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問道紅塵/仙子請自重 作者:姬叉(連載中)

 
Babcorn 2019-5-23 12:35: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6 353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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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財侶法地

  秦弈自己沒有歸屬感,居雲岫那邊實際也沒有真拿他當同門同道來看待,最多就是考核之後覺得還算滿意,滿足她的招人需求,招來做個高級員工罷了。

  名義好聽師姐弟而已。

  這並不重要。

  新入職一個企業也不可能就拿企業當自己家,就跟部長稱兄道弟了。

  關係是需要培養的,重要的是眼下各取所需。

  流蘇一直都在建議秦弈入宗門,而沒有拍棒保證有自己就有一切,為的是什麼?

  修道者講“財侶法地”。

  “財”在低級階段是錢財,到了一定層面是資源、是寶物,一介散修除非撞了狗屎運,否則資源和人家大宗門當然沒法比。

  “侶”並不是指男女關係,道侶的本意其實是志同道合者,可以一起鑽研,互相啟發,互相促進,遇到困惑有人助你參詳,遇到難題有人幫助解決,遇到敵人可以共同抵禦。當然更具體到男女層面也沒什麼不對就是了。

  “法”是修行法,不管核心道法還是應用術法,還是各種奇奇怪怪的法門,都是法,你再天才不可能全靠自悟,沒師父也起碼得有個秘笈。

  “地”是修行地,未必是洞天福地,總之要能對修行有益之處。之前古屍那個洞府太過佛系,並不是真正適合修煉的地方。想要合適的地方,要麼碰運氣去找其他遺蹟,要麼就是撞大運遇上沒有被人佔據的靈秀之地,要麼就只能是加入宗門。

  要不怎麼說散修最苦逼,因為財侶法地對於散修而言都很困難,也就落個逍遙自在的好處了,辛苦別人看不見,眼淚都在肚子裡。

  大宗門容易出人才,就是因為四項兼備。

  秦弈有流蘇,“法”不是問題,“侶”……算半個?雖說亦師亦友,但是三觀差距甚遠,要知道雙方初期幾乎是天天在鬧彆扭的,如今不鬧了是因為交情深了,互相都讓著,可不是志同道合。

  有半個也勉強過得去了,好歹不寂寞。

  而“財”和“地”,是秦弈始終缺乏的東西,半個都沒有。

  秦弈確確實實需要一個踏實的修煉場所,不能是之前古屍洞府那麼佛系的,而是能作為一個相對長期的根據地,想要的設施都有的那種。

  就像常人居住,陽光通風是個基礎,而廚衛陽台、各種家具,好歹都要有可以用的。

  對應在洞府設施的話,絕對安靜免打擾、靈氣充沛,這是基礎,另外還需要很多設施。

  比如一個良好的丹爐、相應的地火,以及靈土肥沃的靈藥種植園與各類需求的藥種。

  比如一個能夠磨煉神識的專職幻境,有針對性的提升。

  比如一個能夠幫助法器祭煉的場所,需要的雷鍛火煉冰凜水冷都有充分的準備。

  還需要一個能提供對戰鍛鍊的專職修煉區域,或是對練傀儡或是對練的人,而不是空對空的自己練。

  當然不能缺少防護陣法與禁制。

  這才是可以常駐的、“財侶法地”中的“地”。

  古屍的佛系設置,此時秦弈想來多半是有些“生無可戀”的意味,說是洞府不如說是給他自己準備的墓穴,所以這些能助於提升的東西一概不見。

  而這座新命名的過客峰、過客府,這些東西都有。

  “這是紅蓮心火。”清風指著丹室地下隱約的紅霞,介紹道:“這是前峰主從別處移過來的火種,如今封印於地下,用時解開即可。此火中心溫度極高,但並不暴烈,而且還有助丹之效,很適合煉丹。”

  明月也介紹道:“這是紫金八方獸首爐,也有催丹融合之效,在本宗也算上品丹爐了,之前醫卜宗的人總想來要,都被宗主攆回去了……”

  秦弈心中微動:“其他各峰,會來此索要東西?”

  “這是理所當然之事。”清風道:“本宗已經沒多少人了,可遺留洞府與寶物卻不少,對於整個仙宮來說也屬閒置浪費,別人當然看不過眼,連宮主都找宗主說了好幾次,希望讓出一些山峰來。”

  明月續道:“宗主說讓出去容易收回來難,萬一以後本宗壯大,又有人需求了,又哪裡能要得回來?所以堅決不肯。”

  清風又道:“宗主還說,閒置以待有緣,並不算浪費。倒是某些廢物佔的東西亂消耗一氣,那才叫真浪費,她若看不過去是不是也可以用不許浪費的藉口全搶回來?宮主倒被她頂得沒話說了,這事也就一直擱置。”

  秦弈笑道:“你們宮主倒好說話。”

  “不是宮主好說話。暉陽之境,放眼整個修仙界也不算多,無不是大宗門的中堅,在一般宗門甚至都是老祖了,有些小宗門甚至騰雲境都是老祖宗呢。我們萬道仙宮雖然也算個大宗,可暉陽也是寶貝疙瘩,鬧起來可都是仙宮損失,宮主也不願,反而有時還會傾向我們宗主幾分,以作安撫。”

  “別人若是意圖用求親啊、打賭啊,這類面上站得住腳的辦法謀取本宗之物,宮主也不會管,只要不是真正衝突就好了。”

  秦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多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可以理解為什麼居雲岫會需求他,想必遇上有些事也煩不勝煩了,影響睡覺。有他秦弈在,至少低端局可以有人解決吧……

  總體來說這萬道仙宮雖然不算什麼正道,倒也還沒到坐視內部撕逼的地步,還有個規矩在。

  話說萬道仙宮比自己想像中的強啊,暉陽看似都有好幾個的樣子,宮主說不定更強。這種大宗門,自己入門居然也沒什麼艱辛選拔考驗,太隨意了吧。

  其實也是秦弈對自己的強處認識不夠,還當自己是個菜鳥。

  天靈根、十七歲骨齡、仙武雙修、自我突破琴心的散修,走到哪裡都是寶貝,他真去天樞神闕也會被很重視的。一般宗門可能連人品心性都不考慮了,欣喜若狂才對,而萬道仙宮還會考慮一下是否與本道相合、居雲岫額外還考驗了一下他的心性,這都已經算是有所堅持的了。

  真去刁難什麼艱辛選拔才是腦子進水。

  至於宗門歸屬感,大家都一樣,是需要培養的。

  秦弈又跟兩名童子走完了洞府,熟悉了一下各處地方,心中頗為滿意,有這樣一個洞府,若不出什麼意外,恐怕可以安心在此好好修煉到騰雲了。

  只不過初來乍到,很多東西還沒有,有爐有火卻沒藥,有靈藥園卻沒種子,而自己想要祭煉一個法器的話,也是什麼材料都沒有。

  還得去問問居雲岫,這些東西是可以直接給呢,還是另有什麼套路獲取。

  正這麼想著,就聽到山外有人喊:“第九十一峰有新主了嗎?同門前來拜訪,認識一下。”

  秦弈摸了摸下巴,沒有立即回應。

  如果沒聽說居雲岫和其他同門的小摩擦,那自己肯定只會當成同門來訪,熱情接待的。

  可既然知道了,那這些人的來意可就未必是拜訪了,說不定是騙山。

  他轉頭問清風明月:“你們之前說,此峰是面對醫卜謀算宗的門戶?”

  “是的,過了此峰就是醫卜謀算的範圍了。”

  “原來我還是個門房。”秦弈咧嘴一笑:“用姓秦的做門房,雲岫師姐可真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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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人入門,第一齣戲

  走出洞外,就看見一個中年道士站在外面,長鬚飄飄,仙風道骨。見秦弈出來,便拱手而笑:“我萬道仙宮又多了中流砥柱,可喜可賀。”

  秦弈也禮貌地還禮:“初來乍到,還請這位師兄多多提攜。”

  “好說,好說。”道士袖袍一拂,洞前石桌上的落葉灰塵很快清潔。道士摸出一個酒葫蘆,笑道:“能飲否?”

  “能喝一點。”秦弈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到了石桌相對而坐。

  流蘇在暗中道:“有不少旁人在空中窺伺,這個道士多半隻是一個頭陣。”

  秦弈點了點頭。

  道士取出兩個小木杯倒酒,笑道:“貧道醫宗西湘子,師弟姓秦?”

  “你和東華子什麼關係?”

  “呃?不認識。”

  “好吧,在下秦弈,見過西湘師兄。”

  “弈,師弟是棋道?”

  這話一問,反把秦弈問愣了一下。

  仙道有時真講這種冥冥注定的意味,所謂天人交感,氣機自引,冥冥之中莫非前定,於是有卜道以測天機。

  他名弈,學畫。

  這是緣定於前生,斷不可改。

  想要拜訪宗門,諮詢明河,第一指引就是萬道仙宮,於是來此。看不上吃喝嫖賭,還沒來得及看其他體系,卻在琴棋書畫裡欲走還留,只渡過一夜,三言兩語就成了這宗門下了。

  如果真有上蒼冥冥,甚至可以說他秦弈出南離,就是為此琴棋書畫宗而來。

  這事情有點意思,以後可以探詢一二。

  實際上他的棋道是這樣的:象棋是會,水平一般,圍棋只懂一些基本規則,大部分現代學生也就是這模樣。不知道五子棋跳棋飛行棋算不算……咳,即使算,水平也都一般啊……

  心中掠過這些想法,口中當然不能當著別人的面說自己不會棋,你琴棋書畫宗的宗主師弟不會棋,那是給居雲岫丟臉呢。

  於是只能回答:“棋道只是略懂一二,非我主修。”

  西湘子笑道:“那是琴道?不知師弟主修何門樂器?可否彈奏一曲,以聆仙音。”

  這個倒不是刁難或者使喚你獻藝的意思。因為對於痴迷琴道者而言,有人願聆你彈奏,那其實是在給你捧哏呢,很友好的意思了,真正的琴道者會大喜而奏的。

  但偏偏這個捧哏讓秦弈尷尬無比,他會個屁樂器?棋還能說會象棋,樂器拿什麼忽悠?

  只能故作高深:“琴之道者,非止樂器,師兄不明此道。”

  “呃?”西湘子愣了愣:“師弟的意思……”

  “琴之道,只是以琴字以敝之,實際上指的是音樂之道,不是只有樂器一門的。”

  “原來如此,是貧道寡聞了,那師弟精於何門?”

  “嗯……說了你也不懂的,唱跳rap你懂麼?能把一隻雞的美感體現得萬眾傳揚。”

  “……唱跳略知,那什麼瑞普,委實不懂。”西湘子汗顏道:“果然大道萬千,我等所知不過九牛一毛啊。”

  秦弈實在怕他繼續問書畫,急忙扯開話題:“師兄是醫卜之道?”

  “不錯,貧道主攻醫術,主修外丹。”

  其實這倒才是秦弈的專業來著,但秦弈卻根本沒有和他論一論外丹之道的興致,反而直接扯向正題:“所以師兄此來……”

  西湘子似是沒想到秦弈這麼直接,畢竟修道者都很有時間,論起道來都可以扯個幾天的。而且一個個還很講一種知己相得的灑脫感,只要你能說到對方心坎裡,混個“知我道也”的感受,那時酒酣耳熱之際說些來意,多半也就灑然一笑“拿去拿去。”

  他當然想不到秦弈就怕他繼續論道,露怯得要死呢,還不如開門見山少囉嗦。

  西湘子沉吟片刻,喝了一杯酒略作掩飾,便慢慢開口道:“師弟既然是琴棋書畫之道,對丹道必然涉獵較少。也許也兼修過,但必然不是熱愛此道者。”

  秦弈笑道:“所以呢?”

  “貧道酷愛丹道,可缺一個好爐。素知此峰中有紫金八方獸首爐……此爐雖然也不是什麼上品,不過對貧道的祭煉方向極為契合。”西湘子慢慢說著,觀察著秦弈的神情,見秦弈還是微微笑著,便略鬆一口氣,續道:“如果師弟願意割愛,愚兄可以拿些師弟需要的東西來交換。”

  秦弈笑道:“所以師兄可以拿什麼交換?”

  西湘子攤開手掌,上面是一個小布袋,有隱隱靈氣從袋口溢散。

  “愚兄知道師弟初來乍到,便是想要自己種點靈藥也缺乏種子。”西湘子笑道:“實不相瞞,這種東西,琴棋書畫這邊是沒有的,都需要去我們醫宗淘換。這裡都是一些較為稀缺的仙種,價值頗高,可與師弟交換。”

  秦弈面色不變,心中冷笑。

  自己也是修丹道的,就算還沒有好好測試,也看得出那個紫金八方獸首爐絕對是個好爐,以器物區分的話,說不定已經超越法器級,達到法寶的層面了。

  可這死道士就敢說成“不是什麼上品”,然後意圖幾粒破種子來換。

  說是較為稀缺,大概也就是勉強不太爛大街,不會被自己逛個藥店就露餡的檔次吧。這就想當什麼稀罕貨來哄人了,真當老子是個棒槌?

  可能是琴棋書畫這些痴人,大部分都比較好騙吧……其實真的等價交換的話,居雲岫也未必會拒絕的,早就可以各取所需的換完了。可這些寶物的價值頗高,別人一般交換不起,也就只能來騙,或者索性直接索取,這才導致了居雲岫的拒絕。

  可他們又不敢強奪,見有新的“痴人”來了,爪子就迫不及待往這裡伸。

  秦弈想到這裡,正待拒絕,真棒槌在識海裡說話了:“秦弈,我要那些種子,其中有個對我有用。”

  秦弈差點沒吐血,拒絕的話生生哽在喉嚨裡。

  “怎麼?師弟覺得吃虧不成?”見秦弈半天不答,西湘子笑眯眯地摸出一粒種子,笑道:“此乃赤鬼藤,防護洞府效用無窮,若是得到足夠的滋養,便是暉陽之境都無法擅入,可謂開山辟府最佳之選,外界根本買不到。”

  信你才有鬼。

  秦弈心念電轉,就算只為了流蘇,和他換也不是不可以,丹爐的價值再高一萬倍,比起流蘇的需求來說也根本不算事。

  問題在於不能太直接,這不是他與西湘子之間的問題,這是一場眾人旁觀的戲。

  在雲端觀察的人,可能什麼宗道的都有,如果別人看在眼裡以為自己太好騙的話,以後就真的沒完沒了了,自己丟人現眼不說,居雲岫也會大失所望。

  只能換別的,真正價值相當的,才算應付過去這一場。

  於是便道:“實不相瞞,那個丹爐,小弟自己也是要用的,並不打算換出去。但師兄這些種子,我也確實有興趣,不如我拿其他東西與師兄換?”

  西湘子打量秦弈一眼,眼裡有微不可見的輕蔑。

  一個剛剛踏足琴心,都還沒穩固的少年,之前都是散修在外,能有什麼東西可換?

  他倒也不多扯,直接道:“以師弟的修行,除了此間丹爐之外,難有什麼好東西讓愚兄想要的。”

  “喂。”秦弈道:“可別看不起我,別看師兄琴心五層了,說不定你都打不過我。”

  西湘子終於忍不住失笑:“師弟的修行確實比較踏實,能比一般同級修行的強不少,看來師弟對自己的修行很自信。師弟別忘了,你以往所見最多是些混跡人間的散修,而我萬道仙宮是有名大宗,不一樣的。”

  秦弈很是無奈:“我真有東西跟你換。”

  他一戒指的靈石,這麼百用的東西走到哪裡也能換種子啊……

  結果西湘子居然笑道:“師弟對自己的實力這麼有自信,那我們打賭如何?你若輸了,丹爐歸我,我輸了,種子歸你。”

  此言一出,空中立刻傳來一個聲音:“賭,賭!我賭宗替你們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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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認識一下,我叫秦弈

  之前在賭坊見過的那條大漢忽然出現在場中,神色欣喜:“你們要賭?來來來,我見證,保證公平!”

  秦弈有點想笑。

  萬道仙宮本質上是痴人聚集地,而不是陰逼聚集地。本來還在旁觀的,一旦涉及他們痴迷之事,終於忍不住出現了,說來也是有幾分可愛的。

  這回連其他旁觀者也呆不下去了,紛紛現身,責備那大漢:“老杜你這就不對了……”

  大漢“呸”了一聲:“剛才是誰聞到酒香就想下來的?”

  一個酒糟鼻老者臉上掛不住:“我這不是沒現身麼,哪像你已經出來了!”

  “那是因為這破酒還不夠勾你饞蟲!”

  兩人在那吵架,秦弈便打量其他人。

  有道有俗,有廚師打扮,還有工匠模樣……這個萬道仙宮本來就是大雜燴。

  其他且不提,最讓秦弈矚目的是一個青年男子。

  一襲白衣,背負長劍,清冷地站在崖邊,身形筆挺,劍意凜然。話說萬道仙宮莫非還有劍道?

  這種形象如果是妹子就好了,是男的真讓人想扁啊。

  因為這是很多人自己想擁有的形象……如果有得選擇,秦弈也希望自己是這樣的形象,江湖人稱玉面神劍小白龍之類的……可特麼撿了根棒子讓人怎麼辦嘛,他都不敢去想將來自己會是什麼綽號……

  秦弈在看人,西湘子已經等不住了,催問道:“如何,秦師弟敢不敢賭這一把?”

  秦弈嘆了口氣:“你是醫宗的,搞什麼賭?”

  真要以打一架做賭局的話,秦弈還真不怕西湘子。西湘子的修行最多琴心五層,他秦弈可是能跟琴心圓滿的孟輕影互相奈何不了,兩相罷鬥的好不好。

  真以為自己遇上的對手全是散修?人家萬象森羅宗比你萬道仙宮差嗎?

  西湘子笑道:“莫非秦師弟是怕了?”

  那賭坊大漢也道:“婆婆媽媽,是男人就賭一場!”

  秦弈轉向大漢:“這位……杜師兄是吧,賭局講的是公平對不對?我押大,一文銅板,你押小,十兩黃金,這種賭局也成立?”

  大漢有些尷尬,這種賭局當然是不能成立的……他也知道秦弈在說什麼,那些種子和那個丹爐對比,確實價值不對等,不是公平賭局。

  但他實在對難得的跨宗賭局心癢難耐,便揪著西湘子道:“要賭就多拿點籌碼,你他娘一個琴心五層的怕初入琴心的?”

  眾目睽睽盯著,西湘子臉上也掛不住,便又摸出一朵花來:“再加此花吧,識貨的自然懂。”

  在場還真沒懂藥材的,秦弈也認不出用途,但他的識海都快被流蘇喊炸了:“我要我要!”

  大漢認不出花,便問秦弈:“秦師弟意下如何?”

  “行吧。”秦弈嘆道:“可惜在下初入宗門,就與同門相鬥,以後名聲怕是不太好了。”

  “何須相鬥?”那白衣劍客忽然道:“都是琴心之境,已經可以法力固形了,比一比就知道,難道還拚死拚活不成?”

  杜姓大漢看了他一眼,好像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轉頭問:“二位怎麼說?”

  西湘子笑道:“貧道當然沒問題。我們握手,不用任何器物輔助。誰被握得喊痛,誰就輸了,如何?”

  秦弈很是無語:“所以這意思是,除了法力,自身力氣也算?”

  西湘子打量他一眼,見那清秀瘦削的模樣,眼裡再度流過輕蔑:“當然也算。”

  秦弈嘆了口氣:“行吧。還望師兄輕點,小弟怕疼。”

  那大漢便抖出一張紙,笑道:“此乃我宗賭契,此局已經記錄,便是超過我的修行也不可抗拒,即時生效。”

  光芒閃過,賭契升天。秦弈竟驚訝地發現自己被綁定了似的,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和西湘子握手。

  很明顯西湘子也是這樣,已經伸手過來。

  秦弈暗道這個賭契有點意思,似乎還能跨境界生效,這個用好了怕不是個無敵控制技?可惜條件有些難以達成吧。

  兩手很快相握,雙方的法力都開始顯形,第一時間看去,竟然旗鼓相當。

  法力這東西本來是虛無的炁,自身是沒有傷敵威力的。除了改變體質、延緩衰老等等作用之外,最主要的能力在於馭物、召喚與變化等等,這是當初秦弈剛修煉的時候就感受到與武道真氣最大的不同點。

  當到了琴心境界,法力才勉強有了直接外放傷人的作用,這種力量也較弱,對於同門切磋來說,算是合適。

  見兩人一時相當,大漢湊近白衣劍客,低聲道:“你們也太陰了吧,法力五層碾一層也就算了,算是這秦師弟自己自信過度。可拋開法力說,西湘子雖非武修,好歹是一輩子都在煉藥,各種鍛體藥怕是沒少泡,單論力氣估計連我都握不過他……修行碾壓不夠,還要用鍛體陰人,讓他們比握力?”

  白衣劍客淡淡道:“誰知道秦師弟有沒有鍛體呢?畢竟武修的事情,我們外行人隔著不同體系,是看不出來的。”

  這話的意思,他並非劍修……不過秦弈這時候聽不到。

  大漢無語道:“他才幾歲,能練到琴心而且如此紮實,這已經是天才了好不好,還能兼練什麼武修?你們這是坑人。”

  白衣劍客笑了一下:“別說得你們賭坊真講公平似的,你情我願的坑,難道不是你之道?”

  大漢一揚眉:“看不出,你竟知我道。”

  劍客笑道:“我只是想看看,這種設賭謀奪了寶物,居雲岫會怎麼應對。如果她不會因此而鬧,那以後就有得說了。”

  大漢也笑,他何嘗不是這個想法?

  就在兩人低聲交談一時沒關注那邊握手狀況時,周圍忽然響起驚詫的呼聲。

  兩人迅速抬眼看去,卻見到西湘子滿面發紫、青筋直冒,豆大的汗水涔涔而下,痛得面龐都扭曲了,硬是撐著沒喊出來。

  秦弈正在很關切地問:“師兄你怎麼了師兄?要不我輕點?”

  西湘子又痛又羞,一股氣洩了,頓時慘叫出聲。

  圍觀者都不忍直視地轉過了腦袋。

  隨著這聲慘叫,西湘子擺在桌上的種子與花朵自動飛起,鑽進了秦弈的戒指裡。

  看著秦弈一臉關切與無辜的樣子,白衣劍客與大漢目瞪口呆。

  西湘子可是琴心五層加上泡藥鍛體,握不過這個清秀少年?這特麼的他的初入琴心是假的?

  要麼就是有很強的隱蔽功法遮掩了真實修行,要麼就是他確確實實兼修武道,比西湘子還專業那種,說不定武道才是他的主戰力亦未可知!

  讓他比握力,那才是撞到他的最強處,他肚子裡恐怕都笑傻了,面上還一臉清純“師兄輕點”……

  這到底誰在陰誰呢?

  大漢忽地想起在自己賭坊之時秦弈的表現,倒是釋然反應過來,笑著拍拍劍客的肩膀:“其實我早就覺得這師弟應該加入你們那一系才對的。”

  劍客抽了抽面頰,上前行了一禮:“初次見面,認識一下,在下鄭雲逸。”

  秦弈咧嘴一笑:“認識一下,我叫秦弈。”

  認識了,在場的絕對沒有人不認識,神特麼以琴韻書香著稱的琴棋書畫宗裡冒出了一個筋肉人,筋肉人也就算了,這種陰貨到底哪一點像是琴韻高潔,詩情畫意了?!

  你是不是拜錯宗了喂!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4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女人哪有遊戲好玩

  秦弈轉頭看著西湘子。

  西湘子抖著手,其實也已經不痛了,看著秦弈的目光有些驚懼也有些心痛,倒是奇怪的沒什麼怨毒之意,心痛那朵花的意味還更濃些。

  萬道仙宮尊重每一體系的規則,在特定場合之下,宮主都要遵守該系的規矩。就比如參與賭局之時,宮主也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賭客,沒有身份區別。

  願賭服輸是賭宗鐵律,如果宮主仗著身份不認賬,又或是事後恃強翻臉,那萬道仙宮的立道基礎就會立即崩塌,賭個屁。

  所以他們用賭局誘拐寶物,居雲岫管不著,事後都不好發作。

  眼下這一場更是賭系峰主杜平生親手立的賭契、親自見證的賭局。如果西湘子因此怨毒報復,那不用秦弈說話,杜平生第一個跟他過不去,居雲岫也不可能再坐視不管。那是一次性得罪了賭系峰主、琴棋書畫宗主,還要被一群同門看扁了。

  長期居於這樣的環境下,西湘子其實比秦弈習慣得多。他最多心懷芥蒂,以後有機會給你穿點小鞋,可絕對不會在別人面前顯露出不滿之意來。

  秦弈倒沒想過這麼多道道,西湘子沒有怨毒放狠話的表現反而讓他心軟了不少,反倒有些過意不去的感覺。想了想,便寫了一張方子遞了過去:“這是月華淬體液的藥方,助師兄鍛體圓滿是不在話下,便送與師兄,聊表歉意。”

  歉意……西湘子愣了一愣,認真看了秦弈一眼,秦弈眼神清澈。他笑了起來,接過方子,一揖到地,轉身飄然而去。

  圍觀眾人也紛紛笑道:“師弟告辭,改日再把酒閒話。”

  秦弈忽然有種感覺,其實這才是他的入門考驗。

  既是入仙宮的考驗,也是入琴棋書畫宗的考驗。關係的是同門怎麼看你,你在人們心中是什麼形象與地位,以及居雲岫會是什麼想法。

  倒是鄭雲逸一時沒走,還站在一邊。秦弈看他模樣著實有些好奇,便問:“話說,鄭師兄是劍宗嗎?”

  鄭雲逸淡淡道:“萬道仙宮沒有劍宗。因為劍痴都去蓬萊劍閣了,誰來這裡?”

  “所以鄭兄這是自己喜好?”秦弈可不是外行看不懂武修體系,他很內行,這鄭雲逸是有鍛體修行的,說是喜好劍道也不奇怪。

  鄭雲逸笑而不語。

  秦弈若有所悟,原來你在裝逼。

  如果裝逼也是道,此道說不定人滿為患啊,秦弈都很想參加。

  鄭雲逸沒回答那問題,換了個話題道:“大家都說秦師弟挺適合醫卜謀算之道的,洞府選擇的是有地火有丹爐的,還有鍛體丹方送人,此醫也。扮豬吃虎,謀算這場賭局,此謀也。如何連看都沒去那邊看一眼,就先迫不及待地加了琴棋書畫?”

  “這就是緣法。”秦弈笑笑:“冥冥之中,自有前定。”

  鄭雲逸不知從哪摸出了把扇子,拍著手掌道:“秦師弟之道,與琴棋書畫並不相合,若是真有心向道,愚兄誠心建議師弟去醫卜謀算宗看看。萬道仙宮內部跨宗調整,不算叛變,實屬常規。”

  秦弈還是笑:“看是當然會去看看的,調整就免了,我在這裡很舒服。”

  鄭雲逸也有了絲笑意:“因為居師姐是個絕色美人?如果因為這個,師弟怕是要失算了。”

  “哦?”秦弈雖然不是這個目的,也忍不住想聽聽八卦:“願聞其詳。”

  “秦師弟應該知道,居師姐世間絕色,冠蓋仙宮,整個修仙界的仙子拎出來能與之相比的都寥寥可數。師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秦弈眯起眼睛:“意味著蒼蠅特別多?”

  說著打量了鄭雲逸一眼,暗道你不會也是其一吧。

  鄭雲逸彷彿猜到他在想什麼,搖頭笑道:“秦師弟猜錯了。原本修行就要勘破表象,外貌再美對於修道者也不過一具枯骨。這一點在我們萬道仙宮更是凸顯,因為仙宮絕大多數都是某道沉迷者,對女色的興趣恐怕還不如一杯酒,一粒丹,一場賭。對我而言,也是一樣。”

  秦弈用力點頭:“女人哪有遊戲好玩!”

  “但是!”鄭雲逸一拍扇子:“仙宮恰恰有就是沉迷色的啊。群芳苑百花招展,又有哪一個可以和居雲岫相提並論?不知有多少愛美好色者前仆後繼去求親,其中不乏非常真誠的,說是若能娶得雲岫,甘願每天跪在她面前只睹芳顏,此生足矣。也有拜師山門,希望近水樓台,精誠所至的,就如師弟你一樣。”

  “結果呢?”

  “結果不管用盡任何辦法,最終全部被打得滿頭是包,丟下山去了。拜師的那些最後也被認為不合此道,全趕走了。”鄭雲逸做了結語:“這幾十年來,已經沒人去丟人現眼了。”

  秦弈露出一絲笑意:“所以反而到處酸,說那只是個只會彈琴畫畫的呆子,或者只會睡覺跟頭豬一樣。”

  鄭雲逸哈哈大笑:“人心便是如此。”

  秦弈奇道:“那師姐為什麼一個都看不上呢?是都太菜麼?”

  鄭雲逸搖搖頭:“你忘了一件事,居雲岫自己恰恰是覺得男人沒有彈琴看書好玩的那種修行啊。”

  秦弈怔了一怔,啞然失笑。好像是這樣的,她有點閒工夫還不如去睡覺,說不定欺負清茶更好玩。

  鄭雲逸笑道:“師弟還想嘗試麼?”

  秦弈笑道:“師兄找我說這些,該不會是自己想嘗試?”

  “你好像搞錯了因果,我找你說的本不是這種男女話題,是你要問我詳細。”鄭雲逸沒好氣道:“我找你,是你今天的表現合我口味,想拉你入宗,不識好人心就算了。”

  秦弈微微一笑:“多謝師兄關照,小弟還是覺得此地風景宜人,是我所喜,就不換地方了。”

  “色迷心竅,可悲可嘆。”鄭雲逸搖頭離去:“以後轉了主意,不妨找我。”

  說著駕馭劍光,轉瞬遠去。

  這貨居然是御劍飛行,真是把逼裝了個十足。秦弈抬頭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嘴角依然掛著笑意。

  既是謀算之道,會用這種苦口婆心勸說的方式拉人入宗麼?

  他背地裡必然藏著什麼深意吧,眼下看不出什麼,以後就知道了。

  秦弈伸了個懶腰,轉身回了洞府:“清風明月,閉府。我要閉關三天。”

  洞府轟然關閉。

  幽靜的洞天之內,靈氣漂浮之中,流蘇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傳來:“那是固魂花,我能不能有個離棒存在的穩固魂體依託,就看它了。”

  秦弈瞪圓了眼睛。

  相比於能看棒棒離棒這件事來說,什麼女人什麼謀算什麼賭局,可都沒棒棒好玩。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4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此即修行

  “一念清靈,魂識未散,如夢如影,其類乎鬼,此陰神也。”

  流蘇慢慢道:“簡單概念上,陰神就是非實體的幽靈,一定要歸類的話,連居雲岫的畫魂都算是陰神,只是檔次很低。你在琴心之境,也已經可以初步感受到神識的用途,比如靈覺、卜算,莫不是基於精神基礎,而不是法力就能完成的事情。”

  秦弈“嗯”了一聲:“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靈覺變得敏銳,其實今天就算你沒說,我也隱隱約約覺得有人在空中窺伺了,只是沒那麼清晰。”

  “這是因為你還沒有開始鍛鍊,等鍛鍊起來,在神識感應之處,所有的場面都能在心中纖毫畢現,已經取代了眼睛的作用。”流蘇道:“到了騰雲境,就可以外放神識,籠罩方圓百里,無所不察;到了暉陽之境,神識凝固,如若有形,散則輝耀千里,聚則凝成魂靈,可以短暫離體,可以下赴九幽,所以暉陽之境也是陰神大成之境。”

  秦弈道:“也就是說這朵花可以助你到陰神大成,作為一個萌萌噠的幽靈飄出來?”

  秦弈腦海中對流蘇顯形的第一反應並不是一個人形,而是某個QQ表情……

  “我暫時達不到陰神大成,但此花有幫助神魂凝固的效果,已經可以助我固形……”流蘇道:“我的狀態與常規不一樣,你不需要管我是什麼境界,反正只要我能穩固,就能短暫離開憑體。”

  秦弈很是振奮:“要怎麼做?”

  “我們之前還剩半朵妖血黑蓮,這次全用上,加上這朵固魂花,恰好那種子裡有一種火磷草,是很合適的輔材,加起來已經足以煉製凝魂丹。”流蘇很慎重道:“這事你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讓人發現你在煉凝魂之丹,會生疑惑。因為這種丹就連騰雲後期都有極大的需求,你一個琴心初成者煉製這個很不合理。”

  “換句話說,我要自己把那種子給種出來,不能出去買現成的?”

  “不錯……不僅如此,你還需要提升修行,否則你的修行還不夠煉。總之不要求助於人,也不要給人任何心生困惑的可能性。”流蘇認真道:“秦弈,人心叵測,這種新宗門,哪怕是居雲岫,你也不要輕易信任。”

  “明白。”

  “好了,也不用緊張,只是我對這丹有點過於期待了。”流蘇又輕鬆下來,笑道:“事實是,種子要時間種,你也要時間提升,現在這丹還沒法煉,知道這麼回事就行了。”

  秦弈笑道:“畢竟你憋得太久了,想出來透氣,我會盡力幫你的。”

  流蘇哼哼兩聲:“你確定不是想看我的樣子?”

  “你的樣子我看過啊,有什麼看頭?”

  流蘇奇道:“你什麼時候看過?”

  “我剛穿過來的時候,你要吃我,那張醜得鬼一樣的惡魔臉我看見了好不好……”秦弈鄙視道:“說你能做一個萌萌噠的幽靈是給你面子,真以為你很萌啊。”

  流蘇沉默了一下才冷笑道:“……好的,秦真人果然神目如電。”

  秦弈還沒感覺到危險的氣息,自顧自道:“那眼下第一件事還是種地去,之前粗粗瀏覽時,看見洞府後面好大一片藥圃,還有靈泉呢。”

  流蘇不動聲色:“嗯,去吧。”

  秦弈便往洞府後方奔去,很快就看見一片露天的草地,陽光雨露直灑下來,有清泉流淌而過,水流叮咚。草地上還有不知名的小花,芬芳撲鼻。在草地正中央開闢了一塊種植地,此時沒種東西,是已經翻好了的黑土,靈氣點點星星地飄蕩在土中,看上去很有靈性。

  不說別的,光說自家後院有這樣一塊地方,都能讓人心曠神怡。

  秦弈心情很好地飛躍過去,打算先在草地上打個滾再說。

  “砰”地一聲,秦弈整個人呈大字形撞在一個看不見的天幕上,靜止了片刻才慢慢滑落在地。

  “哇哈哈哈……”狼牙棒立在旁邊,笑得極其得意:“神目如電的秦真人,如何看不出這只是一幅畫?”

  秦弈悲劇地捂著鼻子,眼淚都差點被撞出來了:“這……這特麼只是一幅畫?”

  這藍天白雲,清泉流淌,鳥語花香,草地沃土,連空氣的清新都聞得到,似乎還有撲面而來的濕意,怎麼看都是實景,竟只是一幅畫!

  “這有什麼稀奇,連清茶畫的茶花都有香了,此地原本可是暉陽洞府,你以為不如清茶?”流蘇笑得幸災樂禍:“這還是洞府已經認你為主,各項暗算不會衝著你來,否則這麼一下就不是撞牆,而是吞噬了。”

  “吞噬……”

  “不錯,永遠在畫裡,出不來了。”

  秦弈悚然一驚,連痛都忘了:“這畫道,不是想像中的沒用啊。”

  “當然,誰跟你說沒用了?”流蘇的語氣也變得有些喟嘆:“不是陣法,勝似陣法,很厲害的。包括之前那個賭契,竟然有了一絲規則之力,這些近古新道,很有意思。”

  秦弈幽怨地看著它。

  這貨明明看出來了,故意不提醒他,就是等著看他撞牆。不就是因為說了它丑嗎,小氣鬼一個,這年頭不讓人說實話的嗎……

  狼牙棒也不理他,一跳一跳地到了這副“實景”的角落,最後再一跳,棒柄立在了一個“圓石”上。

  “天幕”緩緩分開。

  如同天裂了一樣。

  而裂開之後,後面卻是與畫中完全一模一樣的場景,連流蘇站著的那塊石頭都無縫銜接。你根本就分不出來之前那個竟然是假的,這根本就沒有任何區別。

  秦弈看得目瞪口呆,此前始終覺得沒什麼用的、很虛飄的“畫之道”,第一次在他面前顯露出真正的冰山一角。

  學畫畫的真畫到了這個程度,雖死何憾?

  “這是萬一有人進攻洞府、又或者是遭竊之時的內部陷阱。”流蘇跳下圓石,笑道:“秦弈你知道嗎,這萬道仙宮之行,可能你始終覺得沒什麼太大幫助,但對我來說真的很長見識,甚至很喜歡。”

  “喜歡?”

  “是啊,不拘泥成法,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成道,無論世人多少誹謗與不解,這不值得我喜歡嗎?”流蘇笑道:“而且世間萬法,觸類旁通,這些小道只要你有興趣,大可博采眾長,自成一家。覽盡世間千萬道,這也是修行。”

  秦弈若有所悟。

  之前覺得自己已經有“法”,而且流蘇的“法”檔次很高,或許自己根本不需要向萬道仙宮學習任何東西,所以始終沒有半點參與感。只是覺得自己需要“財”與“地”,恰好居雲岫也需要他辦點事,這就與入職企業賺薪水的性質差不多,而不是拜入宗門。

  若按流蘇這個說法,自己大可往裡面學,觸類旁通,博采眾長,也是修行。

  流蘇嘆了口氣:“這宮的宮主,我很想認識認識。不過現在最好不見,因為我怕我的存在以及狼牙棒的材質可能瞞不過這等高人,平添事端。”

  秦弈醒過神,笑道:“那我們就先修行,到了可以見的時候再見。”

  一邊說著,就往藥圃之中走去,灑下了第一粒種子。

  流蘇看著他的神情,已經變得專注且恬靜,之前的笑鬧和撞牆早已經不起一絲漣漪。

  種地就是種地,專注且悠然。

  畫畫是修行,種地當然也是修行,修行並不是只在打坐靜修的,否則居雲岫的修行從何而來?

  剛才自己的話,秦弈已經完全聽進去了,他本來就是個天才。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5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就是畫

  數日後,秦弈站在藥圃邊上,看著新冒頭的一片嫩芽,心中頗有滿足感。

  當你全情投入一件事,一步一步看著它成長的過程,就是一種修行。凡人以此煉心,陶冶性情,而仙家就是琴心三疊,和積如一。

  嫩芽破土的時候,秦弈的琴心境界也已經徹底穩固下來,體內的炁蒸騰如煙,遍佈百骸,沁入渾身每一滴血液裡。

  丹田混混融融,如一汪清池,又如一片大澤,霧氣滿溢其中,有若實質。

  這氣池是秦弈自己的意象,別人可能有所不同,比如那杜平生說不定跟個骰子一樣,明河可能看似銀河高懸。這就是道的根基所在,是為築基。

  秦弈也不知道為啥自己的意像是一片水澤。自己緣起離火之國,練的術法還是火系的呢,難道自己水多?

  “是因為你號稱行俠,實則沒有烈火之意,反而很靜,只有心底藏著熱情,如同隱於海底。”流蘇道:“而且你能容。正常來說,一個初入道者,只會對己道一意堅持,對他人之道會有所排斥。這需要道行深了,才會灑然一笑,說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你吹自己道行深是越來越不露痕跡了。”

  “我道行深是不需要說的。”流蘇呸了一聲:“問題就在這,你這點修行,怎能如此……好像能理解任何人的道,就像全部見過一樣,就算不同意也沒有多強烈的衝突感。此即能容,故而意象為澤,化而為海,可納百川。”

  “呃,實在是見過太多豬跑了。”現代人和修仙世界相比,也許很多東西都沒法比,但有一項是絕對遠遠超出的,那就是信息量實在太大了。修仙者活個幾千年見的世面都不一定有現代人幾年上網見的多。

  秦弈也無意去比較科技側和修仙側的強弱區別,非工科的人,那點知識在這世界不夠用,能做個牙刷自己用就不錯了,別的還是算了吧。

  想到這裡倒是覺得奇技淫巧那邊還沒看,改天得去看看。

  話又說回來了,牙刷他已經用不上了……

  他也可以辟穀了,以風露為餐……就算想吃東西,吃完一個清潔術也就搞定了,不需要吭哧吭哧刷牙了……身上臉上也不會分泌異物,外界污垢不染,連洗臉洗澡都不需要了。

  真成仙了。

  鳳初之時,算是能延年益壽,延緩衰老。這種效果並不太強,能讓一個原本六七十壽算的人延年成八九十就不錯了。就算鳳初圓滿了,也就是能一百二三十吧,還在常人所認知的長壽範疇內,沒有超過人類的極限。

  到了琴心,就是往二百起算了,圓滿能達五百以上。

  如今秦弈這琴心一層穩固,加上武修已達易筋,體質加成,理論壽數應該是二百五……當初清虛只是號稱,而秦弈是真的二百五……

  猛男落淚,為了擺脫這個數字,也要繼續往上修啊。

  另外就是,修煉越高,衰老越慢,外表也就越難變化,現在秦弈看著還是十七歲娃娃臉,等到十幾年後再看,可能是十八九歲的青年。不是不會老,只是顯慢,若是始終無法突破騰雲,早晚也會變成老頭老嫗的,所以修仙界也不全是青少年模樣,中年人老頭子也不少。

  而一旦達到騰雲,金丹已成,身軀幾乎能量化,那就從此保持那一刻的容顏,再也不會變化了。

  所以內丹學上,往往說是金丹大道,這一刻才確實是真正的得了長生大道,因為已經有了“不老”的基本目標。

  居雲岫可能已經是個千年以上的老姑婆,看著卻還是二十多。這不是故意把自己變化得年輕,而是她確實就是二十多歲的身體,沒一點虛假的。明河已達騰雲,將來也是再也不會變了。

  秦弈此時已經離開了洞府,去見千年老姑婆。

  不管是師姐師弟,還是部長員工,這一來就躲洞府裡好幾天不見面顯然都是不太好的。如今琴心穩固,種子也種下去了,該出門看看了。

  其實秦弈綜合萬道仙宮的性質,覺得更像一個綜合性大學,居雲岫更像一個系主任,琴棋書畫這一整個藝術系,裡面分別不同專業,各系峰主就是各專業主任或者說班主任。

  現在自己被任命為峰主卻又沒有專業,大概算是一個系輔導員……

  這個最形象了,什麼宗主,一點都不符合傳統仙宗結構。

  可是當乘帕落下主峰的第一時間,那什麼“老姑婆”什麼“系主任”的腦補全部都立刻被丟到了九霄雲外。

  山崖邊上,青瓦亭台,居雲岫獨處其中,正在撫琴。

  琴聲悠悠,正如此刻天邊朝陽暖暖,映照人間,有千仞雪山之巔,積雪緩緩消融,清泉流淌而下,白鹿逡巡山間,百鳥繞舞翩躚。有花香輕起,蝴蝶停駐,那一剎萬籟空靈,化成了一副靜態的畫卷。

  崖邊雲霧裊裊,繞在她的身邊,無心無定,不知何往。數隻飛鳥停在崖側青松上,靜靜地聽琴,彷彿倦了飛行,一時靜謐。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

  人在山中……她這個人就代表了仙。

  與明河不同的,但同樣無可爭議的仙子。

  “錚!”琴音忽止,彷彿世間忽然又恢復了喧囂,風也開始動了,鳥也開始唱了,從天上回到了人間。

  “師弟近日安樂否?”居雲岫淡淡開口,秦弈發現她的聲音其實本身就代表了一種音樂,輕靈而縹緲。

  之前書呆迷糊之時的那個女人,和現在真是同一個人麼?

  他定了定神,答道:“洞中清靜,頗有所得。”

  居雲岫纖手按在琴弦上,似乎在想什麼問題,過了一陣才道:“你本有意藏拙,那天為什麼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了真實修行?”

  秦弈搖搖頭:“我從來沒想要故意藏拙,扮豬吃虎,只是恰好他們不懂武修,無意為之。”

  居雲岫點了點頭,又問:“那麼扮豬吃虎坑算對手的感覺如何?是不是覺得挺不錯的。”

  秦弈道:“我修行是為了能把握自己的命運,也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只有得到別人的尊重,那才是最佳的保護,而不是被人鄙視,天天欺辱上門,沒事找事,害人清淨。”

  居雲岫美眸凝注在他臉上,忽然一笑:“所以其實你並不像他們說的符合謀之道。你清淨且出塵,生如過客,並無一執,是最傳統的仙道,來我萬道仙宮倒是可惜了你的天賦。”

  秦弈也笑笑:“並不可惜,能聽到這曲琴,見到這副畫,早就不虛此行。”

  居雲岫一怔:“琴倒罷了,此處無畫。”

  “你就是畫。”秦弈頓了頓,伸手指了指身周:“這青雲出岫,百鳥聽音,本就是畫。”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5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式畫法

  居雲岫似笑非笑地看著秦弈,秦弈臉也不紅地坦然對視。

  看了一陣子,居雲岫才饒有興致地問:“莫非你真如鄭雲逸所猜,是為我而來?”

  “可以說是為你而來。”秦弈坦然道:“但不是指美色,而是因為這萬道仙宮裡,你是唯一讓我找到仙道感覺的人。”

  “真不是指美色?”

  “唔……多少有一點吧,起碼養眼,清茶也可愛。人當然是喜歡和漂亮可愛的妹子呆在一起,而不是去和一群酒鬼賭棍老陰逼廝混。”

  居雲岫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今日找我,可有事麼?只為了來養養眼?”

  秦弈也笑:“如果我說我只是特意來請安問好的,你相信麼?如果師姐認為沒有這個必要,信不信我比你還宅。”

  居雲岫笑道:“信。”

  正當秦弈以為要冷場時,居雲岫又很快續道:“其實便是你不來,我本也打算去找你。”

  “嗯?”秦弈微一皺眉:“是有什麼事做?”

  居雲岫淡淡道:“經過你與西湘子這一場,至少短期內是不會有什麼事做的了。但你似乎忘了我邀你入門的初衷,是作為一位護法。所以你最少要掌握基本的琴棋書畫之道,我知道你也有一定的興趣,否則當初就不會留下。”

  “唔……”秦弈撓撓頭:“四項都必須學嗎?”

  “短期內至少要選擇一門,達到面上有點樣子。否則如果有一天你代表本宗與人比試,用的還是你那身蠻力,說得過去麼?”

  秦弈點點頭,他本來也打算學一門了,如流蘇所言觸類旁通,而且那洞府中的畫確實讓他很是震撼,有些想學。

  居雲岫又打量了他一眼,問道:“那天你對西湘子所言的唱跳和瑞普,那是什麼東西?”

  秦弈滿頭大汗:“這個跳過,我們還是聊點別的……”

  “對琴樂之道毫無興致?”

  “說有也有的……”秦弈想了想:“背上神劍,橫吹長笛,衣袂飄飄,這個形象很不錯啊……”

  “為什麼是笛?簫不好麼?”

  秦弈誠懇地看著她的紅唇:“那個你吹就好了……”

  居雲岫直覺感到這話似乎有那麼點不懷好意,可對於一位真研究琴樂的還真沒法往歪處想,便道:“你要學笛,當然可以教你。但若你只是為了形象,意義不大。”

  頓了頓,又站起身來,往屋裡走:“你過來,畫一幅畫給我看看。”

  秦弈跟了進去,卻看見清茶趴在那裡看書。居雲岫瞥了一眼,迅速閃身過去一把奪過那書:“你看什麼《金瓶梅》!”

  清茶懵然道:“你都可以看……”

  “去去去,這不是你看的東西!把畫筆拿來,看你秦師叔畫畫。”

  清茶一躍而起,撲通撲通抱了紙筆過來:“師叔畫畫肯定很厲害。”

  “……”秦弈掂著畫筆,憋紅了臉。

  號稱專業學畫,拿到這裡是真的拿不出手。他知道自己只是凡人畫功,還是凡人之中的學生水平,別說和居雲岫比,就是比清茶都比不過。本來畫一幅給居雲岫指點倒是很應該,但被清茶這麼一說,就真丟不起那人了。

  他憋了半天,心中微動。正經畫畫不行,但新式的畫法可以秀一下呀。於是便問:“畫什麼內容?”

  居雲岫道:“就畫人吧。”

  秦弈側身打量了她一陣,似是直接打算畫她。居雲岫也不扭捏,任他打量。

  秦弈頓筆,飛快地在正中略微偏上處畫了一個“ω”形。

  居雲岫臉上迅速飛起了紅霞,似笑非笑道:“你在畫什麼?”

  秦弈乾咳兩聲:“師姐覺得這是什麼?”

  居雲岫鄙視地哼了一聲,下意識拉了拉衣襟,遮住胸口的白皙。

  秦弈問清茶:“你覺得這是什麼?”

  清茶撓撓頭:“鼻子。”

  秦弈大讚:“這就叫污者見污,人家清茶多純潔。”

  “哪有畫在畫卷正中,還畫得這麼大的鼻子!”居雲岫沒好氣:“我就看你怎麼把這所謂的鼻子畫出人樣!”

  秦弈微微一笑,筆走龍蛇,很快添了幾筆,變成了(・ω・)的模樣。繼而根據居雲岫的眉目五官,漸漸畫成了一個卡通版的居雲岫,大大的腦袋,小小的身子,短短的手臂伸起來都摸不到腦袋,笑容可掬,看著萌萌噠。

  被這麼一畫,鼻子果然正該在那位置。

  居雲岫瞪大了眼睛看著畫,她畫了一輩子,何嘗想過“漫畫”這種東西?

  雖然線條簡陋,技巧粗疏,整個人也完全失真,可這真的一眼就能看出確實是她居雲岫,特徵很明確。

  “好可愛呀!”清茶大喜,大眼睛反反覆覆在畫上和居雲岫臉上對比:“畫中的師父比真人可愛多了,如果師父真長這樣就好了……”

  居雲岫臉黑了:“我真長成這副大頭,還不如去跳崖!”

  可話雖這麼說,她的目光依然凝注在畫上,一刻都沒有挪開。

  無論這畫功多粗糙、無論對實際有沒有用處,總之一種全新的畫法對於畫道痴迷者而言就如同酒鬼見到了佳釀,一時之間心神全部都被這種新思路所吸引,什麼都顧不上了。

  “師姐,師姐?”秦弈喊了兩聲,居雲岫還在看畫,毫無反應。

  居然不理他了,什麼考核他琴棋書畫的事情早都忘到了九霄雲外。

  秦弈哭笑不得,他甚至懷疑此刻如果偷偷摸她一把她都未必有反應。

  怪不得京澤說此地都是痴人,有她們痴迷之物在,什麼都可以不管,根本非人。原本從居雲岫身上還感受不到這種痴,今天終於盡顯無遺。

  而且一般人只沉迷一項,如果這琴棋書畫居雲岫盡數痴迷的話,那她沉迷的東西有點多啊,怪不得感覺性情有些多樣揉合,恐怕是受不同道的影響而成。

  他沒去打擾居雲岫,悄悄拉著清茶問:“你師父這一沉迷,要多久啊?不會幾天幾夜的吧?”

  清茶斜睨著他:“就這種簡陋畫法,毫無難度,師父不到一盞茶就吃透了啦,你想太多了。”

  秦弈有點沒面子。

  清茶又壓低聲音:“不過你如果要當我師公的話,這是好兆頭啊,師父已經多少年沒有被別人的手段吸引過了,加油啊師叔。”

  “你為什麼總一副很想把你師父嫁出去的樣子?”

  “我聽人說,女人有了男人就會溫柔很多,不會隨隨便便把徒弟塞水裡泡茶。”

  “……”

  這邊還在說話呢,那邊居雲岫就忽然拎起畫筆,唰唰在另一張紙上畫了起來。

  頃刻之間紙上就出現了一個大頭清茶,和一個瘌痢頭秦弈,誇張滑稽,卻又惟妙惟肖。

  秦弈差點沒哭出來。

  自己學了好幾年的東西,她就看了這麼一兩分鐘就全部學走了,還形成了她獨特的畫風,畫得還比自己好得多……

  不是,你特麼學了我的東西還把我畫成瘌痢頭!

  畫中的Q版清茶和Q版秦弈忽然跳出了畫卷。

  Q版清茶道:“我是笨蛋。”Q版秦弈道:“我是豬頭。”然後互相朝對方臉上揍了一拳,又雙雙捂著腦袋躺回去了。

  秦弈:“……”

  清茶:“……”

  “這般畫法,竟然也真能得其神,有畫魂出。”居雲岫撫掌而笑:“有趣,有趣。”

  清茶抽著鼻子問秦弈:“師叔你覺得這個女人是不是該有個男人管一管了?”

  秦弈面無表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5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或躍在淵

  “想不到還沒教師弟畫道,師弟倒意外給了我新啟發。”居雲岫終於恢復了優雅模樣,對著秦弈斂容一禮:“做師姐的別無所報,就……”

  就以身相許?

  就見居雲岫拎起清茶晃了一下,清茶“嘭”地變成了一顆碧綠的茶葉嫩尖尖。

  居雲岫掂著茶葉嫩尖,往壺中一丟:“就請師弟喝茶吧。”

  說完手指虛勾,那茶葉嫩尖又從壺裡跳了出來,重新變成清茶,帶著一身濕漉漉的水站在一邊,一臉的生無可戀。

  居雲岫很是優雅地舉壺給秦弈倒了一杯:“不用擔心,清茶身上絕無半點塵埃,純粹仙靈氣而成。這換了別人是堅決喝不到的,師弟是除我之外第一個喝的……”

  “……”秦弈看著面前的茶水,又看看欲哭無淚的清茶,無言以對。

  話說居師姐您就別優雅了,優雅仙子人設已經崩沒了。

  居雲岫抿了一口茶,又道:“師弟對畫道別有心裁,當學此道,別的也就不用考量了,暫且擱置吧。今日起我教師弟畫畫。”

  秦弈心中一動:“怎麼教?”

  腦海中浮現美女家教貼身挨著,纖手盈盈握著自己握筆的手,帶著一起畫畫的場景。幽香鑽入鼻尖,手臂一觸就能碰到身邊的柔軟……

  “師弟你在想什麼?”

  “啊啊,沒有沒有。”

  居雲岫微微一笑,伸出一隻食指,點在秦弈額頭。

  秦弈識海輕輕一震,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意識如實體一樣向裡鑽,光影、線條、明暗、輕重、色彩、用神……最終揉合成了“畫道”,沉寂於心。

  “這就是教我畫畫?”秦弈的表情和旁邊的清茶一樣生無可戀。

  “仙道教學,不是這樣是怎樣?”居雲岫奇怪地看著他:“難道如同教導蒙童一樣,手把手的教你?”

  秦弈實在不好意思說求手把手,只好嘆氣道:“行吧,既然是這種教法,那就把吹笛一起教了,技多不壓身。”

  居雲岫再度一指點在他眉心:“授你此道容易,千般樂器也不過一瞬之間。但你若不是真心痴迷於此,最多也就得技,而非道也。”

  “得技已足矣,可陶冶,可養性,滌蕩俗塵,出而為仙,即我道也。”秦弈作了一揖:“感謝師姐授技。”

  居雲岫有些好奇:“怎麼氣質立改,剛才那副可憐巴巴的失落表情呢?”

  秦弈笑笑:“因為我當明白,自己終究是來訪道的,不是為了其他亂七八糟的念頭。”

  居雲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纖手一翻,多了一支白玉長笛:“這是一支器胚,贈與師弟。想要祭煉成什麼效果,全憑師弟自己心意。缺乏什麼輔材的話,讓童子來找我。”

  秦弈接過玉笛,再度行了一禮,轉身飄然而去。

  這也是緣法。

  狼牙棒是武道兵器,不是仙道法器。作為一個仙武雙修者,秦弈缺乏一個仙道法器。那個誅魔劍檔次太高只能做大招,琴心穩固之後他本來就應該自己祭煉一個適合自己的法器使用的。

  原本還沒想好自己該搞一個什麼樣子的法器,心中一點概念都沒有,而如今根本不用想,便是自然而然。

  目送秦弈灑然消失的背影,居雲岫一直若有所思,目光走神地看著天際。

  清茶在旁邊歪著脖子看她。

  居雲岫沒有轉頭,面無表情道:“你在看什麼?”

  “師父對這位師叔的態度和以前那些假拜師的人不一樣誒,授的是真法,送的是自己原先想煉的器胚。”

  “因為他帶給我新的畫法,當有以報之。”

  “那種畫法對師父的價值極小,最多不過一種補充。”清茶撇嘴道:“難道不是因為,財侶法地,師父卻根本沒有侶,一直有所期待嗎?”

  “琴棋書畫,皆我伴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有什麼值得期待?”居雲岫打著呵欠回了屋裡:“睡覺睡覺,意外習得新法,心曠神怡,今天當有好夢。”

  那邊秦弈回了洞府,坐在藥圃旁的溪水邊,掂著玉笛轉了幾圈,笑道:“棒棒,真是沒想到我赴仙宮訪道,居然真的學笛子學畫畫,這原本不是我的本意,可事到臨頭卻又好像正是如此。仙家的悠然縹緲,怎能缺了詩情畫意?或許在這山水笛音之間,我能成道。”

  真的枯坐洞中,不知日月,自己或許是難以提升的,在古屍洞府裡就有這種感覺了,那種靜修與自己心中的出世有區別。

  而撫琴作畫,出於山水之間,這種意味或許更適合。所以不是在學音樂與作畫,而是在借此找到出世之意,也找到對自然的感悟之理,如同看見居雲岫撫琴之時,那白雲出岫,靈鳥翩躚。

  所以適合自己的仙道,不是王重陽類的道士,似乎該是黃藥師似的桃花。

  這琴棋書畫宗,是來對了的。

  他橫笛於唇邊,輕輕吹了一曲。

  正是居雲岫之前彈奏的曲子,隨著一指點化,連樂譜都不用去學。

  笛音悠悠,有小鳥好奇地落了下來,停在枝頭。秦弈笑了一下,伸出手來,小鳥便撲棱棱停在他的手心裡。

  體內的水澤意象,越發縹緲且壯大。有一種靈與肉一起昇華的感覺油然而起。

  比洞中枯坐靜修提升的速度還要快。

  怪不得居雲岫根本不需要打坐,既然她彈琴畫畫看書的時候都是修行,那閒下來不睡覺幹嘛?

  真是有趣。

  “棒棒,修仙真的很好玩。”

  “比女人好玩嗎?”

  “唔,必須加上,因為師姐是個美人兒,所以修仙才好玩。”

  流蘇啞然失笑:“不知道我現在破壞你的意境是不是有些煞風景。”

  秦弈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該祭煉法器了是麼?”

  “不錯。”流蘇道:“知不知道當居雲岫送你這樣一種器胚時,我想到了什麼?”

  “嗯?什麼?”

  “用於對敵的話,你能想到樂聲的幾種用途?”

  “音波傷人,攝魂迷魂,激勵己方,差不多就這幾種吧?”

  “那就對了……”流蘇慢慢道:“你還記不記得,在裂谷之中得到的桃子?那攝魂精金,就是祭煉這個法器的天作之合,彷彿你那時候的收穫,就是等著今天。”

  秦弈一呆。

  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嗎?

  流蘇道:“明河在洞府之中曾經卜過一卦,我偷看了。”

  秦弈:“?”

  “那是或躍在淵,進無咎也。就算只憑粗淺常識也該知道,就是你無論怎樣選擇,最終都是對的,順其自然,隨心意而至。”

  秦弈怔了一怔:“那卦,是算她還是算我?”

  “有區別嗎?”流蘇淡淡道:“她以為算她,然而當時情景,又怎能脫離你而成卦?說是算她也可,算你也可,算你們之間的關係,又何嘗不可?”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5
第一百五十八章 雲岫笛(月票5500加更)

  煉器,和兵刃鑄造聽著有點像,實際不是一回事。

  器是法器,可以是任意形態,甚至可以是純天然的一朵花,一棵樹。

  再神的鑄劍師,也不可能鑄造出孟輕影的手帕來。

  就好比狼牙棒與笛子也不是一回事。

  鑄造這根狼牙棒,或許需要很專業的神兵鑄造門道,此道秦弈一竅不通。但祭煉這個笛子,則是完全由他自己的心意,搭配適合的材料,以自己的法力去煉化融合,成為自己需要的效果。祭煉一個符合自己心意的法器,幾乎是所有修仙者的必經之路。

  居雲岫送給秦弈的器胚,本身已經融合過多種仙靈玉質,效果很多。

  比如秦弈曾經抱怨過狼牙棒沒有增幅法力、加速靈氣流轉、強化法術效果的作用,而這根笛子就有……遊戲術語就是提高施法速度與增強法傷的裝備。

  而且增幅還比較大……這畢竟是居雲岫這個暉陽大佬能拿得出手來送人的東西,若是太低級她也不好意思拿出來。

  至於本身的音質效果就不用提了,同時還具備強化音波震動的作用,可以用較低的法力就能輸送很強的音波。

  這是一個可以戰鬥的法器基本的用途。

  而其他作用,就需要秦弈根據自己的心意去添加了,如果搞得好,也可以提升器胚材質,突破法器層面,成為一個低級別的法寶。

  如果添加檔次太高的東西,也不是秦弈目前所能控制,搞得如誅魔劍一樣只能當大招就沒意義了。同時也不合添加太雜的效果,容易互相排斥,反倒降低品級。

  此時最佳的選擇自然是攝魂精金,強化攝魂迷魂類曲子的效果。

  換句話說,這玩意還是不能用來當飛行法器的……秦弈還是必須苦逼地用娘炮手帕來飛。

  但是已經足夠了。

  煉器室中,一塊桃形精金浮於空中,巫祝祭火從秦弈手中射出,地底有紅蓮一樣的火焰竄起,與巫祝祭火融合在一起,靜靜地包裹著精金,逐步消融。

  點點滴滴的金水落下,融合在下方玉笛上。

  玉笛置於一個石台上,石台上有滑水凝脂,漫過玉笛,隱隱泛著碧寒之氣。這是專業煉器、融合玉石所用的金玉凝脂水,而不是靠火來融玉的,否則玉會毀掉。

  煉器與煉劍煉丹的最大區別就是體現在類似的地方。

  秦弈專注地催動著法力,鼻尖隱現汗水。

  那個攝魂精金桃子,當初是連自己揮動狼牙棒都沒砸壞的,堅硬可想而知。如今用火焰久久鍛燒,慢慢地融開,需要催動的法力也是他的極限。若非此地有紅蓮心火,他恐怕都不夠力量去化。

  這恰好是他現在極限能煉的東西,真的如同天意一般。

  而法力還不能完全用在燒火上,必須分心去祭煉玉笛本身,將精金的作用徹底融合在玉質裡,不分彼此。

  在這個過程中,玉笛也就自然會與他綁定,有了他的烙印。旁人奪去的話,若不抹去他的印記,都發揮不出效果來。

  這還不算本命法寶。

  真正的本命法寶是與靈魂祭煉,會與自己的修行一起成長,法寶損毀的話,自己也會受到極大損傷,此時的秦弈還沒有開啟這樣的靈魂修行。

  洞中不知日月,秦弈不知道自己催動了多久的法力,煉器的過程本也是一場法力鍛鍊的過程。

  慢慢的,精金終於徹底消失,玉笛之上金光盛放,光芒滿室,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光芒漸漸消散,那通體晶瑩純白的玉笛上隱隱然有了一條金龍之形,貫穿笛身。

  這不是雕刻,是玉質本身已經變得如此模樣,渾然一體。

  秦弈的法力也在此時消耗得一乾二淨,他虛脫似的坐了個葛優癱,心滿意足地道:“棒棒,這是我的第一個法器,起個名?”

  流蘇沉默片刻:“這是法寶,這場祭煉提升了器胚原本的品質。”

  “呃?”

  “這真的是低級法寶,大約九品上階吧。”

  “法寶和法器到底有什麼區別?”

  “器物和寶貝的區別。雖然也是器物,已經有了質變。”流蘇道:“太複雜的沒必要深究,你可以認準一個最大的區別,就是法器已經定性了,不能再改變,而法寶你可以再度祭煉,脫胎換骨。”

  秦弈很是欣喜了取了笛子翻來覆去地看。

  狼牙棒是撿的不算,身上青衫玉墜,乃至於手帕,都是別人送的。

  這個笛子雖然是別人送的胚型,但這確確實實是自己第一個花費巨大的法力心力祭煉而成的、自己的東西,當然是有很大感情的。能夠不因實力跟不上而丟棄、還能重新祭煉帶著,當然值得欣喜,相比這一價值來說,它本身增幅了多少威力反倒不太重要了。

  笛身清涼溫潤,摸著很舒服,能夠感受到清晰的法力流轉,和血脈相連的愉悅。

  秦弈知道如果自己用著這個笛子施法的話,效果比原先掐訣好多了。

  修仙者有了一個合用的法寶,如同凡人武者得到倚天劍,提升是非常顯著的。

  作為武者的自己如果沒有狼牙棒的話,實力也是要降一大截的,說不定都沒有和孟輕影罷戰的資格。而作為修仙者的自己有了這個笛子,以後的實戰也會提升一大截,未必要過於依賴武道了。

  此時此刻的秦弈,才是一個標準的裝備齊全的修士,拜入一個宗門得到的價值立竿見影。

  而通過這場祭煉,他的修行也有了提升,已經達到琴心二層,速度快得難以置信。

  秦弈覺得如果用遊戲面板來顯示自己的數據,應該是這樣的:

  武道:易筋三層。核心功法《無名秘笈》,主體修、罡氣、棒法。

  兵器狼牙棒,疑似神兵,物傷無窮大,特效破防、永不磨損、其餘未知。

  仙道:琴心二層。核心功法《造化金章》,主變化。

  法寶玉笛,急速施展+20%,法傷+666,特效音波增幅、勾魂攝魄。

  程程手織青衫,物理防禦+10,五行抗性+50,特殊狀態抗性+10。

  程程所贈玉墜,法力回覆速度+20%。

  另有飛行用具手帕一塊,大招誅魔劍一柄,儲物兼防護戒指一枚。

  嗯,數字只是口胡,大意是這樣沒錯。

  流蘇好像是絞盡腦汁想名字,想了半天終於放棄道:“我沒你們那麼風騷,起什麼名字。居雲岫倒是個文化人,器胚也是她的,讓她起去。”

  “嗯嗯。”秦弈舉步出府。

  今天起是一個成熟的修士了,可以去調戲一下小清茶,看看逗比師姐了。

  秦弈帶著笛子,乘帕落往主峰。

  一時不見清茶,房門是開的,屋內很安靜。秦弈緩步進屋,一眼就看到窗櫺邊上,居雲岫靠在斜榻上正在睡覺。

  一卷書冊蓋在小腹上,似乎是剛剛看倦了書,慵懶而眠。

  猶如貴妃醉酒,海棠春睡,美不勝收。

  秦弈下意識嚥了口唾沫,暗道師姐你這麼不設防的亂睡覺可不對啊,萬一哪來一個登徒子闖進來怎麼辦?

  正在想著,居雲岫似乎是感應到了有人進門,很快睜開了眼睛。

  秦弈也不知道是該為她仍有警覺而鬆一口氣還是該失落。

  居雲岫微微側臥過來,一手支著腦袋,睡眼惺忪地看著秦弈,懶懶道:“怎麼有空過來?”

  “呃,煉器完成,特來跟師姐說一聲。”秦弈取出了玉笛。

  “哦,升格了啊,法寶,不錯哦。”

  “是師姐的器胚好,煩請師姐起名。”

  “既是我的器胚,那就叫雲岫笛唄。”

  隨著話音,彷彿言出法隨,在笛身上淡淡地浮現了“雲岫”字樣,法寶終於定型。

  “沒什麼事我繼續睡了啊。”居雲岫打了個呵欠,轉身又要睡覺。

  秦弈神色古怪地補了一句:“也就是說,我以後吹這笛子,都是把雲岫放在唇邊嗎?”

  “騰”地一下,居雲岫翻身而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5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讓人痴迷太容易

  居雲岫瞪著秦弈。

  秦弈無辜地後退半步。

  空氣彷彿靜止了片刻。

  居雲岫心中悔得要撞牆,所謂的“言出法隨”,其實是書之道衍生出來的一種能力,也是到了她這暉陽之境才能發揮的。一時心喜想把這臭師弟的第一個法寶烙上自己的名字,就那麼做了,現在想收回都來不及。

  想像一下他天天拿著“雲岫”吹啊撫啊的,就渾身發麻。

  “笛子給我。”居雲岫伸著手:“我拿東西跟你換。”

  “不換。”秦弈再度倒退一步:“這是我第一個法寶,紀念意義很大的。”

  “信不信我揍你?”

  “你是居於雲岫間的仙女,要有形象,打怪奪寶這種事不適合你。”

  居雲岫被這句話說得撲哧一笑:“原來你是怪物。”

  “呃,其實打怪的怪含義很廣的,不僅是怪物。”秦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不搶笛子了?”

  居雲岫又恢復了優雅,安然坐了回去:“你若能完成一個任務,這點小事也就算了。”

  “什麼任務?”

  “你知道仙界各大宗門是怎麼找傳人的麼?”

  秦弈愣了一下,很快想起這些仙宗都是避居世外,遠得要命就算了,一般人也根本就不知道。等人尋仙來此,怕是一千年也等不來一兩個。

  要找徒弟,當然是要自己出門去找的,尋訪天下,看到合適的苗子考察一番收歸門下。

  萬道仙宮當然也是如此……但這裡有個麻煩,別的系主任可以派手下出去尋訪,這藝術系沒人啊……總不能居雲岫自己離山好幾年,這裡不就空了麼……

  “讓我出去替你誘拐徒弟回來,那就免了,我沒那閒工夫啊。”

  “腦子倒是轉得快。”居雲岫微微一笑:“但這事情不用你去,萬道仙宮有專職的長老,物色有天賦有靈根的適齡孩子回來,然後各宗去挑選。”

  秦弈頓時醒悟:“清茶此時不在這,莫非就是在選人?”

  居雲岫笑容變得有些勉強:“選人這話有些不合實際……孩子求著拜入我宗,那才是我們選人。”

  秦弈笑了:“搶生源啊,還說你們不是大學。”

  “嗯?”

  “沒什麼。”秦弈笑道:“你還有教小孩子的興趣?”

  “啟蒙指引,初入門徑,這種事情隨便讓幾個點化童子去教就行了,讓我親自教的地步還早著呢。”居雲岫無奈道:“何況現在說這個也白說,我們招不到人。”

  “何至於此?”秦弈奇道:“我覺得誘拐孩子來我們宗,這事簡直太簡單了啊。”

  我們宗……居雲岫品了一下,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說是過客,其實秦弈這人還是很親疏分明的,認同了你之後,“自己人”的味道很濃,有點江湖氣。

  “是你想得簡單了。”她笑了笑:“仙宮每隔一甲子帶一批孩子回來,我們已經連續六個甲子收不到半個人了。”

  六個甲子,三百六十年前你都已經在做系主任收人了,還說不是千年老姑婆……

  秦弈腹誹了一句,口中說的卻是:“孩子不都是喜歡漂亮姐姐?你自己出面隨便秀幾個法術,一堆孩子跟過來好不好?誰會去跟酒鬼賭棍?”

  居雲岫搖了搖頭:“各家約好了,宗主自己不能出面,只能讓門下展示能讓人痴迷的東西,看誰家最有吸引力。這也是仙宮內部各道較勁的一環,既有了比較,也不傷和氣。”

  秦弈簡直無語:“那你就靠個清茶有啥用?別人呢,不是還有棋痴?”

  “棋痴師叔不會過問這種事的……其實我們還有書仙師叔,但他……算了。”居雲岫嘆道:“再說了,你展示棋藝書法什麼的,對人的吸引力著實不怎樣,根據歷代經驗,吃喝一系招人最快,然後是奇技一系。我們的音樂和繪畫原本也是能吸引一些孩子的,但與別的相比又弱了,學習又枯燥,往往沒多久就失去興趣,轉系去了,想要痴迷談何容易。”

  “還這痴那痴的,我看你們是一群白痴,真的是山裡呆久了,已然不知人。”秦弈失笑道:“這事交給我了,誘拐不到人痴迷此道,別說笛子了,本門房提頭來見!”

  居雲岫道:“你若真能讓人痴迷於此,也別說笛子了,你真要我手把手教你又有何難?”

  “一言為定。”秦弈笑道:“只要你畫幾幅畫給我帶走就行。”

  到了山外,一眼就看見一片青草地,有十餘名孩子站在中間,小的不過四五歲,大的也已經是十三四的少年了,有男有女。此時都好奇地看著四方,稚嫩的面龐裡全是驚奇。

  那邊有個胖大叔,鍋裡的東西好香啊……

  已經有孩子在流口水,腳步下意識地就往那邊挪。

  那邊有個瘦大叔,那隻木馬會自己跑誒……

  還有大叔會算卦,不管你把銅板藏在哪裡他都算得到。

  還有好暴露的姐姐衝著你招手,看得那十三四歲的少年眼睛都成了心形。

  嗯,那邊還有個漂亮小姐姐在畫畫,沒啥好看的。

  孩子們四散開來,去自己喜歡的攤子面前玩去了。

  清茶看著空蕩蕩的身前,差點沒哭出來。

  就在此時,身後響起了歌聲:“別看我只是一隻羊,綠草因為我變得更香……”

  孩子們轉頭看去,卻見那個畫畫的小姐姐身後冒出了一隻胖乎乎的小羊,腦袋上一圈一圈的如同一坨那啥。

  別說孩子了,就連萬道仙宮的仙人們都沒見過這種模樣的羊……那是羊嗎?

  有孩子忍不住問:“你是羊嗎?”

  那胖羊甕聲甕氣地回答:“我叫懶羊羊……”

  一邊說著,身後又有一隻奇怪的貓,張牙舞爪地抓一隻可愛的老鼠,繞著滿場亂跑,雙方的腳都跟輪子一樣。

  場中所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這些是妖怪嗎?怎麼看著不像呢,這是什麼品種的妖怪?

  孩子們大樂,撲通撲通追著老鼠和胖羊一起跑了,連個影子都沒留下來。

  一群修士目瞪口呆。

  唯一剩了十三四歲的少年,還在看著暴露小姐姐:“那些妖怪太幼稚了,還是姐姐好看……”

  “嗆”,有拔劍聲響起。

  少年下意識轉頭看去。

  一個藍衣黃髮,頭頂呆毛的少女柱劍於地:“我不會成為任何人的東西,在成為一名女人之前,我是王!”

  少年呆呆地看著她:“你……你也是妖怪嗎?”

  少女遞劍:“此後吾之劍與你同在,吾之命運與你共存。”

  什麼暴露大姐姐,哪有二次元美少女好玩……

  幾秒之後,場中所有少年與孩子全都登上了一塊手帕,一溜煙不見了。

  輕風拂過,樹葉飄零。徒留場中石化了的修士們,至今嘴巴都沒能合上。

  這些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為什麼一個都看不懂啊,連女孩子長得都和人不一樣,偏偏又很可愛……琴棋書畫宗啥時候養了一堆新型妖怪品種嗎?

  清茶一躍而起,轉身就跑:“師叔你最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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