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問道紅塵/仙子請自重 作者:姬叉(連載中)

 
Babcorn 2019-5-23 12:35: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6 355812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8
第六十九章 邀約

  夜翎的起床氣,實際也是她仍有幾分妖怪凶戾本性留存的證明,曾經連李青君她都想咬,別提眼前這幾個狗頭人了。

  比以前洶湧數倍的黑火磅礴而出,距離最近的一個狗頭人猝不及防,被噴了個正著,瞬時渾身起火,在地上打滾哀嚎。

  它身上的火焰在草地上一滾,帶得草地也迅速燃燒,卻很精準地沒有四處蔓延,而是匯聚成一道火蛇,往豹頭人身上燒了過去。

  豹頭人有些驚慌地使了個妖法,似有寒冰凝於火蛇之前,想要阻擋。那本是形容的“火蛇”卻似乎真有了一個蛇頭的模樣,猙獰著咆哮而起,生生衝破了冰牆,直撲而去。

  豹頭人慌忙取出一個銅鏡,銅鏡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灑在火蛇上,那肆虐的黑火才終於有了被抑制的跡象。

  “嗖”地一聲,螣蛇展翅,飛掠而過。場中幾乎都沒誰看得清楚,就只看見一隻狗頭人脖頸噴出血霧,仰天而倒。

  秦弈一時看呆了眼,舉著狼牙棒都忘了出手。

  這慫蛇,好強……這麼強的夜翎,說不定回去和血蛟打過一場都不知道誰贏誰輸了。

  不不,還是慫點好,這樣的夜翎讓他有點心驚肉跳。

  下一刻夜翎就飛了回來,盤在秦弈肩膀上,有些怯怯地道:“他們、他們是誰啊,我是不是招惹了很厲害的怪獸……”

  秦弈斜睨了自己肩膀一眼,這盤成一坨的蛇,說得好聽像蚊香,說得難聽像那啥……一雙翅膀越發小了,在身後一扇一扇,很萌。

  聽著它慫得要死的話,秦弈反倒鬆了口氣,笑道:“沒,你做得很好。”

  心中把之前曾經想過練練夜翎膽氣的想法丟到了九霄雲外。真要是變成了一隻殺伐果斷的妖怪,那還是夜翎嗎?

  那邊豹頭人用銅鏡力量控火,仰首而起的火蛇漸漸被壓制,然而地上順著草燒過去的火焰還在往他腳下燒。豹頭人控制寶物根本無力分神,急得跳腳:“你們幾個蠢貨愣著幹什麼,把我抬起來啊,沒看火都要燒到我褲襠了!”

  便有兩隻狗頭人一左一右抱住它的雙腿舉了起來,那火便從下面掠過去了。

  “……”秦弈一言不發地衝了過去,對著一隻舉豹狗就是一棒。

  狗頭都被砸得粉碎,屍體栽在地上,又迅速被火焰吞噬,狗肉的香味四散飄溢。

  那火倒也恰好熄了。

  另一隻狗頭人嚇得魂飛魄散,抱著自家“公子”的腿轉身就跑。秦弈直追而去,既然打了就要打死,否則被它回去叫人就麻煩了。

  夜翎感受到了秦弈的心意,在秦弈肩膀上立了起來,只黑光一閃就攔在了面前,幽幽蛇眸正對豹頭人。

  豹頭人嚇得魂飛魄散,他不怕秦弈,但真的怕夜翎。

  妖仍是以獸性為主,只講強者為王。這小蛇,至少是一隻化形後期、自具天賦神通的恐怖大妖!無論是血脈還是妖力,全方位壓制!

  “你、你們別過來!”豹頭人眼珠子亂甩,忽然看見了躲在樹邊觀望的程程。

  它立刻有了主意,回手一甩,便是一道妖光直射程程。

  夜翎根本不知道那是誰,秦弈叫了聲糟,連想都沒想,下意識飛身撲了過去。

  護送人家回來,怎麼能讓人香消玉殞在家門口!

  “噗”地一聲,鮮血飛濺,一枚獠牙重重扎進了秦弈肩頭,秦弈一聲痛哼,栽倒在程程腳邊。

  “哥哥!”夜翎哪有心思再管豹頭人,電一般射了過來,豹頭人便乘勢跑了。

  這便是它想要的效果,完美達成。

  程程呆呆地看著腳邊的秦弈,嘴唇蠕動了兩下,似是想說什麼,卻終究說不出話來。

  夜翎電射至秦弈身邊,發現沒中要害,總算吁了口氣,急忙變回人形,拔出獠牙截血封脈一氣呵成,又把秦弈扶起,問道:“用哪種藥?”

  秦弈正待回答,流蘇急促道:“快走!”

  很快遠方傳來掠空聲,那磅礴的妖氣老遠都感受得出來。夜翎正要背起秦弈跑路,就已經看見一頭巨大的蒼鷹懸於天際,遮雲蔽日。

  好快……

  夜翎知道不好跑了,慢慢將秦弈又放了下來。程程便伸手扶住,讓秦弈靠在她身上,又撕下裙子裡一塊內襯給秦弈包紮傷口。

  秦弈愣了一愣,程程低頭包紮,看不出神情。

  “謝了。”秦弈也沒心思多說,握緊狼牙棒仰首看天。

  這真是麻煩了,這蒼鷹給他的壓迫感和威脅感濃郁無比,絕對是個無法抵抗的敵手。就不知道加上現在進步神速的夜翎,能不能跑得掉……

  出奇的是蒼鷹也沒什麼動作,就那麼靜靜地懸在天上看他們。

  夜翎護在秦弈身前,仰首看著蒼鷹,眼神極為凶戾。

  “螣蛇血脈……”那蒼鷹終於口吐人言,語氣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藹:“妖城從未見過你,從何而來?”

  夜翎怔了一怔,凶戾之氣一下就少了七八分,弱弱道:“外面來的。”

  “外面來的……”蒼鷹沉吟片刻,又道:“加入我白國如何?你的修行和血脈,夠資格做一方妖將。”

  夜翎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白國什麼是妖將,搖頭道:“我要跟著哥哥。”

  “這個人類?”蒼鷹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他可以和你一起入城,作為妖將你有資格擁有人類。”

  不知為什麼,聽了這後半句話夜翎居然有非常心動的感覺,差點就想答應,話到嘴邊終於還是變成了弱弱的:“我聽哥哥的。”

  蒼鷹道:“人類,你意下如何?”

  秦弈聽了這麼幾句,那種危險的感覺倒是平息了幾分,因為這展開很符合邏輯。如果說妖城之中各大妖王各佔地盤,那夜翎這樣和各方都無瓜葛、血脈和實力不錯的化形大妖,很明顯會是各方爭取的對象。

  想到這裡語氣便也放得客氣了不少:“多謝這位妖王對舍妹青眼有加,但我兄妹另有要事……”

  “我不是妖王。”蒼鷹似是嚇了一跳,“不可亂喊。”

  “哦……哦。”這根本看不出實力的蒼鷹居然還不是妖王,那這妖城的實力比想像中的還強。

  “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要事。”蒼鷹道:“但我看得出來,這只螣蛇沒有系統的修行方法,更沒有好好發掘培養過她的天賦能力,跟著你這個人類東奔西跑,只會誤了它。”

  秦弈沉默下去,他無法反駁這一點。其實他當初忽悠夜翎跟他來橫斷裂谷的一個誘惑就是,能在這裡找到血脈,或者修行方法。如果她真的加入這國度,不用說也是會得到靠譜的培養,對她很有利。

  只是……代價呢?

  夜翎這樣的性子,真能適應這殘酷的妖境?

  妖王們哪個是開善堂的,能白白培養你?讓她去一些非常危險的任務怎麼辦?

  他轉頭問夜翎:“你自己怎麼想?”

  夜翎呆呆地看著天空,眼神沒什麼焦距,好半天才道:“我想跟著哥哥,可我又想學東西……”

  秦弈自己又何嘗不是左右為難?既覺得不該耽誤了夜翎,又擔心她適應不了殘酷的妖境,會死得很難看。

  糾結了好一陣子,他才對天上拱了拱手:“可否容我們考慮考慮?”

  本來以為這種“不識相”的要求不會得到應承,甚至可能觸怒蒼鷹,可沒想到蒼鷹居然出乎意料的好說話:“可以。”

  隨著話音,一根羽毛飄然而落,又道:“無論是人是妖,都是仙緣難求,我相信這只螣蛇不會願意錯過這麼好的機會。想明白了,持此羽毛入城,自然有人引你們見我。”

  秦弈接住羽毛,吁了口氣。這麼好溝通的妖怪真是出乎意料,他趁熱打鐵地指了指程程:“這位程姑娘是貴國人士,不知……”

  蒼鷹淡淡道:“這是我們的子民,自當保護,不勞閣下費心了。”

  我們的子民……秦弈瞬間就想起了李青君。

  程程衝著秦弈點點頭,示意可信。秦弈此刻神思不屬,心不在焉地對程程拱手作別。

  程程凝視了他半晌,重點看了看他的胸口,彷彿要透過前胸看見他背後的血跡。看了好一陣子,忽然彎腰在地上刻了四個字:“謝謝,保重。”

  刻完字,終於起身行了一禮,轉身而去。

  看著程程離開,秦弈心中那種完成了一件俠舉的喜悅都沒多少,心思早就飛向了風雨飄搖的南離。

  裂谷不知歲月,已經忘了離開了多久,不知道青君現在怎麼樣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8
第七十章 裂谷上下

  “長公主……王上這樣……唉!”

  李青君神色鐵青地看著空蕩蕩的龍椅。

  這是早朝,群臣聚殿,可李青麟沒來。

  他已經不止一日這樣了。

  早些天說是精力不濟,昏昏欲睡,李青君只得體諒,以長公主聽政的名義處理朝務。並且……給了他秦弈留下的法訣。

  她知道李青麟已經命人去東華子地宮找修行法門了,雖然沒有修,那是遲早的事情。不如讓他練秦弈這篇,不管修成什麼模樣,總能讓他精神好起來,能安心國事。

  她相信李青麟有這樣的自控力。

  事實證明自己太天真了。

  李青麟或許是有些“精力不濟”,但根本就沒有達到“昏昏欲睡”不能臨朝的程度,那可是個先天武者,何至於此?

  他的作態只是因為猜到了秦弈肯定會留下功法給她,讓她主動交出去。

  他李青麟可以告訴自己,始終都沒有開過這個“要修仙”的口。

  自欺欺人!

  “今天就到這吧。”李青君壓住心中煩躁,對群臣道:“適才討論的事情,大家加緊去辦,時間不多了。我去看看王兄。”

  “有勞長公主了。”

  群臣退殿,李青君豁然轉身,揪著開門太監:“帶我去見王兄!”

  太監嚥了口唾沫,心跳都差點嚇停了。

  以前的李青君風風火火,也經常這麼揪著人的衣領問話,可那時候只能讓人感覺大小姐脾氣,還挺可愛。而如今鳳目一瞪,竟有了那種凜然生威之感,就好像看見了曾經躍馬沙場的李青麟。

  秦弈自己在裂谷裡算不清時間,在南離人看來,秦弈離去至今也才半個月左右而已。

  參政議政半個月的李青君,整個氣質上便已經脫胎換骨。

  她已經下令砍過貪墨軍餉的將領人頭了,一排人頭掛在午門前,觸目驚心。曾經她也行俠人間,殺過惡人殺過妖魔,好像殺得比這個還多些?那還是親手殺的,這個只是下令……但那性質不一樣了……太監不知道這怎麼形容,反正真的不一樣。

  “到……到了,長公主。”太監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間靜室門前,小心翼翼道:“王上在靜修……”

  “哐!”李青君一腳踹開了靜室門。

  李青麟盤膝坐在裡面打坐,聽到聲音慢慢睜開眼睛,笑了一下:“還是這麼風風火火。”

  李青君怒目圓瞪:“我們在西荒的探子報了多次,西荒存儲糧草,動靜有異。謝將軍判斷開春必然入侵。對這些事我根本不在行,群臣翹首等你命令去應對此事,你還有空在這裡修道!”

  李青麟很是平和地道:“昨天傍晚,我已經讓謝將軍入奏了,心裡有數。”

  李青君怔了一怔,怒道:“那為何不臨朝?”

  “朝事多為扯皮,惹人厭煩,害人清淨。”李青麟慢慢道:“當知輕重緩急,若是西荒還沒來,我就先死了,萬事皆休。那紛擾朝事……你多擔待。”

  李青君氣道:“我做不來,亂做一氣!”

  “沒誰天生就會的,多聽聽文武們的意見,你很聰明。”

  “你!”李青君頓足道:“你是為了延壽,還是為了長生,自己還分得清麼?”

  李青麟還是很和藹:“分得清,你且放心便是。”

  李青君深深呼吸了幾下,忽然冷冷問:“那你這修行,可修出什麼名堂了?”

  “快了吧?”李青麟道:“秦弈能修,我當然也能。”

  “秦弈也不過鳳之初鳴,距離所謂長生還有十萬八千里,他也從來沒說過他能長生。”李青君頓了頓,慢慢道:“王兄,世上根本沒有長生法。”

  李青麟瞳孔微微一縮,李青君平靜對視。

  兩個人都有了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彷彿在這裡的,是曾經的國王與王子。

  彷彿一場輪迴。

  過了好久,李青麟才慢慢道:“我不是父王。”

  李青君也冷冷道:“我也希望我不需要做李青麟。”

  …………

  裂谷之下,秦弈帶著夜翎,又回到了昨夜的石陣裡。他肩膀的傷勢還需要自己治一下,夜翎剛剛醒轉就打架,具體情況也要搞個清楚,才能再做下一步行動。

  “我、我也不知道我的變化。”夜翎撓撓頭:“就是感覺身上不痛了,傷好了,力氣變大了……”

  流蘇便道:“她身上的低級血脈被替換了不少,現在的血脈是各種妖蟒的雜合,但是這各類血脈無法給她帶來什麼新的天賦,最多就是強化了一下肉身。因為螣蛇血脈等級太高了,再稀薄也是主導。”

  秦弈問:“那這突破怎麼回事兒?我看她現在起碼是化形七八層的大後期了,剛認識她的時候最多就是剛化形第一層,這突破得比開掛還快。”

  “她目前的突破,確實挺奇怪的,按理說這種換血是不能增加修行的。”流蘇解釋道:“事實上這血脈的替換隻是提高了她的發展上限,原先的菜蛇血脈會極大拖累修行,很可能卡在化形期,連凝丹期都進入不了,現在肯定沒有問題。”

  夜翎盤坐在面前,眼睛眨巴眨巴看著秦弈,不知道他又在發什麼呆。秦弈一邊處理自己的傷口,一邊也懵逼地看著夜翎,兩人都很懵。

  秦弈忽然覺得夜翎這明明不是螣蛇血統,是賽亞人血統吧?在煉妖陣的極致痛苦之中,突破了;被明河的七星御陣搞得快死,又有突破;這回又是奄奄一息,養好了就突破。

  這不是賽亞人是啥……

  流蘇沉吟道:“她這種突破,應該是個人的因素,一則修行天分很高,二則求生欲和意志力極強,因此每次絕地都能激發潛力,真正意義是保命……”

  “……”秦弈立刻釋然,這果然很夜翎。

  流蘇道:“但這種不可能作為常規,甚至可能導致基礎不牢,還是必須有真正系統的妖修法門才是正途。妖修法門我是不會的,這次的妖城之約……我覺得確實值得考慮。”

  終究還是回到這一點,秦弈看了夜翎半天,猶豫著問:“這妖城之約……”

  夜翎低聲道:“哥哥,我想去。我總是覺得,妖還是要呆在妖的地方,在人類那裡……很難受。”

  秦弈怔了一怔,嘆了口氣。

  夜翎在人類社會接觸的事情,好像確實不怎麼好。東華子的惡意、李青麟的利用、明河的敵視、山頂巫師的貪念,以及普通人的恐懼與歧視。所以他秦弈才會被當作哥哥,拉著衣角跟來跟去,那是因為在別人面前她從來沒有什麼好體驗。

  妖還是要呆在妖的地方……

  “但是哥哥……我知道你此行是為了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你一個人不好做的。”夜翎正了正身子,認真道:“我一定會陪你做完這件事,不會自己走掉。”

  秦弈心中很是感觸,誰說妖怪就是冷血來著?夜翎多可愛啊。

  他伸手摸了摸夜翎的腦袋,低聲道:“那就讓我們再並肩作戰一回。那山頂巫師必然有什麼麻煩事,我們好好策劃一二,或許還能給他抽個冷子。”

  夜翎的大眼睛亮起了興奮的光芒。

  她其實很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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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再探荒山

  當初兩人遠在山腰上,那個巫師都能準確知道夜翎的位置把桃子飛過來,秦弈便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去打探情況是沒有意義的。隱藏得再好,那巫師可能也有什麼辦法全部看在眼底。

  那就要有其他的辦法去打探狀況。

  夜翎坐在面前,好奇地看著秦弈扯了片布條,扎啊扎的做成了一個布老鼠的模樣。秦弈伸出手指在布老鼠腦袋上一點,布老鼠就滋遛滋遛到處亂竄起來。

  夜翎大樂,一下就蹦了起來,眉開眼笑地撒著腳丫子去追布老鼠:“我的,我的!”

  秦弈無力吐槽,你的妖力呢,你的速度呢?這直挺挺伸著小手追著老鼠跑是怎麼回事……

  眼看老鼠要被追到,他勾了下手指,老鼠忽然加速竄了回來。夜翎就一下趴在了地上,撲了個空:“嗚……我的……”

  “你是個成熟的大妖了,以後學了妖法,愛做幾個做幾個。”秦弈撿起老鼠,用狼牙棒上的尖刺紮了一下,便放它一溜煙跑向了山丘方向。

  夜翎眼淚汪汪地看著它離去的身影:“它去那裡會死的……”

  “那就是一塊布……”秦弈哭笑不得。

  老鼠會動,只是他注入了法力操縱。他的馭物能力雖然達不到御劍水準,但簡單操控個布老鼠還是可以辦到的。

  讓狼牙棒扎一下,是為了流蘇注入一縷魂力。

  流蘇目前也辦不到分魂離體,只是魂力相連,代替一下眼睛問題不大,一旦布老鼠“死亡”,那魂力立刻便斷了,沒什麼影響。

  這樣的合作是他們如今能夠做到遠程探查的手段極限了。

  流蘇看著老鼠位置,不斷告訴秦弈往左往右調整方向避開妖物,兩人精疲力盡地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勉勉強強地把布老鼠送到了山丘邊上。

  布老鼠小心翼翼地爬上半山,流蘇的魂力收到的反饋就讓它怔住了。

  山上一片狼藉,處處妖屍,數之不盡,覆蓋了山野。

  那血蛟渾身浴血地趴在山腰上,非常勉力地應對最後幾隻妖怪的攻擊,然而那幾隻妖怪也是精疲力竭,這場戰鬥簡直就如最普通的野獸一樣,用身體的利牙尖齒在撕咬。

  這是打了兩天了,還在打……

  但可以看得出來那桃子的效果也快盡了,這些妖物的眼裡已經不再通紅。

  不遠處的血潭,離開時血液都炸得差不多乾了,可如今再度被無盡的妖血填滿,滿得都溢出來了。

  可這是怎麼回事,那巫師居然不來收拾局面,聽之任之?

  流蘇一狠心,索性讓秦弈把布老鼠再往山頂方向走。

  秦弈都不知道流蘇看見了什麼,其實他都不知道老鼠到什麼位置了,反正流蘇說往什麼方向就什麼方向。

  老鼠繼續上山,一路再也沒見到妖怪,路上倒是又看見了兩個石碑,流蘇的魂力已經不足以支撐看清那麼細的字了,索性先略過,繼續上行。

  流蘇很快認出了不少陣法的痕跡,但似乎都是被破壞掉的失效陣法,連布老鼠經過都觸發不了任何反應。

  山頂有一間石屋,佔地倒是很大,布老鼠繞了一圈,這明明應該機關重重遍佈奇陣的地方,居然就跟凡人居所一樣,什麼事都沒發生。

  在接近石屋大門時,流蘇魂力衰竭,終於再也看不見。

  “各種跡象看上去,這人是被仇家找上門了。不知道里面是否還在鬥法,總之他連自己佈置好的煉妖取血都沒回頭收拾。”明明魂力耗得厲害,流蘇反而很是興奮:“走,別的不提,至少那石碑是完全可以看個明白!”

  秦弈大喜,如果真這麼順利,說不定此行都可以直接結束,這才是最重要目標,可比什麼撿漏重要多了!

  夜翎跑得比他還快:“布老鼠……”

  秦弈簡直不忍心告訴她,那隻布老鼠跋涉千山萬水,早就成破布了。

  到了山丘,血腥味撲鼻而來,那漫山屍骨的視覺衝擊力實在有點大,大到夜翎連布老鼠都忘記了。

  “太……殘忍了……”夜翎喃喃自語:“這個人,一定要阻止他,太殘忍了……”

  秦弈胃裡也在翻湧,沒有親見,絕對無法想像這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屍首會是什麼感受,尤其是大量頭碎腦裂、穿腸破肚的死狀,紅的白的流淌滿地,內臟肺腑到處都是,噁心得人根本無法直視,光是那股氣味都能熏得人發嘔。

  他屏住了呼吸,慢慢靠近了還在鏖戰的血蛟。

  無論心裡有多少惻隱,這血蛟也是敵人豢養之物,不能留!

  那血蛟擊殺了最後一隻妖物,精疲力盡地瞪著秦弈:“又是你這隻猴子……”

  “猴子?”秦弈咧嘴一笑:“那正好,就是偷桃來了。”

  狼牙棒重重地捅進了血蛟小腹。

  夜翎“嗖”地從血洞鑽了進去。她知道,血蛟之血,對她也有大用。

  血蛟發瘋似的在山坡打滾,碾碎屍體無數,最終抽搐了幾下,再也沒了聲息。夜翎從它軀體丟出了一個桃子:“哥哥,它好像沒用了。”

  秦弈一把接過,流蘇道:“收起來,祭煉之後依然有用,至少可以作為煉器輔助材料。”

  秦弈便收了起來,又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把藥倒出來騰空了,遞給夜翎道:“去血潭裡把那滴血精找出來,我先上山看碑。”

  第三個石碑就在山上三分之二的高處。週遭有些屍骨,秦弈輕觸一腳,便化成了土灰。

  石碑上書:“共死咒”。

  就是東華子所用的巫咒,用所有生命力詛咒殺死自己的人,使之生命流逝。若是實力等級相當的,可能當場就能拖著對方直接老死,但東華子實際修為比不上李青麟,也就只能致他衰老。

  偏偏這場衰老,成了一種很有意思的拷問。

  秦弈的心沉了下去。

  因為碑文和東華子抄錄的沒有任何區別,翻來覆去都看不見解法,也看不見還有其他篇章。

  而從這碑文描述的意思細細品味的話,這可能真的是屬於無解的詛咒,因為是拉著生命力流逝,沒什麼東西可解除,除非你為他增加生命。

  真能增加生命,那便是長生法。

  “琢磨出這個咒語的人,涉及生命本源之術,這是大能的手段,不是這個巫師能達到的。”流蘇判斷道:“這套東西應該是我那時候某個敵人研究生命本源之時,順道琢磨出來的小術,隨著死亡散落谷內,被這巫師意外所得。”

  “小術?”

  “是小術,到了當初我或他們的層面,這種咒語如風拂面,根本沒用。最多只是作為一個心得記錄,期待有朝一日能琢磨得更深一層。”

  “……”秦弈不死心道:“不是說有兩個石碑?再上去看看另一個,指不定就是解法。”

  流蘇沒說什麼去打擊他。

  秦弈飛奔向上,去尋找另一塊碑。

  沒有任何阻撓的情況下,找個石碑太容易,很快就看見。秦弈飛奔過去,只看了一眼,神色就變得非常難看。

  不是解法,和那咒語完全沒有關係。

  是“三百六十五週天奪魄箭”。

  這種東西看似和牛逼哄哄的釘頭七箭書有些相似,實際差距太遠。需要收集對方的毛髮、貼身之物等等越多越好,生辰八字必須細化到時刻,然後要找桃木細細雕刻得跟對方越像越好,把他一切常用之物裝備上去。做完這前置,還要施術整整一年,徹底鎖定魂魄相連,最後還要花好幾個日夜釘足三百六十五大穴才行……

  東華子和李青麟作對那麼久了,這套玩意也才前不久才搞定呢。

  用這個可以越級殺人是沒錯,也越不了多少,碰上已經處於神魂修行的對手,大有反噬的可能。再說了,除了宮闈讖緯可能用得上這玩意之外,平時對敵去哪裡找這樣的條件慢慢玩?有流蘇在側,高端術法只會多不會少,根本用不著這個,相當於廢招。

  廢招就算了,沒有詛咒解法,什麼收穫都沒有意義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8
第七十二章 巫師之死

  秦弈不信邪。

  流蘇明知道希望渺茫,看他神色難看的樣子,還是勸慰道:“機會也不是沒有。一般人立碑不會是四個碑這樣的數字,布老鼠是一路往上,只看見沿途兩個碑罷了。在目光不及的其他位置應該是分佈了其他石碑的,不是七就是九。”

  秦弈點了點頭,但卻沒有打算在這麼大座山上尋找其餘石碑,而是直接仰首看向了雲霧深處的山巔。

  目前的狀況看,這個巫師肯定是受到襲擊,無力出門,死了當然是最好。

  如果沒有死,說不定在療傷。

  夜翎傷成那樣也就過了一夜加半天就活蹦亂跳了,也許是血脈緣故,但這巫師還有藥物輔助,天知道現在恢復成什麼樣?

  與其浪費時間到處找碑文,還不如直搗中宮,趁著他沒復原打個措手不及!

  想要什麼解法,他屋子裡沒有?

  想明白這些,秦弈果斷大踏步往上而去。

  連流蘇都被他的舉動愣了一下,繼而明白過來,暗自點了個贊。

  這傢伙行事越來越果決了,而且有了一種悍勇之意,戰鬥真的這麼鍛鍊人麼?

  往上不遠,四周便有了陣法的痕跡,只是有了殘損。

  “幻陣,已經損毀。”流蘇道:“不知道具體幻象內容,從常規判斷,設置幻陣的話,往往就真有了幾分如果過陣就是有緣人的收徒之念了。很多宗門都會有這麼一道幻陣關,考察心性或智慧。”

  很明顯東華子沒過此陣,甚至可能在陣中嚇壞了,故而離開。

  秦弈腳步不停,一路直達山巔。山巔一座石屋,佔地頗大,此時看去處處傾塌,正中的屋頂都塌沒了。大門被轟得洞開,現出裡面的斷壁殘垣。

  夜翎此時也飛掠而來,看了看裡面滿目蒼夷的樣子,兩人對視一眼,慢慢往裡走去。

  四處都是陣法的痕跡,其中不乏多重疊陣,有攻擊性的,有輔助自身的,有限制對手的,種類極多,此時也已經全部損毀。秦弈看著頗覺觸目驚心,暗道在這樣的環境下打鬥,恐怕超過一整個大境界都未必有獲勝的把握。

  何況還有層出不窮的詭異巫術,不知底細真不好搞。

  真不知道這個打上門的有多強,竟能頂著這麼多陣法,在這巫師的主場打得他生死不知。

  怪不得這廝就在妖城附近這樣屠妖,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妖王們也沒來找他麻煩,實是不敢輕舉妄動。光是山腰煉妖陣,就足以把妖怪大軍阻止於外,少量強者上來死了一個都是很難承受的損失,老巢還可能面臨其他妖王的襲擊。

  “哥哥你看……”夜翎忽然緊張地拉住了秦弈的衣角。

  秦弈順著目光看去,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廢墟之中是一張人皮……不對,是皮肉筋脈內臟全在,只是沒有了骨骼,變成一灘爛肉一般堆在那裡。

  骨骼就在旁邊,一具斷了根肋骨的骷髏架子,盤膝坐在那裡,擺著標準的修行姿勢。那肋骨正在慢慢復原之中,已經快要徹底癒合。

  “它沒死!”秦弈瞬間想起了枯骨長青之術。

  這貨很可能是身軀被損毀,卻居然把自己變成了骷髏,借此繼續存活!

  彷彿聽見了有人說話,骷髏黑漆漆的眼眶裡慢慢閃起了碧綠的磷光,就像是緩緩睜開了眼睛一樣。

  “咯咯……”骷髏牙齒摩擦,不知如何發出了刺耳的聲音:“人類和螣蛇……僥倖逃脫,還敢不知死活地回來……”

  秦弈夜翎都謹慎地後退了一步,這副場面實在太滲人。秦弈還好,夜翎牙齒都在打顫,顯然極為害怕,差點就沒抱頭而逃。

  其實秦弈都不知道一具骷髏到底怎麼發出的聲音,聲帶在哪?

  它的實力也無從判斷,因為它沒有可容納“氣”的載體,恐怕修行和常規不同。

  秦弈做好了一切戰鬥準備,緩緩道:“我們對閣下本無惡意,原本還想前來拜訪,閣下卻突兀害我妹妹,是何道理?”

  “妹妹?人和妖怪做兄妹?”骷髏上下頷不斷抖動,似乎笑得很開心:“這是我百年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這與閣下無關。”

  “人殺妖,妖殺人,都是天經地義。妖怪不會問人類圈養肉豬是何道理,你多半也不會問妖城之中圈養肉人是何道理。”骷髏咯咯笑道:“不同族類,哪來的道理?”

  明河也曾說過非我族類,但意思不同,這巫師說的更血淋淋。

  秦弈淡淡道:“閣下的煉人之術,對同族類也不見得講道理。”

  “咦?”骷髏似乎有些驚奇:“你居然看得出我那碑刻上留的後門?有點門道。”

  秦弈不答。

  “只要能求得長生,一切都是虛妄。我是巫,從不講你們修道者那番虛偽的養性。”骷髏道:“看在你能解我石碑,算是有緣人,我不殺你們,滾吧。”

  秦弈一聲長笑,驟然揮棒砸了過去:“可我要殺你!”

  “咔啦”一聲,骷髏狼狽地滾了一下,腳卻沒能躲開,被狼牙棒砸了個正著,小腿都敲斷了。

  秦弈大笑:“一個殘忍惡毒的巫師,如果還有實力在身,會說幾句話就讓我們滾?心裡虛得不行,裝得很辛苦吧?”

  骷髏拿腔拿調的樣子全都不見了,躺在地上顫巍巍道:“饒……饒命!令妹也沒被我害成不是?那血蓮,那血精,全送你們,足以折抵了吧!”

  夜翎氣不打一處來,衝了過去就是一腳:“東西還你,打死你!”

  一腳就把骷髏另一條腿也踢斷了,骷髏也不怕疼,賠笑道:“姑奶奶只要高興,隨便打,隨便打。”

  “……”秦弈和夜翎對視一眼,都有些無語。

  還以為多牛逼的人呢,到了實力一失,卻是跟條癩皮狗一樣,一點骨氣都沒有……

  夜翎連那股恨意都消掉了,別過腦袋不說話。

  秦弈道:“共死咒的解法交出來。”

  骷髏愣了一愣,搞了半天,這兩人居然是為這種東西來的?

  “那玩意沒……”見秦弈瞬間難看下去的臉色,它又忙道:“等等等等,還是有辦法的……”

  秦弈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說。”

  “我本是妖城裡的人類奴隸,機緣巧合在一次妖怪廝殺留下的屍體上摸到了幾份巫法殘篇,暗自修行有成,才辛苦逃離妖城,盤踞此山。”骷髏緩緩道:“這是上古巫法,總是有來源的,妖城說不定還有其他妖怪擁有其餘篇章的可能。”

  當然也有可能本來就只有殘篇,其他的早在數萬年前流蘇的攻擊下隨著主人成為飛灰了。

  秦弈神色難看地站在原地,半晌不吱聲。

  希望越發渺茫了。

  骷髏察言觀色,又小心地補充:“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秦弈眼神微動。

  “妖城裡有一位妖王,本體是神獸乘黃……”

  “乘黃?傳說中乘之增壽兩千歲?”

  “對,只要騎上它都能增壽,如果煉了它……”骷髏的語意極度慫恿:“說不定賢兄妹從此永生,只要分小的一點湯水就好……”

  連夜翎都聽出來了,這廝不斷在煉妖,恐怕最後目標是妖王乘黃啊!

  乘之都能增壽兩千,煉之說不定真的當場飛昇了呢。

  當然秦弈很懷疑這種傳聞的真實性,騎一下都能增壽也太假了。真那麼牛逼,那些超級大能還不早就打破妖城,捉了這乘黃騎個幾萬遍?幾萬年來早就該被人工養殖了吧……

  但不管怎麼說,有這種傳說證明了乘黃在長壽方面多半有些與眾不同的特長,如果這位妖王能幫忙,說不定這事還真有可能解決……

  “妖城裡聽說有好幾個國,好幾個妖王?”

  “是,城中有三國,妖王乘黃是白國之王。”

  夜翎看了秦弈一眼,秦弈也在看她。

  彷彿天意。

  見兩人明顯心動的表情,骷髏也暗籲一口氣。它的眼眸幽幽盯著夜翎,心中湧起極度惡意。去吧,等你們和那人槓上,我再慢慢復原,總有一天能把這兩個蠢貨煉得生不如死!

  正這麼想著,眼前忽然出現一根狼牙棒。

  “砰!”頭顱碎裂,磷火紛飛。

  “燒了他。”秦弈收起狼牙棒,冷冷道:“這樣的人表現再配合,都只是權宜之計罷了,一旦復原必然報復,留不得。”

  夜翎吐出一團黑火,整具骷髏熊熊燃起,烈火之中傳來尖銳怨毒的靈魂銳嘯之聲,又慢慢歸於平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9
第七十三章 收穫

  看著骷髏被燒成灰燼,兄妹倆相顧無言。

  無論是巫法可能存在的其餘篇章,還是妖王乘黃,這兩個方法都只能說盡人事,完全沒個底。

  “哥哥也別太憂慮,你已經盡力了。”夜翎安慰道:“殿下知道了,也不會怪哥哥的。”

  “倒不是怕誰責怪,是擔憂青君的處境。”秦弈輕嘆道:“南離現在的狀況是很嚴重的,我都不敢推演,如果我空手而歸會是什麼結局。”

  夜翎道:“那哥哥就跟我一起進妖城。”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大眼睛裡似乎有一絲喜色,秦弈看出她的小小心思,揉揉她的腦袋:“磨刀不誤砍柴工。妖城不是什麼善地,不能太信任那隻蒼鷹的說法,我們還是得做好準備再去。”

  夜翎奇道:“什麼準備?”

  “自身的實力永遠是最佳的準備啊。”秦弈道:“這次我們的收穫是很大的,應該消化一下再去。”

  夜翎便拿出藥瓶:“血精在這裡。”

  “你留著吧。這妖血之精是助你突破凝丹期用的,不是現在。”秦弈轉頭打量了一下石屋,沉吟道:“不出意外的話,這裡應該有煉丹之所。你先好好消化一下蛟龍血脈,我去煉一爐血蓮丹。”

  夜翎抬頭看著秦弈,眼神有點小複雜。

  妖血之精,其實才是那煉妖陣真正的意義所在,那是凝聚了數不盡的妖怪之血,僅僅提煉出這麼一滴精髓,原本該是助那隻血蛟從化形巔峰踏入凝丹期用的。這東西若是拿到妖城,不知道多少妖怪夢寐以求,價值無法估量。

  而對於一位精通煉丹的“方士”而言,作用當然不僅僅是給妖怪突破的,可以用上的用途實在太多了。可秦弈連看都不看,默認就給她用的。

  事實上直到現在為止,此行的好東西都是她消受。妖蟒血脈滌身,妖血之精留存,即使是秦弈現在要煉的血蓮丹,也肯定有她的一份。秦弈自己所得與她相比,實在太少了。

  而秦弈卻一臉的天經地義。

  她沒多說什麼,抽了抽鼻子,低聲道:“那我去修行了。”

  夜翎知道自己這樣接連突破,基礎不牢。而且妖血滌身的過程是被動的,自己還沒來得及好好進行過修行引導,將血脈混融。秦弈說得沒有錯,這個時候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先修行。

  修行每強一分,在妖城說話的聲音都能更響亮一分。

  妖的世界,沒有人類那麼多道德與規則,妖怪的世界最適應的,從來都是叢林法則。

  …………

  石屋很大,有不少區室,夜翎隨便挑了一間進去修行,秦弈便也打算去找找藥材室或者煉丹室什麼的。

  此時地上的火熄了,骨灰之中一抹玉色十分顯眼。秦弈撿起一看,是枚戒指。

  他有些驚奇,夜翎的火可不是凡火,把骷髏燒成灰都用不了多少時候,這戒指居然能在夜翎的火裡絲毫無損,材質很特別啊……

  流蘇的聲音傳來:“芥子納須彌,這是儲物戒。”

  秦弈眼神驟亮。

  早就覺得身上各種藥瓶符紙很不方便了,剛剛得到的桃子放身上都搞得懷裡鼓囊囊的,他心中早都不止念叨過一次仙俠玄幻世界人手一個的儲物戒了……

  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這蹲在鳥不拉屎的荒山上的巫師居然還有這樣的好東西!

  流蘇感應了一陣,笑道:“這戒指沒有禁制,無妨。你用我教你的意念傳輸之法,試著把精神探入戒指裡看看。”

  秦弈試著送入意念。

  戒指裡的狀況纖毫畢現。

  大約也就一立方米的空間,沒多大,裡面空空蕩蕩,只有一個東西躺在角落,顯得十分醒目。

  那是一塊用骨頭雕成的令牌。

  秦弈心念一動,令牌就到了手裡,仔細一看,上面雕刻著一個猙獰的虎形,獠牙畢露。

  “這什麼玩意?”翻來覆去看不出這令牌有什麼法力存在,不知道幹什麼用的。一個隨身儲物戒裡什麼都沒有,只有這麼個廢玩意……

  “他隨身應該都是一些巫蠱法器,之前的戰鬥中用得彈盡糧絕了吧。”流蘇道:“這令牌說不定是身份之屬……”

  秦弈怔了一怔,若有所悟。

  這是一個荒山,往西是地圖標註的險地,不知詳情。往東就是妖城。

  這個巫師肯定不敢進妖城,也沒有實力進西方險地。他獨處荒山,資源匱乏,哪裡來的各種佈陣材料,哪裡來的攝魂精金,哪裡來的儲物戒指?

  必然有人在背後支持他。

  要麼就是西方險地裡的某人讓他打頭陣,為了破妖城。

  要麼就是妖城裡的某一個妖王在暗中支持他……總之不會是乘黃,這巫師對乘黃的惡意滿滿,還想挑撥自己去對付乘黃呢。

  無論是哪一種,都可以作為給妖王乘黃的見面禮。

  秦弈戴上戒指,把令牌收了起來。

  被這個戒指一提醒,他倒也不急著進去找藥材室了,便在廢墟裡翻了一圈,看看還有什麼漏網之魚。

  很快就看見了牆角躺著一面鏡子,鏡面已經破裂。

  “神視之鏡,這不是巫法,是修士煉器。”流蘇來了點興致:“只要預作佈置,就可以從鏡中看見你佈置好的方位發生的一切,這是給神識還未能外放修士們用的,處於洞府也可監視洞外,對你來說也正合用。這破損還可以修復,留著。”

  這便是為什麼巫師獨處山巔也能準確把握山上發生的一切,還能把桃子準確地往夜翎頭上飛。秦弈也覺得很有用,也收了起來,再度找了一圈,只能看見很多被損毀的陣石,可以想像這一戰的激烈程度,真不知道這位打上門的強者到底多猛。

  “這強者……”秦弈掂著一塊裂成七八瓣的陣石,沉吟片刻,忽然道:“你覺得會不會就是乘黃?”

  流蘇“嗯”了一聲:“很有可能。這巫師在它眼皮子底下大肆殺戮妖怪,還滿腔惡意想煉它,換了是我的話可不能忍。”

  秦弈猶豫片刻,又道:“不管是不是乘黃,你覺得……這人會不會是程程?”

  老實說秦弈懷疑這事很久了,程程從山上掉下來那時間,應該差不多就是仇家上門和巫師大打出手的時候,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流蘇顯然也在考慮這事兒,便道:“確實很巧,但我不能確認。如果真的是這位強者和巫師打得兩敗俱傷,導致實力暫失,那麼程程必然帶著嚴重傷勢才對。可她沒傷,反而是一臉從山上滾落造成的血痕。”

  秦弈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顯然也很費解,這不符合常理。

  “算了,等進妖城再見到程程的面,應該就知道了……”秦弈繞了一圈,再沒什麼發現,便往裡面走,想找找藥材室。

  隨手推開一間房門,撲面的熱度嗆得他後退了一步。流蘇的聲音已然響起:“巫祝祭火……秦弈,這或許是你此行最大的收穫。”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9
第七十四章 巫祝祭火

  “呃……”秦弈看著室內熊熊烈火,完全看不出門道:“這火我怎麼用?”

  “每個人都可以修煉各系術法,召喚火焰雷電等等,便如你已經使用過的雷引之術。”流蘇解釋道:“但這樣的火,始終都是普通火焰,就算修行再高、法訣再好,也只是讓火焰更強,沒有特殊的效果,也容易被破解。”

  秦弈秒懂:“也就是自己要去搞特殊的火種,到時候相同的法訣放出來的法術效果都會和別人不同?”

  “正是如此,比如天劫那種劫火,直燒魂魄,無法阻擋。你若有機緣煉化這類火種,你也可以放劫火,只不過希望渺茫,而且你這點修為遇上了也煉不了。”

  秦弈第一反應卻是憂慮:“那夜翎的火,應該很特殊吧,不會被人盯上吧?”

  流蘇若無其事:“那是螣蛇血脈自具天賦,煉不成火種,對別人無用的。除非其他蛇類盯上了它的血脈,這與火不火的無關了,而是妖界的血脈之爭,作為高等血脈傳承者,早晚要面對。”

  “唔……”秦弈還是有些憂慮,血脈爭奪,夜翎那二貨行不行啊……

  流蘇道:“你是在為將來你兒子還有沒有螣蛇血脈可繼承而憂慮?”

  秦弈:“!!!”

  狼牙棒沒聲音了,秦弈覺得如果它有眼睛很可能是一種鄙視斜睨的神情。

  “我對夜翎不是那個意思!”

  “誰知道呢?”流蘇鄙視道。

  “猥瑣棒子……和你說不通。”秦弈狼狽地轉移了話題:“那這種巫祝祭火是什麼火?”

  “切。”流蘇吃了這個轉移,興致缺缺地道:“這火若論對敵威力和凡火差不多,但在祭煉物品上有些特殊的用處,對你煉丹之類尤其有意義。而且這正是練好的火種,也正是你現在的修為可以嘗試消化的。”

  “輔助用火啊……”秦弈一點也不會歧視輔助用品,他知道在很多時候這類東西比單純威力大的更具價值:“這巫師別的也挺窮,怎麼有這種貴重東西?”

  “這類火種檔次較低,是可以培育的,要說多貴重倒也不至於,但也比較難得就是了。”流蘇悠悠道:“等什麼時候你能見到無法培育的先天之火,比如混沌火、煉獄火、三昧火,那時候才叫貴重,上天入地也難尋。”

  秦弈搖搖頭,他從來不去幻想那麼渺茫的事情,倒是收集這特殊火種本身讓他很有興趣,讓他想起了玩遊戲時收集某些特殊物品的樂趣。

  “這個要怎麼煉?”

  “我傳你一篇逆火訣……以後還有其他火種,照此而行。”

  秦弈真不知道流蘇肚子裡裝了多少東西,除了不同體系的妖法、巫法不會之外,道法相關的事情至今只知道流蘇不會卜卦,別的幾乎是無所不能。

  這簡直比某些前輩帶著電腦和百度穿越還牛逼。

  滿室烈火在法訣之下慢慢地縮小,慢慢成了一枚火柴焰大小的小火苗,秦弈伸手一招,火苗跳到手心,搖啊搖的跟跳舞一樣。

  “之前教你雷訣,是那時候對付禿鷲最適用。如今既有火種,以後你的法術修行就主修火系吧。”流蘇道:“這些時日事情紛至沓來,你奔波匆忙,所學雜七雜八都是應付事宜。此番事了,該安安穩穩修煉了。”

  秦弈盤膝坐在地上,目視火苗慢慢鑽進身體,低聲道:“只希望妖城之行能夠順利……”

  流蘇沒說話,那意思就是根本不看好。

  秦弈嘆了口氣,收攝心神,引導著火苗一路上行,進入眉心明堂。

  外界無聲,而秦弈卻彷彿能聽見“轟”地一聲,一簇火焰在明堂升起,悠悠蕩蕩。

  “成了?”秦弈語氣怪異。

  “成了。”流蘇語氣更怪異。

  “你的法訣好厲害。”

  “……”狼牙棒晃了晃,似乎想打人。

  這法訣確實比同類法訣高明是沒錯……可流蘇想起自己當年吸收煉化各類火種和雷引時,最低都沒有少於半個時辰的,那已經是天才了。

  隨隨便便吸收,那火會燒死自己的,哪裡有這麼順從的事情?那是火,你以為是自家養的婢女嗎?

  如果這人不是秦弈,流蘇真想敲死他。

  “煉丹去吧。”流蘇有氣無力地說著,頗有一種生無可戀的滋味。

  …………

  煉丹有些麻煩,因為這巫師儲藏的藥材並不合用,巫術所需的東西與道術所需本來就有不小的差異。秦弈到了藥材室,看著琳瑯滿目的蟾蜍、沼泥、人皮、骨牌,簡直無力吐槽。

  最終挑挑揀揀,好歹找齊了一些東西,用來煉製一種叫“培元丹”的七品丹藥,可以迅速壯大秦弈的練氣修行;還有一種“淨血丹”,可以幫夜翎排除一些血脈不通的雜質,助她混融血脈。

  兩者品級都不高,有些浪費血蓮本身的檔次,但對於目前來說是最適用的。

  至於本來想給流蘇煉的養魂之藥是沒辦法了。

  “沒關係。”流蘇很看得開:“這血蓮五瓣,你這兩種丹只需要半瓣就足以煉兩爐了,正好讓你應對妖城之行。剩下的我們去妖城找,那裡是一定有不少好東西的。”

  秦弈取了巫師的丹爐,開始配藥,一邊問:“棒棒,除了繼續滋養靈魂之外,你要怎麼恢復身軀?”

  “說這些太早了,最少要到我能夠魂魄短期離體……離棒而存的時候,才能考慮重塑身軀。”

  魂魄離體,如果對應在常規修行上,那是陽神出竅。理論上能達到陽神長期出竅的程度,說是已經長生都沒什麼問題了,因為肉身早已不重要,陽神隨便附存於任意驅殼,可以永遠循環,那便是永生。

  這已經是世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修士夢寐以求的境界,對流蘇不過是復原。

  秦弈知道自己要練到這個程度也不知道要多少漫長的歲月,最麻煩的是,這種煉魂煉神的藥物,統統都可以稱為天材地寶,比他練氣所需的藥物難得一萬倍,珍貴一萬倍。

  東華子那裡找到的縈魂草,是很低級的,而且東華子還不識貨,保管不善。

  這個巫師則壓根沒有。

  以他現在的實力,想弄到一個都難。

  秦弈自己學道法,本不是奔著長生而去的。原本是因為感興趣,沒有人對修仙不好奇不想練一練的,而不是想要多牛逼,不是想要什麼鎮壓一世獨斷萬古……

  而如今他覺得,便是只為了流蘇,自己也得把這修行大踏步走下去,幫流蘇弄到一切所需的東西。

  流蘇口頭不說,秦弈非常明白,沒有人會願意呆在暗無天日的狼牙棒裡,默默地看著外面的世界。

  那種日子,他只要想一想都會發瘋,而流蘇已經經過了不知多少萬年。

  念頭閃過,手上不停,把藥材配好,秦弈收攝心神,伸手一指,丹火升騰。

  “咦……”看著爐火,秦弈終於知道流蘇為什麼會說這巫祝祭火很特殊了。

  它很穩定。

  凡火的不同位置溫度是不同的,就算是自己使用術法噴出來的火,也是不穩定的火,很難掌控。對於煉丹者而言,調節火焰是一門需要長期掌控的技巧,稍有不慎就會煉廢了丹。

  然而這種火是不管什麼位置都是相同的溫度。當你需要調節高低溫度的變化、以及需要調節某個部位集中火焰時,只需要自己控制法力就行了,輕鬆了無數倍。

  除了威力不足之外,這的確就是煉丹者夢寐以求的火。

  秦弈原本煉製普通丹藥成功率已有九成以上,就算九品解毒丹也有七八成的成功率,但七品丹藥之前沒煉過,恐怕成功率不會太高,有五成就算不錯了。

  可若是用上這種火,秦弈有信心把煉七品之丹的成功率都提到八成!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9
第七十五章 鯤鵬

  秦弈和夜翎在石屋裡呆了兩天。一天煉丹,一天消化。

  走出石屋時,迎著朝陽之輝,夜翎身軀都有隱隱的血色鱗片微微閃爍,又消失不見。那是徹底融合了血蛟血脈的結果,已經有了一部分的蛟龍特性。

  她已經是很穩固的化形八層修行了,無論是妖軀還是妖力,體內雜合的各種血脈也已經混融一體,全部理順,成為獨特的“夜翎血脈”。

  妖的通靈化形,以及人的鳳初琴心,在流蘇眼中全部屬於菜雞期,它根本懶得細分,隨口就給一個大約初期後期的評價。事實上任何一個境界都有一到九層。當第九層也練到極限了就是圓滿,可以衝擊下一個境界,不會再有什麼圓滿後期巔峰的說法。

  當初的明河被流蘇評為“琴心快圓滿了”,實際也就是琴心八層的樣子。

  換句話說,如今的夜翎修為上和當初能隔空秒她的明河已經是一個等級。雖然沒學過什麼東西,但妖軀強韌無比,天賦又很特異,實際打起來還真不一定輸了。

  秦弈的進步也很大。

  他培元丹只吃了兩枚,便已達到鳳初三層。曾經一個雷電網就能抽乾他的法力,如今已經能隨便放了……

  這種跳躍進展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培元丹是七品仙丹。這等級的丹藥其實在很多大宗門都已經是內門用品,連對琴心境界都有不錯的輔助修行效果,用在他這鳳初一層的菜雞身上,龐大的能量沒把他撐爆體就不錯了……

  “這種借外力強行提升,速度雖快,卻切莫沉迷,這次只是身赴險地不得已而為之。”流蘇勸誡道:“外丹之道雖然也算是大道,但過於依賴外物,對自身的修行不利。有識者一般只是把丹藥作為破關輔助之用,嗑藥成仙的雖然也有極個別,終歸不是那麼牢靠。”

  秦弈很理解。

  嫦娥就是嗑藥成仙的,她打得過誰啊……真碰上她那連飛昇都沒成的老公,隨隨便便也被射爆,各種意義上。

  自身修行才是硬基礎。

  所以即使還有好幾顆藥,他留著暫時不吃了。

  時間不等人,他心繫李青君,也實在沒有躲起來慢慢修行的耐性。

  “走吧,去妖城。”秦弈拉起夜翎的手,舉步下山。

  剛走到半山腰,兩人就呆了一下。

  那漫山遍野的妖物屍骸,包括血蛟在內,全部被人清理得乾乾淨淨,連血潭裡的血都被人撈得一滴不剩了。

  “……”秦弈確信自己佈置在屋外的陣法沒有人接近過,這數之不盡的屍骸要全部搬走是多大的工程,居然沒人順便去山頂看一眼?

  夜翎猶豫道:“會不會是那頭老鷹大叔,知道是我們在裡面,不來打擾?”

  “白國的妖怪來搬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也就是說他們確實對我們還有善意。”秦弈沉吟道:“不過這事……越來越古怪了。莫非他們猜不到我們身上有妖血之精?”

  夜翎道:“我覺得那頭老鷹大叔挺好的,不古怪啊。”

  秦弈教訓道:“凡事多長個心眼,哥哥不能長期陪著你,你若再這麼傻不愣登的,在妖城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夜翎扁了扁嘴,咕噥道:“那就陪著我別走唄……”

  秦弈一時沒聽清,還待問時,夜翎已經一溜煙跑下了山:“看看我們誰快!”

  …………

  “那個人類和小蛇又回來了。”

  “天吶他更臭了,到底多少天沒洗了……”

  “這樣的人類就算請我吃我都不吃的,我是一朵沐浴天露的花。”

  “是,你還經常沐浴我們的便便。”

  樹邊很快就打了起來。

  秦弈臉上臊得慌,卻也不由自主有些樂。

  其實這些妖怪還挺好玩的,如果白國妖怪都是這德性,還挺適合夜翎的。

  另一棵樹上有鳥說:“其實我看那隻小蛇很想吃他。”

  “你又知道了?”

  “它一直偷偷看他啊,不是想吃他是想幹啥?”

  啊?有嗎?夜翎懵逼地撓撓頭,沒覺得自己一直在看哥哥啊,再說了他真的很臭,肯定不好吃的……

  流蘇幽幽道:“還說沒考慮兒子的螣蛇血脈……”

  秦弈氣得吐血:“又不是我看她!”

  樹邊又有鳥道:“那個人類豈不也是一直偷偷看小蛇,難道他也想吃小蛇?”

  秦弈:“……”

  夜翎悄悄紅了臉頰,垂著腦袋吶吶道:“是哥哥的話,悄悄咬一口沒關係啦,要輕一點,不然會痛……”

  秦弈:“……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塊地方吧,這些鳥叫得老子頭疼。”

  “哦。”夜翎小聲道:“不過哥哥真的很臭。”

  秦弈淚流滿面,這特麼怨我嗎,出了南離到現在都多久了,就沒洗過澡好不好,而且還連番大戰,在屍骨堆裡滾過來,一身的血污,能香就見鬼了……

  不過真奇怪啊,夜翎也和自己一個經歷,還幾次下血潭呢,怎麼她就能白白嫩嫩,淡淡清香?

  聽說蛇毒有清香吧?嗯,一定就是這個原因。秦弈很不服氣。

  在一路草木花鳥嘰嘰喳喳的圍觀之中,兩人悶頭前行。行不足十餘里,夜翎忽然停住了腳步,眼睛睜得滾圓。

  秦弈也倒吸一口涼氣,再也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這就是妖城?

  前方的盡頭,是連綿無盡的褐色城牆,極目而望,根本看不見左右盡頭在哪裡,單從這長度判斷,可能有好幾個離火城那麼大。

  人說裂谷不知道多寬,鳥都飛過不去,秦弈覺得這座城應該就是和裂谷差不多寬了……

  隨著走近些,可以看出城牆至少二十丈高,如同二十幾層的高樓大廈!

  秦弈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高的城牆,這特麼還算是城牆嗎?

  城牆不知道是什麼構造,根本不是磚石壘成,似乎是一片又一片巨大的羽毛連在一起似的,每一片羽毛都寬達好幾丈,上面的絨毛都像人一樣粗。

  有妖怪從城門走進,讓人感覺就像螞蟻爬進了牆洞似的……

  光是這城牆散發著的隱隱妖氣,就能鎮得秦弈的法力根本提不起來,那恐怖的壓制力就像降維打擊一般。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轉頭看夜翎,夜翎呆呆地看著城牆,半晌說不出話來,顯然心神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流蘇的聲音忽然響起:“這是鯤鵬的屍體化成了城池,翎羽變成了城牆,血肉變成了土地。”

  “鯤鵬!”

  “嗯……它的妖力依然在護佑此間,或許這就是此城得以佇立於谷下,聚集萬妖而不被人類修士打破的原因。”

  秦弈嚥了口唾沫。確實,以明河那種對妖怪的態度,她師門長輩明明遊歷過此地,居然沒動手,也沒召集什麼同道動手……說不定真是這個原因。

  這死了多少年了仍有如此威勢,秦弈相信這鯤鵬如果活著,打個噴嚏都能讓無數人類修士直接去死。

  說來也怪,隨著秦弈接近,那股恐怖的壓制力似乎被針扎過似的,竟然無意識地繞著秦弈散開。

  它在躲什麼?

  秦弈看向了狼牙棒。

  “它是我殺的。”流蘇平靜道:“或許還殘留有對我氣息的懼意吧。”

  秦弈:“……”

  “可是……我並不得意。”流蘇的語氣變得有些低落,喃喃自語般低聲道:“和它比起來……彷彿它才是永生,而我其實早已死了幾萬年。”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9
第七十六章 如此妖城

  秦弈不知道怎麼安慰它,因為對它那時代的事、為何而戰,秦弈完全不知道。

  也曾問過流蘇,流蘇的回答也只是:你對修行認知得太少,聽了這些也不過如同聽了一場別人的西遊故事,並無意義。

  其實秦弈知道這裡面還涉及不少秘密,流蘇似乎不願意他去探究,終究還是有所保留。

  保留便保留吧,大家都得有些自己的秘密。就像秦弈永遠也不會告訴它,它曾經很好奇的“AV”是什麼東西。

  “站住!”城門是數名狼人守衛,各舉長槍指向秦弈與夜翎:“幹什麼的?”

  秦弈倒是有些驚奇,這行事,有點人類城市的味道了,與想像中的妖城不太一樣。

  夜翎取出了之前蒼鷹留下的羽毛:“是一位鷹大叔叫我來找他的。”

  狼人們全都瞪圓了眼睛,繼而神色變得十分諂媚:“原來是鷹帥的客人,小的給您帶路……”

  “我帶路我帶路!”

  “是我先看見這位貴客的!”

  “你還拿槍指著她呢!”

  城門守衛打成了一團。

  秦弈無力吐槽,隨手指了個最近的:“別打了,就你帶我們去吧。”

  狼人轉頭怒視:“人類算什麼東西,也敢命令大爺?”

  秦弈愣了一愣,倒也沒生氣。

  理應如此……果然還是妖城。

  最終狼人們誰也沒帶成路,被他們的隊長統統揍了一頓,隊長親自帶路。

  “這位大人,一會見到鷹帥,給小的美言幾句,小的叫二狗。”

  夜翎奇道:“你不是狼麼,怎麼叫二狗?”

  “據說賤名好養活……”

  “你們也有這種人類風俗嗎?”

  “人類一些東西還是很有道理的啦……我二叔叫狼傲天,結果沒活過三十歲。”

  夜翎在和狼人隊長扯淡,秦弈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左右打量這座奇異的城市。

  街道非常寬,房屋基本是石屋,也能搭好幾層,雕飾風格基本都有些異族風味,大概也算是妖城自己形成的文化風格了吧?也可以理解程程的衣服為什麼是那類味兒。

  房屋有不少是店面,裡面還有賣法器賣材料等等,但是沒有路邊攤。

  一把掃帚晃悠悠地自己在門口掃地,掃啊掃啊把垃圾掃到了隔壁門口。

  另一把掃帚跳了出來破口大罵:“隨你主人一樣的賤帚子!”

  兩把掃帚噼裡啪啦地互相擊打,夜翎拍手笑:“好玩好玩,哥哥這妖城好好玩。”

  確實好好玩,連掃把都是妖怪,房子是不是妖怪?

  秦弈便問了:“此處什麼東西都可成妖?”

  “生靈皆妖。至於掃帚這些死物嘛,一般要被點化過才可成妖,很偶爾才會出現自己成妖的。”狼人隊長道:“我爺爺就說過,他好不容易搭了個窩,結果第二天醒來睜眼就看到天空,一看那屋子自己長腳跑了,也是晦氣。”

  秦弈夜翎都忍不住笑,連流蘇都笑了起來。

  正說著,就看見一個飄乎乎的圓球飄了過來,繞著秦弈轉了好幾圈:“嚶嚶嚶,人類!”

  夜翎看它可愛,便道了一聲:“小球你好。”

  “嚶嚶嚶!”

  “別騷擾貴客!”狼人隊長一拳就把它打飛到天上去了。

  夜翎:“……”

  “妖、怪、精、靈,本質是一回事,不同物種通了靈罷了。”狼人隊長道:“我爺爺說,一些傢伙的特殊愛好習性聚為靈氣,可能成精,就像怨靈一個道理。不過這種嚶嚶怪還是較為少見的……”

  秦弈暗道我那裡很多。

  這種頗為有趣的異域風味,在轉過一條街角便驟然變化。

  前方遠處插了一排木桿,秦弈的目力可以清晰看見木桿上面插了一排人頭。鮮血順桿滴落,半條街都是血。

  不,不是人頭,是豹頭。

  “那是……”夜翎結結巴巴道:“好、好像有點面熟?”

  秦弈搖搖頭,在他看來所有豹子長得一個樣,那裡一排的豹頭,鬼知道哪個跟之前見過的算是面熟?

  狼人隊長便道:“這一家豹子,據說膽敢私通囂國,被滿門抄斬了。他們家裡還養了不少狗,也全部被剁碎送肉鋪去了。”

  夜翎轉頭看秦弈,秦弈眯起了眼睛。

  狼人隊長可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兀自吹噓道:“大王明見萬里,可知過去未來,他們妄圖在我們這裡插釘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秦弈忽然問:“這裡可有姓程的人家?我指的是人類。”

  “程?不太清楚。”狼人隊長賠笑道:“咱白國也有百萬餘口,人類不多也有小十萬,小的又能認識幾個人?”

  秦弈不再多言。

  妖城實在太大,光是去那鷹帥府上就足足走了幾個時辰,到達的時候天都黑了。夜翎取出羽毛,正待喊人通報,府中就傳來那蒼鷹的聲音:“請客人進正堂。”

  以它的修行,門外的事在它心中早已是纖毫畢現。

  便有門衛引著兩人進了府。

  門衛很驚奇地偷偷打量夜翎,鷹帥在正堂待客的次數可是相當少的,整座妖城也沒幾個妖值得鷹帥這麼做。這只螣蛇……雖然修行很不錯,也沒到讓鷹帥這麼重視的程度啊……

  門衛只能歸結為,螣蛇血脈非常罕見,這或許是數百年來見到的第一例,所以鷹帥重視吧。

  進了正堂,只見一個白髮老者坐在主位上抿茶,完全是人類的模樣,鼻子微勾,眼神凌厲,白髮根根向後,看著整齊精神。

  這完全就是人類模樣啊,還喝茶。

  夜翎行禮道:“老鷹叔叔。”

  秦弈也抱拳一禮:“鷹帥安好。”

  老者微微露出一抹笑意:“我叫鷹厲。”

  兄妹倆都沒說什麼,難道直呼你鷹厲啊?

  鷹厲看著夜翎,眼裡竟然有幾分慈祥:“決定了?”

  夜翎道:“鷹大叔能不能別讓我去打架,我怕打架……”

  鷹厲似是愣了一愣,忍俊不禁:“怕打架的妖,倒也不是沒有,一些草木之妖就很佛性。但身為主驚恐畏怖的凶將螣蛇……”他又搖頭笑了一下,似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繼而轉向秦弈道:“是這個人類把你教成這樣的?可我看他拎個狼牙棒,也很凶悍。”

  “哥哥不凶,哥哥最好的。”

  鷹厲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們招攬於你,自然是希望你能壯大我們的戰力,想要不打架是不可能的。當然螣蛇稀有,我們也很重視,不用擔心我們會派你做些送死的任務。”

  秦弈微微放心了些,真是如此的話,夜翎留下確實是好事。

  夜翎猶豫片刻,問道:“那鷹大叔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

  “嗯?”

  秦弈便道:“我們兄妹來裂谷之下,是為了尋找一種叫共死咒的巫咒解法。”

  “這只是小事一樁,我吩咐人去懸榜便是。”鷹厲抿著茶,銳目凝視秦弈:“但話要先說明白,若是妖城也沒有此物,你們待如何?”

  “鷹帥願意幫忙,已感盛情。”秦弈嘆了口氣:“若是實在沒有……夜翎也會留下,拜託鷹帥指點了。”

  “錯了,不是我指點。”見夜翎確實肯留,鷹厲凌厲的眼神也散去了,笑道:“螣蛇這等血脈與眾不同,當然是吾王親自指點。”

  秦弈試探道:“貴國王……認得夜翎?”

  “當然不認得。”鷹厲道:“你們先去沐浴更衣,一會隨我進宮,覲見吾王。”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9
第七十七章 乘黃

  秦弈泡在澡桶裡,搓洗著身上的血污,看著身邊擺著的一套青衫布鞋,眼睛沒什麼焦距,心神早都不知道飛哪裡去了。

  白國妖怪對他們的態度好得出奇,雖然表面上是因為看重夜翎,秦弈依然覺得夜翎沒這麼大的排面。

  種種跡象表明,程程真的可能是妖王乘黃……

  當然也可能是疑鄰竊斧的心態影響,先覺得程程可能是妖王了,那自然看什麼跡象都像了。如流蘇所言,不少關鍵疑點沒能解開,不能就此認定。

  其實從身邊這套鷹帥府僕從送來的青衫布鞋判斷,對方看重的還真是夜翎而不是他秦弈。這是很平民的普通青衫,很普通的布鞋,感覺就是外面隨便買了一套,沒給他穿下人衣服就不錯了的樣子。

  身處險地,正確的心態是該把妖王當作陌生人來判斷,它的態度裡會不會藏有其他目的。

  統領百萬妖眾的妖王不可能會是一個好好先生。

  秦弈想起了經過街邊店面時,看見了裡面掛著的人肉,連人頭都有。

  就和在人類世界看見的豬肉店一樣。

  誠如巫師說的,不同物種,本就是如此,也談不上什麼對錯可言。但秦弈即使裝著不在乎地路過,心中難免反胃,他終究是人。

  還是一個穿越沒有太久的現代人。

  別說妖王還未必是程程,就算真是程程,他也不敢失去警惕。

  “棒棒,一會委屈你呆在戒指裡……”

  流蘇道:“不要緊,戒指不隔絕魂力,我處於戒指和處於外面區別不大。真正要擔心的反而是這妖王太強,能發現我的存在……所以一會我必須盡力隱藏,你還是得靠自己。”

  “嗯,明白。”

  “事實上能做到一方妖王的,都不會是低級妖怪那種魯莽暴躁凶戾的德性了,看看鷹厲就知道,還頗有風度。就算它是對你有所圖,也不是不能談條件,若是真要殺你,你做什麼準備也沒用,這可是人家的地盤。”

  秦弈聳肩,從澡桶裡爬了起來。

  流蘇一下就沒了聲音。

  “哎,棒棒,聽說有潔身術之類的法術,啥時候教一下,很有用的。”

  流蘇半晌才憋出聲音:“你不如學淨身術好點。”

  “我哪裡又得罪你啦?”

  “哼……反正等你法力修到一定程度,或者是鍛體到了體質變化,連汗腺的作用都失去時,不用任何術法也是身無雜質,外垢不沾。你以為夜翎為什麼連番大戰還是白嫩嫩的,那是人家修為比你高,早已不染纖塵。”

  “原來如此,又找到了一個修行目標。”

  “呸,那點出息。”

  秦弈穿好青衫布鞋,走出房門。

  夜翎已經在正堂外面等著了,看見秦弈,大眼睛立刻亮了一下:“哥哥這麼穿好好看。”

  秦弈抹了下頭髮:“那是,重在氣質。”

  鷹厲在一旁意味深長地看了秦弈一眼。在他們的修行上早就不注重表象,審美也未必一致,好不好看不重要。他倒是覺得這秦弈明明穿著這種帶著貶低性質的衣服,卻能完全不在乎……看得出來是真不在乎,不是作態。

  這份心境頗有可觀者。

  他沒說什麼,只是做了個手勢:“走吧,帶二位入宮。”

  秦弈有些好奇:“這已經入夜,進宮合適麼?”

  鷹厲啞然失笑:“以吾王的修行,沒有什麼白天夜晚之分,只有是否閉關之分。”

  王宮倒是和鷹帥府距離不遠,沒多久就到了,王宮守衛沒有阻攔,反而道:“鷹帥剛才的通秉,大王已知。說是在含香殿等候螣蛇。”

  所謂的含香殿,並沒有秦弈想像中的金碧輝煌流光溢彩,反而很樸素,就只是雕刻得比較漂亮些的實木宮殿,殿外有池,池上長了些異花,散發著好聞的芬芳。

  殿內有明珠光耀,絲竹音樂之聲隱隱傳來。

  鷹厲在殿外立定:“鷹厲帶螣蛇覲見。”

  “進來吧。”殿中傳來女聲,僅僅三個字,就讓秦弈的心臟劇烈地跳了一下。

  這聲音太媚了,聽著酥進人的骨髓,彷彿要把魂魄都蕩走;而奇特的是,偏偏又帶著威嚴的感覺,又把你的意馬心猿盡數壓回去,變成了一種惶恐。

  這種妖媚與威嚴揉合在一起的感覺,秦弈有生以來從未體驗過。也許在影視裡曾有人試圖這麼表現,可又如何與這種真正具備了妖力的聲音相比?

  踏入殿中,卻見有美人起舞,旁邊各種管弦,樂舞悠悠。在主位方向,一道曼妙的身影斜臥軟墊上,一隻纖手支著額頭,正在看著三人走進的樣子。

  長長的白色長裙遮住了身軀,卻恰到好處地顯出了那橫臥的身姿,玲瓏有致,峰巒起伏,足使任何人心動神馳——如果你沒看見那張臉的話。

  那不是人臉,是狐狸。

  非常漂亮的狐狸,一點都不會讓你感覺妖怪噁心,反而讓人覺得那狐狸面龐與人的身軀渾然一體,本該如此。那雙媚眼一瞥,就像被人類絕色美人宜嗔宜喜地放了電一樣,那是天然的媚意正在刺激你的血液奔流。

  這也不是狐狸,是乘黃。

  白民乘黃,其狀如狐。

  夜翎呆呆道:“姐姐,你好漂亮。”

  “哦?是麼?”乘黃微微一笑:“我怎麼聽城外鳥兒報說,你們覺得這模樣很醜。”

  夜翎急道:“姐姐和他們不一樣,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姐姐。”

  乘黃看向鷹厲:“這只螣蛇很不錯,未曾有過任何妖修之術,竟然自行修到了化形八層……似乎體內還揉合了多種妖蟒與蛟龍之血,潛力無可限量。”

  鷹厲行禮道:“確屬可塑之才,假以時日會是我白國上將。”

  乘黃的笑容越發明媚了。

  秦弈在一旁看得發呆,他一直試圖在這乘黃身上找到程程的影子,卻實在找不出來,那嫵媚與威嚴揉合的氣質,與那無形的妖力壓制帶來的壓迫感,與程程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物種。

  最關鍵的是,他真覺得一張狐狸臉很明媚很好看,這特麼見鬼了。

  但這乘黃彷彿根本沒在意他,美眸連半刻都沒往他身上看,和鷹厲說了這麼一句,又很和藹地問:“小螣蛇,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夜翎。”

  “夜翎啊……很好聽。可還有家人?”

  “沒有了。”夜翎呆呆地搖搖頭:“我懂事起就沒家人的,唯一的家人是哥哥。”

  “哥哥?”

  夜翎拉著秦弈的衣角:“這就是我哥哥,他叫秦弈。”

  “人類?”乘黃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世上不會有真心把妖怪當妹妹的人類,你年幼無知,被人騙了。”

  夜翎大聲道:“才不會!”

  “是麼?”乘黃悠悠地從手上摘下一隻手鐲,隨手一拋。

  那手鐲落地,自動長大,變成了一個圓鏡模樣。圓鏡正對秦弈,鏡子裡映照著他的身影。

  秦弈皺了皺眉。

  他發現鏡子裡的影子不會跟著他的動作,比如他皺眉,鏡子裡還是沒表情。

  “這是照心鏡,彫蟲小技。”乘黃慵懶地解釋了一句,直接對著鏡子問:“喂,你心裡的夜翎是怎樣的?對她有什麼想法?”

  鏡子裡的秦弈開口了:“那是我妹妹,一條又笨又慫的小蛇,總是被人欺負,心疼。這次讓她留在白國也不知道是對是錯,回頭要再來看她,如果又被欺負,老子騎了那乘黃。”

  乘黃的表情僵在臉上,繼而變得十分古怪。

  鷹厲抬頭看天花板,目不斜視。

  夜翎捂著嘴巴忍著笑。

  秦弈臉頰抽搐。

  殿內的管弦聲都停了,鴉雀無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40
第七十八章 先生可有意乎

  “很多人想騎我。”乘黃又恢復了笑意,媚聲道:“知道他們是什麼下場麼?”

  “那不是我想騎大王……”秦弈滿頭大汗:“就是那麼一說,不許欺負我妹妹的意思……”

  乘黃對夜翎招了招手:“小蛇,過來。”

  夜翎小心地走了過去。

  乘黃從案上取了一枚晶瑩剔透的果子:“這是蛇涎果,蛇類最愛吃的東西,對修行還有助益。”

  夜翎咧了下嘴,直勾勾地盯著那果子,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想吃嗎?”

  “想。”

  “不給你吃。”乘黃直接把果子塞進了自己嘴裡。

  夜翎小嘴一扁,差點沒哭出來。

  乘黃又伸出雙手,摁在夜翎臉上搓啊搓,把她做成各種鬼臉形狀。

  “好了,我欺負她了。”乘黃媚聲道:“你想怎麼騎我啊?”

  秦弈:“……”

  哪有這種作弊的鏡子,這下讓人怎麼回話啊……這是開局就丟了三座塔,實在太被動了……

  話說回來了,如果就這種欺負的話,那我也想幹啊。

  乘黃又問鷹厲:“鷹帥,對本王不敬,依律如何?”

  鷹厲抽抽嘴角,無奈道:“當斬。”

  夜翎瞪大眼睛,“嗖”地一下躥了回去,拉住秦弈就跑。

  秦弈站著沒動,跑個毛啊,在人家王宮裡往哪跑。他嘆了口氣:“論跡不論心啊大王。有乘之增壽兩千的傳聞在,要說想騎你的,恐怕大王麾下百萬妖有九十九萬想過,難道大王全砍了?”

  “人家沒說,你說出來了。”

  “我沒說,鏡子說的。”

  乘黃瞪了他半天,忽然撲哧一笑,滿室生春:“那就算半罪,且寄下項上大頭,砍了小頭送進宮來服侍本王。”

  夜翎沒聽懂:“哥哥什麼是小頭?不重要的話砍就砍了,先讓乘黃姐姐消氣……”

  秦弈滿頭大汗:“比大頭重要多了,愚蠢的小孩!”

  “你又不肯砍大頭,又不肯切小頭,這讓本王很為難呢……”乘黃媚聲道:“要不你自己說一種懲處方式?”

  這是一個喜歡拿人尋開心的妖王。可不要以為她只是喜歡開玩笑,這笑語盈盈的背後透著的是居高臨下的漠視,一個對答不慎,可能就真要被兩個頭都一起砍了。

  秦弈心中急轉,忽然想起一物:“我有禮物送給大王,算是折罪吧。”

  “哦?”乘黃笑得很開心:“你一個區區鳳初三層的人類,有什麼能讓本王看得上眼的禮物?”

  秦弈取出了從巫師那裡得到的白骨令牌。

  乘黃一直側臥的身子忽然坐直,目光凌厲地盯著骨牌,旁邊始終打醬油的鷹厲身上驟然爆出了恐怖的妖力,幾乎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你這令牌,哪裡來的?”鷹厲揪住秦弈,厲聲問。

  “城外荒山的那個巫師身上尋得。”秦弈慢慢道:“我想應該對大王有用。”

  乘黃伸手一招,秦弈便拿不住令牌,脫手而出,飛到了乘黃手中。

  她掂著令牌沉吟良久,低嘆一口氣:“其實我前幾天見過你們。”

  秦弈夜翎都愣了一愣。

  “妖城三國,只有我白國與這巫師相鄰,原本那片區域誕生的妖怪,都該進我白國成為子民。自從那巫師佔據,催妖煉丹,實際是在與我白國爭奪人口,本王早想殺他。”乘黃慢慢道:“但這些年,本王處於一個關卡,始終無法突破,不想輕舉妄動,而鷹帥他們未必對付得了那巫師的各種陣法手段,故而拖延至今。”

  秦弈脫口道:“所以前幾天打上巫師門的,真是大王?”

  乘黃慵懶地靠回了軟塌:“那巫師策劃萬妖血祭,精力放在煉妖大陣上,血蛟用於鎮潭,身邊空虛。這是他好日子過太久了,忘記本王始終在尋找這樣的機會。原本還擔心他能召喚萬妖與血蛟回援,尚在觀察之中……就見到他使喚萬妖去追你們了。”

  秦弈:“……”

  “所以也算是你們無意中幫了本王一把。”

  秦弈只得謙虛了一句:“不敢當。”

  “他各種陣法和巫術,確實有幾分門道,各類法器更是層出不窮,很麻煩。”乘黃神色不渝:“單是這樣倒也罷了,難不倒本王,可不知道哪來的大能在暗中助他,戰鬥最激烈之時,忽然飛來了一個桃子,攝魂之力牽引了我一絲心神,導致兩敗俱傷。本王擔心黃雀在後,便迅速離去。”

  秦弈:“!!!”

  夜翎捂著嘴巴,眼睛滴溜溜看著秦弈,不敢說話。

  哪來的大能,那是秦弈的全壘打。

  哪裡是幫了她一把,分明是坑了她一把好麼……這可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幾個頭都砍光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本王殺了他,也不會有心翻找他的遺物,因為從來沒想過他身上會有什麼值得搜尋的東西,所以倒也不算你們竊取了本王應得之物,而是算給本王查缺補漏了。”乘黃反反覆覆看著令牌,露出一絲冷笑:“真是想不到,很好,很好。”

  見這反應,恐怕這令牌不是之前猜測的那種身份令,而是另有秘密。秦弈此時因桃子心虛得要命,也不合多問,只是道:“對大王有用就好。”

  乘黃出神地看了令牌好一陣子,慢慢道:“本王未曾收過徒弟,夜翎,你可願做我第一名弟子?”

  夜翎有些懵逼地看向秦弈,秦弈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這乘黃的修行碾壓他見過的所有強者,在流蘇不吭聲前,他根本判斷不了這是什麼境界。性格雖然難測,倒也不是很殘暴的類型,又是女的,很適合當夜翎的師父。

  夜翎便老老實實行了個禮:“願意。”

  “連拜師都要聽你哥哥的意見麼?”乘黃笑了笑,“今日起你就住在宮中吧,鷹帥替本王尋個宅第,安置秦先生。”

  秦弈本想說不要什麼宅第,轉念想想委託鷹厲找巫咒解法的事也需要時間,不知道要住幾天,便也沒有拒絕。

  夜翎可憐巴巴地拉著秦弈的衣角:“哥哥不能也住在宮中麼?”

  秦弈蹲在她面前,很沉痛地揉了揉她的臉頰:“夜宿宮闈誠可貴,保留小頭價更高。”

  乘黃懶懶道:“倒也不是只有一條路。”

  秦弈愕然轉頭,卻見她似笑非笑,美眸裡媚意無限:“還有一條路,不就是騎乘黃麼?敝國內宮尚無主,先生可有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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