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贗太子 作者:荊柯守 (連載中)

 
mk2258 2019-4-25 21: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6 178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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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遺物

  「地上這樣濕寒,你們還怔著幹什麼?還不快扶周小姐去車裡!」反是邵母最先反應過來,隨著她的吩咐,立刻有丫鬟僕婦上前。

  少女,也就是周小姐,也不喊叫,初時被人向後拖著,隻眼睛直直盯著棺材,可在遠離了棺材的瞬間,卻突然有了力量,掙開幾人,不肯離開。

  見她這樣,生怕硬拖傷了她,幾個丫鬟僕婦為難地看向邵母,而周小姐,則感覺到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物。

  將手微微攤開,是一塊手帕。

  周小姐眼睛動了動,目光落在手帕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將手帕抓在手中,眼淚流淌,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位小姐怕是有不足之症。」

  蘇子籍早在此女剛才撲過來時,就下意識退了幾步,但就算是離稍遠一些,就這麼看著,也能看出這位周小姐年紀不大,身子骨很弱。

  所謂的弱不禁風,大概形容的就是這種了。

  腰身細的彷彿風一吹就斷了,臉色蒼白,再加上悲痛,整個人都透著一種讓人悲傷的氣息。

  蘇子籍微蹙眉,這似乎是夭折之相,野道人雖此刻在這裡,能觀相一下,可惜這場合並不適宜說話。

  反是邵父因蘇子籍為自己兒子盡心,並不避諱,嘆著與蘇子籍低聲解釋:「這是周瑤,原本還有個慧字,只是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商量著故把這個字取消掉了,賢侄你之前幫忙送回的家書中,解約書就是為她而寫。」

  「邵家和周家是世交,當初結親就是為了能更親近些,她也是我與老妻看著長大,就算做不成我邵家的媳婦,在我與老妻眼裡,也是半個女兒。」

  「我與老妻並無讓她守活寡的意思,看了書信,當天就通知了周家,彼此換了信物,解了婚約,可這孩子她……哎,自己想不開!」

  「因著她身子骨弱,這次得了消息來碼頭,就沒有告之,於情於理,我們都不願讓這孩子露面,再傷心一場。」

  「可她還是來了。」

  「她身子這樣弱,跟森兒是青梅竹馬,可怎麼受得了?」

  說著,再次一嘆。

  而不遠處,周瑤哭了一陣,因有昏厥的跡象,不得已,邵母忍著悲痛,令著:「汝等不要依她,帶回車內去。」

  就被幾個丫鬟硬攙扶起來。她身子弱,又哭了這麼久,這時無力掙扎,不得不被拖開攙扶到了遠處,將她塞入了牛車。

  她也清醒了些,不願意在眾人面前這樣,只是死死抓住了手裡手帕,這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迫不及待將手帕展開。

  先入目是一句。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她痴痴看著,這情詩隱含意思,一根針直直刺入她的心裡。

  「曾為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森郎,既讓我遇到了你,又讓我如何能再看得進別人?」

  下一刻,手帕牢牢攥緊的她,身子軟軟倒了下去。

  「周小姐!」

  「小姐!」

  「這孩子身子弱,快護送她回去,快!」邵母趕緊吩咐。

  因周瑤的事,她倒勉強打起了精神。

  邵父更是派了僕婦和護衛跟著,務必要將這明顯是偷跑出來的周小姐平安送回去。

  等周小姐被人小心翼翼抬上了牛車,車簾放下,一群人護送著其離開碼頭,邵父才勉強一笑:「蘇賢侄,讓你看笑話了。」

  因著剛才事一打岔,他也不好再勉強蘇子籍接受小兒子的拜謝了。

  蘇子籍剛才很有感慨,見一葉而知秋,見邵父行為,就知道其人溫潤如玉,雖這個時代,風氣近唐,但能主動為未過年的兒媳婦作到這點,也是難得,不禁有了敬佩之心,見邵家人個個悲痛難掩,蘇子籍也已將棺材護送到了目的地,就不再打擾,對邵家人告辭。

  等走遠些,看著邵家人將棺材運走,野道人嘆著:「邵家的家風是極好的,邵英先不過是一個長史、後來升任同知、知府,因此人善於治理,很有政績,深受百姓的愛戴,話說他在擔任同知時,知府因故缺任,於是當地百姓數千人寫聯名書,請邵英代任。」

  「邵英知府期,政績斐然,很得人心,特別是有一次,鄰郡遇到了大旱,邵英上書,願開本府倉儲,為鄰郡災民發放糧食,遭到了同知的強烈反對,邵英說,《春秋》之義,理所救災恤鄰,彼民猶吾民也。」

  「雖獲得了上級許可,開倉放糧,使飢民度過了難關,可這壞了規矩,明升暗降。」

  「而且雖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可邵思森的身死,邵家未來怕是折了一半,至於這個周小姐,也是夭折之相,本來難以活到二十歲,現在吐了心血,怕是一二年也難撐過。」

  「造化弄人,使我越發自疑了,或是我看錯了,氣數不應該這樣啊!」

  蘇子籍有點心虛,邵思森的身死,歸根到底是自己影響,如果沒有自己,他肯定不會去兵部,更不會去西南,他無語了片刻,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身側的野道人,突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那個手帕。」他不由得有點懊惱:「之前昏了頭,竟忘了手帕是桑女落下的那一個。」

  怕是周小姐以為是邵思森的遺物,又見到了那詩,更產生了誤會。

  有心想追過去,喊停了,索要回來,又一想,不過是一塊手帕,實在是不值當的。

  「況且邵兄與周小姐,本是一對佳偶,卻陰陽兩隔,實在是可惜,這詩不是邵兄所寫,這手帕不是他的,但對周小姐的心意卻是真的。」

  「算了,就當是個美麗的誤會吧,也留著當個想念,假作真時真也假,何必那樣計較。」

  「走了,回家。」

  想到在遠處正等著自己的葉不悔,蘇子籍不再猶豫,招呼一聲野道人,轉身離開。

  「對了,小白呢?」走出幾步又記起,自己自從昨日就沒看見小東西,蘇子籍不得不腳步一頓,問著野道人。

  野道人笑:「我還以為它與主公你提過了,原來竟是自己偷跑了?」

  「昨日快船送信回來,小白就跟著一同回來了,怕許久沒見到夫人,想夫人了吧。」

  「倒是有良心的。」蘇子籍鬆一口氣同時,搖頭而笑,知道這小東西沒丟在了半路上就成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8-24 10:02
第二百零九章 我心難安

  一里外,正在奔行牛車上,周瑤微微睜開了眼,只是因剛才的悲痛,讓她仍臉色慘白,看著就讓人心疼。

  「小姐,您這又是何苦?」跟著她的丫鬟低聲哭泣,後面跟著的牛車裡,是以備不急之需跟著的邵府僕婦。

  而在牛車前後,有一個騎馬護送的護衛。

  就算是個丫鬟,也不得不說,無論自家小姐對已逝邵公子的情誼,還是邵公子對小姐的情誼,以及邵家上上下下的厚道,都極難得。

  邵公子沒有亡故,這是多好的一門親事!

  自小青梅竹馬,兩家是感情好的世交,未來夫婿有才有貌還有情,既無婆媳問題,也無姑嫂矛盾,上上下下的邵家都與小姐早熟悉了,只要嫁過去,顯而易見的,必能順遂快活。

  偏偏,這世上悲劇,泰半是將美好的東西毀給人看。

  昨日得到了消息,老爺夫人也如中雷殛,聞著邵家退親,更是感慨:「吾家與之世交三十年,不枉。」

  雖不好意思,為了女兒,還是接受了退婚,本想隱瞞,只是恰被小姐聽見,老爺夫人害怕小姐想不開,派了自己嚴防死守。

  是她實在不忍,在小姐差點跪下求時,終於豁出這條命不要,也要帶著小姐去見邵公子最後一面。

  只是,小姐也太痴了,竟然當眾哭棺,還吐了血,回去怎麼交代?

  丫鬟這個旁觀者,都跟著難過,此刻她勸著,又何嘗不知道,遇到這樣的事,如何能勸得動?

  如何能想得開?

  只是看到小姐這樣,丫鬟後悔了。

  「早知小姐您這樣難過,奴婢就不該帶著您偷跑出來。」

  吐血不好,哭棺更不好,這樣就打上了深刻的烙印,以後怕對嫁人有妨礙。

  「這不關你的事。」周瑤睫毛微動,神色素淡,說:「是我自己執意要來,森郎歸來,我不來迎,我心難安。」

  「我本沒有想著哭棺。」

  「森郎之心,邵家伯父伯母之心,連我家父母之心,我豈有不懂,都是為我一心一意考慮。」周瑤慘然一笑,惆悵說著:「我本拿定了主意,只看一眼,只看一眼。」

  「不想實在情不自禁,給邵家周家都帶來了麻煩。」

  「小姐,呸呸呸!不要說這樣的話!」丫鬟急眼說著,見著她低垂螓首,給窗外雪光一映,素若春梅綻雪,潔似秋菊有霜,又急又悔,說不出話來。

  「而且,母親也知你帶了我出來,不然只憑你我二人,又如何能使得動府裡的牛車,如何能順利到了碼頭?只靠你我面子,如何能讓府裡的人冒險?」

  父母疼她,初時怕她尋短見,可見她痛苦不已,終還是鬆了手。

  丫鬟有些不信,但就在這時,牛車忽然就放慢了速度。

  「是周府的管家,帶著大夫在路邊等著。」牛車外的護衛驚訝。

  丫鬟這才信了:「之前竟真是老爺夫人放行。」

  不然不會在距離碼頭這麼近的地方就守著人,隨時待命,連大夫都備好了。

  而周瑤則半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我有何幸,生在此家,可我生來秉性不足,怕又是白首送青絲,我該拿什麼來報答呢?

  她再也撐不住,漸漸半昏半睡,無人看到,她緊緊握著的手帕,因染了血,有一縷東西漸漸順著她的掌心,滲入了她的身體之中。

  等周瑤醒來,發現自己已躺在閨房的拔步床上,輕紗帳簾高高挑起,身上蓋著的是柔軟的被子,屋內有著暖香沁人心脾,而不遠處隱隱有人影晃動。

  「小姐,你醒了?」隨她慢慢睜開了眼睛,盯著她動靜的丫鬟,立刻就驚喜叫了一聲。

  屋內的人驚喜圍上來。

  接著,外面的人也跟著知道了。

  閨房的外廳,容貌俏麗,與周瑤有三四分相像的婦人,正聽著大夫捋著鬍鬚說著大論,都說久病成醫,這病人的家人久了,也能多少懂了一些了。

  「夫人,小姐醒了!」就在這時,裡面跑出一個丫鬟,衝著周母急急說著。

  周母立刻站了起來。

  「夫人,小姐的病,是先天不足,又是心病引發,老夫寫個方子,多少可以紓解鬱氣,但治標不治本,心病還須心藥醫啊。」大夫說完,就將方子留下,知趣的告退。

  周母目送他離開,嘆:「我又何嘗不知道這道理?可談何容易?」

  「對了,小姐既醒了,你去前面告訴老爺一聲。」

  「是,夫人。」

  此時的周父,正在前面正院廳中喝茶,明明是君山銀針,這是貢茶,皇上所賜,可喝入口中與往常截然不同,愣是沒有滋味。

  這時看到一個婆子從廳外快步過來,立刻就下意識站起了身。

  「可是你家小姐醒了?」

  婆子立刻一禮:「回老爺,小姐剛剛已醒了,夫人讓老奴來告訴您一聲,免得擔憂。」

  還要再說時,這位在朝中乃從三品的光祿寺卿,兼集賢院學士的大人,就已一陣風一樣,從她身側「刮」過,朝後院疾行而去。

  一路上,周父腦海中,不斷回放剛剛女兒被送回來時畫面。

  本就體弱的女兒,半昏半迷被送回來,原本路上曾醒來過,到了家又昏迷了過去。

  這樣的情況,如何令他心安?

  但做爹的,有老妻在女兒院子守著,不好時刻待著,免得被人說長道短,畢竟女兒大了,又是臥房,待著也彆扭。

  可一個人乾坐在前面等著,滋味也沒好到哪裡去,聽到了女兒醒來消息,自然一刻都不想耽擱了。

  心裡已恨不得踩著風火輪過去,可終得保持老爺的威嚴,到了後面院落,更是故意又放慢了腳步。

  「你先進去看看。」老妻見他過來,立刻說著,周父聽了,直接揭了布簾進了裡面。

  「老爺。」幾個丫鬟見老爺進來,齊齊行禮。

  周大人此時也沒心情理會她們,一擺手,她們就退到了一側。

  周瑤此刻躺在拔步床上,不過也能看到甦醒,因他走近幾步時,看到了女兒眼角默默流淌的眼淚。

  當爹的心,真十分不是滋味。

  可女兒大了,不是出了這意外,今年本該出嫁,周大人再心中焦急,也不敢對女兒說重話,看了一眼,又默默退了出去。
x24685 發表於 2019-8-24 10:04
第二百十章 黑色曼陀羅

  到了外面,看著神色憔悴的妻子,周父嘆著:「你進去勸勸吧。」

  「哎!」周母嘆口氣進去。

  「你們先退下。」她進去,母女就無需避諱了,直接讓丫鬟退出去。

  等屋內只剩下她與女兒二人了,才小心翼翼坐到床榻旁,輕聲說:「瑤兒,娘跟你說幾句話。」

  周瑤躺著,明顯睫毛顫了顫。

  周母見了,知道她雖不想說話,但卻聽著。

  原本以為女兒去見了一趟,回來死了這心,發現情況比她想的要糟一些,女兒比她想的還要痴情。

  但也難怪,兩家可是世交,青梅竹馬,十餘年的感情了,再說邵思森的確是萬中無一,再難覓的良緣。

  心中嘆了一聲,周母帶著小心,輕聲繼續說:「娘知道你難過,說實在,娘也難過,娘也懂你的心。」

  「但人生聚散本無常,有些事,既已經發生了,活著的人,總要朝前看,你說對吧?」

  「你的身子本就弱,該放寬心,別亂想,免得又生了病。」

  見周瑤還是不說話,柔聲繼續勸:「你真想念了,身子好了,才能親自去邵墓前看看,給他逢年過節也上柱香,送些吃食。」

  「雖邵家不會忘了這些,可你做了,就是你的心意。而做這些,則都需有個好身子,病歪歪連床都下不了,豈不是想念了,去都無法去?」

  「你且放心,邵家早答應了這事,只要你好起來,隨時可去。」

  周瑤慢慢睜開眼睛,轉向了說話的母親。

  母親當年是名震京城的美人,保養得當,此時看上去僅僅是少婦,只是擔憂自己,蒼白的臉上帶著一股倦容,還有細細皺紋爬上。

  周瑤心中一痛。

  見周瑤忍不住咳嗽,周母忙伸手將她慢慢扶起,給她墊上軟枕,卻沒看到沉默著的少女眉心,隱隱有白色曼陀羅花瓣,驟然浮現。

  等她抬頭時,花瓣已消失不見了。

  「瑤兒,要不要喝水?餓不餓?娘讓人給你煮了些羹湯,現在就送進來喂你喝,好不好?」周母小心翼翼問。

  周瑤卻只是怔怔地看向她,問:「娘,這世上真有鬼神嗎?」

  周母心裡就是一驚。

  「這孩子,莫非是寄希望於鬼神,想要再見思森那孩子?」

  周母望著女兒,擔心女兒魔怔,有心說沒有,直接斷了女兒的念想。

  但一是周母也深信有鬼神,下意識不敢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二是又怕這樣直接斷了女兒的念想,反會刺激女兒,當下左右為難。

  最終還是小心翼翼說著:「鬼神肯定是有,不過,縱是人死後有鬼魂,也不能在這世上久留,還是得投胎才是。」

  本想再說什麼,卻沒想到周瑤竟聽了,點了點螓首。

  「我明白的,娘,您和邵伯母的擔心,我都明白,我會好好活著,不讓你們傷心。」

  說著,為了表示自己不騙人:「我有些餓了,您可叫人送羹湯過來。」

  周母見她這樣說,放心了些,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面龐:「對,你活的好,才是我們期盼的,我這就她們進來服侍你。」

  正要出去,又聽到周瑤說:「對了,娘,我還想繼續學琴。」

  「好好好!娘答應你,這就給你準備琴,連同著教琴的女師傅。」周母這次是真鬆了一口氣,連聲答應下來。

  出去時,原本臉上帶上了一絲喜氣。

  對於周母來說,邵思森去了,雖是打擊,可終只是沒與女兒成親的準女婿,而不是真女婿。

  傷心也是有限,更多的其實是遺憾,對女兒的擔心罷了。

  這本就是人之常情,親疏有別。

  「你們幾個,去將小廚房上熬著的羹湯端來,服侍小姐喝了。」

  「你們幾個,去我的私庫,看看梧桐琴是否還在,在就拿出來修一修弦音……」

  「你們幾個去……」

  依次吩咐了個遍,整個院落都忙碌了起來。

  周母才終於呼了口氣,坐了下來。

  周父別看是從三品大員,剛才愣是沒找到時機問話,此刻找了空檔,問老妻:「瑤兒如何了?」

  「已好多了,我就說,讓瑤兒親眼去看一看,定能解開一些心結,執意攔著,怕是一直都覺得遺憾,過不去這個坎。」周母低聲說:「現在還想彈琴,這是好事,能有點寄託,哀思就淡了。」

  周父也跟著鬆了口氣:「你出來時,我見你面帶一絲喜色,就知道瑤兒應該是想開了些。」

  「雖是仍悲痛,但只要尋些事,讓她忙起來,過個半年一年,總能過去。」

  人嘛,不就是這樣?

  很多人遇到喪子之痛,過個幾年,雖仍想起來痛入心扉,整個人衰老下去,但只要還有別的盼頭,總能熬過去。

  就怕是再沒了盼頭,沒了鬥志,了無生趣,才是真完了。

  周母將剛才答應女兒的事,與周父說了,周父連連點首。

  「這事容易,只要瑤兒能結開心結,莫說請教琴的女師傅,就是將皇上的琴待詔找來幾個過來,我都能捨下這張老臉去。」

  周母又說:「既是這樣,不如就去請了兩位到家裡來?我倒陪嫁了一把梧桐琴,怕女兒不喜歡,她之前琴,還是幾年前用的,現在再用不好。」

  「這也好辦,立刻去尋琴,也不拘著一定是古琴,有制琴大師可請為瑤兒做一把。」周父立刻說著。

  幾代的官宦人家,現在在本朝又是光祿寺卿,周家並不缺錢。

  光是周母自己的嫁妝,這些年不斷賺錢盈利,想要買幾把好琴,都是不痛不癢的事。

  但他們不知是,丫鬟忙碌著閨房內,雖周瑤被小心翼翼喂了半碗羹湯,又被扶著躺下了,一切都正常,沒有異樣。

  但當輕紗帳簾被落下,遮住了裡面景象,少女眉心再次浮現了曼陀羅花瓣。

  而第一次出現時是白色的曼陀羅花瓣,此刻已變成墨汁一樣的黑色。

  黑得妖異,黑得令人望之生畏。

  而蒼白冷淡的臉上,此刻勾起了唇,露出了一絲笑意。

  「放心,我答應你,必在黃泉照顧你的邵郎。」唇微啟,低低聲音帶著淡定:「你這身子本來不行,又吐了心血,活不了一二年了。」

  「我也可以答應延壽,至少讓你活到你弟弟結婚成年,你爹娘有了寄託的時間點上。」

  「不過你也得聽我的話,多看,多接觸人。」

  「放心,我不干涉你,不要求你嫁給他,只要看看他在幹什麼,把他的記錄下來即可。」

  「這是一條幼龍,我要完整看著它長大。」

  「所以你也得努力,我聽聞他的妻子想當棋聖,那我們就當京城第一琴聖好了,這樣才能親近幼龍。」
x24685 發表於 2019-8-25 11:40
第二百十一章 新門客

  早春雨雪落,高門迎客來。

  因京城已連成兩個皇朝的帝都,東貴西富的講究,也隨著權貴的聚集而居,以及皇宮的位置,而自然而然形成了。

  這與風水沒有關係,無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與蜀王府其實不過是隔著幾條街齊王府,就位於京城西面一處,附近都是宗親皇室,權貴雲集。

  此時雪雨,訪客不多,齊王府大門雖緊閉,但側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中年的管事站在台階處,見一輛牛車駛來,端起了矜持的笑容,就見穿從五品官服的男子在牛車上下來。

  「邵大人,請。」管事這才迎過去,笑著說。

  態度恭敬,但這恭敬中卻透著一種自傲,可惜官員第一次到王府來,此時已被這王府大門氣派給震住,兩側站著一動不動甲兵,讓他下意識屏住呼吸,管事的態度,適時安撫了緊張的心情。

  「有勞。」喉嚨吞嚥了一下,官員努力平靜的說著,並沒有發現管事隱藏的輕視。

  二人從側門而入。

  從大路走,走出不到百米,轉入一條石子鋪成小路,又走了一段,上了走廊,走廊接著走廊,令人仿若置身迷宮。

  路上僕人個個衣著光鮮,丫鬟個個明眸皓齒眉目,雖談不上十分姿色,卻亦有動人之處,官員不敢多看一眼,每次遇到就立刻移開目光,端是君子風範。

  管事見了,先暗暗搖頭。

  自家王爺是什麼樣的人,再沒有比他們這些近身服侍的人更清楚了,這位邵大人的脾氣稟性,怕是難入王爺的眼。

  齊王府佔地面積雖不大,畢竟京城大小有限,可相比普通官員住宅,已是大了不少,加上巧妙修建、雕琢,院子套院子,園中有園,光精緻的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美輪美奐從不重複走廊雕畫,就令人目不暇接。

  邵覃乃是二甲進士出身,也曾進過宮,但此刻覺得,這王府雖不如皇宮恢弘,但論細節享受,也沒輸到哪裡去了。

  他進翰林院已有數年,因曾是二甲進士,雖不是能言善辯之輩,卻在文采方面又過人之處,進了翰林院,也算是踏實做事,還參與過編書,算有成績,這才從進翰林院時的庶吉士,升到了現在從五品侍讀學士。

  在去年,自己曾拜會過齊王一次,不過當時自己位份太低,只混了個面,不想今日,突然之間齊王召見,暗示可接納,這真的喜出望外。

  「齊王有賢名,這是我親眼所見,更親耳聽別人提過,能禮賢下士,這豈不正是明主之相?」

  「我飽讀詩書,不正是為了輔佐一明主,好一展抱負?」

  「不立太子,人心不穩,而太子除齊王,又有誰適合?」

  「就是為了國之穩定,人心安定,我亦應輔佐未來賢主。」

  所謂的書生意氣,正是這般。

  邵覃雖已三十餘歲,可一直在翰林院就職,性情中自然有著文人一面。

  今日,正是邵覃正式來拜見主公時。

  齊王府正院大書房裡,齊王正與幕僚文尋鵬在說話,聽到外面侍從稟報,知道是邵覃來見自己了,便看一眼文尋鵬,文尋鵬立刻就走到了一旁的屏風後暫時避開。

  「請邵大人進來?」齊王獨坐在椅上朗聲笑著。

  邵覃這才恭敬進入。

  「臣邵覃,見過王爺。」

  齊王就是一挑眉:「怎麼,敬之你還稱呼本王為王爺?」

  邵覃忙又恭敬一禮:「臣邵覃,拜見主公!」

  態度極鄭重。

  「好,好,好!」齊王起身,走了幾步來到邵覃面前,親手攙扶起來。

  「敬之的詩詞,本王可聞名已久,更知你有實幹為民的志向,你且放心,本王不會虧待了跟著本王的人。」

  「你既有才,又有志向,來日本王便舉薦你去六部歷練。」

  「你可不要讓本王失望哦。」

  「臣一定盡心盡力,必不辜負王爺的信任!」

  齊王與其閒聊一會,又勉勵幾句,就讓其退下了。

  就算如此,邵覃也心中火熱。

  自己現在不過是一個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齊王可是呼聲最高的皇子,對方何等尊貴,不僅親自接待自己,勉勵自己,還知道自己的字,語氣親近,讓他恨不得立刻以國士報之。

  邵覃走後,引其進來的管事又進來,向齊王稟報了邵覃進來的言行,才靜悄悄的退下。

  「恭喜王爺,又多了一個得用的門客!」這時避在屏風後的文尋鵬才轉出來,出本心,他實在不知道齊王看中了這人啥,但不妨礙對齊王道喜。

  齊王漫不經心的一笑:「文先生,與你相比,他自然是萬萬不如,甚至低到令我有點失望的程度。」

  走回到座椅處坐下,齊王有點不太滿意評價:「邵覃還算有點文才,可過於端正莊重,有些放不開,這是克己的功夫,不算上等人。」

  「雖二甲出身不錯,未來必也能一步步穩妥陞遷,可還是派不上多大用處,無非是幫忙吆喝罷了。」

  對齊王來說,投靠者或是位高權重,或是精明能幹,又或敢打敢殺,再或治理一方也可。

  要是和文尋鵬一樣,懂得屠龍術來輔佐自己也行。

  可惜的是邵覃一個都靠不上。

  而且太過端著的人,必有著許多顧忌,不會真成為自己的心腹,做不出指哪打哪的事。

  也不是真沒有令他滿意,但那些官員,多半聰明滑不留手,並不願意在此時站隊,而又有底氣,齊、蜀二王都只能爭取,不敢針對,生怕將他們推到了對方。

  想想,就讓齊王鬱悶。

  文尋鵬已在齊王面前很有些臉面,將那位慶先生擠得幾乎讓齊王一時半刻都想不起來,此時自然是不吝嗇於拍一番馬屁了。

  他笑著:「王爺,您這可是為難人了,就是最上等人,見了您,又豈能不莊重恭敬呢?」

  又正容說著:「邵覃雖談不上大才,但畢竟是二甲進士,這些年穩當陞遷,還有個兄長邵英是是太常寺少卿,人脈不錯,就這點也有可取之處。」

  「再說這侍讀學士,雖職司僅僅是掌制誥、史冊、文翰之事,但實是皇帝的顧問,能參與政事、典禮,就這點就值得拉攏。」

  「別的不說,關鍵時傳個消息,就值了。」

  齊王聽了,果鬱氣消去大半,合上了摺扇,指著文尋鵬笑:「你說的對,要不是這樣,我何必接見一個五品官。」

  「再說,也不是我看中了,是有人引薦,與他當個中間人。」說著,齊王又打開了摺扇,摺扇上是淋漓盡致的潑墨畫,畫的是一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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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二章 知見障

  「似乎是曼陀羅花。」文尋鵬看了一眼,卻沒有留意,只是尋思:「引薦,誰給王爺引薦,聽口氣還是中間人,誰能和王爺分庭抗禮?」

  仔細搜刮腸子,最近王爺接見的人,卻一無所獲。

  「對了,今日禮部是去迎接欽差船了?」齊王想起一事,問。

  正沉思的文尋鵬心咯噔一下。

  「是,昨日已有多艘快船抵京,說今日便到。眼下怕都已從碼頭散了。」文尋鵬說著,見齊王臉上的笑容收斂,又忙說:「小人已讓人去盯著碼頭。」

  「光盯著碼頭又有何用?」充分演繹了什麼叫做說翻臉就翻臉,齊王哼一聲:「本王已令人盯著宮內。」

  「本王等著你們去盯著,黃瓜菜都涼了。」

  正說著,書房外有人稟報:「稟王爺,丙字號丑牛求見。」

  「進來。」齊王面沉似水坐著淡淡說。

  一個看起來穿著普通走路輕盈的青年,從外面進來,向齊王跪下,雙手遞上了一份情報。

  這是齊王手下情報人員中的一個,齊王之前吩咐丙字號情報人員去探查關於蘇子籍的消息。

  此時,這份情報被齊王估接過來,展開只看了幾眼,就有些掃興將其丟到了一旁桌上。

  「你先退下。」他對情報人員說,「繼續盯著。」

  「是。」

  等書房內重新只剩下了二人,齊王冷哼一聲:「我這侄子還是有點運氣,不但活著從西南迴來,立了功,還沒誤了會試。」

  文尋鵬已是將那情報撿起看了一遍,心裡敲起了鼓。

  當初提議讓蘇子籍去西南可是自己。

  現在一切都落了空,西南解決了,錢之棟、秦鳳良鎖拿進京,王爺想插手的暗棋也就廢了。

  最重要的是,蘇子籍不但立的功巧妙,並不犯多少忌諱,還及時回來了。

  心知齊王的秉性,有刺必須速拔,要不遲早有朝一日對景發作,就是萬萬難以承當的事,遂恭敬把情報奉還到了桌上,說:「小人覺得,王爺,此人可未必就是您的侄子。」

  齊王何等清明,一聽就搖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們一直都覺得,可以拿蘇子籍流落民間查無實據這點做文章,對吧?」

  「可是父皇的血脈檢測,不是兒戲。」

  能通過了,就必然不會有假。

  文尋鵬見齊王不像是遷怒自己的樣子,心裡鬆了口氣,笑著接話:「的確,可小人也知道,雖通過了,但龍氣卻有些弱……」

  「有些弱也正常,畢竟是養在民間,沒有居移氣,養移體,有這已經算不錯了。」齊王不以為然說著。

  文尋鵬突然之間醒悟,閉上了口。

  太子是齊王的心病,總要證明太子不堪為儲君,現在他的兒子蘇子籍龍氣細如髮絲,根基孱弱,這就大大符合齊王的期待。

  這樣孱弱,就證明太子也不堪,萬萬不可在這點上反對。

  「對了,看看,那蘇子籍現在在幹什麼。」後面情報齊王沒看完,索性也懶得再看,直接問剛才細看過的文尋鵬。

  文尋鵬忙回:「這上面說,蘇子籍一回來,就直接去了太學,每日奔波於各個講堂,王爺,要不要……」

  「不要。」齊王立刻一抬手,示意不要再提這事:「已經有過一次了,本王再出手就不好了,我那兄弟巴不得我衝動,好惹怒父皇,到時蜀王一派就可落井下石。」

  「蘇子籍雖立了功,可這對天璜貴胄是沒有用,或許多上了幾年,未必不能成點氣候,可現在……這樣的一個無根無萍的人不足為懼。」

  「只重要的是,整天在太學跑,還去求學問,到底是在民間養大,本末倒置,就算有些小聰明也不過是跳樑小丑。」

  想到父皇身體微恙的事,齊王冷冷一笑,將蘇子籍拋在了腦後。

  又掃了文尋鵬一眼,暗想:「若非父皇身體微恙,蘇子籍已不足為懼,否則豈能放過你犯下的錯?」

  到底是用人之際,合心意門客幕僚,實在不好找,關鍵時只能略敲打一番,就先輕輕放過了。

  「是,小人明白了。」文尋鵬聽明白了,無論是立功,還是求學,都是人臣的活,對天璜貴胄競爭大位不能說沒有半點用處,但是都是使了十分力氣,只有一分效果。

  思路都錯了,任憑多少聰明才幹,只是無用。

  想到這裡,文尋鵬心裡一寒,背上冷汗滲出,自己雖自負有才,是不是也有這知見障?

  「還有,今年王府也太冷清了點,本王是愧對王妃呀,這樣吧,過一陣,讓王妃也辦幾場私宴,熱熱鬧鬧。」齊王突然之間說著,這思路實在遠超文尋鵬預料,文尋鵬不由目瞪口呆,不理解為什麼王爺的思路,突然跳到這方面。

  王上之心,果然高深莫測。

  太學

  「梆梆梆……」提醒下課鐵鐘聲響起,這是間大講堂,可坐一百個學生,這時施講師住了口,他頭髮有點白,也有些清癯,掃了一眼,就說著:「本是講課,就到此結束。」

  所有太學生起身,一起作了揖:「謝先生教誨。」

  等施講師出了門去,太學生才漸漸散去,話說太學樓與樓之間由小徑相連,青磚鋪路,左右栽綠樹培花,沿道設有石凳石椅。

  要是在夏日,小徑兩側大樹綠蔭如蓋,金色陽光透過了密密枝葉,零零散散地落到路上,就算是現在,上百太學生三三兩兩出去,使蘇子籍又不由產生了在大學的感覺。

  「【四書五經】16級(15675/16000)」

  「我的四書五經,快要17級了,現在智力18,每次推敲文章,一整篇+3或+4的經驗值,很不錯了。」

  「但還是及不上聽講,往往一句二句就有+2+3,整堂課下來,總有二三百經驗可汲取。」

  「這是寶庫呀!」

  「最重要的是,智力高了,理解武學、道法就事半功倍,進展也是神速。」

  「【紫清自在賦】6級(2335/6000)」

  「【絳宮真篆丹法】3級,1308/3000」

  「不知不覺,也沒有多鍛鍊,兩個都進步了,可見偉力歸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

  走到最後的蘇子籍,因下一個要去的講堂並不是立刻開講,隔小半個時辰,並不著急,慢悠悠收拾著東西,享受著難得的忙裡偷閒。

  收拾時,腦海中正快速消化著剛才吸取的知識,注意都在剛才所講內容上。

  等出來時,外面已是空蕩蕩的,冷風拂過,讓有些發漲的腦袋放鬆了許多。

  蘇子籍故意放慢腳步,仿若閒庭漫步,趁著現在無事,欣賞一下附近初春景緻,這也是平時課間閒暇時的一种放鬆方式。

  正要拐過前面的路時,忽聽幾人走過,正在竊竊私語。

  這本沒什麼,可偏偏他們議論著的人,正是蘇子籍。

  蘇子籍腳步一頓。
x24685 發表於 2019-8-25 11:43
第二百十三章 天下無敵了

  「一回來就去各個講堂,看上去多勤奮,我就不信,他真能同時學不同的經義,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

  「正是這個道理,每門經義都得深入持續的學習,曾經得過幾次第一的邵思森,也並不是堂堂課皆去聽,人家還是學了多年,本就有基礎,可比在文風不盛之地僥倖得了解元的人要謙遜,就是可惜了,喪命於海上……」

  「邵兄與蘇子籍同去了西南,同是欽差隨員,邵兄殺敵負傷,傷情惡化去了,可蘇子籍卻偏偏毫髮無損,可見是貪生怕死之輩!」

  有三個人,低聲冷語不斷,對邵思森惋惜是假,藉機貶低蘇子籍是真。

  話說自古空降最惹人厭惡,自插班進入太學,總體上說,太學生就感覺就不太好了,更不要說還奪了太學生的名額。

  「換成我,說不定也譏諷幾句。」

  「最重要的是,太學和府學不一樣,太學其實是朝廷各個高官勢力,就算是我四書五經能蓋絕太學,怕也不會有多少人服氣。」

  「看來,太學布武懸了,怕是我天真了。」蘇子籍自嘲一笑,卻不料,有人沉聲說:「這般背後說人,怕有失公允吧?」

  「蘇子籍平安歸來,不是好事?你們莫非希望去西南的人都丟了命,才覺得這是大丈夫所為?」

  「再者,蘇子籍能護著邵兄屍身回來,這也算是盡了情誼,換成你我,能保證做成這事?其中難度,你們難道真不知,還是裝傻,故作不知?」

  「又或者,等到了推薦去六部時,你們都願意選擇兵部?不必去西南,可敢跟著出海?」

  「不能,就少說兩句吧!」

  「蘇子籍再不好,起碼人家這次回來,已在述功的名單上!這說明人家並不是貪生怕死,而實實在在地立了功!」

  來人一開口,就對著三人一頓說,只將他們說得好一會都說不出來話。

  「你……白墨陽,你究竟是哪一邊?」片刻,有人怒著:「就算你是尚書家的,也不能這樣放肆。」

  那人是白墨陽?

  蘇子籍還真記得這個人,當初他剛到太學,因直接進了上舍,周時意、項修平幾個人鬧事,最終讓學丞周明達不得不請他過去商量了退一步的事。

  也因此,蘇子籍後來沒有住進太學,而又輾轉去了清園寺居士房住下。

  而在其間,他與白墨陽曾匆匆見過一面,那時白墨陽還有些敵意。

  蘇子籍真沒想到,白墨陽會在別處,幫自己說了幾句公道話。

  「諸位,年考的卷子是真實的,是不是,行不行,只要看卷子就行,蘇子籍是不是我們的敵人,進了仕途才可認真,在太學,我們就得以卷子論輸贏,出去,還是同窗同年。」

  「誰和他是同窗同年?」

  蘇子籍沉思時,幾人已不歡而散,都走遠了。

  蘇子籍邁步過去,轉過拐角,果然看到遠處分道揚鑣的四人背影。

  其中一個,就是冷笑走遠的白墨陽。

  因著經歷過邵思森從敵意到和平相處再到敵意,最後又臨死前一番忠言相勸的事,對這些心思有些敏感複雜,且還很喜歡惹出一些亂子的拔尖太學生,蘇子籍暫時並不想再結交一個。

  所以,他很快就拋開了這件事:「會試後,進太學就麻煩了,努力趁會試前的這段時間,榨乾太學這座寶庫才是。」

  太學‧講經堂

  「沒想到一回來又等到了李主薄講《禮記》。」因上次聽了李騰的講述,不斷增長著經驗,這次聽說李騰又要講述一些經驗,蘇子籍自然早早就到了,佔了個不錯的位子。

  與上次一樣,可容納二百人左右的講經堂內,在他到了不久,就已擠得滿滿,作大儒,而且是很少講經的大儒,想聽課的人,自然是不少。

  蘇子籍目送著李主薄走到前面高台,開始講經,果然只片刻,隨著「嗡」一聲,半片紫檀木鈿就飄起來。

  「獲得李騰傳授「禮記」,經驗+5,經驗+3,經驗+5,經驗+3……」

  「這次加的經驗,比上次少了一些,也慢了,但同樣不少,倒是可以再聽一兩次。」

  蘇子籍認真聽著,因著不必做筆記,記憶速度快,讓他思路隨時得到擴展,那種感覺,美妙至極。

  這堂課講的實在是精彩,眼見著數值不斷累積,突然,又嗡地一聲,蘇子籍眼前頓時一黑。

  這種感覺,他十分熟悉,沒想到是,這次黑得時間格外長一些。

  等到眼前重新恢復了視覺,半片紫檀的變化,立刻就吸引了蘇子籍注意,讓他一時連高台上的授課聲,都暫時顧不上了。

  「【四書五經】提升至17級(109/17000)」

  「終於升到了17級,這下想要考取進士,應該手到擒來了。」

  「但這只代表著才能夠了,能否奪取頭名卻不一定。甚至能否中進士,其實也還是要看皇帝的意思。」

  只看才華,足以折服任何考官,再有私怨,想要攔下,以他現在才學,寫出來的文章純正博雅,任誰攔下,都會承擔著翻車的代價,做到那份上的官員,沒人敢這樣做。

  所以,最終還要看龍椅上人的意思。

  而對皇帝,蘇子籍猜不透,想不明白。

  在西南時,敢算計兩個欽差,不過是借力打力,利用了朝廷對西南高層的忌憚,利用幾個官員之間的矛盾。

  但回到了京城,很多事就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想到這裡,蘇子籍不再多看,繼續收攏了精神,專注繼續聽課。

  聽著聽著,蘇子籍就蹙眉,漸漸發現了一個問題。

  「汲取經驗都僅僅是+1,最多是+2,偶然有+3,卻是極少,且產生經驗的時間變長了許多,難道是這《禮記》已不能帶來經驗汲取了?」

  「可能是升到17級,再汲取經驗比之前困難了。」

  「更可能是我此時造詣,已超過了李騰。」

  「李騰已敗,太學何人能勝過我?」

  蘇子籍有了這猜測,望著台上白髮蒼蒼的李騰,心情不由極複雜,還是認真將後面的內容聽完,只是等上完課,太學生走完,不由伸手握拳。

  「我已經天下無敵了麼?」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9-8-25 11:4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9-8-27 09:59
第二百十四章 與子偕老

  蘇子籍迫不及待想要驗證一下自己猜測,恭送李主薄離開,匆匆趕赴下一個講堂。

  果然這一課,緩慢的經驗讓他不由一嘆,還不死心,又轉了去一個,也是差不多。

  「汲取的經驗一下銳減,和自己讀書的強迫性經驗差不多,看來到了17級,太學也難汲取經驗。」

  「按照我對現在水平的評價,15級就可中進士。」

  「所謂的大家,也僅僅是16或17級。」

  「18級的話,或就能擠身於儒家列賢之列了。」

  蘇子籍沉著心思暗想:「想要在會試前抵達18級,不,哪怕殿試前也不太可能了。」

  「會試殿試,其實17級就能保證中進士,至於奪取頭名,這是有多種因素的事,並不僅僅看學問。」

  「雖然中進士就已是很好,但既要做,自然要做到極致,方能高調亮相。」

  既是沒有根基,就索性劍走偏鋒。

  蘇子籍一面在心裡想著,是不是趁這段時間,私下蒐集一些珍貴的手寫書籍,可轉念一想,自己雖有三千兩銀子的家當,可要買這等古本珍本,怕是沒有買幾本就消耗完了。

  蘇子籍沉思的出了太學,寒風一激,神志清醒了些,見太學門口牛車雲集,都是租的,當下喊了一輛,說:「到清園寺——居士院!」

  這地方沒有人不知道,車伕一聲吆喝,牛車動了,回來沒有幾天,就到了三月之中,古人說二月春風似剪刀,其實以京城看,三月才是春風似剪刀,雪不見了,風也柔和些。

  路上,看到幾個貴女乘坐裝飾華麗牛車迎面而過,聽著她們清脆笑聲,蘇子籍想起來一個人。

  「新平公主沒再出來,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教訓。」

  「這京城的貴女,有活得和新平這樣任性肆意,也有周瑤那樣悲情,細細想來,都不如不悔,雖是長於小城,卻通透聰慧。」

  但思及不悔偶爾也會鑽牛角尖,蘇子籍覺得,自己要找個機會,好好提醒一下不悔那丫頭。

  可千萬不要在京城待久了,就也跟著學起了本不適合她的舉止言行。

  看著別人悲情也好,歡喜也罷,也不過是感慨一聲,與自己無關。

  可自己的嬌妻也學著這樣,自己就捨不得了。

  牛車到了居士院,就徑直進去,直達小夫妻住的院落,還沒下車,就看到野道人正從不遠處折身回來,看到他下車,頓時一喜。

  「你等了一會兒了?」

  野道人別看在別處十分隨意,可對主公的女眷,卻絲毫不敢造次,寧願在這裡來回溜躂,也不願自己就這麼進去。

  蘇子籍直接招呼:「進來說話。」

  敲了幾下門,就聽到一人一狐快走過來的聲音,隨著門被打開,先是一隻狐狸一躍而起,竄到了蘇子籍的懷裡,然後是在聞著什麼。

  發現沒找到想要的東西,頓時就唧唧叫了兩聲,又鬧著要下去。

  接著就是葉不悔驚喜的小臉:「夫君,你回來了!」

  哪怕蘇子籍已回來多日,可每次歸家,葉不悔都會十分高興。

  蘇子籍其實也喜歡看到自己的女人這樣笑呵呵模樣,樂得她這樣,自是隨她去了。

  擼了幾把小狐狸,就將它送還給不悔,帶著野道人進了屋。

  野道人喝了一口熱茶,只覺得身上暖了起來,這才對蘇子籍正色說著:「主公,我得到消息,刑部剛剛審過錢之棟,已押入了死牢。」

  「聽聞,其實也不是沒有人說情,期希望恩出於上,又拖延到秋季,或有轉機,結果被駁回了。」

  「雖尚無正式旨意,但處決或在旦夕了。」

  言談之間,野道人有些唏噓,轉眼之間,一個二品大將,就落到了這個份上。

  「看來,他的確是在劫難逃了。」蘇子籍呆呆的捂著茶杯,吩咐:「一旦拍賣了,你留心桃花巷的那一處小院,把它買下來。」

  「中了進士,就得留京,我們也得有一處房子,不能總住在這裡。」

  這話是對,但特意指著桃花巷的那一處,就有問題了,不過野道人雖以前算的上老奸巨滑,但傳統教育也不是吃素,認了主,定了名分,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俯身應著:「是,主公。」

  「罪官的房子有霉氣,又不是巨宅,上面看不上,下面又不願意買,搞定它沒有多少難處。」

  「還有邵家和周家的事……」野道人其實也只是順手查一下,邵思森的事說到底,與蘇子籍有著關係,也怕這裡再出什麼事,影響了蘇子籍。

  結果這一查,查到的竟都是些兒女情長之事,讓野道人也有些尷尬,但還是認真將調查的結果說了。

  「周小姐真是痴人……」野道人把情況一一說了,不由搖頭而嘆:「據說為了使父母開心,還去學了琴,可誰不知道她的心思?」

  「邵家原本想探望,可邵母說,別又鉤起了她的心思,故僅僅送了些補藥——邵家也不愧君子之風。」

  雖大鄭繼大魏,風氣相對開放,但也有人希望兒媳婦守節,邵家這樣處理,是不想耽擱她的婚姻。

  這些,蘇子籍還真不知道。

  「夫君,路先生,嘗嘗我新學著做的棗子糕。」

  正說著,葉不悔已是端著熱騰騰新蒸的精緻糕點進來,看她微紅眼圈,竟是聽到了剛才討論的事。

  蘇子籍不禁嘆了口氣,在她放下點心,突然對她說:「不悔,我可不願你和周瑤那樣。」

  葉不悔一怔,看著蘇子籍。

  蘇子籍起身,在廳內轉了轉,緩緩說:「邵家寬宏,周瑤情深,都可以傳出一段佳話,可我寧可你從來沒有它。」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每段佳話,其中悲歡離合,都是拿貴瓷打碎給人看。」

  「不悔,我只希望你我平平淡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就好。」

  葉不悔聽了這話,一下子抬起螓首來,二人瞬間四目相對,剎那間,野道人覺得她光彩奪目,又有些尷尬。

  「啪啪啪!」恰在這時,有人敲門,野道人忙起身,朝屋外走去。
x24685 發表於 2019-8-27 10:00
第二百十五章 三大賢

  門一開,一個看清秀的少年,就衝著野道人一笑。

  「這裡住的可是蘇子籍蘇公子?」

  野道人見身後無人,只有不遠處停著一輛牛車,點頭:「是,小兄弟找我家主人有何事?」

  這個十三四歲少年聽了,鬆口氣:「我是謝府派來,聽說蘇公子在西南立了功,讓我奉上薄禮一份,向蘇公子道賀,請您務必轉達一聲。」

  「逢雲,來的是誰?」就在野道人打算再追問,身後傳來腳步,蘇子籍出來問著。

  「是謝府來給您道賀送禮。」野道人說著。

  蘇子籍遲疑:「謝府?」

  野道人就明白了:「您不認識?」

  蘇子籍搖頭。

  野道人轉身看向少年。

  少年不慌不忙解釋:「雖不認識,但我家主人素來傾慕少年英才,更佩服蘇公子這樣去了西南,還立下軍功的讀書人。」

  西南?謝?

  野道人想了下,腦海中一閃而過,打量著這少年,試探問:「難道小兄弟你是鎮南伯的人?」

  少年含笑回答:「是,我家主人正是鎮南府的人。」

  見蘇子籍要拒絕,少先解釋:「真僅僅只是一份薄禮,您先別忙著拒絕,等我取來,您一看便知。」

  說著直接轉身,朝著牛車而去。

  蘇子籍與野道人對視一眼,因不知道葫蘆裡賣什麼藥,沒有攔著。

  提起謝府,蘇子籍還真沒反應過來,這京城裡姓謝人家不少,光朝堂上,就不止一位謝大人,但提到鎮安伯府,蘇子籍立刻想通了其中的聯繫。

  也不奇怪野道人立刻猜到了是這一家,說起來,鎮南伯府與西南,的確有不少淵源。

  當年謝家家主是西南人出身,跟隨太祖起兵,曾經在年輕時平定西南,後來得了伯爵,對西南的局勢,鎮南伯府未必就毫無觸動,不過卻這代家主,沒有能獲得資格去領軍平亂。

  而蘇子籍以隨員身份去了西南,還立了功,現在鎮南伯聽聞西南已平,差人送禮過來,不算是毫無緣由。

  但蘇子籍就是覺得這裡面未必沒有別的原因,正想著時,少年已捧著一個不大的木匣子重新走過來。

  「蘇公子,裡面是幾本書冊,我家主人說,並不算是值錢的東西,只是覺得,蘇公子你文武兼備,這樣書冊送與公子,就如寶劍贈英雄,也不算是辜負了它們,請您務必不要推辭。」

  說著,就將木匣子雙手遞上。

  野道人想先接過來,被蘇子籍下意識一個眼神阻止了。

  蘇子籍自己雙手接過,並輕輕一按金屬機關,啪,木匣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匣子裡面是幾本書冊,看上去很舊,哪怕能看出擁有者已盡力保存,可那種古舊書籍的味道,還隨著匣子一開,從裡面散溢出來。

  只看了一眼,蘇子籍心下一動,這是可汲取的手冊——實在是有些瞌睡了就遇到了枕頭,正盤算著收集一些古冊,竟就有人將古冊送來?

  目光落在最上面那一冊靛青色封皮上,更一下子就怔住了。

  「簪花文集?」

  蘇子籍忙將這一冊小心翼翼翻開,果然入眼的是極熟悉的前朝大賢孟忠青的字。

  作為前朝三大賢之一,就算到本朝,縣學府學裡,也常常有著孟忠青的仿寫字帖,讓學生練習。

  蘇子籍對這位大賢的字跡,算得上是一見就識了。

  而這書冊的古舊,莫非竟是真跡?

  蘇子籍震驚不已,忙又小心翼翼翻了下面四冊,除了兩冊是《簪花文集》的中下冊,還有三大賢中兩位文集。

  徐少良的《聽海集》以及張仲庸的《柏溪文集》上冊。

  前朝三大賢,竟一個沒落下,就僅僅缺了張仲庸的《柏溪文集》的下冊,不過這沒有多少關係。

  汲取文思,其實就是當事人在寫作時的才學,以一觀十,一冊就可得張仲庸的精髓,缺了下冊有損失,但也不大。

  少年就這麼看著,直到蘇子籍小心翼翼合上匣子,看向他時,才帶著歉意解釋:「對了,蘇公子,我家主人說,這三套文集,少了張仲庸大賢的《柏溪文集》的一冊,因年代久遠,又經過亂世,一時找不到,等以後找到了,會再奉上。」

  「這禮物歸於貴重了。」蘇子籍嘆的說著。

  雖心中十分喜歡,且這五冊對於不識貨的人來說,的確不貴,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可謂是價值連城,哪怕少了一冊,讓讀書人知道,怕也有人願意捧上千金來求。

  他與謝府的人素不相識,就算自己去過西南,在那裡立了功,可能得了鎮南伯府這樣的重禮,還是拿著燙手。

  但是這對自己價值的確非常高,一時又捨不得。

  少年笑著:「對於您來說,自然是貴重的,可我家主人說,謝府都是一群粗漢,這樣對讀書人來說珍貴的書籍,留下可就是埋沒了。」

  「您呀,就收下吧,若我帶回去,怕是又要被堆放在庫裡,不知道什麼時才能被翻出來!」

  看著是僕從,可這人說話實在是爽利,蘇子籍不禁多看了兩眼。

  垂眸略想了想:「既是這樣,我就卻之不恭了,請替我謝過你家主人,若有時間,我會登門拜謝。不知,他可是伯爺?」

  少年笑著道:「這個,倒是不好告訴公子你了,登門拜謝卻不必,我家主人並不會久留在京。」

  野道人聽了,忽然說:「小兄弟,有勞你跑了這一趟,可要進去坐坐,喝一杯熱茶?」

  少年笑著婉拒:「不了,我家主人急著等我回去回復,既是蘇公子這裡差事完成了,我就先告退了。」

  說著,就直接轉身而去。

  蘇子籍一直目送著上了馬車,這才與野道人回身進了院落,門被關上。

  「這謝府也要麻煩你去查一查了。」蘇子籍表情收斂了,對野道人吩咐說著,神色有些深沉。

  突然送這樣大禮,哪怕少年表現得爽利無害,蘇子籍也保持著警惕。

  畢竟自己的身份,無論是真的那個,還是假的那個,一旦暴露,都是個晴天炸雷。

  鎮南伯府雖算是武將起家的勳貴,可族裡未必沒有讀書人,少年的說法,並不可信。

  而且其主人始終不肯露出真身,到底是不是謝府的人,還不一定。
x24685 發表於 2019-8-27 10:03
第二百十六章 鎮南伯

  「是,主公!」野道人立刻應了下來。

  「等下,簡渠現在住客棧,你去送些薄禮,生活用具就可。」說到了禮物,蘇子籍突然想起了這事:「順便把錢之棟的消息告之。」

  簡渠平安抵達到了京城,由於蘇子籍自己住在出租房,又是夫妻住,自然不好打攪,於是就住了客棧。

  並且這時舉人雲集,好的客棧都住滿了,只得去了一家差的,蘇子籍看過一次,覺得連被子都是潮濕,於是吩咐帶上生活用具。

  野道人滿口答應了,又商量了幾件事,野道人隨後告辭。

  蘇子籍這才找了機會,倚窗而坐,再次打開木匣,取出五冊,快速讀了起來,只聽「嗡」一聲,半片紫檀木鈿就浮現。

  「發現孟忠青的『簪花文集』,是否汲取?」

  「發現徐少良的『聽海集』,是否汲取?」

  「發現張仲庸的『柏溪文集』,是否汲取?」

  隨著蘇子籍答「是」,每讀一位文集,會有一股清涼直灌下來。

  「【四書五經】17級,12626/17000」

  上次升到17級時,升級之後,只有109的經驗,而後面聽課,陸陸續續,才只漲了50點經驗,稱得上是緩慢了。

  而這一次,幾冊下去,一下就獲得了1萬2千多點經驗,饒蘇子籍早有心理準備,仍忍不住又高興,又有點遺憾。

  「果然,前朝三大賢這級別,估計也在17級左右——怕是以後再也沒有這種經驗了。」

  前朝三大賢那樣的人,一個皇朝才出三個,哪裡就能再遇到這樣的機會?

  就是有,也多半被當做家族鎮族之寶,輕易碰不到了。

  而且,就算是三大賢,也不能使自己升一級,別的聖賢之書,經驗也不會很多了。

  「這時,智力18,帶來的強迫經驗+3或+4,就更可觀了。」

  「雖現在讀完一篇才有一次經驗,可貴在源源不斷,升18級,甚至20級,就全靠它了。」

  蘇子籍這裡嘆著,之前少年上了牛車,一個四十多歲男人,剛剛睜開眸子,從靜坐中醒來。

  牛車這時已在行出一小段路,重新停下。

  「你回來了。」他淡淡看少年一眼,「看到蘇子籍了?」

  「回您的話,看到了,的確傳聞所說,是個翩翩佳公子。」少年此時十分乖巧,與方才爽利活潑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嗯。」男人點首。

  少年恭敬地捧著又一個木匣子,雙手遞到男人面前,並小心翼翼打開。

  這男人從匣子裡取出薄薄一冊,不是別的,正是剛才少年對蘇子籍說,久尋不到的,張仲庸的《柏溪文集》下冊。

  男人只用手在書冊上輕輕一撫,靛青色的封皮上,竟就這樣出現一個光影,可隱約辨出是一個人。

  而隨著光影漸漸清晰,蘇子籍在裡面倚窗而坐的模樣,就這樣出現在了男人的眼前。

  男人看著,輕嘆:「京城施法不易,連我都得用著媒介。」

  第一眼見了,也忍不住嘆著:「此子姿態之佳,連我都得讚歎,當年太子儀表不凡,宛是玉樹,此子不在太子之下。」

  又凝神觀察,蹙眉沉吟:「此子氣數的確有些,只是和他的身份比較,卻還稍嫌薄了些。」

  「咦,似乎又有些眼熟。」

  男人捋著鬍鬚,回想:「我以前看見錢之棟時,給我的感覺就差不多,雖屬龍種,卻還未成氣候,最多算是一蟒。」

  「而欲要成龍,蟒蛇到蛟,蛟化為龍,看著簡單,實則隔著天塹一般,極難變化。」

  「可仔細分辨,又不是,這已經是一條幼龍!」

  「只是這幼龍又好生眼熟。」

  還要細看,蘇子籍身上驟起一處白光,遮掩了所有的異相,讓這個男人一驚,驚嘆:「此子文氣,何以如此之盛,簡直差一點就可入聖!」

  整個皇朝才出來的前朝三大賢,若論文氣,也就是這樣了吧?

  或濃一些,但也是真正老年桃李滿天下時文氣凝聚,而無關本質,這個蘇子籍才多大,過了年也才十七歲而已!

  心中的驚訝,簡直令他的心,都有些亂了。

  中年人忍不住掀開車簾,朝皇城方向看了下,輕聲:「五六年,怕此子來不及成為太孫,可惜了。」

  又冷冷一笑:「皇城裡那位,奪了兒子的天命,還想奪兒子的壽命,這哪可能?要是早早把天命還給太孫,自己當太上皇,或能延壽幾年……」

  現在就看是要命,還是要權了,才想著,木匣子裡的書就無火自燃,一下燒了起來。

  中年人悶哼一聲,取出了手帕咳嗽下,手帕上就一點血。

  少年驚訝看著,捂嘴才沒出聲。

  「反噬這樣快,看來是上次受了教訓了,走吧。」男人可惜說著,一揮手,快速燃燒完的紙灰,就被風捲一樣,直接飄起窗外,隨風而去。

  前面駕車的人應聲,牛車隨即離開,眼見著那點紙灰直接飄到一里外落下。

  「……真人,你去哪?」少年又問著。

  「去鎮南伯府。」中年人無所謂的說著:「我原本不得不分化三屍,才避過了天譴,但也不得不隱藏身份,十幾年不能見天日。」

  「現在一屍已遇劫,消了罪孽,我就可以活動下了。」

  「鎮南伯本是我的同族血裔,現在第三子似乎叫謝曜文?」

  「是,二子是庶出,謝曜文是嫡次子。」少年立刻應著,說到了這裡,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竟渾身打了個寒顫,低眉說著。

  「就選他了。」中年人冷冰冰說:「若不是我的支持,當年一個潦倒之人,哪能逆天改命,當上鎮南伯?」

  說到這裡又有點可惜,不過也沒有辦法,讓人當到伯已經是極限,再上就太顯眼了。

  「現在就是鎮南伯府還債之時了。」

  「你去準備下,先下了暗手,現在年紀不符合,要是能消了三屍,我的年紀就和他差不多了。」

  「太子之事我參與,太孫,我也總得參贊一二,不能讓太孫唱了獨角戲。」中年人帶著笑:「這也是我對你幫我消了三屍之一的回報。」
x24685 發表於 2019-8-27 10:05
第二百十七章 主考官

  下午時分

  這處是望魯坊,坊不大,只有六七十戶,但多是院落,更有鋪店肆櫛比鱗次,煞是繁華,顯這裡住的都不是普通人家。

  只是雖沒有雪,但細雨連綿,等閒人誰也不敢在雨中跋涉,這時代染了風寒,就是無可救藥,更不用說,街上尚有數騎奔馳,在兩側本來少的行人,紛紛躲避到簷下。

  能在京城奔馳,非是勳貴就是有司,一個都衝撞不起。

  鄭應慈是第一個,二個月不見,似乎經過了培訓,原本蒼白消失了,閃著健康的神采,這時緊抿著的嘴,凸出下頷,顯出了堅毅。

  「師傅!」

  後面的是劉湛,翻身落地,就看到不遠處熟悉的身影,一位四十歲,氣質極佳,修眉鳳目的中年人。

  「煙霞真人,又見面了。」劉湛見中年人正在閉目站在樹下,似乎對自己到來毫無所覺,便自己過去,笑呵呵說著。

  俞謙之本來追查妖人氣機到此,只看到點點紙灰,一方面讓人去調查附近人家都是誰,一方面在這裡查探著氣息。

  劉湛的到來,其實早就察覺到了。

  但俞謙之的性格,給人一種不急不躁的假象,此時睜開眼睛,溫和一笑:「真人這次倒來的慢了一些。」

  「不比煙霞真人你,一直居於京城,能時不時見到宮中那位,可借龍氣修行,老道我可是到處遊蕩,又才受些傷,自然在洞察方面,遠遠不如了。」

  劉湛看似好脾氣的回答,讓俞謙之笑了笑,不再暗藏機鋒。

  「你既來了,倒證明我的判斷沒錯,這裡的確有人施法。依你看,可是他?」

  京城乃是天子腳下,一國樞紐,自然有煉丹士在這裡時刻監查,免得讓妖魔鬼怪或不服管的煉丹士進來作亂。

  地界上更可壓制妖力與靈力。

  當然,這只是針對暗處之人,手持皇令,奉詔幹活,順應人皇所指,自然還有著一定助益。

  劉湛與俞謙之,就是兩個不同派系人,一個幾乎時時刻刻駐紮在京城,一個則在外省巡查。

  相比下,俞謙之的學問更受皇帝信任。

  劉湛也不好不給面子,況且,自從十七年前攪動風雲又消失不見的人再次出現,劉湛這心裡始終隱隱不安。

  他有心與俞謙之合作,態度比前些年已好許多,聽到俞謙之這樣說,就也不掩蓋,說著:「我懷疑,就是那個妖人。」

  「我也是這樣的感覺,那氣息分明就是他。」俞謙之沉吟:「但也可能只是障眼法。」

  當年,那人暗中借鄒秋玉之口攪動風雲,使今上登基,又借鄒秋玉陷了太子,直到今上殺了鄒秋玉調查,才抓到了蛛絲馬跡。

  皇帝震怒,派有司巡找,可就算偶爾有了進展發現,都被發現只是那人設下的迷陣。

  那人就像是一隻惡劣的貓,戲耍著他們。

  偏偏自己這一邊也是各懷心思……看一眼劉湛,對此人,俞謙之始終帶著警惕。相信劉湛對自己,亦是如此。

  本就在實力上不如那妖人,己方又並不團結,也難怪十七年過去,連那人的影子也沒抓住。

  久了,對此人的忌憚,以及知情的人,都越發多了。

  劉湛皺眉:「不管是不是他,在京城施法,先抓到了再說。」

  就在二人低聲交談的時,一人從遠處疾行而來,對俞謙之行了一禮,報告:「俞大人,已查過了,附近房子是幾位朝中大人,分別吏部周大人、賀大人,以及刑部的蔣大人。」

  頓了下,又補充了一句:「淮豐侯府也在這一帶。」

  俞謙之微微蹙了下眉,隨後舒展開了。

  「盯著他們,看看他們最近有什麼異常。」

  「是!」

  等那人退下了,俞謙之沉聲對劉湛說:「這事皇上或已知曉了,宮中也有著煉丹士,你我沒有抓到這妖人,需先進宮請罪,同去?」

  「同去。」劉湛點頭。

  俞謙之朝遠處打了個手勢,一輛牛車很快行來。

  趕車的車伕沉默不語,俞謙之自己走過去,掀開車簾,微笑對劉湛說:「真人,請。」

  「真人,請。」劉湛也笑呵呵一讓。

  二人俱是搖頭而笑,輕盈步上,同時上了牛車。

  相對而坐後,俞謙之說著:「走吧。」

  車伕頓時一揚鞭子,牛車緩緩行了起來,此地距離皇宮不算很遠,二人坐在車內,皆是不語,閉目養神,連說話的興趣都沒有多少。

  一個是尹觀派掌教,尹觀派是最早的道派之一,歷史源長,可以說隱隱在諸道派中執牛耳。

  一個繼承了玉靈陽的道統,強調三教合一,主張儒、梵、道三教平等,提出「三教一祖風」的論點,獲封煙霞真人,但論到合乎皇家,卻是第一。

  兩人辯經都辯膩了,這裡又沒有外人,自然寧可養神入定。

  等牛車停下,兩雙眼睛幾乎同時睜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無論俞謙之,還是劉湛,都有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皇帝身體微恙,又想到十七年前的那場事由來,二人對視一眼,越發沉默走了進去。

  因著二人是皇宮常客,守門侍衛驗過了令牌就放行,一路算是暢通無阻,有太監一直領著到了殿外等候。

  兩人到這裡不知來過多少次了,幾重明黃重幔垂下,地上方磚光可鑑人,迴廊過道上,一重重門前都站著宮女。

  門口站了八個侍衛,都是目不斜視,向裡看,屏風兩側躬身侍立著五個太監。

  此刻,大殿內隱隱有說話聲。

  二人都不是普通人,耳力過人,自然立刻就聽清了。

  會試?

  俞謙之垂眸,看似在看著不遠處的瓷瓶,端詳著花紋,實際上正聽著裡面皇帝的說話。

  皇帝神色疲倦,說話的聲音很平淡。

  「會試乃是朝廷掄才重典,事關取士選才,卿等既是這次的主考官,不可有半點疏忽。」

  「這是考題,朕已親自封好,你們帶回去。」

  「既負責這會試,你們三人就要擔負起這重任。」

  「辦得好了,就是有功,要是有舞弊,不要忘了前朝大學士肖從波。」

  說到最後一句時,殿內老者,雖聲音平靜,令下面站著三個主考官都瞬間後背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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