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722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08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天師妖道樹林謀

  檀憑之在一邊哈哈笑道:「難道他因為猶豫就不來了嗎,要不要我們再拿邵保的腦袋當球踢,來刺激他呢?」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這招現在已經不靈了,剛才敵軍只有千餘,可以誘過來一舉消滅,故要辱屍,可現在敵軍上萬,我軍援兵還沒到,這會兒需要的是粘住他們,又不能讓他們一下子全攻過來,你們說,有啥好辦法呢?!」

  戰場西側,小樹林上的樹梢之上,幾十個一身灰色的勁裝,看起來與這松樹一色的天師道教眾,各個眉頭深鎖,剛才上樹時那種興災樂禍的興奮勁兒,已經蕩然無存,所有人的腦子裡都充滿了問號,而這些疑問的情緒,已經變成了那種無助的眼神,齊齊地射向了孫恩。

  徐道覆恨恨地說道:「怎麼搞的,不是說北方騎兵所向無敵嗎,為什麼在這平原之上,打劉裕的千餘步兵,會打成這樣?兩千騎兵啊,正面衝擊沒有車陣,沒有拒馬的步兵陣線,居然打出了個全軍覆沒,這太不可思議了吧。盧師兄,你說是不是?」

  盧循的眉頭同樣深鎖,若有所思地說道:「匈奴騎兵畢竟並不是以突擊陷陣擅長,所以劉裕抓住了這點,大膽地誘敵,敵騎攻過來時就與之對射,而他們真的衝鋒時,就用飛槊對之,這個飛槊確實厲害,上次演習的時候,聽說就連鮮卑騎兵都給打得很慘呢,匈奴人沒見過這東西,一下子吃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說到這裡,他勾了勾嘴角:「不過,劉裕實在是厲害,他有秘密武器不稀奇,但是對匈奴人的心理卻是掌握得一清二楚,敵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算計之內,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了劉寄奴,他那粗獷的外表之下,卻是極為精明,也許,我們也是反過來給他利用了。」

  孫恩的臉色一變,轉過頭來:「盧師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劉裕一時得逞,用點手段打贏了匈奴騎兵的先頭前軍,這可以理解,但他總不可能托大到真以為這千餘人馬,能打贏這萬餘敵騎吧。現在就算敵軍前軍盡沒,後面還有上萬騎兵,劉裕已經沒了秘密武器,他還能打出什麼花樣?」

  盧循歎了口氣:「為將者,需要有料敵於先的本事,劉裕在這裡有如此周密的佈置,顯然是作好了我們會把敵軍大隊人馬引過來的準備,絕不是僅僅要對付千餘敵軍的遊騎,大師兄,如果換成你我,處在劉裕的位置,會怎麼辦?」

  孫恩黯然道:「也許,會一邊罵神教中人不安好心,故意害我,一邊要佈置疑兵,準備敵前撤退了吧,至少,這樣漂亮的攻防戰,我是打不出來的,就算我故作鎮定,也不可能平復部下緊張的情緒。」

  盧循點了點頭:「這就是了,劉裕並沒有作什麼特別的戰前佈置和演講,不僅是他,就連他的部下們,都是個個鎮定自若,顯然是事前就有準備,他們料到了我們會把匈奴大隊人馬引來,卻還在這裡如此佈陣,說明已經有了後手,也許,劉裕早就有別的援軍了,他在這裡,是要引誘匈奴人繼續進攻,然後全殲掉這支騎兵。」

  徐道覆倒吸一口冷氣:「還有援軍?這怎麼可能!我們來的時候,後面可沒有派援軍啊。」

  盧循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也許,是我們大意了,謝玄不可能對我們沒有防備的,在讓我們出發後,可能會有後手,老虎部隊在組建之後,聽說得到了那些鮮卑騎兵的加強,但這次突擊卻是劉裕的步兵在打先鋒,這些騎兵卻是不見蹤影,我想,這就是劉裕的後手吧。」

  孫恩恨恨地一拳擊出,打在身後的樹幹之上,一陣枝搖葉晃,幾隻停在樹冠上的鳥兒驚鳴著騰起,直上雲宵。

  盧循看向了孫恩:「大師兄,劉裕一定有後援,現在我們怎麼辦?這當面的匈奴萬餘騎兵,只怕並非他的對手,如果現在不撤,會全軍覆沒的。」

  孫恩咬了咬牙:「有沒有辦法能通知俱難,告訴他劉裕這裡有埋伏,讓他速撤呢?」

  徐道覆靈機一動:「要不我們現在殺出去,匈奴人不知道虛實,以為我們是伏兵,也許就會撤走了。」

  盧循搖了搖頭:「不可,如此一來,也許可以嚇退匈奴騎兵,但我們就暴露了,到時候要是謝玄和劉裕追問起我們為什麼把大隊匈奴人引了過來,然後又突然殺出去時,無法解釋。」

  孫恩點了點頭:「確實,這樣做行不通,盧師弟,你有什麼好辦法?」

  盧循正色道:「這次我們害不了劉裕了,既然害不了他,就退而求其次,想辦法給我們自己撈些功勞,如今之計,我們不如去主動投奔劉裕,就說我們誘敵時,敵軍伏騎四起,大軍全衝過來了,我們沒辦法只好走河道逃跑,轉了一圈後掛念著劉裕,才回來幫忙,這樣也許還能沾點光,混點軍功。」

  孫恩的眼中光芒閃閃,開始權衡起得失起來,所有人都看著他的嘴,等待著他的命令。

  當孫恩臉上的表情變得堅毅和鎮定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作出了決定,只見孫恩環視四周,看著跟他一樣騎在樹梢之上的幾個師弟,緩緩地說道:「我意已決,不出擊,也不去找劉裕,繼續在這裡,靜觀其變!」

  盧循的臉色一變:「大師兄,不可意氣用事啊。這時候不去找劉裕,以後很難解釋得清楚!」

  孫恩搖了搖頭:「沒什麼不好解釋的,我們給敵軍大隊騎兵追擊,給逼入河道,想把敵騎給引開,所以走得越遠越河,但敵軍的騎兵斥候發現了劉裕的兵馬,所以全壓向了這裡,我們也沒辦法過來幫忙,這才是最合理的解釋吧,就算是謝玄,也挑不出什麼出來。」

  徐道覆哈哈一笑:「大師兄實在是高,這個回復可是絕了!」

  孫恩的眼中冷芒一閃:「我不想回去繼續聽劉裕的令,現在,我們就在這裡,看看劉裕的後手是什麼,也許,觀察此人的用兵之法,以後才有破解之道!」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08
第二百九十二章 俱難不甘再衝擊

  荒原之上,俱難的眼中光芒閃閃,一動不動地盯著前面屍橫遍野的戰場,在大批的無頭屍體之後,半人高的荒草叢中,北府軍步兵的方陣已經重新列出,沾著血光的鋒刃重新對向了這裡,那讓人不寒而慄的殺意,伴隨著刺鼻的血腥味道,被風吹來,飄向了這萬餘匈奴騎兵這裡。

  不時地有馬兒在驚慌和不安地嘶鳴著,以蹄刨地,對於這些馬背上的民族來說,馬兒的情緒就是馬上騎士們的情緒的反映,在目睹了本方前軍是如何被敵軍這樣屠殺的時候,即使是以兇殘野蠻聞名的這些匈奴鐵騎,也開始有些膽戰心驚了。

  俱難的身邊,一個副將包爾吉湊了上來,此人是俱難的部曲,管家,也掌管著俱難核心三百人衛隊,跟著俱難出生入死征戰多年,也是他最倚重和信任的左右手,他倒提著鐵骨朵,低聲道:「將軍,看起來敵軍有所防範,而且那些飛槊實在是太厲害了,邵將軍已經戰死,我們現在最好還是收兵撤退的好。」

  俱難咬了咬牙,一指對面的軍陣:「你說,敵軍有多少人?」

  包爾吉眨了眨眼睛,再次看了一遍對面:「大概,一千二百多人吧,後面的崗上還有三四百人的後備部隊,出戰的就是這些。」

  俱難搖了搖頭:「兩千人不到,就敢在平原上這樣跟我們對峙,你說,他們哪來的膽子?」

  包爾吉點了點頭:「那個飛槊很厲害,可以打掉我們騎兵的衝擊,而且這些步兵看起來裝備精良,是重裝部隊,我看,他們也沒法撤退,只有在這裡跟我們硬打了。不過,在我看來,敵軍應該還有伏兵的。」

  俱難歎了口氣:「我現在吃不准的就是這點,如果他們就只有這千餘人,我們前軍盡沒,再給嚇走,那實在太丟人了,以後要是天王怪罪下來,只怕我再也不可能領兵打仗了。但是如果他們有伏兵,我們這樣攻過去,會不會有危險?」

  包爾吉低聲道:「我覺得這些北府兵透著一股子邪門,從一開始那些道人打扮的輕步兵來誘我們,就覺得不太對勁了,好像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讓我們往裡面跳呢。從昨夜的奔襲開始,咱們好像就是處處給這些島夷算計,他們的胃口很大,看起來不止是要擊退我們的前軍,好像還想消滅我們呢。」

  俱難勃然大怒,厲聲道:「他敢!不說我們這裡還有一萬多鐵騎,後面彭超的大軍一到,就算是北府軍全軍過來,也不可能占到什麼便宜,怎麼可能全殲我們!再說了,敵軍沒有騎兵,只靠步兵,就算打贏了也不可能留住我們。」

  包爾吉點了點頭:「主人說的是,是奴才一時失言了。請主人不要給干擾了思路。」這個包爾吉是俱難以前的俘虜,收為部曲,按草原上的習慣,就是主人和奴才的區別,還是非常明顯的。

  俱難的情緒稍好了一些,語氣也有所緩和:「不過,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看起來這些南蠻子在使詐,不過,邵將軍就這樣戰死了,我們如果直接退卻,只怕會給姓彭的拿去作文章,我想,再攻他一次,這次一定要試出敵軍的虛實出來,如果真有埋伏,咱們就撤,要是敵軍真的就這點實力,咱們就所有大軍全部壓上,一舉蹂爛敵軍,為戰死的兄弟們報仇!」

  包爾吉一臉的諂笑:「主人說的好,奴才願意領兵先攻!」

  俱難點了點頭:「好,這次我給你三千鐵騎,你不要強衝正面,我們的弓箭射程比那些飛槊要遠,試著從兩側包抄,找出他們的弱點,不過記住,不要追擊草叢裡,一旦出現埋伏,馬上就抄退!」

  包爾吉大聲道:「得令!」

  劉裕冷冷地看著對面的部隊在一陣陣地調動,大批的騎兵已經漸漸地列向了前方,擺開了一字騎陣,與剛才邵保的那陣三角形騎兵小陣突擊不同,這回的敵騎擺的是一字線列的騎陣,看起來正面很寬,足有三里之多,馬與馬之間的間隔大約是十步左右,一線的騎手,個個挽弓搭箭,開始了衝擊前振奮士氣的嚎叫,此起彼伏,如同上萬頭野狼在同時怒吼。

  向靖的眉頭一皺:「看起來,這些匈奴人士氣還可以啊,寄奴哥,你說他們會繼續打嗎?」

  劉裕微微一笑,回頭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在臨時集結準備一個小型軍事會議的同伴們:「大家都這樣看嗎?」

  何無忌已經從小崗之後跑到了這裡,眉頭一皺:「看起來這萬餘敵騎準備強攻我們了,是要為前一陣戰敗的同伴們報仇,寄奴,不可大意啊。」

  劉裕自信地搖了搖頭:「真要是強攻就不會擺這樣的線陣了,一定會象邵保那樣以楔形尖陣強突的,他們的一線騎兵是騎射手,並非衝陣馬槊,這就說明他們現在聲勢雖然不小,但還是想要試探我們的虛實!」

  虞丘進睜大了眼睛,又看了對面幾眼,點頭道:「寄奴哥說的是,還真是這樣。那我們要如何應對呢?如果是對射,咱們可是一點也不怕他們,就這三千人,半個時辰不到就可以把他們給射退!」

  劉裕笑道:「如果射退了,敵軍會怎麼樣?」

  孫處若有所思地說道:「敵軍不知我軍虛實,以我們老虎部隊壯士的強弓硬弩,一千多人可以射出五千人的弓箭出來,這一打,他們會以為我們有大批伏兵,所以應該會撤。」

  劉裕微微一笑:「這就是了,我們的目的是全殲敵軍,而不是把他們打退,所以,弓箭對射,不能贏,也不能輸。」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奇道:「這是何意?」

  劉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要讓敵軍全部殺過來,就得讓他們相信,我們只有這點人馬,沒有別的伏兵。這就叫示弱於敵。但是如果我們連這前軍三千人都射不過,那他們前軍就可以追擊我們,所以又不能輸。」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08
第二百九十三章 弩兵雁行矢破騎

  劉裕的虎目之中精芒一閃,語調一下子變得堅定起來:「最好的結果,就是跟他們射得有來有回,僵持住,讓他們覺得我們也就這點實力,只不過是無處可退,只能苦苦支撐。所以此役的關鍵,就在於讓俱難相信我們已經用了全力,只要他再一個衝擊,就可以全殲我們了!」

  何無忌搶道:「那如何才能讓他相信這點?」

  劉裕微微一笑:「我要讓他看到,你在後面擂鼓的人也要加入戰鬥了,這才能讓他相信!」

  何無忌恍然大悟,笑道:「明白了,如果敵軍見到我們連擂鼓的人都上陣,那一定會覺得我們已經盡了全力了,這時候俱難一定會來攻的,而在這之前,就是要你們前軍拖住對方的試探部隊,作出略微不支的樣子,是嗎?」

  劉裕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檀憑之突然開口道:「不過,就算如此,把敵軍全引過來,我們就能吃掉這萬餘騎兵嗎?要知道我們只有千餘人馬啊,就算殺一萬多頭豬,也沒這麼容易吧。」

  劉裕微微一笑:「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只要匈奴騎兵進了這片荒草地,就別想再出去了,各位,請回去佈置吧,一切按我的旗號行事!」

  所有軍校全都齊齊地行了個軍禮:「得令!」

  包爾吉的演說也已經漸漸地停止了,而匈奴騎兵的狼嚎之聲卻是此起彼伏,隨著幾聲淒厲的胡哨之聲,列成一線寬的匈奴騎兵開始緩緩地加速,從走馬開始,漸漸地變到小跑,提速,以至於衝刺,在離北府軍步兵方陣前不到三百步的地方,那些遍是屍體的屠場處,他們的速度也已經加到了最大,鐵蹄奮起,把那些躺在地上的無頭屍身,一個個踏得血肉模糊,與那黑色的土地混成了一起。

  而奔跑的匈奴戰馬,以及馬上的那些個騎士們,被這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道所刺激,雙眼變得一片血紅,嚎叫之聲伴隨起了淒厲的風聲,直向北府軍的步兵方陣襲來,看起來,倒是氣勢如虹。

  北府軍的老虎步兵們,一個個全都眼中閃著冷芒,步兵持著長槊,斜向上舉,第一排的步兵更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四米多長的槊杆,堅定不移地指向了前方,如同鋼鐵的森林一樣,密密麻麻,即使是甲騎俱裝,碰到這樣堅定而密集的槊陣,只怕也不敢強行衝擊。

  而站在隊伍前列的各隊隊正,幢主們,則大聲地下著命令:「穩住,穩住!」

  這些堅定的命令聲,使得測距兵那些聲嘶力竭的吼聲:「敵距XX步!」也變得沒有那麼讓人膽戰心驚了。

  劉裕站在五百名一線長槊手的身後,他的這個位置是一個小土包,大約一人多高,正好讓他可以看清楚前面的一舉一動,匈奴騎兵們已經紛紛彎起了弓,一線的騎手們站在了馬鐙之上,挺起身子,而千餘支冰冷的箭頭,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直指二百多步外的北府軍方陣。

  劉裕的嘴角邊勾起一絲冷笑:「弩手,雁行!」

  孫處迅速地豎起了一面黃旗,北府兵前面五百人的十個步兵方隊,按著標準的步兵戰鋒隊與駐隊相間的模式在駐守,他們不是一線排開,而是隊與隊之間交錯,兩隊之間相隔約五十步,正好是一個隊的寬度,前面五個是戰鋒隊,支起長槊,而後面的五個駐隊則抄著百煉宿鐵刀,隨時準備上前肉搏。

  隨著劉裕這道命令的下達,戰鋒隊的槊手之後,突然每隊都奔出六七名弩手,他們手裡持著連發步兵弩,每三四人向一側張去,在匈奴騎兵的戰馬奔出四五十步的時間裡,每隊的這六七名弩手,就正好斜向前地伸出,在本方槊陣的側面張開,形同天上飛過的兩列大雁,成了一個人字,整個駐隊之前,皆是這些弩兵。

  檀憑之自己抄著一把連發步兵弩,站在戰鋒隊前,他的兩側已經展開了十餘名弩手,他的聲音如雷鳴一樣,即使在這匈奴騎兵的狂嚎與戰馬的嘶鳴之中,仍然會讓每個身後的戰士聽得清清楚楚:「迅速瞄準,三人一組,射馬,預備!」

  測距兵的吼聲在陣前回蕩著:「敵距一百五十步!」

  檀憑之的吼聲也幾乎同時響起:「射!三連發!」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機簧擊發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弩矢破空的淒厲嘯聲,頓時就壓過了那呼嘯的風聲,兩百多支弩矢,在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上,轉瞬即至,甚至讓匈奴騎兵連躲閃的時間也沒有。

  一陣馬兒的悲嘶之聲響起,前方的四十多匹戰馬,頓時在馬頸和馬頭上,釘上了多則十餘支,少則兩三支的弩矢,不少戰馬直接撲地,而更多的則是因為劇痛而亂蹦亂跳,把馬上的騎手直接就掀了出去。

  倒地的戰馬,就成了天然的障礙物,匈奴騎兵是以線列狀態衝擊,後列與前列之間的間隔不過二十步,這個距離幾乎是轉眼即至,即使是騎術高超的匈奴人,也難免有些人會撞上前面撲地的戰馬與騎兵,把後面的騎兵也直接給連人帶馬地絆倒。

  由於匈奴騎兵是在以全速進行衝擊,在高速運動的馬背上給摔出,人直接就摔得七暈八素,很多人直接就折斷了脖子,摔裂了內臟,一命嗚呼,而活著的人也往往是暈了過去,再也爬不起來。

  三連發的弩矢飛過之後,匈奴騎兵已經衝近了百步之內,給射倒了一百多騎在地上趴著,而後面的騎兵或跨過,或繞過這些倒楣鬼,繼續向前衝擊,前方首陣沒有中箭的騎手們,更是齊齊地搭箭上弦,眼中凶光畢露,對準了對面那些身著重甲的弩兵們。

  檀憑之哈哈一笑,大叫道:「弩手,後退!」

  打完三矢的弩兵們,紛紛把手中的弩往地上一丟,掉頭就向後奔去,身後的駐隊那裡,奔上前十餘名手持盾牌的軍士,張開這足有大半人高的大盾,向上就為這些後撤的弩手提供防護。

  包爾吉的聲音在陣線前粗野地響起:「放箭,射死他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08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中箭裝死誘敵策

  隨著包爾吉的這聲令下,複合弓的弓弦擊發之聲不絕於耳,伴隨著各種匈奴語的咒駡之聲,一波波黑壓壓的箭雨,騰空而起,直奔北府軍的軍陣而來。

  百餘名北府軍的弩手的背後,在他們衝入盾牌的護衛之前,紛紛被這些弓箭所射中,「撲」「撲」之聲不絕於耳。

  一個名叫三柱子的小兵,「哎喲」一聲,本能地就想要伸手去摸背後的箭羽,卻聽到在地上的一個聲音:「發什麼愣啊,快倒下裝死!」

  三柱子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撲倒在了地上,只見他的隊正虞丘進,正倒在他的身邊,歪著頭看著他:「怎麼樣,這下傷到了沒?」

  三柱子勾了勾嘴角,說道:「沒有,只感覺後背是給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好像連第一層的甲都沒有穿透呢。」

  虞丘進微微一笑,摸出了一根羽箭,在地上的幾個裝死的士兵們的目光馬上就都吸引了過來,只見這個箭頭並非鐵制,而是骨頭所打磨的,看起來粗糙,甚至給嘣掉了一小塊,連在木頭箭杆上的那大半截剩餘的箭頭,也是搖搖欲墜,隨時都象要脫落。

  另一個名叫葛二蛋的小兵則眨著眼睛,奇道:「這箭頭,怎麼會是骨頭做的呀,虞隊,這是怎麼回事?」

  虞丘進得意地笑道:「不懂了吧,寄奴哥說過,這些匈奴騎兵啊,是草原上的奴隸和僕從部落,並非霸主部落,現在的秦國天王怕這些匈奴人造反,所以給他們的箭頭,都是用骨制打磨的,並不允許他們有生鐵,來做鐵箭頭。要不然,這些匈奴人說不定就會先對秦國造反啦。」

  三柱子等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只是這骨制箭頭,怎麼能破甲打仗呢?這不是讓人送死嘛。」

  虞丘進搖了搖頭:「不,骨頭也可以磨得很鋒利的,你看看這個骨箭頭,就很硬,即使是我們的精鋼劄甲,也給射透了呢,匈奴人的弓是用上等獸筋做的弓弦,加上在馬上擊發,速度很快,即使是骨箭頭,穿透皮甲,五十步的距離射死人,也是足夠的呢。」

  說到這裡,虞丘進摸了摸自己身後的鎧甲,眉頭一皺,手上多了一片已經給射出一個洞的小甲片葉子,說道:「看到沒,就算是那精鋼甲片,給這一箭也射了個孔,要不是咱們都身著重甲,只怕這會兒就不是裝死,而是真死啦!」

  三柱子信服地歎道:「多虧了寄奴哥在鐵匠營的時候給咱們弄出的這些個精鋼劄甲,要不然今天可真的要死了啊。」

  虞丘進「嘿嘿」一笑:「平時跟你們說寄奴哥有多神,你們都不信,現在知道了吧。別的不說,就是今天這一戰,見識到人家的用兵如神了吧。」

  葛二蛋不停地點頭道:「虞隊說得是,今天咱們可是真服了。不過,咱們要在地上裝死裝多久啊,要是匈奴人的戰馬衝過來,咱們不是要給踩死啊!」

  虞丘進沒好氣地向葛二蛋那裡吐了口唾沫:「我呸,盡他奶奶的烏鴉嘴,裝死不懂嗎?咱們現在是在本陣之中,又不是在外面的荒原上讓馬踩,寄奴哥說的不會有錯,咱們現在裝死誘敵,敵軍是不敢衝過來的,前面有戰鋒隊的長槊頂著呢。」

  三柱子的雙眼一亮:「那,那咱們還能起來砍人嗎?上次我只收了一個腦袋,這回射弩,我看到射倒了二個,但不讓我上去收啊。」

  虞丘進搖了搖頭:「就這點出息了,寄奴哥說了,戰場上搶人頭會搞亂陣型的,這仗打完後,會按各人的表現來分配戰功,首級,不要怕兩手空空!」

  眾人全都臉上陰轉晴,笑了起來:「虞隊,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候我們沒有首級,就找你要!」

  虞丘進把頭埋到了地裡,沉聲道:「信我就是信寄奴哥,懂麼。全都老實趴著,裝死也得裝得象點,不然,怎麼讓賊人上當呢!」

  匈奴騎陣那裡,第一線的騎兵在發射了兩到三箭之後,齊齊地向著左右兩側拉開,就在離著晉軍步兵方陣前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以兩道鞭子一樣的斜線掠過,在這輪箭雨的清洗之下,對面的駐隊之前,看起來倒下了四五十名弩兵的屍體,全都是背上中箭,在地上動了幾下之後,就再也站不起身,而剩下的弩手們,看起來失魂落魄地鑽進了那些盾牌手的盾牌之後,逃向了駐隊之中,而那些盾牌之上,也很快就插上了十幾枝羽箭,微微地搖晃著。

  包爾吉就駐馬在離著晉軍步陣前不到一百五十步的地方,在他的前方百步左右,三四道騎兵線,正在如波浪一般地層層推進,前一排的騎射手們,在迅速地擊發出手中的幾枝弓箭之後,就拉向了兩邊,繞出了一個圈子之後,回到了後方二百步左右的地方,再重新整隊,然後繼續向前。

  而後續的騎陣線,則是繼續向前衝擊,從五十步到二十步的距離,三到四箭連發,然後再次橫著掠過晉軍的方陣,繞行之時,從側面再次開弓放箭,又是一陣箭矢射進如林般的矛槊陣中,很快,就連頂在前面的晉軍戰鋒隊的長槊手們的身上,都已經是釘滿了羽箭,時不時地還會有些人中箭倒下,很快就會給身後的同伴拖進陣中,然後迅速地就有人頂上。

  包爾吉的臉上漸漸地露出了微笑,身邊的一個副將興奮地說道:「將軍,我們是不是要全力衝擊,一下子擊破敵軍的方陣呢?」

  包爾吉擺了擺手:「不,現在不要急,敵軍弩手的一波攻擊給我們打退後,弓箭手一直沒敢跟我們出來對射,就是這樣隻挨打不反擊,看起來是想誘我們攻,哼,我偏不上當,前面邵保怎麼死的不知道嗎,一密集攻擊,他們就會有飛槊,死的可是咱們的弟兄啊,就這樣一直射,反正咱們有的是箭!」

  突然,對面的北府軍帥崗之上,騰起了一面紅旗,包爾吉的臉色一變:「不好,敵軍要換陣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09
第二百九十五章 步陣出擊欲何為

  小崗之上,劉裕的神色平靜,看著面前的戰陣之上,匈奴的騎兵正在瘋狂地馳射著,而本方幾乎是隻挨打不反擊,偶爾有幾個身著重甲的弓箭手從駐隊的盾牌後衝出,還來不及射上兩箭,就給射中正面,然後慘叫一聲,倒到盾牌之後,被人拖到陣後,才往往若無其事地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繼續準備再出去進行新的詐死表演。

  一邊的孫處忍不住道:「寄奴哥,總給人這樣射也不是辦法,戰鋒隊的前方沒有盾牌,完全是靠長槊和戰甲在硬扛,若是給射中面門這些無甲的地方,還是要送命的啊!」

  話音未落,前方傳來兩聲悶哼聲,兩個倒楣的長槊步兵,被一箭直接穿面門而過,這回可不是裝死,直接把長槊一丟,就撲倒在地,後面的人連屍體都懶得拖回,直接補上前面的空當了。

  孫處的嘴角勾了勾:「寄奴哥啊,就算是要詐敗,也可以跟他們對射一下啊,起碼,不至於這樣隻挨打不還手吧。」

  劉裕搖了搖頭:「不,繼續讓匈奴人射,只有這樣,才能顯得逼真,我們如果跟他們這樣全面對射,是裝不出輸的,弟兄們手勁都大,在這五十步的距離之上,箭出則斃敵,最後一定是匈奴騎兵給射退,那樣後陣的萬餘敵軍主力騎兵,就不敢上前了。現在,我需要的是忍,再忍!」

  說到這裡,劉裕微微一笑:「按計劃行事,豎紅旗,讓戰鋒隊上前!」

  北府軍後隊,高坡之上,幾十面牛皮戰鼓正擂得震天價地響,何無忌赤了上身,抄著兩隻鼓槌,拼命地擂著,似乎在把不能上前殺敵的怨氣,全部發洩在這牛皮鼓面之上。

  一個文士打扮,與周圍那些五大三粗的壯士們相比,看起來有些瘦弱,年約二十五六的青衣年輕人,正是這次隨老虎部隊先頭軍士行動的尚書郎鄧玄之子,名喚鄧潛之,時任北府軍的鎧曹參軍,其人與何無忌自幼同學,所以這回也自告奮勇地跟著何無忌一起行動,他的眉頭深鎖,看著前方的戰事,說道:「無忌,你說劉裕真的能打退這些匈奴騎兵嗎?」

  何無忌的雙手可一直沒有停下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道:「沒有問題的,我相信寄奴,在賭場上我就見識過他的手段,不是非常有把握的時候,他是不會這樣下重注的。」

  鄧潛之搖了搖頭:「可是我聽說,劉裕曾經輸給刁逵過,甚至因為輸得太多,還不起賭債,給吊起來打,差點連命都沒了,這回不會又是玩脫了吧。」

  何無忌的鼓聲稍停了片刻,繼而再次響起:「不會的,這次不一樣,上次是姓刁的找了個什麼北方賭王的女人來出老千,而且後面還控制了劉裕的家人,這才逼他就範,不是真本事。這回劉裕跟我們軍議的時候,可是很有把握,一切都在算計之內的。前面不是全按他的計畫發展嗎?」

  鄧潛之歎了口氣:「但這樣隻挨打不進攻,可不是個事啊,人畢竟是血肉之軀,哪經得起這樣射,萬一…………」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前方的劉裕帥位那裡,樹起了一面紅旗,鄧潛之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指著紅旗大叫道:「紅旗?什麼意思,這是要進攻嗎?」

  鼓聲乍停,何無忌也張大了嘴巴,看著前方的步兵槊陣,前排的戰士已經從地上站起,後方的將士們把長槊架在前方同伴的肩頭,一連喊著號子,一邊開始邁著整齊的步伐,向前推進,對著前面幾十步外的匈奴騎兵,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向前逼近,何無忌喃喃地自語道:「這是在搞什麼?送人頭嗎?!」

  小樹林中,盧循同樣眉頭深鎖,孫恩看向了他,沉聲道:「師弟,劉裕這是在做什麼,是箭矢用光了嗎?還是給匈奴騎兵逼得只能主動出擊了?」

  徐道覆哈哈一笑:「我看,我們可能是高估了劉裕了,他哪有這個本事!包括那些飛槊,只怕也是因為箭矢用光後,只能截槊扔出,現在他的部隊,已經無飛槊,也無箭矢,本來他擺出這個陣勢,就是要匈奴人跟著面的邵保一樣,昏了頭自己撞上去呢,可是這些匈奴人學精了,不上前,隻射不衝。這就讓劉裕傻眼了,與其全給射死,不如死中求生,搏上一搏!」

  說到這裡,徐道覆看向了盧循:「二師兄,你是把劉裕看得太神了,其實他也是凡人,就象上次賭錢那樣,他也會輸,很多時候,他只不過是裝著鎮定罷了,真要是急眼了,就跟賭錢一樣,一骨腦全上了。」

  盧循搖了搖頭:「不,我覺得劉裕不是這樣的人,那次賭博輸了是因為那個叫吉力萬的女人出老千,劉裕沒有見過這樣高明的賭者,以為靠了自己吼色子的功夫就能穩贏,所以才會吃了虧。但這次不一樣,對面的匈奴騎兵沒什麼高招,無非是那種騎射罷了,劉裕不會連這個都對付不了吧。」

  孫恩微微一笑:「也許是前面把箭射光了,這會兒沒辦法了呢。徐師弟說的有道理,或許劉裕只是想騙敵軍衝陣罷了。」

  盧循的眉頭緊鎖:「不對,就算真的缺箭,前面消滅了邵保的兩千手下,屍體上有的是箭袋,完全可以帶回去,何至於無矢呢。我想,劉裕一定是有後招的,大家沉住氣,繼續看,很快就要見分曉啦!」

  匈奴前軍,包爾吉的臉色陰沉,看著北府軍的步兵方陣正在向前推進,這回前排的士兵們頂著盾牌,盾牌後支起如林的矛槊,匈奴騎兵的箭矢,如雨點般地射擊著他們的正面,很快就讓一線頂著的兩百多面盾牌上,如箭靶似地插滿了箭枝,但是靠了這樣的防護,對方的步陣卻不再有什麼人倒下,仍然堅定而有力地向著本方推進。

  身邊的副將再次打馬上前,大聲道:「包將軍,敵軍步兵離開長草區出擊了,我們的戰士在邊射邊撤,現在怎麼辦,是包抄他們,還是繼續撤?」

  包爾吉冷笑道:「他們兩條腿還能跑得過我們四條腿嗎?傳令,保持與敵五十步的距離,緩緩後撤,撤到五十步後就繼續用箭射,我倒要看看…………」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對面的步陣之後騰起了一片烏雲般的箭雨,包爾吉突然一聲大叫:「不好,步弓推進!」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09
第二百九十六章 強弓推進箭遮天

  隨著包爾吉的這驚聲尖叫,在北府軍步兵前排盾陣的後面,騰起了一陣陣烏雲般的箭雨,成百上千,帶著尖厲的呼嘯之聲,劃過天空,繞過一道道又長又遠的弧線,狠狠地砸向了五六十步外,那一陣一陣密集的匈奴騎兵。

  馬嘶之聲,伴隨著中箭者的慘叫聲,此起片段,這一陣陣的箭雨來得是如此之狠,如此之快,讓天空中的太陽都為之變色,剛才還日光明媚的戰場,頓時就變得烏雲密佈,那是遮天蔽日的箭雲,化為陣陣奪命的死亡之雨,向著對方的騎陣傾瀉著,所過之處,幾乎是寸草不生!

  隻這一個箭雨襲,剛才還撒著歡,繞著一個個的大圈進行馳射的匈奴輕騎,就倒了血黴,晉軍的箭頭,可不是他們的那些骨制箭鏃,而是鋒銳無匹的三棱鐵箭頭,加上匈奴騎兵們多半身著皮袍布襖,多數人連皮甲都沒有,甚至有不少人為了射得更痛快,幾乎是赤膊上陣,在讓自己能更快地開弓放箭的同時,也讓自己的防護力接近於零,在這些箭雨的打擊之下,如同待宰的羔羊,成片地倒下。

  這一陣的箭雨,讓衝擊在前,百步之內的一千多匈奴騎兵,幾乎人人中箭,同樣沒有防護的戰馬,在中箭後的悲鳴慘嘶之中,不停地狂跳著,把馬上的騎手生生地掀下,而更多的情況則是人馬同時中箭,身上背上插滿了箭枝,直接連人帶馬地撲地,剛才還被戰馬的鐵蹄踏得煙塵四起的戰場,頓時就變得屍橫遍野,到處是中箭者垂死的哀號之聲,場面之血腥悲慘,一如那修羅地獄。

  匈奴騎兵們驚魂未定之時,剛才還在五十多步外的晉軍步陣,已經堅定地推進到了離自己不到二十步的地方,這會兒他們終於看清楚了,前兩排的晉軍士兵們手持長槊大盾,如牆般推進。

  可是後面跟著的,則是足有三排的步行弓箭手,他們同樣身著重甲,背上插著雙手大刀,可是手裡卻是挽著強弓,指縫之間,扣著一把長杆狼牙箭,不停地搭箭上弦,邊走邊向著四十五度的天空吊射,不求精度,只求數量。

  但是這幾百弓箭手同時開弓,就能形成一片片的箭雨,把面前五十到八十步的這個距離,完全覆蓋,剛才因為衝得太凶,佇列過密的匈奴騎射手們,如同一片片給風刮倒的麥田一般,成片地給射倒,僥倖存活的人哪還敢再射擊,紛紛掉轉馬頭,向後逃去,所有人的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逃啊,逃得再快點!

  晉軍的步陣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短促而急速的小號,本來如牆推進的那兩排長槊手,突然發一聲吼,散開了陣形,頓時結成或三人一組,或五人一隊的小散陣,一人持盾在前護衛,數人在後,手中的長槊,對著躺在地上,還在微微抽搐著的敵軍落馬騎兵,就是一陣穿刺。

  雪亮的鋒銳閃閃,到抽出之時,已是一片血色,空氣中頓時充滿了那刺鼻的血腥味道,而剛才還佈滿戰場的慘叫哀號之聲,隨著這些槊刺入體,又無情抽出的那種有節奏,有韻律的聲音之後,漸漸地聽不到了。

  包爾吉看得目睚欲裂,身邊的副將哭喪著臉,哀求道:「將軍,我們中計了,敵軍有大批的弓箭手,就是示弱等我們衝鋒呢,我們不衝,他們就攻出來了,現在前面衝擊的一千多兄弟幾乎全折了,撤吧,再不撤,全要交代在這裡了!」

  包爾吉咬了咬牙,回頭看向了身後,他的眼中滿是期待,只要在俱難身邊,一面綠色的大旗豎起,那就是允許撤退的命令,跟著主人打了這麼多年仗,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無令而退,必死無疑!

  可是當包爾吉看到身後的那個巨大騎陣時,他一眼就看到了主人俱難,正提著狼牙棒,在陣前來回地逡巡著,可是他的身後,仍然是讓自己進攻的那面黃旗,期望的那面綠旗,卻是半個影子也不見。

  包爾吉的頭上如同給澆了盆涼水,身邊的副將也在難以置信地嘟囔著:「這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讓我們退兵?俱帥他這是…………」

  包爾吉突然大吼了起來:「不退就不退,奶奶的,不就是千餘晉軍嗎,傳令,重整,給老子衝,跟他們拼了!」

  俱難的臉上帶著一絲殘忍的微笑,看著前方近兩千名匈奴騎兵,在包爾吉聲嘶力竭的吼叫下,開始在將旗之後重整,這回,他們列起了三角形的衝鋒陣形,而不再是前面的線性騎陣。

  俱難身邊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匈奴少年,正是他的兒子俱伏利都,睜大了眼睛,一臉疑惑地說道:「父帥,您這是做什麼,前軍中了埋伏,士氣已衰,兵法之上,不應該是撤回重整嗎?難道,您真的不要包叔叔了嗎?」

  俱難的嘴角勾了勾:「你忘了父帥平時怎麼教你的嗎?在戰場之上,沒什麼情份可講,在這個位置上,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為了爭取勝利,沒有不可以捨棄和犧牲的。包爾吉和他的三千手下,本就是我要扔出去試出敵軍虛實的棋子,要是試不出敵軍的底細,那前面的人才叫白死了!」

  俱伏利都奇道:「難道讓他們這樣衝鋒,就能試出了?」

  俱難冷笑道:「當然不行,所以接下來,你帶兩千精騎出動,等到兩邊混戰的時候,就給我往死裡射,一刻鐘之內,每個人要射出二十箭!」

  俱伏利都倒吸一口冷氣:「連自己人也射?!」

  俱難點了點頭:「非如此不可,晉軍甲兵犀利,防護厲害,剛才包爾吉那樣馳射都沒什麼損失,但這樣兩軍相接時,盾牌已是無用了,我們最多再死個兩千人,但這些晉軍,就別指望能活下來幾個了,消滅了這千餘人馬,我看他有沒有伏兵!」

  俱伏利都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忍:「那包叔叔他…………」

  俱難的臉上閃過一絲冷酷的神色:「不過是個奴才罷了,我會照顧好他的家人和孩子的,給我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09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戰場之上論人性

  劉裕的雙眼之中光芒閃閃,看著前方的戰鬥,回身重整的匈奴騎兵,已經再次在包爾吉的率領之下殺了上來,而眼見著敵軍重整的北府軍步兵,也紛紛重新列陣,弓箭手退回了陣中,而盾牌手和長槊士則如牆壁一樣地擋在前方,作好了防衝擊的準備。

  但是劉裕的目光,卻已經眺向了後方那近萬騎的匈奴騎兵本陣,那裡同樣是在調兵遣將,令旗飄飄,胡哨響成一片,大批的騎兵在紛紛地重整,看起來,將要有所動作了。

  劉裕的嘴角勾了勾,冷笑道:「原來如此,傳令,吹撤退號,讓步陣緩緩回退,以強弓射住陣腳,徐徐退回長草區。」

  孫處迅速地舉起了軍號,吹出了三短一長,急促的號角之聲,而在他身邊的掌旗兵,則迅速地打起了兩白一黑的旗幟,這是整隊後撤的信號,戰場之上,對於撤退是有各種不同的要求,所謂鳴金而退,往往是強行撤退,不復成陣列的緊急號角,而這種兩白一黑的旗語,則是列陣而退,不必急行的意思。

  當孫處的三短一長的號角聲吹出後,前方的駐隊和戰鋒隊裡的軍號也跟著響起,十幾個軍號吹奏出同樣的命令,而前方剛才還列起陣列的各個方隊,則是弓箭手飛奔出陣,引強弓而不發,直指對面的騎兵,一旦進入五十到七十步的有效殺傷區,則會是萬箭齊發。

  而其他的步兵,則收起了長槊,直指向天,盾牌手站在這些出陣掩護的弓箭手身邊,大盾擋住了他們的正面,所有人都是倒退而行,千人左右的步陣,即使是這樣撤退,也是有條不紊,極有紀律與節奏,後面的輕裝士兵攙扶著輕傷的軍士先行,而其他的戰士則邁著整齊的步伐,隨著各自隊正們的口令,徐徐倒退。

  孫處吹完了這幾聲號角後,咽了一泡口水,看向了劉裕,奇道:「寄奴哥,我們的出擊剛剛大勝,為什麼要退呢?」

  劉裕微微一笑:「因為敵軍後面的大陣在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有所行動。」

  孫處的臉色一變,極目遠眺,信服地點了點頭:「還真是跟寄奴哥說的一樣,敵軍在動,你看,他們準備做什麼呢?」

  劉裕哈哈一笑:「你還記得上次演習的時候,那個慕容南是怎麼打的呢?」

  孫處若有所思地說道:「怎麼會記不得呢,印象太深了啊,當時他是伏兵盡出,與我們纏鬥在一起,然後不分敵我地一通亂射,等我們稍稍有些混亂的時候,再出動甲騎俱裝,直接突擊你的帥位而來。你是說,這回匈奴人也要用同樣的招數?可這不是演習呢,真不管自己人死活了?」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對於這些遊牧騎兵來說,是無所謂生死的,讓這三千騎兵先攻的目的就是為了試我們的虛實,這個目的沒有達到,但現在我們的千餘步兵攻出去了大半,只剩下幾個駐隊在後面押陣,要知道草叢中有沒有伏兵,就得在外面的平原上,以騎兵直接攻過來,混戰在一起,就知道虛實了。」

  孫處點了點頭:「但是敵軍的前陣騎兵已經傷亡近半,就算衝過來也未必打得過我們的這些步兵,所以…………」

  劉裕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所以只有在兩邊混戰的時候,後面再出動幾千騎兵,不分敵我地一陣亂射,才能試出我軍是否有伏兵,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所以現在提前就撤!」

  孫處勾了勾嘴角:「可是,這樣敵軍的騎兵要是直接衝過來,怎麼辦呢?他們可是還有千餘人馬呢,直是不要命地強攻,只怕我們會有點危險呢。」

  劉裕哈哈一笑,一指前方的敵軍騎兵:「你看,他們還能再拼命嗎?」

  孫處定睛一看,只見包爾吉手下的騎兵們,正在大聲地吼叫著,紛紛衝上前,但是往往衝到本方步兵百步左右的距離時,就是一陣弓箭發射,連盾牌都很難射到,便紛紛下落,然後這些騎兵就向兩翼分開,換後面的同伴上前,只是不管他們如何看起來氣勢洶洶地進攻,總歸是不敢殺進北府兵的百步之內。

  孫處奇道:「敵騎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像一下子失了氣勢呀。」

  劉裕的嘴角邊勾起一絲冷笑:「因為敵軍的前軍騎兵也不是傻瓜,本來作為試探攻擊,他損失過半,應該是撤下去休整了,可是敵軍主將卻是不讓他們退卻,逼著他們繼續進攻,而在後面調兵遣將,明顯是想在這些前軍的殘軍與我軍混戰的時候,有所動作,也就是說,他已經不管這些前軍殘軍的死活了。他可以把這些人當棄子,但這些人自己會不要命嗎?」

  孫處恍然大悟,笑道:「所以,他們只是在這裡遠遠地上前射擊,做做樣子,卻是不肯上前搏命衝鋒了。因為,他們也知道,只要衝,就是死!」

  劉裕滿意地點了點頭:「三蛋子啊(孫處的小名,外號),你要記住,再嚴的軍紀,也不可能無視人性的,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在戰場上要讓人悍不畏死,得拿出足夠讓人拼命的東西出來,要嘛是作為主將可以讓手下盲從,明知送死也上,但更多的,還得是要讓人看到希望,可以拼命,但不是一定會去死,如果不死,會有巨大的好處,這樣才能讓人捨命相拼。如果必死無疑,那你給人再多的好處,也不可能讓人按你的意願行事的!」

  說到這裡,劉裕戴上了面當,眼中的冷芒一閃:「俱難這個蠢材,自以為可以讓人為他賣命,卻連最基本的人性也不懂。這下好玩了,前軍的殘兵現在出工不出力,反而會擋住他後面騎兵的衝擊路線,等著看吧,我是怎麼虐他的!傳令,丟棄首級與部分盔甲,作出潰散的樣子,加速退進草叢之中,記住,一定要裝得驚慌和逼真!」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0
第二百九十八章 包大人的激將法

  包爾吉正在指揮著部下,一輪輪地向著徐徐而退的晉軍步陣追擊放箭,但是他一直在吆喝著身邊的傳令兵,控制起衝擊的距離,隻到晉軍步陣百步之內,就是一通亂射,然後迅速地撤回,絕不多衝進一步。即使是看到晉軍有些士兵中箭倒地,給同伴們迅速地拖回,也是不為所動,眼看著對面的步陣緩緩而退,快要進入那片長草區了。

  一陣馬蹄之聲從後響起,包爾吉也不回頭,繼續吆喝著指揮部下輪番衝擊,卻聽到俱伏利都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氣:「包爾吉,你在搞什麼鬼,父帥命令你全力衝擊,你卻在這裡保存實力,做什麼?」

  包爾吉咬了咬牙,換了一副笑臉,回頭道:「少主啊,您看,我們前面一次衝擊,死了太多兄弟,不是我包爾吉不想衝鋒,實在是無能為力啊。前面的邵保將軍不是沒有因怒而衝過,但是結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啊。晉軍這些島夷很狡猾,說不定又有什麼厲害的埋伏,我可不能上當啊。」

  俱伏利都氣得一拳擊在馬鞍之上:「胡說八道,有沒有埋伏是父帥定奪的事,你的任務就是衝鋒,試出敵軍的埋伏出來,你不是在出擊前信誓旦旦,說一定能試出敵軍的虛實嗎?」

  包爾吉眼珠子一轉,他知道俱伏利都勇悍過人,但是腦子卻是遠不如其父好使,現在過來興師問罪,多半是俱難下達了讓他趁兩軍混戰時加以攻擊的命令,自己不上前攻擊,他無法執行這個命令,所以才會急躁。

  包爾吉的心中暗罵:他奶奶的,俱難你個混蛋,老子給你忠心賣命幾十年,你嘴上跟老子稱兄道弟,真到關鍵時候就要拿老子的命來試敵軍虛實,還好俱伏利都這小子衝動無腦,不然老子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哼,你不仁,休怪我不義啦!

  包爾吉主意打定,換了一副笑臉:「少主人啊,你打這種硬仗打的少,並不知軍心士氣,非是我老包不想進攻,實在是前面的那次衝擊,給敵軍生生逼退了回來,那種長槊直衝,步弓推進的氣勢太厲害了,我們的勇士都是輕裝騎射手,跟他們這樣正面對決,實在是吃虧,你父帥又沒有給我們下達全線衝擊的命令,只是不允許我們後退罷了,你說,要換了你是普通的軍士,這次還會上前送死嗎?」

  俱伏利都微微一愣,轉而勃然作色:「混蛋,我們草原男兒,個個都是不怕死的勇士,就算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能皺一下眉頭,老包,你也跟了父帥多年了,怎麼能說這種話!」

  包爾吉哭喪著臉:「少主人啊,對於你們這些貴族,頭人來說,自然是視死如歸,可是奴才帶的士兵,都不過是僕從部落的那些下賤奴隸,他們哪懂得什麼榮譽,尊嚴啊,要調動他們的士氣,鬥志,只有用好處來引誘,讓他們相信對面不堪一擊,隨便打打就能贏,你看,主人打了這麼多年仗,在真拼命的時候,哪次不是用自己本族本部的精兵銳騎,哪次能指望奴才帶的這些僕從呢?」

  俱伏利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像也是這樣的道理。哼,賤種就是賤種,給他們立功的機會也不去把握,難道富貴險中求的道理都不懂嗎?」

  包爾吉歎道:「本來還想搏一下,但看到對面陣形嚴密,加上前面邵保的兩千人馬有去無回,這些奴隸娃子也就有點怕了,這會兒我幾次督促他們上前,他們都是打死不肯,你看,我這裡都斬了三個軍校了,都無法讓他們衝陣呢。」

  說到這裡,包爾吉對著一邊草叢中的幾具無頭屍體一指,心中卻是暗自得意:嘿嘿,幸虧老子這地方是前面的戰場,到處是死人,還是沒頭屍體,總不可能起來跟這小子說老子在說謊吧。

  俱伏利都咬了咬牙:「既然如此,老包,你且閃開,由我來衝擊敵陣!」

  包爾吉心中暗道:嘿嘿,這愣頭青果然上當了,俱難,是你不仁,絕了後可別怪我心狠啊。不過他嘴上卻是說道:「少主人,萬萬不可啊,敵軍這陣勢透著古怪,恐怕有詐,我看,還是讓主人定奪的好。」

  俱伏利都不屑地擺了擺手:「這有什麼好請示父帥的,戰場之上,戰機稍縱即逝,老包,你也是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了,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嗎?現在敵軍看到我軍後援殺到,開始後退了,正好是一鼓作氣,衝垮他們的時候呢!怎麼能言退?要是讓他們退進長草區,那就完蛋了。」

  包爾吉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一閃而沒,轉而變得愁眉深鎖:「可是少主人,你這樣衝擊,萬一有個閃失,讓奴才怎麼跟主人交代呢?」

  俱伏利都哈哈一笑:「沒事,我們的談話,我身邊的隨從都聽到了,巴爾善,你聽明白了嗎?」

  一個剽悍的大鬍子護衛大聲道:「巴爾善聽清楚了,是少主人要進攻的,與包爾吉無關。」

  俱伏利都的眼中冷芒一閃:「好,你去報告父帥,讓他率軍為後援,包爾吉,把你的人撤到一邊,我今天就讓你看看,我們匈奴騎兵,天之驕子,是怎麼打仗的!」

  包爾吉忙不迭地點著頭:「是是是,少主人英明神武,一定能大發神武,踩平這些島夷,為奴才的部下報仇雪恨,傳令,前軍迅速撤向兩邊,讓開正面,所有的號角全部鳴響,為少主人助威!」

  片刻之後,匈奴本陣,俱難看著前方的變陣,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耳邊則傳來那個巴爾善的彙報:「副帥,少主他說,這是他自己的決定,與包爾吉大人無關。」

  俱難二話不說,一鞭子飛出,就在巴爾善的臉上開了一條血印子,他慘叫一聲,捂臉滾落馬下,疼得打起滾來,只聽到俱難厲聲吼道:「無腦的廢物,狡猾的奴才,老子要給你們兩個東西坑死了!傳令,全軍準備衝擊,接應少主!還有,派人給我去把包爾吉捉來,萬一我兒有個閃失,老子要挖他的心!」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0
第二百九十九章 狡猾胡虜悄遁逃

  小樹林之中,孫恩的雙目炯炯,看著匈奴騎兵的前陣,亂哄哄的一片,包爾吉的手下在向兩邊和側後拉開,而裝備著皮甲,騎槊的俱伏利都的本部精騎,則鬥志高昂地進入陣列的前方,一身銀甲的俱伏利都,很拉風地在陣前來回馳騁,慷慨激昂地發表著戰鬥的演說,所過之處,群情激昂,叫喊之聲直衝雲宵。

  徐道覆不以為然地說道:「我看這回,秦軍還是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劉裕明顯是在誘敵,就連秦軍前軍的主將都知道敵軍有詐,不再主動進攻了,那個銀甲小子反倒是看不出來,他的部隊裝備雖好,但只怕要吃大虧呢。」

  盧循微微一笑:「徐師弟的眼光不錯,確實,劉裕剛才的出擊,那種盾槊在前,步弓推進的氣勢實在是太好了,一下子把騎射為主的匈奴前軍騎兵打垮,但是在發現了敵軍後續援軍跟上時,卻果斷地選擇了撤退,這明顯是在誘敵,這些匈奴人啊,就是缺點果斷,要嘛是把全軍壓上狂攻,要嘛是直接撤退,這樣添油式地上兵,只會給劉裕一口一口地吃掉。」

  孫恩搖了搖頭:「不,我看這回俱難是有點急了,他應該是真的想出動全軍衝擊啦。那個銀甲小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他的子侄,帶的也是俱家的部曲騎兵,他可以把前軍的僕從騎兵送掉,卻不能接受本部精銳盡折的損失。」

  盧循歎了口氣:「這些蠻子,有不同的部落,有主部落,也有僕從,所以各懷鬼胎,順風之時是一湧而上,失利之時則是各懷鬼胎,缺乏嚴明的紀律和齊心協力的精神,這就是他們今天輸給劉裕的原因,這一戰的勝負已經沒有懸念了,唯一的變數嘛…………」

  孫恩微微一笑:「是劉裕能不能把他們全殲?」

  盧循搖了搖頭:「不,劉裕一定有全殲這支騎兵的把握和佈置,我說的變數,不在現在的這個戰場,而在於秦軍的後續。」

  孫恩的臉色一變:「後續?你是說?」

  盧循的眼中冷芒一閃:「彭超還有六萬步騎,這會兒應該也快接近這裡了,如果不輸得丟盔棄甲,以俱難的高傲,是不會向彭超靠攏的,但是如果彭超知道俱難快要完蛋了,無論於公於私,都會趕來救他一把,劉裕畢竟不過只是個幢主,還不是軍主,讓他指揮一兩千人大概可以,但要是吃掉彭超的六萬大軍,除非是謝玄親至不可。到時候,也許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孫恩的眼中光芒閃閃:「這跟我們有什麼機會呢?」

  盧循微微一笑:「也許,我們搶先把彭超加入戰場的事情告訴謝玄,這難道不是此戰的大功嗎?」

  孫恩哈哈一笑:「這倒是不錯,不過也得彭超加速趕往這裡才行,劉師弟剛剛打探的情報,他的部隊,還在百里之外呢,而且也沒有強行軍,只怕一天時間內趕不過來的。」

  盧循笑著一指秦軍的前軍騎兵,那個正在一群護衛的跟隨下,閃到一邊的包爾吉:「也許,有人會去通風報信的!」

  包爾吉帶著幾十個心腹手下,默不作聲地向著戰場邊的一個角落裡騎行,他們沒有打出將旗帥旗,甚至沒有集合那千餘手下。

  巴爾善的叫聲從遠處傳來:「包大人,包大人,等等我!」

  包爾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滿的神色,停下了馬,轉頭看著巴爾善,他從主陣的方向一騎奔來,臉上一道長長的血印子,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隨著他面部肌肉的抽搐,一動一動,活象條蜈蚣。

  包爾吉冷冷地說道:「巴護衛,你臉上這是怎麼了?」

  巴爾善恨恨地說道:「俱副帥不知道怎麼了,我向他彙報少將軍的話,他直接就給了我一鞭子,還要我來傳令,讓你速速去見他呢。包大人,你這是怎麼了,離開了自己的部隊,也不打旗號,讓我好找!」

  包爾吉咬了咬牙:「巴護衛啊,我看你這一鞭子是白挨了,你難道不知道嗎,俱難已經起了殺心,想要我們的命呢!」

  巴爾善吃驚地張大了嘴:「包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包爾吉冷笑道:「這回南下根本就是個死路,俱難為了跟彭刺史搶功,也不打探敵軍虛實,就是輕兵冒進,甚至連對方的情況都一無所知,結果呢,都顏先被伏擊,全軍覆沒,然後就是邵保為他試陣,結果戰死,接下來他又要我跟邵保一樣,拿命去試敵軍的伏兵。哼,真當我們奴才的命不是命啊!」

  巴爾善歎了口氣:「包大人,他是主帥,我們都是部下,就算他要我們拿命去拼,也是軍法啊,違了軍法,一樣沒命的!」

  包爾吉哈哈一笑:「軍法?屁的軍法。全軍的主帥是彭刺史,不是他姓俱的,他自己違了主帥的命令,為了搶功先行,現在又為了面子,不去向彭刺史求援,明知對面有埋伏,還要拿弟兄們的命往裡填,這是哪門子的軍法?真要追究下來,也應該先斬他姓俱的才是!」

  巴爾善的臉色一變:「包爾吉,你說話太過分了,再怎麼說,俱副帥不止是你的主帥,也是你的主人,你怎麼能這樣說他!」

  包爾吉冷笑道:「當年我們的部落給俱難擊破,男丁全成了他部落的奴隸,而我也成了他的部曲,這幾十年,我為俱難東征西戰,立功無數,早就還清了他的這主僕之情了。現在,我可是秦國的校尉,並不是他俱難的家奴,搞清楚這點。」

  巴爾善咬了咬牙:「但不管怎麼說,現在你還是他的部下,他的話就是軍令,包爾吉,你最好還是跟我回去覆命。不然我也無法交差啊!」

  包爾吉歎了口氣:「巴護衛啊,我跟你說了,回去就是必死,你覺得以俱伏利都這個沒腦子的東西,這樣貿然衝擊,還有活路嗎?這小子一死,你我都得給他陪葬,現在咱們的生路只有一條,就是馬上去找彭刺史,告訴他這裡的一切,請他速速發兵接應俱難的敗軍!」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0
第三百章 匈奴鐵騎突陣烈

  巴爾善睜大了眼睛:「這,這怎麼行?我是來傳令讓你回去的,要是你現在不跟我回去,那是違反軍令啊!」

  包爾吉冷笑道:「俱難自己早就違反軍令了,我們又何必聽一個違令者的命令呢?再說了,你自己回去報個情況就臉上挨了一鞭子,要是小俱將軍死了,你還有命在?」

  巴爾善的臉色一變,看向了已經整隊完畢,開始緩緩向前走馬,提速,準備衝擊的俱伏利都,和他的兩千多部下,不信地搖著頭:「少主的部隊可都是精銳啊,怎麼會說完就完?我不信!」

  包爾吉歎了口氣:「今天之前我也不信,但這些島夷實在是太厲害了,你難道沒看出來嗎,今天無論我們用什麼戰法來打,無論是騎射還是衝陣,都是慘敗,連撿條命回來都不容易。這可是你也親眼看到的吧。」

  巴爾善咬了咬牙:「那是因為他們在故弄玄虛,俱副帥一直拿不定主意,怕他們有伏兵,所以打起來才縮手縮腳,不是我們真正的實力!」

  包爾吉冷笑道:「行了,這樣自欺欺人沒有意義的。就算我們一直在試探,但每次衝擊都是數倍於這些晉軍,可是結果呢?人家就用這千餘步兵,打得咱們慘敗,這總不是靠了什麼伏兵吧,都是實打實的結果!」

  說到這裡,包爾吉的嘴角勾了勾:「聽說晉人為了對抗大秦的南征,以重金在兩淮地區招了大量的流民從軍,號為北府兵,想必這些晉軍,就是北府軍了。果然是厲害,跟我們以前遇到的那些一觸即潰的晉軍,根本不是一回事。」

  巴爾善咬了咬牙:「不管怎麼說,我這裡都是奉命而來,要讓你回去,包大人,你從軍多年,應該知道違令的後果。」

  包爾吉哈哈一笑:「巴護衛,這些事情我比你更懂,但是在生死面前,就不要談什麼軍令了吧。不如這樣好了,你我暫且在這裡看看戰局的變化,如果俱伏利都真的跟我說的那樣,兵敗身死,那咱們就趕快跑去向彭大帥報信吧,那個時候你就算回去了,也肯定會給俱難遷怒殺死的。」

  巴爾善遲疑了一下,疑道:「可是,我是奉了命令…………」

  包爾吉擺了擺手:「上有命令,下有對策嘛,俱難只叫你來召我回去,可沒說什麼時候回去吧。我反正離開了軍隊,你就說找不到,不就結了。放心,有什麼事情,由我來負責。」

  巴爾善點了點頭:「好,那我就跟你一起看看前方的勝負吧。」

  包爾吉微微一笑,轉馬向後,一個貼身親衛湊了過來,包爾吉的眼中殺機一眼,看了一眼十餘步外的巴爾善,低聲道:「萬一俱伏利都勝了,你找個機會趁這姓巴的不提防,把他給弄死,不管怎麼說,俱難那裡我都不能回去了。」

  這個一臉兇悍的護衛點了點頭:「如主人所願!」

  包爾吉交代完了這條任務之後,扭頭看向了前方的戰陣,冷笑道:「俱伏利都,我就不信你能活過今天!」

  匈奴騎兵的衝擊已經加速到了最大,鐵蹄紛飛,不時地踩著地上的屍體,而不少原來還散佈在戰場之上,失去了主人的戰馬,也有許多情不自禁地跟著這些衝陣的騎兵一起,衝向了幾百步外的晉軍陣列,面對著斜向外伸出,如森林般的矛槊,這些匈奴騎兵們一個個仍然面無懼色,揮舞著狼牙棒和套馬索,眼中騰起殺氣,氣勢如虹!

  劉裕的眼中冷芒閃閃,一邊的孫處的聲音有些緊張:「寄奴哥,這些匈奴騎兵是來拼命的,怎麼辦,要不要放拒馬?」

  劉裕搖了搖頭:「他們確實是來拼命的,但是他們不是甲騎俱裝,三蛋子,咱們平時天天的訓練,訓練如何對付騎兵的衝擊,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你說,我們能不能頂住這波衝擊?」

  孫處哈哈一笑:「要是他們不放箭,就這麼衝,咱們能頂住!」

  劉裕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了,戰場之上有大量的人馬屍體,他們的騎兵已經不可能全速衝起來,最多也就是步兵跑步時衝鋒的那種衝擊力,我們不用拒馬也能擋住。只要把先頭的騎兵突擊給擋住,後面的騎兵更是無法發力了,陷入混戰之中,是我們的優勢!」

  說到這裡,劉裕的目光看向了遠處,在這兩千衝擊的匈奴騎兵之後,已經漸漸開始發動的近萬匈奴騎陣,笑道:「你看,他們的本陣動了,說明俱難捨不得這兩千精騎,要來接應了,也省得我們詐敗誘敵。傳令,山陣發動,牢牢守住,不許放箭,不許後退!」

  北府軍陣後,小崗,何無忌看著前方升起了三面藍旗,喃喃地說道:「山字旗打出,我軍是要穩守了,面對鐵騎衝鋒,步兵這樣結陣硬頂,真的能守住嗎?」

  鄧潛之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們,我們要不要上去幫忙?」

  何無忌搖了搖頭:「不,寄奴沒有發信號旗,我們也得堅持不動。」說到這裡,他的聲音突然高亢了起來:「兄弟們,前面的兄弟在血戰,我們能做什麼?!」

  所有的擊鼓軍士齊聲大吼道:「滅胡,滅胡,滅胡!」

  何無忌哈哈一笑,抄起兩隻鼓槌,狠狠地砸向了牛皮鼓面:「滅胡,滅胡,滅胡!」

  北府軍步陣,魏詠之抄著一杆長槊,立於陣前,身後是密集的槊尖,與他指向同一個方向,測距兵的聲音在他的耳邊粗野地響起,而每報一次,他都會沉聲大吼道:「穩住,穩住,穩住!」

  百步之外,銀盔銀甲的俱伏利都已經夾起了長槊,站在了馬鐙之上,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戰吼之聲,他的舌頭伸出,雙眼血紅,如同一匹兇狠的野狼,眼中盡是戰鬥的渴望,而他渾身的銀色甲片,閃閃發光,銀色的頭盔之下,一頭的小辮在風中飄舞著,伴隨著他的吼叫聲:「去死吧,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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