別人的嘴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近期看是這樣。但是寄奴,就象我剛才跟劉毅他們說的,一個人能不能出人頭地,歸根到底是看自己的。謝家對你,也只是暫時的助力。等你能在軍中威名無人不知,北府軍上下從帥到兵都對你敬畏不已的時候,你就根本不需要借謝家的力量了,到時候,反而是你來決定謝家和別的家族的命運!」

  劉裕沉聲道:「可這起碼要幾十年的奮鬥,我的妙音等得起嗎?」

  劉穆之歎了口氣:「你和妙音的未來,取決於你所取得的功績,也取決於謝家跟別的世家間的關係,現在說這個有點早,好好打這仗,立功,立大功。只有這樣,才可能迎娶你心愛的姑娘。」

  劉裕歎了口氣:「不想這些了,越想越煩。這次我們出征,這些世家不會在後面搗鬼吧。萬一他們在後方作亂,克扣軍糧之類的,那前方還怎麼打仗?」

  劉穆之正色道:「相公大人已經複出,重新回建康主政,就是為了穩住後方大局,不給人搗亂的可能。不過,如果我們前線戰事不順,他的壓力可就大了。所以寄奴,這一仗一定要打好,還要速決,遲了可能會生變數。」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這是將帥們決定的事,我只能做到在戰場上盡力而為。對了,劉毅的事情,你想說什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26
第二百七十二章 軍漢連接成集團

  劉穆之歎了口氣:「寄奴啊,你覺得你和劉毅是一路人嗎?」

  劉裕搖了搖頭:「不,我們不是,他求的是權勢富貴,為了這個,他可以不顧一切地攀附權貴往上爬。而我求的,是建功立業本身。一個是目的,一個是手段,所以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劉穆之點了點頭:「就象上次的入選競賽,他在最關鍵的時候可以扔下你和劉敬宣,自己去占那名額,從這點上就可以看出本性,一旦他的利益和你的有了根本衝突,那此人跟你反目成仇,是早晚的事。寄奴,對於這點,你必須心裡有個數。」

  劉裕微微一笑:「我不是傻瓜,這點當然清楚,只不過現在的劉毅,是我的戰友,同袍,跟我沒有本質的衝突,相反,我也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去建功立業。」

  說到這裡,劉裕正色道:「劉毅的人脈很廣,也有那種帶頭大哥的氣質,他這回從參軍跑來戰鬥部隊當軍官,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你難道沒有發現,他的身邊比起剛來投軍時,一下子多了很多小兄弟嗎?」

  劉穆之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是啊,那趙毅,孟源等人都是孔武有力的壯士,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的。」

  劉裕冷笑道:「胖子,難道你忘了當日我們去殺刁逵兄弟的時候,劉毅和孟昶帶了很多江湖高手來趁火打劫嗎?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趙毅,孟源等人就是劉毅的那些江湖黑道朋友。」

  劉穆之笑道:「應該就是這樣。當天的事情之後,這些人四散避風頭去了,所以劉毅投軍的時候隻跟著孟昶而來,但在北府軍中近一年後,風頭已經過去,劉毅又讓這些人分散前來投軍,等他們這些壯士都加入北府軍各部隊之後,劉毅覺得時機成熟,這才從中軍的一個行參軍,主動地下到戰鬥部隊,因為,要建功立業,只能在一線作戰。」

  劉裕歎了口氣:「而且他來爭幢主的時候,已經把這些江湖兄弟給聚到了一起,表面上看他身邊只有劉粹,劉藩這些族中兄弟,但象孟昶,諸葛長民等人都是他的人,為他在各部隊裡召集這些壯士,其實上次進老虎部隊選拔的時候,他的身邊已經有幾十號人了,這些就是他的班底。」

  「不僅如此,何無忌肯來戰鬥部隊,也應該是他的鼓動,何無忌的父親東海何謙,乃是一軍主將,何無忌卻不投其父親麾下,反倒是跟劉毅一起進了老虎部隊,這正是因為劉毅看准了何無忌跟劉敬宣一樣,內心高傲,這種將門之子想要的是靠自己的本事打出一片天地,而不是靠老爹的提攜關照。」

  「但另一方面,劉毅拉上了何無忌,也就是在軍中有了自己的人脈,這點跟我和毛球當了朋友是一樣的道理。所以現在的劉毅,也是我需要借助的力量,胖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劉毅並不是我現在想不理睬就可以不理睬的。」

  劉穆之的眉頭一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也想反過來借助劉毅的力量,在軍中擴大自己的勢力,但你就不擔心將來跟他起衝突嗎?」

  劉裕微微一笑:「即使起衝突,也是很久以後的事,現在我們的地位職務都低,又無外援,劉毅以為我得到了謝家的全力相助,但實際上我倒是更希望靠著軍中的力量自己上升,而不至於一輩子受制於人,所以他現在有求於我,而對於掌軍之前的我來說,劉毅這個在軍中混得風生水起的傢伙,遠遠比謝家能提供的官職更有用,所以,我們現在是需要抱團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我就不明白,劉毅能給你什麼?謝家好歹可以給你發展的機會,而劉毅以後只會跟你搶功啊。」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謝家是可以給我劉裕一個人好處,給我立功的機會,立了功以後可以得到封賞,甚至還可以把妙音嫁給我,但是胖子,你難道沒看出來嗎?這些好處只有我劉裕一個人得,越是這樣,我跟兄弟們就會越疏遠,到最後我一個人上去了,弟兄們卻仍然是緩慢升遷或者是解甲歸田,到了那時候,我就真的一輩子成了謝家的僮僕了。」

  劉穆之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久久,才長歎一聲:「這樣高明的見識,你是怎麼會有的?我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劉裕笑著拍了拍劉穆之的肩膀:「因為我最近一直試圖站在別人的立場上來考慮問題。上次演習失敗,就是因為我以前想事情只從自己的角度來看,沒想過他人的感受。現在,我事事都會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想著換了自己會怎麼辦,這樣一想,很多事情都變得好解釋了。」

  「謝家需要通過我以後來控制北府軍,但不能讓我在軍中廣結勢力,根深蒂固,以免將來尾大不掉,所以會拉開我跟別的同袍戰友的差距,讓我們的升遷速度和立功封賞都有區別,如此一來,我在軍中孤立無援,只能作為將官來指揮和訓練新招募的新兵,卻沒有地位相當的同伴作為援手,哪天謝家想要換掉我,一紙調令即可。」

  「所以只有我拉著胖子你,劉毅,何無忌,劉敬宣這些人,抱成一個團體,大家都以後能升到掌軍的軍將之職,互相呼應,形成一個武人集團,這才能真正地擺脫世家的控制和操縱,擁有自己的未來。」

  劉穆之長舒了一口氣:「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在大家的地位同時提升之前,你跟劉毅會一直是合作的關係了?問題是你這樣想,他會這樣想嗎?萬一他搶你的功怎麼辦?」

  劉裕自信地笑了笑:「該我的他搶不走,不該我的他自然也能得到,上了戰場,靠的是真刀實槍的本事,要是能比著立功殺敵,反倒是利國利軍的好事了,劉毅也是有本事的人,他有這個爭心,是好事。」

  劉穆之點了點頭:「寄奴啊,看來你一切都已經計畫好了,努力吧,希望這次的戰鬥,你能建功立業。」

  劉裕的眼中精光一閃:「我不會空手而回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26
第二百七十三章 鮮卑騎兵入老虎

  與劉穆之分開之後,劉裕的心情很好,這麼多年以來,還是第一次在見識上勝過了腹中自有千卷書的劉穆之,這讓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他的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吹著口哨,就這樣走到了老虎部隊的大營門口。

  突然,一陣牲畜的味道,帶著腥膻的氣息,鑽進了他的鼻子裡,自投軍以來,他聞多了男人身上的汗味和腳味,但這種馬匹的味道,倒還真的是少見,若不是與慕容南練了幾天馬,他都快要忘掉馬兒身上的味道了。

  放眼看去,只見幾百匹戰馬,正給一些明顯長相有異於漢人的鮮卑士兵們牽著,從偏門走進大營之中,有幾個人他還認識,可不正是曾經在演習中與自己交過手的那些鮮卑騎士?

  劉裕瞪大了眼睛,心中暗道,這些鮮卑人不是早就給打發走了嗎,怎麼又突然冒出來了?難道是…………

  他的思維還正在運轉著,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寄奴,很奇怪嗎?嘿嘿。」

  劉裕的臉色一變,轉過了頭,卻只見慕容南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眼睛倒像是眯成了月牙縫一樣,這個本來不苟言笑,甚至讓劉裕總是懷疑是不是面癱的傢伙,居然笑成了這樣,這還是劉裕第一次見到。

  劉裕的眉頭皺了皺,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的手下怎麼又回來了?還進了老虎部隊的大營?」

  慕容南收起了笑容,搖了搖頭:「劉裕,我本以為你會為此而高興呢,老虎部隊加強了騎兵,難道對你們不是好事嗎?」

  劉裕看著慕容南,歎了口氣:「玄帥不是為了避嫌把你的手下都解散,放回北方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慕容南笑道:「本來是放走了,但是現在淮北那裡在打仗,方圓幾百里已經是戰區,不象平時可以自由穿越,我的手下無法象來時那樣自由出入,沒辦法只好折回來了。本來玄帥讓他們離開,主要是不想給桓玄抓什麼把柄,現在嘛,嘿嘿,反正桓玄也不在了,自然也不再需要。」

  說到這裡,慕容南一指那些戰馬:「你們南方人騎術不行,上次運回來的這兩千匹戰馬,除了一些大將的子侄部曲外,幾乎無人能騎,現在打仗是為了勝利,別的不要多管,所以最好的裝備給最好的人來用,除了我的手下,還有誰更適合呢?」

  劉裕看著這些一身北府軍衣甲,連頭髮也梳成漢人髮式的鮮卑人,歎了口氣:「就算你們穿了漢人的衣服,但看起來仍然是鮮卑模樣,就從你們走路時的那八字腿就知道了。」

  說到這裡,劉裕看了一眼慕容南的腿,眉頭一皺:「倒是你,很奇怪啊,你的騎術這麼好,為什麼腿卻是這樣的筆直,一點不內八字呢?」

  慕容南笑著擺了擺手:「你不如問為什麼他們不會說漢話,而我會說了。告訴你吧,我跟這些普通的部曲可不一樣,從小我就被作為最優秀的人才來培養的,我三哥一直教我學漢話,象漢人那樣走路,甚至還教了我邯鄲學步這個成語呢,我不想像那個燕國人一樣最後不會走路,爬回祖國,所以就硬生生地每天練兩個時辰的步行和站立,把這腿給直過來了。」

  劉裕勾了勾嘴角,重新上下打量起這個鮮卑人來:「這麼厲害啊,難怪你倒是可以跟一般的漢人別無二致,除了這張臉。」

  慕容南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是爹娘生的,我也改不了,不過,長得不象漢人,可以學會漢人的一切。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劉裕,你不是也學會了我們的騎術和騎兵戰法嗎?」

  劉裕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只可惜我們的馬還是太少,不能大規模地培訓將士們騎兵作戰,要是我們有個十萬鐵騎,那北伐秦虜,收復失地也不在話下了。」

  慕容南搖了搖頭:「只有十萬騎兵,還不足以橫掃天下。先解決眼前的事吧。好了,多的話不說了,這回我們這一千騎兵,作為特別部隊,配屬給你們老虎部隊,作為全軍的前鋒,因為玄帥的情報顯示,敵軍俱難,彭超所部,已經南下,而且他們分了兵,俱難急著搶功,派騎將都顏率五千鐵騎,晝夜奔行,現在已經到了離廣陵不到二百里的地方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二百里?來的好快。不過這麼說來,他們的騎兵已經完全跟步兵大隊脫節了?」

  慕容南微微一笑:「正是,俱難這回想要重現幾個月前毛當所部奇襲毛安之的戰例,一戰擊潰我們廣陵城的北府兵大營,如果不能得手,則略微後退,等待後續步兵的到來再行決戰,他們的胃口很大,想著一戰而飲馬長江。但這正好給了我們機會。」

  劉裕點了點頭:「有騎無步,如果達不成突然性,那就後果嚴重了,而且我們北府兵不是毛將軍的宿衛兵,這廣陵一帶,我們早已經遍佈斥候,他們是無法偷襲得手的。這回玄帥把騎兵配給了老虎部隊,就是要我們出發,擊破這股騎兵嗎?」

  謝玄的聲音從劉裕的身後營門方向響起:「我要的不是擊破,而是全殲!」

  劉裕和慕容南同時轉過了身,只見謝玄一身將袍大鎧,在劉牢之和十餘名精悍護衛的跟隨下,緩步而至,劉裕連忙行了個軍禮:「見過玄帥!」

  謝玄微微一笑:「好你個寄奴,今天本帥過來找你想要商議軍機,你倒是好,拉上同袍兄弟跑到我帥府那裡去了,怎麼,還指望著我今天再請你吃頓好的?」

  劉裕的臉色微微一紅,歉道:「卑職昨天吃的很好,尋道著這種好事不能獨享,應該帶兄弟們也嘗嘗,所以厚著臉皮今天帶著大家上門討點美食。只是…………」

  謝玄歎了口氣:「只是碰到了庾悅,是吧。」

  劉裕一愣:「您知道了?」

  謝玄點了點頭:「作為主帥,要是連當天帥府裡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那怎麼可以,要是敵軍突襲,還不崩潰啊。實話告訴你吧,今天我出來就是躲他的,因為,我不想再跟別的世家作什麼交易。」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26
第二百七十四章 劉裕論兵穩准狠

  劉裕睜大了眼睛:「玄帥,您這是?」

  謝玄沒有說話,轉頭看了一眼慕容南,慕容南勾了勾嘴角:「你們談事,我先去安置我的手下了。」他說著,以手按胸,鞠了個躬,轉身離去。

  劉裕知道謝玄是不想讓本朝的內部紛爭之事讓慕容南聽到,畢竟,他是異族人,以後也許還會成為敵人。

  當慕容南的身影消失在遠處之後,謝玄轉身對著劉牢之說道:「牢之,你暫且回避,我有話要跟小裕說。」

  劉牢之面無表情地行了個軍禮,一揮手,帶著那些護衛離開,謝玄負手背後,徑直走上了邊上的一座哨樓,劉裕緊跟而上,方圓幾十步內,空無一人。

  謝玄輕輕地歎了口氣:「小裕啊,這回你參加烏衣之會,應該也對我們大晉上層的高門世家間的關係,有所瞭解了吧。也許在你們以前的意識裡,世家大族,同氣連枝,聯手控制這天下的權力與財富,可是你現在還會這樣認為嗎?」

  劉裕搖了搖頭:「不,現在我不會這樣想了,世家中有好的世家,如謝家這樣,也有壞的世家,如王國寶,庾悅等家族,相公大人和玄帥要一邊跟這些傢伙鬥,一邊跟胡虜對抗,真是太不容易了。」

  謝玄搖了搖頭,正色道:「這天下的人心是最難掌握的,豈可簡單地以一個好壞來區分?王家和庾家只不過是想趁機拿到更多的權力罷了,而我們謝家,老實說,也是希望能讓權勢更久地保持,從這點上來說,我們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劉裕笑道:「不一樣的,謝家為了保權勢,起碼積極北伐,對抗強敵,這是利國利民之舉,而他們隻圖自己家族的私利,並不是為國分憂,為民請命,如果讓我選擇的話,即使沒有妙音這個因素,我都會站在謝家這一邊。」

  謝玄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你會一直為我們家這樣效力嗎?」

  劉裕正色道:「上次我就說得很清楚了,只要謝家能一心為國為民,我劉裕永遠會為你們分憂的,不管我是何地位,不管我身在何處。」

  謝玄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小裕啊,你可知道我今天特意來找你,所為何事?」

  劉裕的眉頭一皺,說道:「是為了妙音的事嗎?從昨天的烏衣之會,我就沒有見到她了,出了什麼變故?」

  謝玄歎了口氣:「因為她爹把妙音給帶了回去。王凝之雖然一心向道,但畢竟是現在琅玡王氏中王右軍這一支的家主,地位非同小可,前些日子大概是有人也向他施加了壓力,所以他沒有參加烏衣之會,還帶走了妙音。但是讓我大姐留了下來,這算是兩邊不得罪。」

  劉裕咬了咬牙:「我雖然還沒有見過這位未來的岳父大人,但是從他一向的所為來看,他應該更像是王國寶,王忱,庾悅這樣的人,可能我以後會很難跟他相處。」

  謝玄的眼中冷芒一閃:「只要我們謝家仍然控制著朝中大權,他就不會在這樁婚事上變卦,小裕,你要記住,我們謝家的權勢,取決於這次的戰事,如果順利,我們則可以渡過眼前的危機,而你的婚事,也終將水到渠成,但萬一我們戰事不利,那相公大人的相位不保,你和妙音的事情,也會生出變數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打得不好難道這婚事還會有變?王夫人不是已經點頭了嗎?難道王太守還能違背謝家的意志?」

  謝玄歎了口氣:「別說你們還沒結婚,就算是結了婚的,也會迫於長輩的壓力而離婚,就象我謝家的幾個姐妹,本來嫁給了琅玡王氏的王旬兄弟,但後來因為世家間的關係,相公大人強迫她們離婚。所以小裕啊,千萬不要以為,這婚姻之事,只是簡單的兩情相悅。」

  劉裕咬了咬牙:「那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能做的,只有在戰場上發揮出全部的本事,為謝家的地位鞏固,盡自己的一份力。」

  謝玄笑了笑:「很好,要的就是你的這股氣勢,想必你也知道,秦軍的騎兵已經先行南下了,如果你是軍主,讓你來指揮,你準備怎麼打?」

  劉裕微微一愣,奇道:「玄帥,這個問題不應該由我來回答吧,我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軍士,連幢主都不是,只能聽命行事。應該是劉牢之將軍來回答這個問題的。」

  謝玄擺了擺手:「劉將軍是劉將軍的打法,我現在是想聽聽你的。我們謝家這樣看重你,可不是讓你真的隻把自己放在一個小兵的位置上。以後你終將會統領千軍萬馬,你以前也表現出了這種才能,說吧,小裕,不要客氣。」

  劉裕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敵軍現在步騎脫節,騎兵又是從彭城,盱眙一路搶攻而來,想要偷襲我北府大營,這正好給了我們各個擊破的機會,如果原來他們穩紮穩打的話,那我們應該水陸並進,以舟師運送精兵,從淮河而走,以壽春為誘餌,引敵來攻,等他們攻城不克之時,我軍精銳再突然殺出,這樣一戰可得全勝。」

  謝玄微微一笑:「可他們現在不是穩紮穩打了,那現在你覺得應該如何應對呢?」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這一戰,我軍的目的是全殲這六到八萬秦軍,而不是簡單地擊敗,所以,關鍵在於兩點,一個是正面迅速擊破,一個是後路神兵天降,全麵包抄!」

  謝玄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說具體點,怎麼打?!」

  劉裕笑道:「秦軍的前鋒騎兵不過五千人,我軍如果大軍開拔,需要時間,而且他們要是看到我軍大隊人馬行動,那一定會退而與本方主力靠攏,現在他們的前鋒已經與我們相距不到兩百里,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晚上會派斥候來偵察,如果我們不設防備,他們就會象當日突襲毛將軍那樣,偷襲大營。所以,我們要做的,是將計就計,主動示弱。」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26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連環殺招全滅敵

  謝玄笑道:「就是說故意裝著沒有防備,引他們來攻,是不是?」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不錯,正是如此,誘敵偷營,然後在營中設下伏兵,將之一舉消滅!」

  謝玄點了點頭:「可是我們這裡連營幾十里,真要在一夜之間設空營,只怕沒這麼容易吧。」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不,玄帥,我並不是要在這裡設伏,而是前出五十里,在三阿一帶設一個空營,只有這樣,才能讓秦軍上當。」

  謝玄的眉頭一皺:「你是說,三阿城外的那個廢棄軍營?」

  劉裕正色道:「是的,就是原來田將軍的大營,我這次去北方接頭的時候,曾經路過這個營地,是扼守廣陵北方,阻敵南下的一個要點,敵軍絕對不會視而不見的。這次田將軍撤回廣陵,但是在這個營地中也留了幾百人防守,敵軍如果要來偷襲北府軍大營,繞不過去。」

  謝玄笑道:「所以,你就想著提前占了這個大營,前去設伏?但是敵軍可是騎兵,而且要偷襲我軍的大營,如果看你們有了防備,豈不會早早地繞過去嗎?」

  劉裕搖了搖頭:「我們要作出一副很鬆懈的樣子,可以先派小隊人馬在外面巡邏,被敵軍擊潰,然後他們一路追殺入大營,從敵軍的將軍角度來說,直接偷襲北府軍大營的風險太大,但如此打下這個要塞營地,為大軍前來占個前沿基地,也算是能交代過去了。」

  謝玄勾了勾嘴角:「放著北府軍大營不打,卻打一個三阿城外的空營,那敵軍騎將都顏也算是個悍將了,他真的會這樣選擇嗎?」

  劉裕正色道:「正是因為敵將是宿將,所以不會冒失到真以為這五千人可以擊潰整個北府軍。而且如果敵軍真的是有這個意圖的話,那帶隊的絕不會是都顏,而是俱難本人!」

  謝玄的雙眼一亮:「為何這樣說?」

  劉裕微微一笑:「那都顏並非俱難的部下,而是上次從荊州戰場調來的毛當的手下,彭超和俱難為了爭功,把毛當趕回了荊州一帶,卻把都顏給留了下來,這五千人馬並非俱難的嫡系部隊,所以他讓這些人打先鋒,因為就是連俱難也不相信這支部隊真的可以打垮北府大軍,但是如果能搶一些戰果,至少偵察到我軍的動向,還是可以的。」

  謝玄笑道:「所以你就要利用他們的這個矛盾,給都顏設個套,對嗎?」

  劉裕正色道:「不錯,都顏作為先鋒來襲,總不可能空手而回,但也不敢貿然攻我廣陵大營,所以拿下三阿的營地,對上下都有交代,那個營地他會全力拿下,現在我們如果老虎部隊出動的話,五十里路,兩個時辰就可以趕到,正好可以在他的騎兵到來之前,進行佈置!」

  謝玄輕輕地「哦」了一聲:「如此打法,為何不提前去準備,要這麼匆忙呢?你也沒向我說過這個打法吧。」

  劉裕微微一笑:「敵軍的騎兵斥候哨騎多,肯定早就在觀察那個營地了,我們如果大軍早早地過去,只怕他們不會上勾,就是要讓他們看到那裡只有幾百老弱殘兵在防守,才會放心大膽地進攻。」

  謝玄點了點頭:「好,那就按你的意思辦,一會兒我會向牢之下令。你繼續說,如果吃掉了都顏的部隊後,接下來怎麼打?」

  劉裕看著營中的那些鮮卑騎兵,這會兒已經三五成群地圍在了火堆邊,開始喝酒吃肉了,烤羊肉的香味,在營地中間彌漫,劉裕微微一笑:「吃掉都顏之後,敵軍勢必驚恐,那俱難一定不敢再突進,而是會向後想辦法和彭超的大隊步兵靠攏,而我們這時候就不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要揮師直進,追著他們的步騎兵,不給他們重整的機會。」

  謝玄笑道:「這正是用兵的精髓,趁著士氣高漲,以得勝之師突擊。此所謂掩襲是也。不過,俱難可是騎兵啊,我們的步兵真能追上嗎?」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大部分的部隊怕是追不上,但老虎部隊可以。這支部隊,給劉將軍一直訓練,攻擊的速度遠遠快於別的部隊,追擊的時候,可以不帶輜重,不帶糧草,輕兵直進,劉將軍每天練我們強行軍的時候,都反復地說,跑不過戰馬,還當什麼老虎步兵?!」

  謝玄哈哈一笑:「這倒是的,老虎部隊不僅裝備精良,更是個個飛毛腿,一日一夜可行二百多里,敵軍騎兵在兩淮地區還真不一定跑得過你們。那麼,你們是要趁勝掩殺,再敗敵軍?」

  劉裕點了點頭:「嗯,打的就是一個時間差,敵軍步騎剛相遇,兩邊主將互有怨氣的時候,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候,我們這時候如果突然出現,敵軍必不能抵擋,這一戰,我們定可大敗敵軍,而此時的秦軍,一定是潰不成軍,連彭城也不會守,會向著兗州和青州的方向撤離了。」

  謝玄點了點頭:「如果打到這樣,已經算是非常大的戰果了,你這個打法要從三阿突擊到彭城,即使是老虎部隊,也成疲兵,想要再追擊,怕是沒這麼容易。」

  劉裕自信地搖了搖頭:「不,玄帥,我們還有一個殺招沒用呢。用這一招,必可全殲敵軍的潰兵!」

  謝玄睜大了眼睛:「有什麼殺招,快快說來!」

  劉裕笑著一指營中的那些鮮卑人,說道:「這些影子部隊的鮮卑騎士,還有那兩千匹戰馬,這回就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了,讓他們提前出動,迂回到淮河一帶,焚燒敵軍渡河的浮橋,如此一來,必可斷敵退路,敵軍到時候前臨大河,後被追擊,已是兵法中的死地,全軍覆沒,不可避免!」

  謝玄猛地一掌擊在了護欄之上,笑道:「好,太好了,看來這個打法,你已經思索良久,那麼,最後圍殲敵軍的地點,你想選在哪裡?!」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神光:「淮河,君川!」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27
第二百七十六章 匈奴亦有小九九

  三阿城外,秦軍大將邵保眉頭緊鎖,看著南邊大營處的一舉一動,一邊的匈奴族大首領,也是最先歸附苻堅的盧水胡人酋長都顏說道:「大王,那一隊潛出後營的晉軍騎兵,感覺很可疑啊,他們不像是有準備,要應戰的樣子。」

  邵保搖了搖頭:「難道不是想防備我軍嗎?」

  都顏笑道:「就幾百老弱殘兵,怎麼可能從五十里以上的距離突擊我軍的大隊騎兵呢?不可能的事啊。而且這些殘兵是從淮北撤退的殘兵敗將,早就嚇破了膽,哪還能打仗呢。」

  邵保搖了搖頭:「小心使得萬年船,都將軍,麻煩你帶五千人馬出戰,繞過晉軍營地,突襲廣陵城的北府軍大營,這裡只要留少量部隊監視就行,不要給晉軍鑽了空子。」

  都顏的眉頭一皺:「我以為,這時候趁機攻擊這個營地,會更好些。他們主力在廣陵,此營空虛,我們若是劫了糧草,只怕是…………」

  邵保擺了擺手,臉色一沉:「都將軍,這是軍令,請你執行!我回去帶兵來接應你,等你的好消息。」他說著,一撥馬頭,帶著一群護衛就奔向了北方。

  都顏看著邵保離去的影子,嘴裡一直罵罵咧咧,一個獐頭鼠目的親隨,正是他的狗頭軍師賽巴達,上前低聲道:「大酋長,咱們真的要聽邵將軍的話,去奔襲廣陵嗎?」

  都顏狠狠地啐了一口:「去他奶奶個熊,就他也想來指揮老子,做夢。當初老子歸順的可是天王,就算天王不在,俱將軍也算得是豪強,值得老子效忠,可這邵保是什麼東西,當初在漠北中了埋伏,跟個娘們一樣地只會哭,還是老子救的他,憑什麼跟老子吆五喝六的,他也配?!」

  賽巴達搖了搖頭:「可他畢竟是邵將軍啊,咱們部落已經歸順了大秦,總得聽令才是啊。」

  都顏冷笑道:「這一仗十有八九勝不了,我看這回大秦要敗!」

  賽巴達睜大了眼睛:「這是何意啊,大酋長?」

  都顏皺了皺眉頭:「兵法有雲,不動如山,那北府兵多是流民帥的兵馬所組建,戰鬥力不是一般地強,怎麼會我軍南下,一點防備也沒有?廣陵那裡的大營,怕是嚴陣以待呢。」

  賽巴達緊張地點了點頭:「那我們要不要通知邵將軍他們,讓他們大隊人馬快來?」

  都顏恨恨地說道:「通知個屁,他們跟彭超關係好,老子就是後娘養的,天王在的時候,分東西是一視同仁,等彭超上來後,只知道嚴刑峻法,分東西就隻分他們這幾條狗,上次老子的部眾搶幾個女人,都給他斬了,哼,老子來歸附是來享福的,可不是來聽他號令,合則來,不合則走,有什麼!」

  賽巴達勾了勾嘴角:「所以大酋長想搶一把就跑?」

  都顏哈哈一笑,拍了拍賽巴達的肩膀:「還是你懂我,這個三阿大營空虛,我們就去搶一把,足夠吃用幾年了,若是姓彭的追查下來,我們就說是劫了敵營,把這些戰利品獻一半給姓彭的,他也不會說啥。」

  賽巴達的臉上盡是諂笑:「大酋長,你太有才了。」

  都顏高聲吼道:「兄弟們,隨我劫晉軍三阿大營去,我們的口號是…………」

  五千匈奴騎兵同聲高吼:「搶啊搶啊搶啊搶!」

  天已經亮了,劉裕一身戎裝,騎著黃驃馬,立在大營的北側,隔著一條淺淺的小河,就是三阿城,只見亂哄哄的都顏部落匈奴兵們正在搶著渡過這條淺河,營外荒原上的河水極淺,不用搭橋就可以過來,北風呼嘯,把這些匈奴人從來不洗澡的味道,混合著身上羊皮褥子的那股子臊味混在一起,傳了過來,就連劉裕聞到後,也厭惡地皺了皺眉。

  自從昨天與謝玄交談過之後,劉裕就被謝玄臨時提拔為幢主,指揮著一千人出了營地,連夜襲到這三阿大營,由於他們人數不多,又是趁夜而來,就連敵軍的斥候,也沒有發現呢。

  檀憑之說道:「寄奴哥,大軍還沒有到來,咱們這北營只有一千多士兵,還有幾百老弱輔兵,現在胡虜來了,該當如何是好?」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我平時訓練你們的兵法戰術,現在正好到使用的時候了。瓶子,你也是殺過人,打仗過的老兵了,怎麼連這種問題都要問?」

  檀憑之慚愧地低下了頭:「這些匈奴賊聽說是極為兇殘,我們的人太少,萬一落到他們手中,只怕是…………」

  劉裕冷冷地說道:「若怕人少,就要好好力戰,不要落到敵人手中,再說我們兄弟們很團結,都在這裡,又要害怕什麼呢?」

  檀憑之用力地點了點頭:「是。」

  劉裕抬頭看了看一直在向南飄的大旗,喃喃地說道:「我們這裡只要守住了營寨,就擋住了南下敵軍,這一戰,就算只有千餘軍士,我們也要頂住,傳令,不許放箭,等我號令再說!」

  都顏橫刀立馬,立於寨外三百步處,在他的身前,亂哄哄,臭氣衝天的匈奴兵們正在列陣,遊騎居於兩側,而持著長槍的輕裝步兵則列成了鬆散的陣列,只等一聲令下,就會衝擊大營。

  賽巴達奇道:「大酋長,這有點不對勁啊,剛才我們出來時還有斥候看到這裡有千餘晉軍,其怎麼現在過來之後,就靜悄悄的沒人了呢?我們過河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弓箭和投石車攻擊,他們是逃了嗎?」

  都顏搖了搖頭,沉聲道:「久聞北府兵中的淮南流民,久經戰陣,被稱為強兵,打起仗來不輸給咱們北方鐵騎,我們可不能大意,這些南蠻子,也是有強弓硬弩的,他們的箭可不是吃素的!」

  「我們是來打仗的,這三阿營寨裡有的是好東西,先破了這寨,再搶東西,晉軍不知在搞什麼鬼,傳令,先調一千人下馬步戰,上去推倒柵欄,要是有埋伏,趕緊給我撤!」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27
第二百七十七章 暗箭地刺痛擊虜

  劉裕登上了寨牆內的箭塔之上,三十多個箭塔,一字排開,所有的士兵都隱身於塔牆之後,手裡拿著三連發的步兵弩,一邊不時地掩著鼻子,或者是乾脆把脖子下的圍巾捂住嘴臉,以抵禦這些匈奴兵的惡臭,一邊心跳在加速,雙目炯炯,都盯向了劉裕的那個箭塔方向。

  劉裕的鼻翼在微微地抽動著,可以通過這股子臭氣的濃度,來估算敵軍前進的距離,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匈奴兵們的吼叫聲混合著那股子臊味,越來越近,早已經過了劉裕所部弓弩的殺傷範圍,而站在第一排的匈奴兵,那些坑坑窪窪,到處被日光照曬地脫了皮的臉,也變得清晰可見起來。

  檀憑之在低聲地數道:「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說到這裡時,他抬頭看向了劉裕,聲音有些發抖:「寄奴哥,五十步了。」

  劉裕看都不看他一眼,低聲道:「我說了多少次了,軍中只叫將軍,不許叫寄奴哥,瓶子,三十步再打!」

  說話間,這些匈奴兵們發一聲喊,從小跑突然變成了全速衝刺,二十步左右的距離,一瞬即至,可是沒有人意識到,他們越過了地上看似無意倒著的一根草叉。

  劉裕突然虎目圓睜,第一個從箭樓上躍起了身,手中的三連步兵弩連扣三下,頓時三發弩矢如流星一般地飛出,與此同時,箭樓之上升起了一面紅旗,迎風飛舞,如同燃燒的火焰。

  三十多個箭樓之上的士兵全部跳了起來,兩百多人手中的連弩,不停地發射著,密集地傾瀉在這些匈奴兵的佇列之中,幾百隻弩矢如同一片黑壓壓的風暴,掃過人群,把這些匈奴兵們如同谷子一般地割倒。

  晉軍的標準步兵弩,足有三石力量,在三十步的距離上,打這種無甲或者輕甲的步兵,一矢足可以洞穿兩人以上,密集衝擊的匈奴兵,被這些弩箭清洗,慘叫聲連連,血光不停地浮現,前頭的一兩百人瞬間就倒了下去,還有些人已經給洞穿胸腹,連腸子都在流,而身子仍然憑著慣性在奔跑著,直到衝出五六步之後,才一頭栽倒在地,流血氣絕。

  劉裕迅速地打完三連步兵弩後,轉身就從身後再次抄起一架已經上了矢的弩,對著散亂的敵群又是一陣發射,後面剛剛伏地後起身的匈奴兵們,再次發出陣陣慘叫之聲,一群群地倒下,很多人轉身向回跑,卻仍然被這些士兵們的連弩所傷,後心給釘滿了弩矢,直接打穿身體,血染的羊皮破片,在空中飛舞著,混合著人體的各種肉塊與小塊內臟,灑得整個戰場到處都是。

  都顏的臉色陰沉,身邊的賽巴達的聲音都在發抖:「大酋長,這,這至少是有一兩千強弩手啊,不然,不然哪有如此威力的連射?我們怕是要中埋伏了,還是快退吧,要不然,要不然只怕退不回去啦!」

  都顏咬了咬牙,吼道:「怕個鳥,他們是把所有的弓弩全在這一次用光了,想要嚇退我們,老子偏不上當,給我吹號,騎兵衝上去,用套馬索把這些破柵給拉了,衝進去,放手大殺!」

  隨著都顏的命令下達,原本散在兩側的匈奴兵遊騎,開始發出了一陣淒厲的胡哨之聲,紛紛上前,他們在馬上射出一波波的箭雨,攻向了那些箭塔,淩厲的箭矢頓時就把箭塔之上的木板射跟跟刺蝟一樣,足足打光了平均每人五部連弩弩矢的射手們,全都只能趴在箭塔之上,偶爾有些人站出身去向著箭塔外的匈奴騎射擊,卻總是給這些箭枝射倒,慘叫著跌下箭樓,一命嗚呼。

  劉裕的神色平靜,這會兒的他伏在箭樓之上,兩層木板加上內外兩層熟牛皮,讓他所在的這個箭塔非常安全,嗖嗖的箭枝不停地從他的頭上飛過,他卻是無動於衷,仍然是一動不動地從那個小觀察口,看著外面的情形。

  剛才第一波進攻的匈奴軍長槍兵,在五輪的弩矢打擊中死了三四百人,剩餘的人都趴在地上裝死不敢動,這會兒看到寨牆處的箭塔不再放箭,紛紛站起了身,很多人舉槍衝到了寨外的柵欄處,對著這些柵欄就是一陣亂桶亂刺,還有些膽大的更是乾脆扔了長槍,去拉這些木柵,想要拉開這些柵欄。

  劉裕的嘴角邊勾起一陣冷笑,向著一邊的檀憑之點了點頭,檀憑之心領神會,一下子又舉起了一面綠旗,只見柵欄處的土層裡突然一陣晃動,原本看起來平常無奇的土地裡,頓時就鑽出了兩百多持著長槍的士兵,向靖領隊,對著這些拉柵欄的匈奴兵就是一陣攢刺。

  他們的配合很好,三人一組,直刺一人,嘴裡不停地有節奏地叫著:「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這些匈奴兵們沒有料到柵後竟然地下有敵軍的伏兵,瞬間就給刺倒了一百多人,剩餘的兩百餘人沒命地向後逃跑,哪還顧得再去拉柵?

  兩百多輕裝輔兵,在魏詠之的帶領之下,拿著弓箭,從長槍手的空隙之中衝了出來,對著落荒而逃的匈奴兵,就是一陣弓箭發射,又是一陣慘叫聲響起,逃出三四十步外的匈奴兵,有五六十人後背頓時給射成了箭靶,慘叫著倒還,還有些人中了六七箭,撲倒在地,哭爹叫娘地往回爬,卻是沒有一個同伴肯回來救他。

  都顏冷笑道:「果然有埋伏,不過看起來他們也就這點本事了,傳令,騎兵給我衝,步弓手上前射擊繼續壓制箭樓,騎兵用套馬索給我拉掉柵欄,柵欄一倒,就衝進去殺。還有,調三百射鷹手給老子點火箭,全給我射向那個豎旗的箭塔。奶奶的,那個敵將一定在上面,老子本來還想活捉,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啦,射啊!」

  一陣陣的箭雨飛向了劉裕所在的箭塔之上,這回射出的,全是火箭,這些匈奴兵中最優秀的射手所射出的火箭,飛出長長的弧線,直奔箭樓而去。
   本帖最後由 joanna098 於 2019-4-7 21:31 編輯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29
第二百七十八章 地坑乍現葬匈奴

  大多數的箭枝身中了熟牛皮後,就自然熄滅了,可是隨著射上去的箭枝越來越多,尤其是一些火箭射倒了牛皮所覆蓋不到的地方,擊中木欄,漸漸地,就把這座箭塔給點燃了起來。

  一刻鐘的功夫不到,箭塔之上就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隱約間,還可以看到塔上有幾個披了甲的人體伏在塔欄上,燃燒著,像是沒有逃掉,生生地射死在箭塔上一樣。

  都顏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們沒看到有人逃下來吧。」

  賽巴達笑道:「沒有,絕對沒有,奴才可是睜大眼睛在看的,沒有一個人從塔樓上跳下來,有幾個想要轉身跳樓的,全給射得趴在樓上,一起燒死了。喏,就是這幾個!」

  都顏哈哈一笑:「可惜,可惜,本來如果能得到敵將,哪怕是屍體,也可以給俱將軍領賞的,只是現在燒成這模樣了,也只能作罷,叫騎兵們再加快一點速度,別躲在後面,全都給我衝上去,只要拉倒了柵,裡面我們隨便殺!」

  這會兒,柵欄一線已經陷入了一片苦戰,煙塵四起,不少箭塔都已經起火,而越來越多的匈奴騎兵已經騎到了離柵欄十步以內的地方,柵欄內的晉軍士兵們拼命地刺擊,卻是捅不到人,而輕裝弓箭手們則以最快的速度向著對面放箭,但由於柵欄的阻擋效果,卻是射不倒幾個匈奴軍騎兵,不少柵欄上,已經套上了那些套馬圈,緊緊地纏住了欄杆的尖頭,很多匈奴騎已經一邊在回撤,一邊用馬拼命地拖起這些套馬圈,想要把整排的柵欄拉倒。

  不少晉軍士兵眼看柵欄已經搖搖晃晃,反正也刺不到敵人,心一橫,乾脆棄了槍,上前緊緊地拉住或者是抱住柵欄,兩邊的樣子象極了拔河,只是晉軍士兵人少,遠遠比不起這些騎馬的匈奴軍,加上匈奴兵的弓箭不停地在發射,越來越多的晉軍士兵們倒在了血泊之中,三里多寬的柵欄一線,不少欄杆已經出現了鬆動,連人帶柵地就要向外動了。

  終於,「叭」地一聲,一段五六米長的柵欄,給整體地拖了出去,三四個抱著柵欄的士兵,摔倒在地,手臂都已經給磨得血肉模糊,口吐鮮血,人事不省,匈奴兵們發出了一陣陣地歡呼之聲,這種給拉倒,拉斷柵欄的聲音此起彼伏,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幾乎整排的柵欄,都要倒地了。

  晉軍的營地內突然豎起了一面黑旗,緊接著是一陣密集的銅鑼聲,這回所有柵欄一帶的士兵們,紛紛轉身向後逃,而箭塔之上,也象下餃子一樣,不停地有披了衣甲的人下落,看起來顯然是總退卻的信號,以至於這些射手們都顧不得在這個高度跳下會摔傷,直接就這樣落地了。

  果然,大多數的晉軍士兵落到了地上,就一動不動,打了幾個滾也站不起來了,都顏哈哈一笑,馬鞭一指前方:「兄弟們,晉軍頂不住了,衝進去,殺啊,咱們的口號是…………」

  他的話音未落,三千多的匈奴兵步騎,就潮水一樣地向前湧了,幾乎所有的匈奴人都在吼著同樣的一句話:「搶啊搶啊搶啊搶!」

  劉裕已經換回了一身精鐵劄甲,蹲在陣後的一排輜重車之後,那個箭塔之上早就留了一個逃生通道,是把一根立柱給特意中間鑿空,在第二次豎旗之後,劉裕看到對方弓箭手上前,就迅速地從這中空柱子裡滑下,而那些伏在欄杆之上的所謂屍體,則是早就準備好的稻草人,特意迷惑敵軍的。

  不僅如此,其他的箭樓之上的射手們,也都是用這種方式早早地滑下,只留一兩人留在塔上監視,等到敵軍採用火箭攻擊時,這些留守的弓箭手們才最後撤離,臨行前不忘向著外面扔出一些草人,作出一副有人跳塔的樣子。

  而在這些箭塔之下,則早就挖好了地道,滑進地下坑洞裡的士兵們,有條不紊地從坑道裡撤回到五十步外的輜車這裡,一起埋伏在此處的,還有一千餘名戰士,他們多半手持弓箭,緊張地盯著柵欄一線的敵軍,心跳聲能讓周圍的同伴聽得一清二楚。

  劉裕的神色卻是非常輕鬆,他的眉頭微微一挑:「很好,匈奴賊果然上當,穩住,穩住!」

  煙塵開始大片地衝進了營寨之中,而匈奴兵的戰吼聲伴隨著他們身上的惡臭,越來越近,也就幾分鐘的功夫,足有一兩千的步騎狂奔而入,「搶啊搶啊搶啊搶」的聲音此起彼伏,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是匈奴語,絕大多數晉軍士兵聽不懂,只怕很多士兵會給氣得忍不住要出去拼命了。

  劉裕的手裡握著一根粗麻繩,足有他的小臂這麼粗,而在這一片的二百多名士兵,個個手上都拿著這麼一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劉裕這裡,他的鐵拳高高地舉著,隨著匈奴兵的一片片湧入,一動不動,是那麼地堅定。

  終於,當都顏那格外惹眼的羽毛頭盔也在煙塵之中衝進營寨之時,劉裕的虎目圓睜,猛地一下子跳了起來,大吼道:「拉!」

  話音未落,他的手猛地一發力,這一下用力過猛,甚至把那玄色的臂甲都直接甩了出去,而隨著這一下猛的拉繩,五十步外的原來柵欄那裡,突然一塊巨大木板被抽出,一個方圓十餘步寬的大洞,頓時顯露了出來,足有百餘名匈奴兵步騎,就這麼陷進了洞裡,慘叫聲和馬嘶聲響成一片,伴隨著碾壓人體骨骼的聲音,瞬間就蓋過了匈奴兵們的吼聲。

  二百多名士兵們同時拉起了手中的繩索,有幾人甚至因為用力過猛,直接把這繩子給扯斷了,但柵欄一帶的地面上,仍然出現了二百多個巨大的坑洞,幾乎連在一起,生生地把這兩里多寬的柵欄一線,拉出了一道十步寬的深溝,而在這個大溝出現的同時,匈奴騎兵們幾乎是象下餃子似地,被這深溝所吞沒。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32
第二百七十九章 匈奴遁逃寄奴追

  至少兩千多名匈奴兵,在一瞬間落到了深溝裡,溝底盡是那種削尖了的木樁,第一批落下去的幾百人直接給串成了刺蝟,而後面落進去的人,也是人擠人,人壓人,馬匹壓著人體,到處翻來滾去,四蹄紛飛著想要衝出去,可是除了幾十匹馬,因為落的比較淺,又是馬上的騎手騎術高明,得以跳出大坑外,絕大多數的匈奴兵,哪還有可能逃出來呢?

  都顏就是這個運氣好又騎術高的人,得益於身邊擁著自己的大批護衛,這些人不幸地先填了坑,而多年作戰,遇伏經驗豐富的他,在第一時間就一勒馬韁,這匹坐騎一聲長嘶,直接向後躍去,踩著兩個倒楣鬼的背心,居然就這樣飛出了陷阱。

  只是都顏再看眼前的情況時,卻是嚇得差點魂都飛了,足有近三千手下,就幾乎在一瞬間集體填了溝,慘叫之聲幾乎都聽不到多少,坑裡人壓人,人擠人,埋在下面的人顯然沒了活路,而上面一兩層的人,也多半是骨斷筋折,拼命地想要向上爬出來,卻是沒幾個有這麼好的運氣。

  坑前還有四五百沒有落入坑中的匈奴軍步騎,他們這會兒已經完全給驚呆了,直愣愣地回頭看著身後的大坑,如同給施了定身法一樣,只聽一陣緊鑼密鼓響起,輜車之後的千餘名晉軍士兵,同時跳了起來,手中的弓箭連發,一陣陣的箭雨,以狂風暴雨般的速度,直接清掃著這四五百名匈奴兵。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倒下了兩百多人,不少戰馬渾身上下中了箭矢,這些匈奴騎是不可能做到甲騎俱裝的,中了箭的馬兒悲嘶狂跳,狂奔亂跑,把馬上的騎手和路上所遇到的所有匈奴兵,都扔到了身後的壕溝之中。

  賽巴達好不容易從溝裡爬了出來,他的渾身都是血,甚至已經糊住了他的眼睛,終於,他還是從那個充滿了死亡和鮮血的陷阱裡脫身了,他的手已經搭到了溝邊的土地上,再使一把勁,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可是還沒等賽巴達長舒一口氣,只覺得手背一痛,緊接著「喀喇」一聲,一匹馬的鐵蹄,重重地踏在了他的手上,而天空一黑,馬上的騎手整個人都給掀了下來,對著賽巴達就是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賽巴達發出了半聲恐怖的咆哮,還沒來得及出口,就給那個騎手重重砸到,兩個人一起滾起了那個深溝之中,軀體正好被一個尖木樁所貫穿,便再也不動了。

  劉裕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中的弓箭全部射完,他把大弓一丟,抽出背上的厚背開山刀,大吼道:「兄弟,隨我殺賊啊!」當他的這句話吼完的時候,他的人已經衝到了溝邊,一刀揮出,當面的一個匈奴兵的腦袋象西瓜一樣地落到了地上,而無頭的屍身則徑直落進了溝中。

  晉軍士兵們發出一陣歡呼之聲,各自抄起長槍與大刀,撲了上前,經過陷阱加箭雨的打擊,還站在陷阱前的匈奴兵已經不到兩百人了,他們如夢初醒,也抽出兵刃想要反擊,但是已經根本不可能列陣了。

  每一個匈奴兵都幾乎要應對七八枝長槍的攢刺,無論是在馬上還是在步行的,幾乎都是瞬間給刺倒,一百多人慘叫著倒下,剩餘的幾十人步步後退,終於都給逼得掉進了身後的陷阱之中,晉軍衝到陷阱邊,一陣刀砍槍刺,把百餘名想要爬出生天的匈奴兵們,刺死殺盡,很快,戰線之上連慘叫聲都聽不到了。

  劉裕跨上了黃驃馬,一揮血染的大刀,直指營寨外面,帶著四五百手下在倉皇逃躥的都顏,豪氣幹雲地叫道:「隨我追殺逃敵,衝啊!」

  劉裕一馬當先,衝了出去,而檀憑之,魏詠之等人,也紛紛跳上了各自的戰馬,在劉裕學會騎術之後,有事沒事的也會教兩手給這些同伴們,而檀憑之和魏詠之等出身北方的人,更是駕輕就熟,這回劉裕率一千多人前來,戰馬不過百餘匹,他這一聲令下,所有會騎乘的同伴們全都緊隨其後,向著遠處正在逃散的都顏等人追了過去。

  向靖抹了抹臉上的血珠子,一刀就剁下了身邊一個還沒有斷氣的匈奴兵的腦袋,往腰上一別,這會兒的功夫,他的腰上已經掛了七八個首級了,身邊的劉粹勾了勾嘴角:「鐵牛,你真行,今天砍了多少個了?」

  向靖哈哈一笑:「起碼砍了二十多個了,奶奶的,殺第一個的時候我心裡還有點發虛,後面殺多了也就那樣,跟平時訓練時砍的木頭也沒啥區別,可惜了,柵欄外的那些敵屍來不及撿首級,這大溝裡也有不少給我砍下去的,我這腰上的八個腦袋,只是倒在溝邊的那些。」

  劉粹笑道:「這戰我們是大勝了,痛快,太痛快啦?」

  劉毅的聲音冷冷地從一邊響起:「痛快個屁,你們這些笨蛋,就知道在這裡收人頭,也不想著去追殺敵軍大將!」

  二人的臉色一變,回頭看向了一手提著百煉宿鐵刀,上面血滴子成串流下的劉毅,只見他面色鐵青,表情猙獰。

  向靖這才反應了過來,一指著遠處:「希樂哥啊,寄奴哥好像帶著騎馬的弟兄們去追擊敵將了,你剛才在另一邊戰鬥沒有看到吧。」

  劉毅咬了咬牙:「只恨我不會騎馬,這回的陷阱又沒直接坑死那個敵將。都給我聽好了,以後想要立大功,先得學會騎馬,不然的話…………」他恨恨地一刀砍下了身邊的一具本方屍體的腦袋:「只能這樣收小兵的人頭了!」

  劉粹張大了嘴,訝道:「哥,這是咱們的弟兄,你砍錯了!」

  劉毅冷笑道:「誰的腦袋不是腦袋?把頭髮散了,結成辮發,不就跟胡蠻子一樣嗎?大功立不了,還不得想辦法立點小功啊。咱們的兄弟是自己人,死後再助咱們混點功勞,有啥不可以的?」

  向靖等人如夢初醒,轉身開始去尋找滿地的屍體了,劉毅轉頭看向了劉裕遠去的方向,喃喃地說道:「都顏,你可千萬別落在劉裕手上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32
第二百八十章 陣斬都顏得勝歸

  都顏的耳朵裡,不停地灌進那淒厲的風聲,鬼哭狼嚎一般,在現在的他聽來,這不是風聲,而是剛才戰死的手下們的哀號,他甚至能聽到賽巴達在哭喊著:「大酋長,救我,救我!」

  都顏的心煩意亂,手中的大刀開始胡亂揮舞起來,仿佛在砍那些不停地纏著他的冤魂厲鬼:「滾開,都給老子滾開,離老子遠點!」

  「啊」地一聲慘叫,都顏的心中一動,卻是在他身邊緊跟著的一個親衛,給他這一刀砍中,頓時身子成了兩截,五臟六腑嘩啦啦地從軀體上流出,染得整個馬背都是,而那已經驚魂半天的馬兒,終於支撐不住,口吐白沫,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再也無法起身。

  現在跟著都顏逃跑的還有二十多個親隨,從那大營潰逃時,最開始有百餘騎,可是跑著跑著就有人掉隊,也有人尋思著跟著大將逃跑目標太大,乾脆偷偷地溜號,只有這二十餘個一直跟著他的,才是最忠心的部曲,但是都顏這一刀直接殺了跟著他最緊的一個傢伙,餘者全都大驚失色,哪還顧得了其他,紛紛四散而逃,這一片空地之上,居然就只剩下都顏一個人了。

  都顏氣得大吼道:「回來,都給老子回來!」可是沒一個人回頭,他抄起馬鞍上的弓箭,對著一個逃兵就是一箭射去,那小兵一聲慘叫,給這一箭從後背穿到前胸,直接從馬上栽倒下來,而其他人則紛紛伏在了馬背之上,轉眼之間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都顏長歎一聲,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一身大將的鎧甲,尤其是那被五彩六色的羽毛所裝飾的那個象徵了部落頭人尊貴身份的頭盔,有點太拉風顯眼了,在草原仇殺的時候,他是不會穿成這樣的,今天若不是認定了這一戰毫無難度,他又怎麼會擺出如此拉風的造型呢,而現在,逃亡路上,這身拉風打扮反而成了最要命的東西了。

  都顏咬了咬牙,跳下馬來,向一邊的草叢中跑去,在這個時候,只有先換了裝,才談得上安全!

  可是都顏剛剛脫下自己的頭盔時,就聽到一聲淒厲的破空之聲,從自己的身後響起,他的臉色一變,剛要準備伏身,腦袋卻是一涼,感覺後腦殼給狠狠地砸了一傢伙,緊接著,就是兩眼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八十步外,兩騎飛速而至,檀憑之躍馬揮弓,弓弦還在微微地震動著,他哈哈一笑,指著草叢邊上倒在一邊的都顏的屍體,笑道:「寄奴哥,又射死了一個,太爽了,這是第九個啦!」

  在他身邊的劉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你這一箭太快了,我都沒來得及叫你停下,難道你沒發現,這個人就是都顏嗎?」

  檀憑之剛才沒看到都顏手裡拿著的頭盔,直接就是一箭發出了,這會兒聽到劉裕的話,才臉色一變,連忙策馬上前,看著倒在地上的都顏的屍體,左手之上,那個羽毛頭盔已經浸泡在了白色腦漿和紅色血水混合著的液體之中,他恨恨一拍馬鞍:「奶奶的,果然是都顏這小子啊。虧了,虧大發了!」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何無忌,魏詠之等人也紛紛騎馬而來,何無忌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都顏屍體,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射殺敵軍大將,沒讓他跑了,是都顏本人,不是什麼替身吧。」

  劉裕搖了搖頭:「都顏太狂妄了,連替身都不帶,從頭到尾我都在盯著他,只有他一個人穿成這樣,剛才他下馬大概是想換裝,這才給瓶子一箭放翻。可惜了,沒有生擒,要不然也許可以問出一些秦軍的軍情呢。」

  何無忌笑著跑下了戰馬,一刀砍下了都顏的首級,遞給了檀憑之:「瓶子,這是你應得的,可得收好了!」

  而何無忌身後的幾個跟班則笑著下馬,去脫起都顏身上的盔甲,與那些隻著皮甲,甚至乾脆裹了些獸皮的普通匈奴士兵相比,這個大酋長身上的裝備,可要值錢許多了。

  劉裕環視四周,不停地有飛箭破空時的那種呼嘯聲響起,間或有一兩聲慘叫,那是分散追擊的晉軍騎兵們,在格殺那些落單逃跑的匈奴潰兵,劉裕點了點頭,對何無忌說道:「好了,敵將已被斬殺,敵軍基本上被全殲,餘者潰散,我們今天大獲全勝,也可以收兵回營了。」

  魏詠之的三片兔唇翻了翻:「不再殺一會兒嗎?還能再射殺幾十人吧。」

  劉裕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了,就讓那些個逃兵,把這失敗的慘狀傳回去吧,讓恐懼象瘟疫一樣,在敵軍的軍營裡傳播,動搖他們的軍心,打擊他們的士氣,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回去休整一下,飽餐一頓,然後馬不停蹄地繼續進攻!」

  半個時辰之後,三阿空營,劉毅睜大了眼睛,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什麼,繼續進攻?寄奴你瘋了嗎?我們就一千多人,僥倖伏擊消滅了敵軍這五千騎兵,已經是大勝了,就靠我們這點人,如何能繼續攻擊敵軍的大隊人馬?」

  劉裕微微一笑:「可是敵軍知道我們只有一千多人嗎?那些逃回去,僥倖不死的敵軍潰兵,一定會說我們大營裡有千軍萬馬,而他們是苦戰不敵,將軍才會命令他們突圍的。連都顏都戰死,你覺得敵將會覺得我們有多少人?」

  劉毅咬了咬牙:「不可能每個敵軍逃兵都會這麼說的。」

  劉裕點了點頭:「以秦軍軍制,主將戰死,逃跑的士兵是要受到軍法處置的,想要逃過軍法,只有誇大敵軍的力量,再說了,有哪個秦軍士兵看到我們的人數的?他們只知道自己全軍覆沒了。而作為敵軍主帥,在前軍盡墨的情況下,決不會再發動攻擊,這時候一有點風吹草動,一定會沒命地逃跑!」

  何無忌嘆服地點了點頭:「寄奴所說的,深合兵法,這時候確實是乘勝掩殺的好機會,只是劉將軍說了,要我們打完這仗後等他的大軍來援,我們這時候私自出兵,是不是有違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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