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27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8
第三百三十一章 力王頭銜亦可讓

  劉裕的心中微微一動,他很清楚,劉毅雖然在京口跟自己鬥了這麼多年,但真的論力量,是比自己稍遜一籌的,在這些跟自己比試的人裡,絕對的力量,應該是向靖這個鐵牛僅次於已,劉毅最多只能排到中游,可看他這樣一出手,卻是比其他所有人都要穩當,看起來,跟自己真是有的一爭了。

  劉毅哈哈一笑,看向了四周:「怎麼,沒見過哥的力量嗎?那哥再給你們露一手!」

  他說著,手臂突然一振,這塊大石鎖一下子從他的手臂上翻了下來,在空中打起了滾,眾人一片驚呼之聲,因為按今天的比賽規則,只要這石鎖落了地,就算輸了,除此之外,能把石鎖舉過肩的次數越多,舉的時間越長,就算優勝,如果兩人舉的時間同樣,但一人舉了十五下,另一人舉了二十下,則是舉二十下的人才勝。

  眼看著劉毅的這塊石鎖,將將就要落到地上,只見劉毅突然橫伸一腿,那碩大的石鎖,就這樣給他的腳生生勾住,腳尖穿過了石鎖的把手,石鎖的底部離著地面只有大約兩寸的距離,卻是再也不能往下落出半分了。

  剛才還鴉雀無聲的人群裡,頓時就爆發出了一陣雷鳴般的喝彩:「天哪,這是我認識的希樂哥嗎?」

  「這,這麼驚人的力量,這麼迅速的動作,怎麼做到的?!」

  「哎呀,這一腿起碼得有幾百斤的力量,要不然怎麼能這樣勾住石鎖呢?」

  「寄奴哥加油啊,可不能輸希樂哥啊!」

  劉裕微微一笑,劉毅的這個表現,已經不讓他驚訝了,從劉毅臉上若隱若現的紅氣來看,他終於知道了劉毅為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力量提升得如此之快,以至於主動提出跟自己比試力量:這傢伙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他是磕了那些天師道的五石散啦!

  劉裕的心中暗暗感歎,劉穆之說的還真沒錯,劉毅是處處與自己競爭,啥手段都要用,五石散傷身,後患極大,他不會不知道,但為了跟自己爭口氣,居然也用上了,而且天師道的人肯給他五石散,背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也不得而知,想到這裡,劉裕甚至心中騰起了一絲涼意。

  劉毅看到劉裕的表情有些變化,哈哈一笑:「怎麼,寄奴,你也怕了嗎?來來來,剛才不是說我們這些人只能爭第二麼,現在我們看看誰才是第二!」

  說到這裡,劉毅一吸氣,腳猛地向上一踢,石鎖頓時就飛向了空中,這下他騰出右臂,屈肘向內,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這石鎖穩穩地落在了他右上臂的肩頭,淡淡的紅氣一現,石鎖穩穩地落在他那暴突的三頭肌上,引起周圍的另一陣喝彩之聲,而在他面前計數的一個軍士高聲道:「二次!」

  劉裕勾了勾嘴角,平靜地把這石鎖一抖,輕舒猿臂,在半空中穩穩地接住了這個石鎖,笑著看向了劉毅:「希樂,既然你想跟我比,那咱們就繼續比吧,看看這回誰能撐得長,撐得久!」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眾人的喝彩之聲也是如滾雷一般,在這冬日的陽光照耀之下,幾乎要把這塊凍土融化,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個半時辰過去了,終於,到了下午的申時。

  向靖咬緊著牙關,他的手臂在劇烈地抖動著,兩個時辰前還舉重若輕的石鎖,這會兒對他來說,已經是重逾千斤,他的兩隻腳已經陷地足有三寸,渾身上下汗出如漿,就連胸前的黑毛之上,也是掛滿了晶瑩的汗珠子,而他平舉著的前臂之上,掛著的那副石鎖,越是在猛烈地晃動著,看起來隨時都會落下。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看向了向靖:「鐵牛,不行就別勉強了,別落了內傷。」

  這句話一出,向靖突然「哇」地一聲怪叫,手上的石鎖再也堅持不住了,猛地落了下來,就在他的身前重重地砸到了地裡,陷地足有半尺之多,而他整個人,也跟這石鎖一樣,重重地跪到了地上,再也站不起身。

  就在他的身後,已經或坐或躺了其他的五條好漢,都是在向靖之前退賽的,何無忌氣喘吁吁地說道:「鐵牛,你,你小子可以啊,撐到,撐到現在,比,比我還久啊。」

  向靖長長地歎了口氣,整個人都直接躺到了地上:「還是寄奴哥厲害啊,不過,不過怎麼希樂哥這回也這麼強?」

  劉裕微微一笑,看著站在他的對面,紋絲不動,但臉色已經通紅的劉毅,搖了搖頭:「希樂啊,身體重要,這樣真的值得嗎?」

  劉毅的鼻孔在吐著粗氣,他現在已經完全是在靠著藥物的力量在這裡死撐了,而這五石散在藥勁過後,會讓人變得極度虛脫,甚至幾天都緩不過勁來,他這會兒也不敢象一開始那樣玩各種高難度的拋接了,看著劉裕,咬牙切齒地說道:「只要能打敗你,有,有什麼不值得的?現在,現在還沒結束,咱們,咱們接著幹!」

  劉裕看著劉毅,他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在向外滲出紅色的汗滴,而一層紅色的汗霧,已經幾乎把他的全身給籠罩了,他現在的樣子,就象喝多了老酒一樣,甚至胳膊之上,都在「哢哢」作響,劉裕很清楚,那是骨節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力量,只不過因為藥物的作用,劉毅自己未知而已,只要再撐上半刻,恐怕劉毅的手就會折斷了。

  劉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希樂,你太要強了,這對你不好,罷了,既然你這麼在乎這次的輸贏,給你便是!」

  劉裕說著,微微一笑,右手一鬆勁,只聽「叭」地一聲,石鎖重重地落到了地上,而他的雙手一攤,動作瀟灑,搖了搖頭:「好吧,你贏了。」

  劉毅瞪大了眼睛,一時楞了神,直到劉裕轉身而走的時候,他才反應了過來,手一鬆,他臂上的石鎖也落了地,他大叫道:「劉裕,不許走,我,我不要你讓,我們,我們還沒…………」

  劉敬宣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掛著一絲不屑的冷笑,低聲道:「差不多就行了,希樂,自家兄弟比試還要磕藥,丟人不?」他說著,舉起了劉毅的手,大聲道:「我宣佈,老虎部隊的大力王是,劉毅!」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9
第三百三十二章 鮮卑一生不洗澡

  在周圍的人群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中,劉裕逕自走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他使勁地掄了掄自己的胳膊,剛才他跟劉毅也拼了有兩個時辰,雖然外人看上去他仍然是穩如泰山,但畢竟是肉體凡胎,那肌肉早已經快要撕裂開來,雖然劉裕很確信,這樣硬撐下去,是能耗到劉毅的藥力散盡,最後獲勝的,但這樣也會給自己落下一些內傷,主動放棄,倒也不完全是為了顧及劉毅的面子。

  這一頓大掄臂,把他的骨節一陣「劈哩啪啦」地作響,這讓他滯脹的那種肌肉感覺,好了許多,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冷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劉寄奴居然會把這個什麼大力王拱手相讓,還是讓給劉毅。」

  劉裕沒有回頭,他早就知道是慕容南接近了自己,他的嘴角勾了勾,平靜地說道:「也不完全是相讓,今天希樂的表現很好,值得這個大力王。」

  慕容南走到了劉裕的身後,搖了搖頭:「你這是有多少天沒洗澡了?一股大牲口的味道。」

  劉裕轉過身,看著慕容南:「在軍隊裡沒這麼多講究吧,這才打了一小仗而已,後面連番大戰,幾個月甚至一年不解甲都很正常,你要是現在就嫌臭,那到時候豈不是直接給臭死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鼻子抽了抽,因為,一股淡淡的脂粉氣,鑽進了他的鼻子裡,好像是來源於慕容南的身上,他的眉頭一皺,走近了一步,那香氣氣好像更重了一點。

  慕容南本能地後退了一步,眉頭一挑:「怎麼一下子變得跟個嗅東西的狗一樣,我身上有什麼好聞的?」

  劉裕勾了勾嘴角:「那個,你是不是抹了脂粉了?」

  慕容南的臉上飛過一絲難以察覺得紅暈,轉瞬而沒,他突然微微一笑:「怎麼,不可以嗎?不是你們這些南朝的文人,名士什麼的,都塗脂抹粉嘛。」

  劉裕搖了搖頭:「你又不是名士,你是個軍人,純爺們成天要跟女人一樣塗脂抹粉做什麼。」

  慕容南歎了口氣:「唉,沒辦法,咱畢竟是北方來的,又喜歡吃牛羊肉,成天跟馬匹打交道,身上一股子羊膻味道,讓人一下就能聞出來,劉裕,你跟我從北方回來的時候,不是也說過這個嘛。」

  劉裕「噢」了一聲,點了點頭:「還真是,那時候你身上一股子羊皮膻味,我還勸你得多洗澡呢。你這人也挺奇怪的,自打認識你後,就沒見你跟我們一起洗過澡,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最近身上不太舒服,其實吧,主要是現在是冬天,下河洗澡有點冷,不過,當兵不能讓自己太舒服了,你說的對,咱還是得去洗個冰水澡,慕容兄弟,同去否?」

  慕容南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我,我不洗澡的。」

  劉裕睜大了眼睛:「什麼,不洗澡?」

  慕容南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你不知道的,我們草原上,水是最少的,一個人一輩子就洗三次澡,出生的時候洗一次,娶妻嫁人的時候洗一次,臨死前洗一次。」

  劉裕上下打量起慕容南,鼻子又不自覺地開始抽動起來了。慕容南沒好氣地冷冷道:「就算不洗澡,我們也可以幹搓,還可以抹一些粉,不象你這麼臭。只不過,你們這些漢人總是說我們草原人身上膻味重,我還嫌你們身上一股子田裡大糞的味道呢。」

  劉裕哈哈一笑:「好了好了,每次一說話就扯到這種族群問題,我也不想跟你爭了,不過,你這些香粉倒像是那些女人用的脂粉,就算你為了掩蓋身上的羊膻味道,也別用這個吧,知道的我是明白怎麼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女人呢。咱們這軍營裡的兄弟,可是有一年多沒見女人了,萬一真有幾個管不住自己那活兒的,把你當成女人了,可保不齊會怎麼樣啊。」

  慕容南冷笑道:「能怎麼樣?老子是純爺們,雖然你們漢人有不少龍陽之好的,但我們鮮卑人可不興這個,誰敢亂來,老子閹了他。別以為你們敢日馬蜂窩,就可以跟老子玩這手。」

  劉裕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今天吃了啥東西啊,這麼衝?算了,就當我沒說,上次在淮水那裡,是我出言唐突,頂撞了你,這些天你若是還生我的氣,我向你道歉就是。」

  慕容南的眉頭輕輕一揚:「那點小事還有什麼好放心上的,劉裕,我就是氣不過你總把我們當外人。再怎麼說,咱們也是一起出生入死,流血流汗過的吧,你的騎術還是我教的呢,卻一點不念舊情。」

  劉裕心中暗歎,這慕容南的心眼還真是小,嘴上說不放心上,但話裡卻仍然是一股子酸味,倒像是個姑娘,也許這些異族,都有這種毛病吧,至少象劉敬宣檀憑之這些兄弟,絕不至於此的。

  不過劉裕臉上卻是堆了笑:「是是是,你教訓的是,是我忘恩負義了。所以你怎麼說我,這回都是你的對,不過,今天你來找我,又是有何貴事呢?」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他的目光卻一直盯在劉裕左臂之上的那根紅色續命縷上,直勾勾的,劉裕給一個大男人這樣看著自己不著絲縷的上身,也有些不太自然,看了一些自己的左臂上的紅線,說道:「我的左臂有什麼問題嗎?」

  慕容南幽幽地歎了口氣:「是王妙音給你帶上的?」

  劉裕微微一愣,轉而點了點頭:「是啊,你怎麼會知道?」

  慕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那就是說,這是她跟你的定情信物了?我雖然來你們這裡不久,但也知道,你們這裡的風俗,是定了情的男女,會為對方親手纏上這個續命縷,以祈求平安。」

  劉裕哈哈一笑:「這個都給你知道了,看來你都挺瞭解我們南方風俗的嘛。不錯,就和你說的一樣,妙音和我已經定情,成親是早晚的事了,而這個,是她親手給我戴上的。慕容兄弟,下次我們成親的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哦。」

  慕容南輕輕地歎了口氣,側過了身子,喃喃道:「祝你們百年好合。只不過,你們成親的時候,我,我應該已經不在了。我想,我是不會看著你們成親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9
第三百三十三章 乾柴烈火再相逢

  劉裕先是一愣,轉而奇道:「這又是為什麼?玄帥說了,打完這仗,就會讓我和妙音成親的,到時候…………」

  慕容南歎了口氣,正待開口,卻聽到王妙音的聲音從一邊平靜地傳來:「慕容兄也許是想說,仗打完了,他也應該回北方了吧。」

  劉裕一下子又驚又喜,扭頭向後看去,只見王妙音滿面春風,語笑嫣然,穿著一身皮甲,正走向自己呢。

  劉裕哈哈一笑,正想迎過去,剛一邁腿,就意識到現在自己的身上沒有穿衣服,即使跟王妙音定了情,現在這樣赤著身子跟她相對,也實在是不太雅觀,想到這裡,他連忙轉過了身,臉皮也微微發紅起來。

  慕容南歎了口氣,脫下了自己的外面皮甲,遞向了劉裕,說道:「寄奴,你先穿我的吧。」

  王妙音的素手突然閃電般地伸了出來,按在了慕容南的那件手中的皮甲上,她的聲音變得冷冰冰的:「慕容兄,我想,劉裕在軍中經常這樣,我和他現在的關係你也知道,沒什麼授受不親的,他不需要專門披一件這樣的皮甲呢。」

  說到這裡,她突然走到了劉裕的身邊,一把摟住了劉裕那汗涔涔的胳膊,春蔥般的玉指撫著劉裕臂上的那根續命縷,笑道:「劉大哥,你是天天把這東西綁在胳膊上,從不拿下,對嗎?」

  劉裕本來還有些不自然,但是沒想到王妙音這麼主動,伊人在側,儘管是一身軍裝,但是那蘭花般的脂粉香氣,頓時就塞住了他的鼻子,讓他骨頭都一陣發酥,他笑道:「這個,這個是自然的嘛。」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重新套上了這身皮甲:「好了好了,你們就不必在我面前這樣你儂我儂了,我還沒成家呢,不愛看這個。劉裕,本來我來這裡是傳令的,不過既然王小姐來了,還是讓她跟你說吧,我走了。」

  他說著,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很快,一身馬鳴聲傳來,慕容南就不見了蹤影。

  劉裕心下有些奇怪,王妙音今天的反應有些怪怪的,似乎是有些故意在慕容南的面前表現出跟自己的親熱,跟這個平時高貴冷豔,知書答禮的高門貴女,實在是有些格格不入,劉裕轉頭看向了王妙音,正待開口,卻見伊人鬆開了剛才一直挽著自己的胳膊,素手輕輕地撫了一下瑤鼻:「劉大哥,你真該去洗個澡了。」

  劉裕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剛才那慕容南一見我也說這話,我真有這麼臭嗎?」他說著,抬起自己的胳膊,用力地嗅了嗅自己的胳肢窩,搖了搖頭,「好像也沒臭到不能忍嘛。」

  王妙音粉臉通紅,側過了臉,大聲道:「劉大哥,你再這樣我就惱了!你,你怎麼可以對一個女孩子這麼無禮。」

  劉裕哈哈一笑,後退了兩步:「開個玩笑嘛,你若是不喜歡我,那,那我離得遠點就是了。」

  王妙音突然轉身,嚶嚀一聲,就鑽進了劉裕的懷裡,她的雙手,頓時就環住了離裕的腰,粉臉緊緊地貼在劉裕的胸膛之上,急促地呼吸著,而聲音卻是清楚地傳進了劉裕的耳中:「不,劉大哥,不要離開我,請你不要離開我。」

  劉裕完全沒有料到王妙音的這個舉動,他突然也下意識地環住了伊人的背:「傻姑娘,我,我怎麼會離開你呢?妙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在戰場上,只要一想到你,我就…………」

  王妙音的聲音幽幽地在劉裕的耳邊響起:「劉大哥,求你答應我一件事,在戰場上,你千萬不要想我,千萬不要為我分心,兵凶戰危,哪怕是一瞬間的失神,都會危及你的性命。你可知道,你出征的這一陣子,對我來說是渡日如年,我每天都在向佛祖祈禱,求用我的一切,來按你的平安,我,我不許你有事,我,我不能接受沒有你的日子,哪怕是半刻!」

  劉裕的眼中淚光閃閃,環著王妙音的雙臂,摟得更緊了,若不是隔著頭盔,這會兒他早就忍不住會吻她的額頭,吻她的香發,他長歎一聲:「我劉裕何德何能,能得妙音小姐的如此垂青,真的是三生有幸啊。放心,為了你,我也一定會好好保護好我自己的。」

  王妙音從劉裕的懷裡抬起了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盡是愛意,她微微一笑:「劉大哥,這回你立了功,立了大功,娘和叔父,甚至是相公大人都直誇你呢,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了。我王妙音未來的夫婿,就要是你這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才行。」

  劉裕心中一陣得意,卻笑道:「其實,其實也沒那麼厲害,主要是玄帥他們指揮的好,我只是,只是執行罷了。以後苦戰還在後面呢。」

  王妙音從劉裕的懷裡挺起了身,兩人鬆開了手,剛才那一陣激情迸發,這會兒也都有些羞澀,王妙音的粉臉有些發紅,側過了身子:「其實,其實這次我來,一來是想見你,二來,二來是幫叔父傳達軍令和任務。」

  劉裕睜大了眼睛,奇道:「軍令和任務?那應該是在帥帳之中下達啊,為何會由你來傳達?」

  王妙音搖了搖頭:「跟上次你去平安谷接頭慕容南一樣,不是正式的軍事任務,而是我們謝家的一處私事。所以,不用正式的軍令傳達。」

  劉裕的眉頭一皺:「又是要跟胡人接頭的事?不是有慕容南了嗎?」

  王妙音歎了口氣:「不是,這次的事情,是聯姻。」

  劉裕睜大了眼睛:「什麼,聯姻?這是怎麼回事?」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大敵當前,現在團結是第一位的,而對於世家來說,最好的團結方式,就是聯姻了,這回相公大人希望能掌握的不止是北府兵,還有在豫州的桓伊所部的三萬西府兵,以及淮南的地盤,上次烏衣之會,桓伊是中立的,未必會聽相公的調遣,所以,這回為了爭取他,相公需要護送一個人去壽春,與他的公子成親。」

  劉裕的眉頭一皺:「什麼人?」

  王妙音歎了口氣:「我的閨中密友,劉尚書令的千金,劉婷雲。」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9
第三百三十四章 婷雲出閣嫁桓郎

  一聽到劉婷雲的名字,劉裕的嘴角就不自覺地翹了起來,想到這個女人從骨子裡透出的那種盛氣淩人,他就打心眼裡不舒服。

  王妙音覺察到了劉裕神色的變化,微微一笑,拉起了劉裕的手:「劉大哥,怎麼了,不喜歡婷雲嗎?」

  劉裕歎了口氣:「是她看不起我們這些鄉下人吧。」

  王妙音搖了搖頭:「高寒之別,自古有之,婷雲她從小家裡就是這個環境,她沒有象相公大人這樣的長輩教她這些做人的道理,也不能完全怪她。其實,現在她的想法已經有些變化了。」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難道劉大小姐還轉性了不成,看得起我們這些臭哄哄的軍漢了?」

  王妙音笑著輕輕一拳捶在劉裕的胸口:「劉大哥,你還真是小心眼,我這一句話給你拿住了是不是要說上一輩子呀。好啦,說正經的,婷雲前幾天還跟我聊呢,說國難方知忠臣義士,以前那些個賣弄文才的公子哥,世家子們,在強敵入侵時一個個全都慌了神,倒是你們在從軍報國,是她以前目光短淺,看輕了你們這些義士呢。有機會的話,她願意當面向你道歉。」

  劉裕擺了擺手:「道歉就算了,其實她也沒錯,畢竟作為國家,有戰事的時候是少數,大多數時候還是天下太平,我們這些人,打完仗後也得回歸故裡,重新種田去了。」

  王妙音的神色微微一變,轉而搖了搖頭:「劉大哥你是不會這樣的,你肯定可以建功立業,而且,而且相公大人和叔父也會保舉你的。」

  劉裕微微一笑,輕輕地按住了王妙音的香肩:「要是我真的退伍回家,變成了一個鄉巴佬,田捨郎,你還會嫁給我嗎?」

  王妙音正色道:「劉大哥,我早就說過,我心早已經屬你,不管你是大將軍還是一個農夫,這輩子我都非你不嫁,我王妙音並非貪慕權勢富貴之人,只是,以你的才能,斷然不至於解甲歸田,兩手空空的,這對你不公平。」

  劉裕心中一暖,點了點頭:「其實,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不在於我劉裕不能在軍中建功立業,而在於如果我一路高升,可能會對你們謝家不利。現在從聖上到王家,再到桓家,甚至是天師道,都盯上了你們謝家,想找機會打擊報復,而我,可能就會成為他們最好的工具,妙音,你明白嗎?」

  王妙音緊緊地咬著朱唇,久久,才幽幽地歎了口氣:「是我們謝家連累了你,對不起,劉大哥。可越是這樣,我們越是不能讓你受委屈,相公大人和叔父一定會為你全力爭取的,不會讓你給埋沒。」

  劉裕搖了搖頭:「如果打完了仗,重歸太平,那我也沒什麼用武之地了。到時候軍隊解散,我自己倒是真想回家種田,重歸寧靜呢。我想,到時候應該不會再有人敢隨便惹我了,那樣的日子,我反而覺得舒服。真要讓我做官,只怕會面對無數的明槍暗箭,活得不自在啊。」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也許別的部隊會解散,但是北府軍…………」她說到這裡,看著劉裕,欲言又止。

  劉裕正色道:「妙音,我知道你們家的用意,只要保住了軍隊,就保住了出任外藩,也就有了重新拿回權力的可能,但我這裡得勸你一句,越是這樣,越是會激怒那些對手,而且,我實在不希望謝家以後變成第二個荊州桓家,這樣國家四分五裂,以後不用胡人南下,我們自己就會相互內戰了。」

  王妙音歎了口氣:「這個道理誰都明白,但難道就徹底放權,讓王國寶,刁逵這些人竊居朝堂,胡作非為嗎?」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那相公大人就不應該為了妥協而退讓,對於這些禍國妖人,就不要顧及世家間的關係,一力地維護。世家中有好有壞,如果是你們家這樣的,就應該繼續掌權,爛透了的家族,象王家,刁家這樣的,就得把他們趕出世家的行列,讓有能力的人上才是。」

  王妙音睜大了眼睛:「劉大哥,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大晉開國以來就是世家門閥的天下,已近百年,相互之間通婚聯姻,關係盤根錯結,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你想讓那些次等士人甚至是寒人上位,那會動了整個世家的利益,必遭聯合打壓的,到時候,就連相公大人也維護不了你啊。」

  劉裕歎了口氣:「當斷不斷,終將付出代價,相公大人維護的應該是整個大晉,是大晉的千千萬萬子民,而不是幾十上百個家族的利益。如果一時難以解決,也可以通過北伐,收復兩京的過程來慢慢在軍中提拔有才之士,不動這些世家在南方的利益,可是北方打下來的失地總可以用來封賞有功將士吧。」

  王妙音神色稍緩,點了點頭:「這點倒是可以,劉大哥,今天你的見識又讓我開了眼了,這些話你真應該跟相公大人說說呢。」

  劉裕微微一笑:「現在只怕是沒空說這些,先打退當前的強敵吧。不過,這個時候去壽春,還是為了一門婚事,真的好嗎?」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秦軍大舉南下,最近相公大人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要守淮北,但不管淮北守不守,淮南,尤其是壽春是萬萬不可放棄的,否則兩個戰場的秦軍連成一片,可以水路運糧,那廣陵的壓力就太大了。所以,我們需要桓伊在壽春堅決守住,絕不能撤。」

  劉裕點了點頭:「所以如果這個時候桓伊的兒子在壽春城成親,那就是穩定人心之舉,只有桓伊的西府軍在壽春,甚至更北能拖住秦軍,才能給相公大人爭取到給北府軍籌集糧草和休整的機會,以增加決戰的勝算,是嗎?」

  王妙音歎了口氣:「正是如此,其實想想婷雲,她從來都沒見過那桓家的公子,這時候卻是要嫁過去,還是在抗秦的第一線成親,這太委屈她了。」

  劉裕深深地吸了口氣:「何時出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9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天王嫁女激將出

  中原,洛陽,晉國皇陵。

  苻堅站在一片殘垣斷壁之間,披著一身熊皮大麾,黑熊的毛在刺骨的寒風之中,隨風飄揚著,天空之中飄著小雪,一顆顆晶瑩的雪珠子落在這些熊毛之上,如同鬆針上的雪露一樣,晶瑩如玉,襯托出苻堅那高大的身形,在這皚皚的白雪之中,別有一番意境。

  而站在苻堅身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滿臉大鬍子的人,同樣披著一身熊皮袍子,幾乎與苻堅的那身是一模一樣的,他的神色有些惶恐,因為,這一身熊皮袍子,正是苻堅剛剛親手贈與他的。

  苻堅輕輕地歎了口氣:「這世上沒有不滅的王朝,當年不可一世,一統天下的大晉皇帝,司馬懿,司馬昭,司馬炎祖孫三代,是何等的霸氣,卻可曾能意料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在這裡如同孤魂野鬼一般,連陵墓都無法保全呢。」

  身邊的那個一身熊皮的漢子連忙道:「晉德已衰,現在正是我大秦如日中天之時,天王不必發此感慨。」

  苻堅搖了搖頭:「楊首領,我們現在還不如當年的大晉呢,起碼,大晉一統過天下,消滅了東吳,而我們大秦,現在還沒有滅掉東晉,只不過有半壁江山而已,孤真的很擔心,百年之後,孤是不是也會跟這晉朝皇帝一樣,連個葬身之地也不會有。」

  楊首領乃是仇池一帶的氐人大酋長,楊秋是也,跟苻堅也算是同一民族,當年仇池楊氏,在西部也算是一方豪強,晉末八王之亂時,仇池氐人大首領楊難敵也曾建國稱王,不過後來苻秦崛起,仇池國也被攻滅,楊氏一族,給遷到長安一帶,由於同族的關係,苻堅待之甚厚,這回南征東晉,也把氐人之中以勇猛善戰之稱的楊氏一族帶來從征了。

  楊秋睜大了眼睛,搖了搖頭:「不會的,天王仁德服人,天下歸心,跟那些野心勃勃的司馬氏王爺不一樣,晉國的滅亡,不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

  苻堅歎了口氣:「可是天下人,尤其是漢人,仍然視東晉為正溯,楊首領啊,咱們是氐人,即使孤以仁義待之,但在他們眼裡,仍然是異族,這個天下,還是我們氐人的天下,如果孤不能在有生之年徹底平定,以後萬一子孫不肖,那晉國就會趁機反撲,大秦的天下,就有傾覆之虞,到時候,我們就是想退回隴右,仇池,也不可能了。所以即使滿朝文武反對,孤還是要堅持出兵,這個道理,孤一般不告訴別人的。」

  楊秋點了點頭,激動地說道:「天王,別說了,臣明白,這回臣率我楊氏一族子弟跟隨你出征,就是這個原因!不破東晉,臣再也不回仇池啦!」

  苻堅微微一笑:「是的,不過,孤不希望這一戰死太多的人,流太多的血,這麼多年來,孤治天下,就是四個字,以德服人!」

  楊秋喃喃地說道:「以德服人?哎,還真是的,天王有好生之德,即使是當年臣一時糊塗,舉兵自立時,您也沒有大加殺戮,而是以大兵壓境迫臣投降,事後也讓臣和臣的族人過上了好日子。」

  苻堅哈哈一笑,得意地說道:「這是漢人的史書教給孤的道理,兵強馬壯者為天子,但仍然需要施行仁義,要不然,這天下也不會長久。我們雖然是漢人嘴裡的番邦蠻夷,但只要記住以德服人這四個字,而且堅持施行,是可以真正地征服漢人的,久而久之,就沒有夷夏之分啦。所以這回南征,孤也希望能儘量地少流血,不流血,這就需要楊首領的説明了。」

  楊秋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臣,臣可是只懂行軍打仗啊,這麼多年來,也一直給天王安置在這河南之地,防守東晉,要臣衝鋒陷陣,那沒有問題,可是這個以德服人,臣,臣真的不懂啊。」

  苻堅勾了勾嘴角,說道:「其實,孤的意思,是要楊首領你去詐降,混進壽春,然後裡應外合,這樣能讓我軍以最小的代價,拿下壽春。」

  楊秋奇道:「詐降?這,這不太可能吧,臣,臣和東晉沒有任何聯繫啊,這時候大軍壓境之時,臣去投降,他們,他們也不可能相信吧。」

  苻堅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世事無絕對,東晉對我們這邊的情況也是一知半解,這回孤在全國範圍內十丁抽一,又驅使邊境的部落打頭陣,東晉那邊可能會以為我們有些部落是不滿意的,會叛逃的,而這件事,孤思來想去,只有你楊首領最合適了,要是交給那些丁零人,匈奴人,老實說,他們非我氐族,孤可有些放心不下啊。」

  楊秋咬了咬牙:「可是,天王,您是要我們楊部落舉族投往東晉嗎?這萬一詐降不成,我全部落都會落入敵手啊。要是他們把我們的婦孺收為人質,只怕,只怕我們也不好起事吧。」

  苻堅笑道:「沒事,你們的家人婦孺就暫時留在我們這裡,你只帶兩千人馬過去,就說是不堪受孤派來的監軍欺淩,一怒叛逃的,到時候你殺幾個死囚,就說是斬了孤派來的監軍,晉人必不疑之!」

  楊秋喃喃地說道:「就是說,臣的家人,要留在天王這裡了?」

  苻堅點了點頭,笑道:「楊首領,你的兒子楊定,跟孤結個親怎麼樣?」

  楊秋睜大了眼睛:「這,天王,這怎麼可以,您的女兒,可是公主啊,犬子楊寶,才十三歲,他,他哪有這個福份!」

  苻堅微微一笑:「楊定這孩子孤聽說過,從小就是英雄了得,孤留意他很久了,這回征戰,他年齡小了點,就先不上戰場了,不過以後總有他的用武之地的。孤的二女兒晉陽公主,年方十二,可以跟楊定結個娃娃親,等到楊定成年之時,即行婚娶大事。」

  楊秋激動地熱淚盈眶,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天王,楊秋願意為您臥底壽春!」

  苻堅微微一笑,扶起了楊秋:「那咱們壽春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20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以手探胸慕容怒

  淮南,壽春城。

  這是一座與廣陵城大小差不多的城池,淮水與淝水兩條大河繞城而過,在此折了一個彎,奔騰向北而去,但是平時河上來來往往的萬千點白帆,卻因為即將到來的大戰,而變得零零散散,幾乎看不到了,偶爾飄來的幾條,也是從北方南下,帶來一船船拖兒帶口的難民,下船之後,則是激動地叩頭拜祭,謝天謝地。

  劉裕一身皮甲,站在壽春城頭,眉頭深鎖,看著城北的渡口,又是一船到岸,幾十名身著布衣,漢人打扮的民眾扶老攜幼,紛紛下船,在幾個渡口吏員的帶領之下,向著城南方向走去。

  劉裕歎了口氣,喃喃地說道:「兩年前這時候,我在京口,也是這樣接憑子,兔子他們的。想不到今天又能再次看到這樣的情景。」

  慕容南和劉裕同樣的打扮,站在他的身邊,冷冷地說道:「這些人也真可憐,君川之戰後剛想回家,就遇到了秦國南征,好不容易購置的家業,只能再次放棄,不過能留下一條命就不錯了。」

  劉裕勾了勾嘴角:「苻堅不是號稱仁君嗎,難道他的部下也會一路燒殺搶劫?」

  慕容南笑著搖了搖頭:「沒好處怎麼打仗,不讓搶怎麼刺激部隊的戰鬥力呢?劉裕啊,就連你們北府軍,明著謝玄下令說不許虐待俘虜,但到了劉牢之,諸葛侃這些軍主這裡,不照樣是要殺俘冒功麼?」

  劉裕的臉色微微一變,想到上次淮水屠俘的事情,放眼望去,面前的這條淮水,似乎都變得有點殷紅了,他搖了搖頭,歎道:「自古都說兵災戰禍,經過了上次,我算是明白了。但我仍然堅持認為,作為戰士,就應該在戰場上殺拿著武器的敵人,而不是投降的俘虜,更不應該是平民百姓!」

  慕容南點了點頭:「你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少見了。不過我也同意你的這個觀點,戰士的刀,不應該沾染平民百姓的血。好了,不說這個,這回玄帥讓你來辦的是私事,所以連北府軍將士都沒用,除了你以外,隻讓我帶了兩百多部下來護送,現在你已經到了壽春,為什麼不去找桓伊,而是來這裡?」

  劉裕勾了勾嘴角,平靜地說道:「大戰將至,我要看看這壽春的城防,萬一胡騎馬上突到這裡,也許還需要我助力守城。」

  慕容南笑道:「秦軍沒這麼快,你看,這淮北的百姓還能南下,就說明秦軍還沒這麼快殺到,萬一秦軍真的來了,那可不是好事,壽春現在守軍不過三千,糧草只可支兩月,徐元喜的軍營佈置,跟北府軍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我看,他是守不住的。」

  說到這裡,慕容南微微一笑:「你看,連桓伊自己都不在壽春城裡,說明他也對守住此城的希望不大,所以找了個藉口去南邊調集軍隊了。」

  劉裕歎了口氣:「本以為還能見到桓伊的,沒想到他都不在,現在那婚事也不知道如何安排了,畢竟父母不在,沒人作主啊。」

  慕容南的眼中光芒閃閃:「所以,你想幫著守下這壽春城?劉裕,你現在不過一個小小幢主,徐元喜再怎麼說也是將軍,不是你能指揮得動的。」

  劉裕搖了搖頭:「就是為了妙音,我也得保護她。其實壽春作為淮南重鎮,多年來的城防工事是很堅固的,有淮水和淝水為阻,也是天然的護城河,就算秦國大軍前來,只憑城中現有的力量,稍微組織一下民眾裡出壯丁助守,也是能守住的,只要能拖上十天半個月,玄帥必然會發援軍前來,到時候一城一營,足以堅持。」

  慕容南的臉色一變:「你不會真的想在這裡守城吧。劉裕,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你這回身邊可沒有你的那些個兄弟,就這城裡的守軍,是遠遠不如北府軍的虎狼之師的。」

  劉裕笑著看向了慕容南,輕輕一拳捶在了他的胸口:「不是還有你…………」他這一拳擊得很快,讓慕容南完全沒有反應,直接就打在了胸口,卻只覺得觸手軟綿綿的,如中敗革,跟以前經常這樣打劉敬宣,檀憑之他們時,那種硬梆梆,如同加了彈簧的鋼板一樣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慕容南先是一愣,轉而眼中像是噴出火一樣,出手如電,劉裕還在愣神之中,也沒料到他居然會直接出手打人,只聽「啪」地一聲,臉上卻是挨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劉裕這下才反應了過來,一邊捂著臉,一邊大聲叫道:「你幹什麼?玩笑開不起嗎?」

  慕容南的滿臉通紅,雙眼圓睜,一下子抽出了腰間的佩刀,直指著劉裕,厲聲道:「你不懂禮貌嗎,怎麼可以隨便打人那裡?」

  劉裕沒料到慕容南如此反應,一臉茫然,搖著頭:「這個,這個兄弟間的這種打打鬧鬧不是常事嗎,你怎麼這麼大反應,還直接拔刀相向?」

  慕容南的眼中突然變得淚光閃閃,幾乎像是要哭出來:「你,你混蛋,我,我告訴你劉裕,熟歸熟,以後你再這樣亂來,我,我真的會砍你。我們,我們鮮卑人不可以這樣隨便亂摸的!」

  劉裕勾了勾嘴角,拱起了手,深深一揖:「好了好了,我不知道你對這事看的如此之重,算我唐突了,慕容兄弟,對不起!」

  慕容南氣乎乎地轉過了身,飛起一刀,一邊的黃土城垛子,給這一刀一下子就切了一角,就象這城中最著名的菜肴,八公山豆腐一樣,這塊切下的角頓時就飛出十餘步,遠遠地落入了城外的護城河中,激起一朵浪花。

  慕容南也不看劉裕,提刀便走,他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劉裕,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以後對我尊重點,不然,下次你的臭手就會象這樣。」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慕容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城下,再也不見,他喃喃道:「這鮮卑人還真是狗臉,說翻就翻啊,不過,他為啥這麼在意這個呢?」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的事上,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驚恐的叫聲:「不好,氐賊來了,氐賊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20
第三百三十七章 寄奴神技震壽春

  劉裕的臉色一變,循聲看去,只見北邊一道煙塵騰起,如烏龍一般,而數不清的民眾,都在一路狂奔,女人們抱著懷中的孩子,而男人們則手裡拿著扁擔,驚慌失措地到處狂奔,尖叫聲與哭喊聲響成了一片。

  劉裕咬了咬牙,城頭之上,守城的軍士們在匆忙地到處亂跑,而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正在大喊著,敲著手裡的梆子,試圖組織起軍士們防守,但是這時候人心惶惶,沒有人聽他的號令,讓這個看起來是個幢主的人,滿頭大汗。

  劉裕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把抓住了這個軍官,大聲道:「你是城頭的值守軍官嗎?」

  這人沒有料到有人直接抓住了他,剛要掙扎,卻是覺得手腕如同給鐵鉗牢牢地夾住,哪還動得了半分,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劉裕,眼中充滿了驚恐之色:「你,你是何人,是奸細嗎?」

  劉裕搖了搖頭,從懷裡摸出了自己的腰牌,在這人眼前晃了晃,他的雙眼一亮,驚呼道:「你,你是北府軍,老虎部隊的?」

  劉裕點了點頭,收牌入懷,鬆開了手:「一時情急,得罪了兄弟,還請見諒。」

  這人連忙整了整自己的頭盔,說道:「早就聽說北府軍是我大晉的頭號精銳,十萬北府,出五千老虎,一仗就全殲了秦國大軍,沒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了一個真正的老虎軍士,卑職徐元朗,乃是這北城的守將,不知兄弟如何稱呼?」

  劉裕的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你是壽春守將徐元喜將軍的什麼人?」

  徐元朗笑道:「那正是家兄。老弟是來壽春公幹的嗎?」

  劉裕正色道:「嗯,奉玄帥之令,護送而來,正好上北門城頭看看,沒想到碰到了這事,徐幢主,現在當務之急是趕快關閉城門,組織防守。」

  他說著,一指城下紛亂的樣子,城門那裡,人擠著人,整個吊橋之上,密密麻麻,城中的士兵想出而不得出,外面的百姓想進而不得入,一片混亂。

  徐元朗急得一頭大汗,狠狠地一跺腳:「這,這些刁民,實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是這時候氐賊殺來,這可如何是好!」

  劉裕點了點頭,從背上抄下了百煉宿鐵刀,雖然這次他沒穿雙重精鋼鎧甲,但這宿鐵大刀,卻是一直隨身攜帶,他沉聲道:「卑職姓劉名裕,現在是北府軍老虎部隊的幢主,還請徐幢主速速集合隊伍,先讓民眾入城,再迅速關閉城門,卑職願出城會會這些氐賊。」

  徐元朗睜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劉裕:「劉幢主,就你一個人,去抵抗敵軍的千軍萬馬?雖然說老虎勇士,一可當百,但也不能如此托大吧。」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一指北邊的那道塵土,說道:「看這煙塵,敵軍也就一兩千騎,而且速度很慢,上次俱難彭超他們大軍突進時,那煙塵可是撲天蓋地,有如烏龍,那才是全力進犯的,可這些氐人,既無此突進氣勢,也不沿途放火燒殺,依我看,他們可能並不是來進犯的。」

  徐元朗的神色一變,仔細地看了看那道煙塵,才信服地點了點頭:「想不到劉兄弟年紀輕輕,居然還會望氣了,北府軍還真是藏龍臥虎啊。」

  劉裕點了點頭:「現在秦軍南下,但他們的先頭部隊這兩天還在淮北彭城一帶,應該不至於這麼快就到壽春,這其中怕是有什麼隱情,還請徐幢主趕快整頓這裡,先讓民眾入城,同時在城頭嚴陣以待,關閉城門,我去去就來。」

  徐元朗點了點頭,沉聲對著身後剛趕來的兩個傳令兵說道:「快,傳我命令,讓城中軍士在門內列隊,讓開通道,讓城外百姓入城,還有,快給劉幢主備馬。」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到身後一陣勁風傳來,他的臉色一變,卻只見身後已經是空空蕩蕩,哪還看得到劉裕的身影呢?

  徐元朗臉色一變,直接衝到了城垛那裡,只見劉裕已經氣定神閒,站在這足有二丈高的城牆之下了。

  徐元朗一聲驚呼:「是劉幢主嗎,你怎麼?」

  劉裕也不抬頭,深吸一口氣,向前突然幾個大步奔出,動作快如閃電,向著那足有一丈多寬的護城河衝去,城頭的所有人,包括在吊橋上的那些軍士和百姓全都看得眼睛都直了,只見劉裕奔到河邊的一瞬間,突然手中的大刀猛地往地上一插,他整個人借著這一插之力,飛身彈起,而刀杆則借著這巨大的力道把劉裕整個人都猛地一彈,一如後世的撐杆跳高一樣,他那魁梧的身形,在空中飛出一道美妙的弧線,穩穩地向著飛出,很快,就落到了對面的河岸之上,離著身後那奔騰的護城河淝水,足有兩尺多遠呢。

  人群中猛地暴出一陣喝彩之聲,無論是城頭的守兵還是城門口的百姓,所有人都在鼓掌,徐元朗長舒了一口氣,笑道:「劉幢主,真是威武啊,來人,快把劉幢主的武器…………」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不必費心!」他的右手一抖,從袖中飛出了一條長索,用力一抖,越河而去,不偏不倚地勾住了雙手大刀尾柄上的一個小環,手腕再一抖,長索一收,這把雙手大刀,穩穩地拔地而起,飛過了護城河水,直接抄到了劉裕的手中。

  徐元朗哈哈一笑,說道:「大家都看到了嗎,這位是北府軍的老虎幢主,姓劉名裕,前一陣在君川大敗敵軍的,就是這些老虎勇士,有他們在,不管有多少秦賊來犯,都不夠砍的!大家不要驚慌,城內軍士列陣於城門兩側,城外百姓有序入城,會有人引領你們的,城外所有軍士,聽從劉幢主的調遣!」

  在眾人雷鳴般的鼓掌聲中,劉裕笑著擺了擺手:「承讓承讓,各位父老鄉親,請按城頭徐幢主的安排,有序入城,城外的值守軍士,隨我迎敵!」

  慕容南的聲音伴隨著一陣馬蹄聲從一側響起:「英雄逞完了嗎?上馬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20
第三百三十八章 身為軍人當護誰

  劉裕勾了勾嘴角,看向了一邊,只見從城東的方向,沿著護城河奔來了二百餘騎,正是這回慕容南帶來的那些個鮮卑騎兵,當然,他們都戴著面當,或者是圍著布巾,掩蓋著自己的容貌,慕容南也戴著鐵面具,那惡鬼臉之後,一雙清澈明眸的眼睛裡,光芒閃閃,直刺劉裕,而他的身邊,則牽著一匹高大神駿的赤褐色戰馬,沒有披甲,正是這一路上劉裕所騎的坐騎烈豹駒。

  劉裕笑著走到了烈豹駒的身邊,馬兒通人性,低下頭舔了舔劉裕的手掌,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順手而來,劉裕一邊撫著馬鬃,一邊回頭對著城頭的徐元朗高聲叫道:「徐幢主,城外的軍士們我就不需要帶了,我的部下來了,有他們足夠查探啦。」

  徐元朗點了點頭:「也好,那還請劉幢主小心,若遇敵軍大軍,不要勉強,先回來再說。」

  劉裕笑著躍身上馬,穩穩地坐在了馬背之上,坐騎一聲長嘶,雙蹄人立,又重重地踏地,激起一陣煙塵,又是引發周圍的軍民們一陣喝彩之聲。

  劉裕看向了慕容南,低聲道:「多謝慕容兄弟助我,要是帶著這些壽春城的軍士出城,我還真有些不放心呢。」

  慕容南冷冷地說道:「你大概是怕這些人不夠當你兄弟,怕他們在戰場上拖累了你,不能讓你建功立業吧。」

  劉裕歎了口氣:「那倒也不是,不過訓練不足的軍士如果上戰場,是對他們生命的不負責任,我是總有辦法跑回來的,可他們就難說了。」

  慕容南冷笑道:「是個人都能看出這回來的不是勁敵,多半是來請降的,真要是敵軍大舉來犯,你這麼聰明的人會一個人過去嗎?」

  劉裕笑道:「原來你也看出來了呀。」

  慕容南二話不說,策馬開始前行,身後的二百餘騎嘴裡發出各種呼哨之聲,自然地就形成了騎兵的行軍陣列,幾十騎的遊騎開始向著隊伍的兩側遠遠地擴張,以為側翼護騎,而十餘騎快馬則飛奔向前,很快就和後面的大隊拉開了幾十步的距離,漸漸地沒入馳道的盡頭,而隨著他們的出擊,那些原來還夾道而行的民眾,自然地讓開大道,走在兩邊,也不象一開始那樣驚慌失措了。

  劉裕一邊緩騎,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城門那裡,剛才還雜亂無章的民眾,已經開始在城外軍士們的引導下,排成了隊,有序入城,沒有了剛才的內出外擠,秩序好了許多,看起來,半個時辰之內,包括路上還在趕來的這些民眾,都可以遷入城內了。

  慕容南冷冷地說道:「你不應該讓他們從這裡入城的,如果來的真是敵騎,那這些人會成為他們攻城的最好前驅,雖然不太可能是秦軍大舉來襲,但作為將帥,你應該隨時保持冷靜的判斷才行。」

  劉裕勾了勾嘴角:「多謝你的提醒,不過如果這裡關閉城門,讓這些百姓們繞城而走,若是真的敵騎來襲,那這些人就危險了,我即使讓他們走,也會帶人出城在城外列陣,以阻來敵的。」

  慕容南搖了搖頭:「有時候我真的看不透你,明明是一個鐵血戰士,哪來這麼多婦人之仁,為了保護這幾千毫無用處的老弱婦孺,就要讓幾百名戰士冒生命的危險,太不值得了?」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在我看來,每一個生命都是重要的,沒什麼高下之分,戰士是一條命,百姓也是一條命,如果作為軍人,怕死不去保護自己的同胞,那還配穿這身軍裝嗎?我們的軍糧,餉錢,不就是這些你嘴裡說的毫無用處的百姓們給的嗎?」

  慕容南一咬牙,突然急停下了戰馬,他這一下停得很快,差點讓後面的人撞了上來,幸虧後面的騎手騎術高超,猛拉韁繩,讓戰馬往邊上一個小跳,才沒有撞上慕容南。

  那騎手一臉驚訝,正待開口,慕容南一揮手,用鮮卑語說道:「你們先行,遇敵就列陣,等我們來。」

  劉裕歎了口氣,身邊的騎兵如風一般地掠過他和慕容南,很快,就只剩他們兩個人拖在後面了。

  逃難的百姓也都已經消失在壽春方向的煙塵之中,這裡是絕對的空曠了,馳道之上,兩人兩馬,相對而視,慕容南冷冷地說道:「劉裕,你是在教訓我嗎?」

  劉裕搖了搖頭:「沒有,我知道很多事上,我們的觀點不可能一致,但這不影響我們是朋友,正因為是朋友,我才會在你面前說出我的真實想法。」

  慕容南冷笑道:「可笑,太可笑了。劉裕,我告訴你,這天底之下,從來是弱肉強食,在草原之上,狼吃羊就是生存法則,無論是人還是獸,要想存活下去,就得讓自己不斷地變強,保護自己,征服別人,如果你的心腸這麼軟,總是想保護那些弱者,只會讓你失敗,明白嗎?」

  劉裕正色道:「我並不這樣想,人的能力有高下,但上天讓每個人都能從事自己擅長的事。不是每個人都適當去當戰士,總得有人務農,經商,當官,為吏,而作為戰士,就是保護一個國家,保護其他的人去做他們該做的事。」

  說到這裡,劉裕頓了頓:「就象我們從軍,不再種田,不再紡布,那我們吃穿從何而來?就是你說的這些弱者弄出來的,我們不保護這些人,那誰來給我們種田織衣呢?」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鐵面之後的眼中,光芒閃閃:「如果你沒能力保護這些弱者呢?劉裕,不要總以為自己是戰神,可以刀槍不入,你仍然是凡人,仍然有做不到的事情,如果這回來的真是秦國大軍,你能保護這些人嗎?弱者就得有當弱者的覺悟,當他們的國家,軍隊保護不了他們時,他們只能給人擄掠為奴了。」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也許你們鮮卑人是這樣,但我們漢人不會,只要我有一口氣,也會保護自己應該保護的人。慕容南,如果你不願意,我不勉強你,這不是軍令,這趟任務你已經完成,隨時可以帶著你的兄弟離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20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本正經說瞎話

  慕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幾乎要噴出火來:「你什麼意思,是在趕我走嗎?」

  劉裕搖了搖頭:「我沒這麼傻,把你趕走了我一個人去面對敵友難分的這些氐人嗎?但是慕容南,我劉裕永遠不會扔下自己的兄弟,不會扔下自己的同胞,在老虎部隊入試的時候你就應該明白這點。」

  慕容南側過了臉,輕輕地歎了口氣:「你這傻瓜,這種脾氣總有一天會害死你的。如果是你的家人,你的兄弟,你不離不棄,甚至賠上性命也可以理解,但這些百姓跟你有何關係?值得你為之付出生命嗎?」

  劉裕堅定地點了點頭:「作為軍人,吃著百姓們的稅糧,他們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保家衛國,流血犧牲,這是軍人的本份,如果他們有難,我連出手都不幹,還叫什麼保家衛國呢?」

  慕容南咬了咬牙:「但願你是對的。好了,劉裕,我們也該走了,你的話,我以後會好好想想的,就算意見不同,我也不會扔下你不管。」

  他說著,長嘯一聲,策馬而去,劉裕微微一笑,緊隨其後。

  二人這樣一前一後,全速賓士,官道兩邊的樹影飛快地向他們的身後倒去,二人沒有再說話,很快,轉過了前面的一個樹林的彎,沿著河道折向了東北處,穿過了一道小丘,眼前豁然開朗,本方的二百多騎面前,正橫著一片騎兵,身著皮甲,手中拿著五花八門的武器,有騎槊,有狼牙棒,還有不少人引弓搭箭,列成了騎陣,而中軍的一面大旗,則打著一個大大的「楊」字。

  劉裕與慕容南對視一眼,馳到了陣前,與對方相隔三里左右,劉裕的嘴角勾了勾,他沒有戴上面當,轉頭對慕容南問道:「這是哪族的騎兵?」

  劉裕對北方五胡的接觸並不是很多,上次君川之戰打的是匈奴騎兵,其他各族的除了當陪練的鮮卑人外,幾乎都沒怎麼見過,即使是鮮卑人,也沒有在北府這裡穿上本族的服飾,對面的這支騎兵,除了甲胄基本上統一齊全外,列陣的方式,軍制看起來都跟以前見過的有所不同,知道必是胡騎無疑,但具體是哪族,並不清楚,這才有了劉裕向慕容南的提問。

  慕容南點了點頭,笑道:「你看,他們的前陣騎兵有皮甲護身,也不少騎槊,而中軍大旗之下的中軍騎兵,更是有些鐵甲,在北方各族之中,只有苻堅本族的氐人,才會有這樣精良的裝備,上次你見的匈奴人,有皮甲就不錯了,甚至不少人直接穿著布袍就上陣,這是因為苻堅對於其他諸胡還是有所防範,不配備精甲的原因。」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這麼說來,這些是氐族騎兵了?那他們應該是最忠於苻堅的人馬了,為何會這樣過來?」

  慕容南搖了搖頭:「我也不太清楚,按說氐人打仗,是以部落的形式出動的,騎兵之後,會跟著本方的部落和大營,以為補給,但這些騎兵卻全是精壯男子,看起來像是單獨的邊軍,我也不知道他們想來做什麼。還有,現在淮北還在你們晉國手上,這些人能穿越淮北,一路過來,總感覺有些不同尋常,要嘛是淮北的守將放了他們進來,不然即使他們自己輕騎穿插,也不可能不要部落不要補給。」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上次俱難突襲廣陵,是因為整個淮北在他們手中,即使是騎兵,來這兩淮之地,失了補給也不能堅持作戰,更不用說看他們這樣,沒有攻城器械,是無法攻克象壽春這樣的堅城的,慕容兄弟,我現在去找對面的主將問話,我不通氐語,你能幫我翻譯嗎?」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這不正是我來這裡的目的嗎?」

  二人商議既定,雙雙馳馬而出,兩個軍士打起一面無圖案的白色旗幟,以示和談,緊緊地跟在二人身後,而對面的軍陣也很快在中央分出了一條通道,同樣是三四騎打著和旗而出。

  劉裕在平原的中央策馬而立,他看清楚了對面出陣的人,為首的則是一個年逾四旬,滿臉大鬍子的壯漢,身披鐵甲,頭戴鋼盔,上面則裝飾著鮮豔的羽毛,一看便知是敵軍的主將,頭人之類的人物,這點即使他穿著普通的衣物,從他那炯炯的雙眼和一股強大的氣場,都能看得出來。

  此人馳到劉裕的面前,用熟練的漢語說道:「來者何人?」

  劉裕有些吃驚,不過轉念一想,氐人一向是以漢化程度高而著稱,又是多年在中原,作為頭領人物,會漢語並不奇怪,這倒也省了慕容南的翻譯了,他點了點頭,沉聲道:「我等是大晉將士,你們是秦軍嗎?」

  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劉裕,大概他也沒有料到,晉軍之中,竟然還有如此威武雄壯的猛士,他搖了搖頭,說道:「一個月前,我們還是秦軍,但現在不是了。我叫楊秋,是仇池氐人的大首領,你們是何人?壽春的守將徐元喜將軍在哪裡?」

  劉裕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不是秦軍了?這麼說,你們是從偽秦叛逃,投奔我們大晉來了?」

  楊秋點了點頭:「正是如此。你們是徐將軍的部下嗎?」

  劉裕平靜地搖了搖頭:「我就是徐元喜,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我說。」

  楊秋不信地說道:「你就是徐元喜?這不可能!一城之主將,怎麼會跟你一樣年輕?我不信一個二十餘歲的小夥子,就是徐元喜!」

  劉裕微微一笑,說道:「我們大晉有秘藥,名叫五石散,長年服之可以延年益壽,返老還童呢,你看我就二十多歲,其實我早已年過四十了。若我不是徐元喜,又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騎兵護衛呢?」

  楊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五石散他確實聽說過,而且南方晉軍一向缺馬,即使是大將的將軍衛隊,也不過百餘騎左右,這回看此人雖然身著皮甲,但身後的騎士們個個裝備不錯,而且一看就是騎術高超,也還真的是只有大將的配備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21
第三百四十章 氐人怨氣總爆發

  想到這裡,楊秋哈哈一笑:「請恕我有眼不識徐將軍。不過徐將軍,你的軍隊為什麼不打旗號呢?」

  劉裕勾了勾嘴角:「本將今天本是帶親兵巡視四鄉,又不是準備打仗,你們來得太突然,本將就直接過來了,不過,壽春城中的兵馬已經接到了本將的命令,很快就會趕到,楊首領,你現在可以回答本將的問題了,為何叛秦來此!」

  楊秋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也許徐將軍已經聽說了,苻堅野心勃勃,想要攻滅晉國,所以在國內十丁抽一,大舉南下。」

  劉裕點了點頭:「此事我大晉盡人皆知,秦國百萬大軍已經集結,看你們的這架式,應該也是百萬大軍中的一部吧。」

  楊秋咬了咬牙:「是的,你看到的這兩千餘騎,就是我們部落的所有成年男丁,有件事情可能徐將軍不知道,對於漢人,羌人,匈奴人,鮮卑人,苻堅是十丁抽一,但對於我們氐人,可是得盡戶出丁。」

  劉裕心中一動,與慕容南對視一眼,轉頭看向了楊秋:「盡戶出丁?這不太可能吧,又不是滅你們氐秦之戰,何至於此?」

  楊秋歎了口氣:「因為氐族人少,苻堅雖然嘴上說寬容大度,但內心也是信不過其他各族的,所以他需要本族兵馬儘量多,以監視其他各族胡人漢人。我們氐人一共就一百多萬,要監控七八十萬的異族兵馬,怎麼著也得有個二十多萬才行,再說了,苻堅這回想滅大晉,也怕其他的異族胡人出工不出力,他是準備用氐人來打這仗。」

  慕容南冷笑道:「此賊捨得用本族人馬打?那萬一輸了,只怕他的江山不保。」

  楊秋咬了咬牙:「這些不是我們考慮的事了,我只知道,苻堅要我們盡戶出丁,我們部落所有的男丁都在這裡,而且他要我們作先鋒來攻打大晉,上次君川之戰,我們都知道晉軍有很強的戰鬥力,這是逼我們楊氏一族,斷子絕孫啊。」

  劉裕突然開口道:「你們是仇池的氐人部落,為什麼這麼快就到這裡了?而且按說你們應該出現在西川才對,怎麼會來兩淮?」

  楊秋勾了勾嘴角,說道:「我們雖然也是氐人,但與苻堅並不是一個部落,他們苻氏部落在三國和前晉時期,就已經遷入中原了,而我們楊氏,則是世居仇池,自成一方勢力。到了苻堅的時候,已傳百餘年,只可惜內部紛爭,宗族相殺,這才會勢力衰弱,給苻堅找到機會,趁機消滅。而我們楊氏一族,也給他強行遷進了中原,他怕我們謀反,於是把我們一族的男丁全部編入軍隊,安置在中原,豫州一帶。」

  慕容南點了點頭:「仇池楊氏我知道,在氐人中以善戰而著稱,而你楊秋大首領之名,我也聽說過,不過,既然你們給苻堅控制了,家人子女都在他的手中,這樣公然叛逃,就不怕你們的妻兒子女受罰嗎?」

  楊秋咬了咬牙,說道:「苻堅畢竟自命仁義,只要我們不參加晉軍,在戰場上與他為敵,他應該也不至於對我們的家人下死手。而且,我們都知道,苻堅要我們為先鋒,就是要我們送死,這樣既削弱了晉軍,也除掉了內部的威脅。」

  劉裕冷冷地說道:「你們是氐人,是他可以依賴的本族核心力量,他為什麼要削弱你們?這點解釋不通啊。」

  楊秋歎了口氣:「徐將軍有所不知啊,苻堅其實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氐人,我們氐人看他更像是個漢人。」

  劉裕笑道:「苻堅一向自命仁義,用漢人王猛治國,所行國策也多是消除夷夏之分,看著是漢人不是很正常的麼?」

  楊秋咬了咬牙:「我們氐人得了天下,自然是要給我們氐人更多的好處,徐將軍應該知道,對於我們的傳統來說,征服和戰勝就意味著更多的土地,畜牧,人口,奴隸,但這些,苻堅都不給我們,甚至給我們氐人種種約束,要我們務農,放棄以前的遊牧生活,實話實說,我們氐人恨他已經很久了!」

  劉裕的嘴角勾了勾,他知道,楊秋說的這些也是事實:「進了中原,自然要按中原的這套,不能繼續跟以前草原上一樣了,這是正常的事,總不能說讓你們務農種田,就是對不起你們吧。你們不可能把中原變成草原。」

  楊秋恨恨地說道:「可這不公平,漢人十丁抽一,輕徭薄賦,而我們氐人卻是有戰事就得盡戶出丁,打贏了也沒什麼好處。就象我們部落,參加了滅燕之戰,滅代之戰,幽州的苻洛謀反,我們也出兵平定,可是立了這麼多功勞,卻沒有任何賞賜,這公平嗎?」

  慕容南冷冷地說道:「沒有賞賜?不是吧,我記得你楊大首領每次都是論功行賞,給予官爵的啊。」

  楊秋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哈哈一笑:「那只給了我一個人一些虛官而已,平時還不是讓我在穎川那裡管理我的部眾麼?看起來我有個將軍名號,實際上仍然是個部落首領而已,憑什麼他們漢人就可以入朝為官,我們氐人立了功還是不能享受榮華富貴?這可不是我一個人有怨氣,就是去年在幽州起兵的苻堅宗室,還是他的堂兄弟呢,不也是因此而一怒起兵嗎?」

  劉裕勾了勾嘴角:「說了這麼多,楊首領是平時就對苻堅有諸多不滿,所以這次苻堅又要你們部落盡戶出丁,全體男子都要上戰場,你們怕給晉軍消滅,所以就乾脆叛秦來投,是不是?」

  楊秋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這點我跟駐守彭城的田洛田將軍也說過了,是他開了路引文書,我才能一路到此的。」

  他說著,從懷裡摸出了一卷絹帛,遞向了劉裕。

  劉裕接過這道絹帛,在手中展開,後面的印章和簽字,還真的是田洛的筆跡,這是他跟著劉穆之在北府軍帥府處理過一些塘報時看過的,並非偽造。他點了點頭,把絹帛收入懷中,直視楊秋的雙眼:「那麼,你們就這樣叛秦了,在秦國的家人怎麼辦?苻堅又如何知道你們有沒有幫我們對付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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