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69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1
第七十五章 北山坊(為靈狐三中盟主加更)

  見藍道行語氣不善,觀雲手上捏著分配給他們的窮苦戶名單,湊上去打著哈哈,還想狡辯兩句“十戶都送完了的,您看,對方都畫了押……”,結果藍道行不等他話說完,直接兩個嘴巴子就扇了上來,“啪啪”、“啪啪”,一人兩個巴掌,頓時抽得眼前金星直冒。

  好在藍道行手下留了分寸,否則他們兩個哪兒挨得起大煉師打,在藍道行斥罵聲中,二道只得又抄起兩筐宮門內堆著的木炭,重新上門補“送溫暖”的功課去了。

  回到北山坊裡,兩個道人忽然傻眼了。

  春風問:“那張單子呢?”

  觀雲剛想掏一掏袖袋,卻想起來了:“大煉師發脾氣,這不掉那兒了麼……”

  想要回去撿回來,卻又害怕再挨一頓好打,兩人便努力回憶:“我記得頭一個好像是左巷第三戶,姓什麼來著?”

  “我就沒看人家姓什麼,窮癟三,記他作甚……”

  “趕緊想想,還有哪家?”

  “前邊堆著木柴那家吧,好像……”

  “我怎麼記得是他旁邊那家呢?肯定是他旁邊那家,有木柴的還用咱們送木炭?”

  “你這麼一說,似乎有道理……”

  “都是你,剛才一個勁瞎聊,什麼都沒記住!”

  這兩位在坊中轉了一圈,越轉越糊塗,他們之前來的時候就沒長心,這些房子又都差不多一個模樣,沒有單子上的詳細交代,哪裡記得清?

  頭幾家還能憑著模糊的記憶找出來,憋著光火“審問”人家一通,把人老百姓嚇得都快跪下求饒,由此而出一口胸中惡氣,到了後邊,就完全分辨不出來了。

  春風想了想,道:“乾脆,也別那麼折騰了,隨便找幾家把木炭送了再問兩個問題就完事,莫不成藍大煉師還當真能一家一家找過來覆核?不可能的事嘛。”

  觀雲一聽立即點頭大讚:“道兄此言有理,就這麼辦!時辰也過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春風和觀雲兩個道人不知不覺間走到北山坊深處的一條巷子,此處略顯偏僻,一半房子都荒廢了,有幾間土房甚至倒了半邊牆。

  春風點點頭,住在這裡的人家,想必是窮困的了,正合了藍道行的要求。

  兩人左看右看,隨意挑了一家便要上前踹門,剛到門口,觀雲看見旁邊那一戶的家門口掛著塊巴掌大方方正正的木牌,莫名間湊了上去,只見上面以簡陋的線條畫了個奇怪的圖案,於是招手讓春風道人過來。

  春風道人看了兩眼也沒認出來:“什麼鬼?”

  觀雲伸手翻那木牌,後面卻沒有任何字跡或者圖案,也嘀咕了一聲:“什麼鬼東西?”

  說起來也挺新鮮,兩個道人平日裡耍來耍去,是無論如何不會注意到這方木牌,今日也不知怎麼了,就衝著這方木牌較勁了。

  翻了兩下木牌,沒看出什麼毛病,觀雲雙指交錯,將木牌掰斷,裡面也是普普通通的木料,沒有絲毫特意之處。

  兩個道人失了興致,觀雲法力吐出,將木牌化為齏粉,然後伸拳過去敲門。

  敲了兩下,春風不耐道:“屋裡沒人。”於是掌力一吐,把人家房門上那鏽得發霉的破鎖震開,兩人進屋四下打量一遍,隨意將一袋木炭往屋裡一拋,然後結伴去了別處。

  他們走後不久,巷口一個老頭挑著貨擔吭哧吭哧進來,在這屋子前駐足片刻,然後去了斜對面的一間舊屋,咳嗽一聲,推門而入。

  屋中有些黑暗,全憑窗戶紙上的幾個破洞透進些許亮光,老頭放下貨擔,向窗下椅子上坐著的老婦人道:“人走了?”

  那老婦人點點頭:“走了沒多會兒。”

  “看清楚了?”

  “放心吧,就這兩個不學無術的假道士,絕不會認錯的。”

  老頭默認沉思了片刻,道:“真沒想到會是這兩個人,藍道行怎麼選的人?”

  老婦冷冷道:“上三宮裡頭,這種宵小之徒很少嗎?想要快速壯大上三宮,不收這種人還能如何?一幫臭魚爛蝦!”

  “三妹不要說氣話,上三宮還是有高手的……三妹當真確定?”

  “兄長是信不過我?信不過我還找我幫忙?”

  “不是這個意思,關係重大……”

  “觀雲翻了木牌,兩人看完後他就把牌子毀了,你說是不是他們?你我於此地埋伏了一個多月了,從未見有人來看牌子,今日忽然有人看了,你卻又不信,這是什麼道理?”

  “原來如此,那就十拿九穩是他們了,真是沒想到啊……”

  兩人在屋中又耐心等了小半個時辰,老頭再次架著貨擔出門,圍著北山坊這條裡巷轉了兩圈,沒有發現任何修士出現的痕跡,然後轉了回來,老婦也推門而出,來到這間房外。

  老頭推門而入,一張衛道符打了出去,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將地上那袋木炭抄起來,向門口的老婦晃了晃。

  老婦點頭,表示就是這個袋子,老頭將袋子收了,消去進屋的種種痕跡,出來重新將門掩上,恢復原本模樣。

  回到斜對面的屋中,將麻布袋子打開,兩人頓時都愣住了,裡面除了一堆黑乎乎的木炭外,別無他物。

  將每一根木炭都小心翼翼的取出,湊在眼前仔細分辨,依舊一無所得,老婦人掰斷一根,斷裂處毫無怪異之處,裡面也沒有文字、物件之類的夾帶,老婦人幹脆將十多根木炭全部掰斷……

  “什麼意思?”

  “乾脆碎上一根看看?”老婦人撿起一根,指尖夾住,作勢搓動,卻被老頭制止。

  “別輕舉妄動,證物不可輕毀。一共十三根,什麼意思?”

  “十三……木炭,十三……黑炭,十三……”

  苦思無計,老婦道:“乾脆抓人吧。”

  老頭沉思良久,點頭同意:“抓人!但須謹慎小心,務必一擊而中。”

  老婦想了想,道:“怕是有些難度,上次在山東抓人,對方動念之間便發了飛符出去,攔都攔不下。除非能請動趙真人、李天師出手,或者讓他們請煉虛高士相助。”

  老頭猶豫片刻,道:“不好,當下這個時候,兩位真師不宜前來京城。再者,抓這兩個貨還要他們出手,豈非讓人笑掉大牙?”

  “那怎麼辦?這兩個賊道本事如何,咱們都沒親眼見過,聽說是很容易對付,但誰敢保證人家沒有獨門秘訣?想要不讓他們發出飛符……除非出手就殺人。”

  “殺人肯定不行......想要活捉也未必不能成……”

  “總之有風險……”

  “三妹,我想到一個人,可以去找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1
第七十六章 儀鳳門外(為起點515活動打賞加更之八)

  趙然正在景陽樓上,和九姑娘一起研討五天後在棲霞山文昌觀的大齋醮。因為這是講法堂進修結業的一次標誌性活動,所以道錄司擬定的科儀是“申文發奏科”,帶有匯報學習成果的意思。

  舉辦齋醮科儀需要主司,在十方叢林中,主司一般由高功擔任,級別高的科儀,也會由都講、監院或者方丈充當。如今既然大家進了十方叢林任方丈,今後各地舉辦的高級別科儀,肯定會由他們來主司。

  至於這次在文昌觀舉辦的科儀,他們則做了一次小範圍的公推,選出了主司者。

  這幫修士方丈們在講法堂進修了近半年,已經初步建立起十方叢林中上下級關係的概念了,故此,兩個唯二的副省級道宮方丈——趙然和九姑娘,所獲得的票數遙遙領先其餘人等。這兩位關係也好,更懶得再投一次傷了和氣,乾脆一商量,決定攜手主司,趙然負責前半段,九姑娘負責後半段。

  趙然查驗著手上的單子:“供奉神靈的物件……香爐、蠟台、花瓶、香筒、果盤、淨盂……齊了。”

  九姑娘也在看另一張單子:“準備的供養,我看看啊……沉香所雕之假山為土,精金花,龍香酥油燈為火,無根水,還有靈果為木,五行齊全,合神明之德。”

  趙然追問:“哪裡出產的?”

  九姑娘答:“閣皂山,應該沒問題。”

  “那也得提前兩天看一下。”

  “行,過兩天咱們去趟文昌觀。”

  九姑娘又拿起另一張單子:“選用的法器有鐺、釵、木魚、鈴、鼓、帝鐘、龍角。”

  “怎麼沒有圭簡和法印。”

  “文昌觀很少用到這兩樣物件,他們高功說,省去這兩件也行。”

  趙然搖頭:“那是他們沒辦過顯聖科儀,所有法器都不需要也一樣可以走完過場,但有用嗎?以我的經驗,最好還是加上,效果很好的,讓道錄司繼續向閣皂山採購。”

  九姑娘道:“怕是超出使費了。”

  趙然道:“怕什麼,這又不是一次用完就扔的,今後每期講法堂進修班都可以用,遲早得買,我去跟黎副印說。”

  九姑娘取出紙筆,道:“下面該理一理職司名單了。掌壇師是你和我,右闡道你覺得應該是誰?”

  趙然想了想,道:“建議從修為境界高的人裡頭選吧。”

  九姑娘點了點頭,落筆:“裴中澤。那侍經、侍香、侍燈……還有監齋、提科、表白……八陪齋……”

  兩人你一嘴我一口的熱烈交流完畢,九姑娘伸了個懶腰,頓時將前凸後翹的窈窕曲線拉了個通透,略顯疲憊道:“好累……”

  在景陽樓這幾個月,九姑娘表現出了舉止大大咧咧的常態,頗有些不拘小節的氣度;趙然也養成了大大方方掃視欣賞的習慣,從頭到腳將九姑娘看了個通透。

  欣賞完畢,趙然道:“這個名單,還是建議在明天的大課結束後公推一下,不用投票,舉手錶決。大家都是進修的同窗,不能咱們兩個一言而決。”

  “這點小事也表決?你知道他們肯定會通過的,都不關心,甚至可能嫌你太麻煩。”

  “讓他們表決,他們或許會嫌咱們添麻煩,不讓他們表決,卻很可能有人會跳出來說咱們一言堂。”

  “有道理……”

  正閒談間,趙然收到一張飛符:“趙師弟是否有暇?貧道想前往拜會。”

  趙然很是詫異,自從幾個月前在許真人的抱月山莊和他留了飛符聯絡方式以後,兩人便再無聯繫,沒想到今天忽然說要來拜訪自己,莫非是有什麼事嗎?

  “哈哈,許久不見,一向可好?衛師兄在哪裡?正該師弟我前往拜會才是”

  “也好,正有些要緊事想跟你面談,人多嘴雜處也不方便,不知可否至儀鳳門外相見?”

  問明了地點,趙然起身,向九姑娘道:“我……”

  “有事出去?”

  “那什麼,這些東西你先整理著,我回來咱們在商量,抱歉啊。”

  “你可真夠忙的,好不容易抓住你一天,又要走。”

  “彼此彼此,九姑娘至少能抓得著我,我可從來沒抓到過九姑娘。”

  “貧嘴,行了行了,趕緊去吧。”九姑娘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重新埋頭於故紙堆中。

  儀鳳門在京城的西北角,出了雞籠山,過鐘樓,繞清涼山向北,沿著城牆根兒到頭,便是儀鳳門。儀鳳門卡在獅子山和繡球山中間,架兩山山坳而取地利,有龍鳳呈祥之形勝。

  此處地勢險要,為五軍營駐軍之地。趙然穿過儀鳳門,看了看城牆上、門內外的情形,不由搖了搖頭,他是邊地任職多年的道士,自是一眼就看出守備的疏漏和鬆懈,和松藩駐軍相比,別看五軍營號稱三大營精銳,但多年不經戰事,兵備早就毀壞不堪了。

  不過又一想,此地為大明核心腹地,如果真被外敵打到這裡,那大明差不多也就完了,所以這裡的守軍是否精銳,其實於大局而言毫無關係。

  出了儀鳳門,便是靜海廟,這是應天府玄壇宮轄下上元縣道院的分廟,別看是個道廟,卻著實不小,因為設在城牆之外,將獅子山西南麓佔了好大一片,比玄壇宮都要稍大一些。雖說是在“城外”,但大明六百年太平歲月,這裡依舊很是熱鬧,絲毫不比城中稍遜半分。

  趙然按照衛朝宗給的地點,來到一處山腳邊的小院,敲了敲門,小門應聲而開。

  院中的佈置甚為簡陋,也不知衛朝宗怎麼選了這麼個地點,既然是準備相互結交,難道不應該找一處勝景、尋一家酒樓、點一桌好菜、開一罈美酒、抱一個美人相會麼?

  好吧,這純屬趙然的臆想,這裡什麼都沒有,更不存在曲徑通幽處,就那麼一進小院,三間廂房。

  ——咦,還真有美人!除了衛朝宗外,旁邊還站著個女修,趙然無法從容貌上分辨芳齡,但從直覺中這女修似乎和自己差不多,沒有三十五六、至少也在三十以上。

  趙然察言觀色,看了看這兩位的親密模樣,連忙行禮:“見過衛師兄,見過嫂子。”

  那女修沖趙然翻了個白眼,衛朝宗則樂了:“這是我家三妹,你稱三娘便可。”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1
第七十七章 衛朝宗和衛三娘(為書友16091008盟主加更)

  趙然有些尷尬,連忙化解道:“哈哈,貴兄妹都是人中龍鳳,我還想著如此人物才配得上雙修,誤會誤會,恕罪恕罪!”

  衛三娘臉色稍霽,雖說依舊哼了一聲表示不滿,但已無惱怒之意。

  衛朝宗笑道:“不知者不罪。今日請趙師弟過來,是想請你幫個小忙。”

  “衛師兄請說。”

  “趙師弟可能還不知我兄妹的身份,其實我兄妹是東極閣的人,在邱長老手下做事。”說著,衛朝宗取了個黃澄澄的令牌出來,趙然接在手中法力一試,知道這是真貨了,假不了的。再者說,堂堂龍門派大弟子,大真人王常宇的徒孫,說瞎話假冒身份也沒這個必要。

  趙然只是稍嫌奇怪,這麼一位身份顯赫的修士、年輕一代中聲名響亮的天才,怎麼跑去東極閣當“捕快”了?難不成也和東方禮類似,是因為愛好?

  “原來衛師兄在為真師堂做事,有此憂道憂國憂民之心,當真令人敬佩。”

  趙然自己是三清閣西堂的一員,好吧,他這個君山衛直到現在也只有兩個人,除了他這個領導外,就一個還在興慶府玩得不亦樂乎的白庚,他的上線也只有一個東方禮,再往上,知道他身份的也只有本閣長老和真師堂的坐堂真師們。

  他不知道衛朝宗是否清楚他的這一層身份,但三清閣又與東極閣有很大區別,他的身份需要更加隱蔽一些,衛朝宗既然沒提,他也沒有必要衝上來認“同事”。

  只聽衛朝宗道:“說簡單一些,我和三妹在追索一名要犯,但此人太過狡詐,很難找到他的行蹤,我們甚至連他的真實名姓都不知。年中的時候,我偶然得知他在京城,便和師妹入京查訪,上個月終於找到了一處他可能藏匿的地點。我們蹲守了一個多月,今日又發現了兩個可能和他有關聯的嫌犯,我們想抓捕這兩個嫌犯,需要趙師弟出手相助。”

  趙然想了想,道:“能問一下是什麼案子嗎?衛師兄知道的,我是十方叢林的方丈,如今在京城又正於講法堂進修,做什麼事都要遵守規矩……”

  剛說到這裡,衛三娘啪的甩出份文書,趙然接過來一看,是張空著抬頭姓名的拘捕文書,東極閣的印章、坐堂真師李鈞陽和長老邱雲清的簽名都已經落上,只要在前面空著的姓名處填上名字,就可以拿人。

  這種拘捕令可不多,一般只發給正在辦理重大案件的專案修士,能亮出這麼一張拘捕令,充分說明了兄妹倆辦的案子有多大,更表明了他們倆在東極閣中的地位有多重。

  這份拘捕令一亮,趙然身為道門有職司的人員,就必須無條件配合辦案了,於是當即點頭應諾。

  衛朝宗向他介紹案情,當然只是需要他幫忙的這一段案情:“要拘捕的是兩個靈濟宮的人,一個是春風道人、一個是觀雲道人……”

  “什麼?春風和觀雲?”

  “趙師弟認識?”

  “哈哈,真是……認識得不能太認識了……”見衛朝宗和衛三娘四目對視的臉色,趙然怕他們誤會,趕緊解釋,從當年這兩個傢伙去四川欺侮羊草山散人和景星居士說起,到他們倆被自己捉住打板子,再到這兩位去四川找自己的麻煩,都講了一遍。

  不過他沒說孟言真的案子,這案子因為沒有拿到實錘的證據,為了不打草驚蛇,故此被按了下去,他也不知道東極閣內部是怎麼分派的職責,所以本著謹慎的原則,暫時沒有提及。

  衛朝宗道:“我們查的要犯,和春風、觀雲有聯繫,所以需要從這兩人身上找突破口,既然趙師弟和他們有嫌隙,我抓到人後定會給他們些苦頭吃,也為趙師弟出口惡氣。”

  趙然哈哈一笑:“那敢情好,那就多謝衛師兄了。只是我聽說,真師堂做過決議,不可在無確鑿證據的情形下搜檢上三宮,衛師兄如果要抓春風和觀雲,恐怕不好交差。”

  衛朝宗臉色頓時有些陰鬱,緩緩道:“那次闖宮拿人,我也在,我東極閣何嘗吃過那麼大的虧?朗朗乾坤之下,堂堂東極閣居然被無禮阻攔,明明知道里頭藏污納垢,卻不能繩之以法,不瞞趙師弟,我的確是一直耿耿於懷的……”

  衛三娘拽了拽衛朝宗的衣袖:“大哥……”

  衛朝宗自失一笑:“不說這個了……趙師弟放心,兩個賊子這次涉案是在我三妹眼皮子底下,而且還有確實的證據,我打算悄然抓捕,抓到之後突擊嚴審。在上三宮反應過來之前就拿到我想要的線索,一切講究個快字……這其中有個環節我怕出現意外,想來想去,只能來找趙師弟了。”

  趙然心說老哥你跟我很熟嗎?居然就這麼信任我?口中道:“衛師兄請說。”

  衛朝宗道:“抓捕這兩個賊子不難,怕的是他們將消息傳回去,讓上三宮那幫傢伙知道了,不免又是一番波折。我想請趙師弟出手協助,在抓捕的時候不讓兩個賊子將飛符發出去……”

  “衛師兄當真看得起我,可這種事不是應該找煉虛高道相助嗎?”

  “趙師弟不要謙虛,前年貴派大師兄在浙江靈山試劍顧南安時我也在場,記得當時有個姓于的道士向趙師弟無禮,五步之間便昏迷倒地,當時我就想,趙師弟好手段,這應該是直接傷了他的神識吧?”

  趙然汗顏,他還以為沒什麼人能看出來,不想眼前就有一個,眼光當真毒辣!訕訕道:“於師兄沒什麼修行天賦,鬥法上不太靈,故此能夠得手,衛師兄見笑了。”

  衛朝宗道:“趙師弟這種手段我聽說過的多,但能做到這一步的少,會的人多,擅長的人卻少,足證師弟是精於此道的,何須自謙?”

  趙然道:“不是自謙,他二人可都是金丹法師,不是於師兄那等羽士,其間的差別不可以道理計。”

  衛朝宗點頭:“這我當然明白,對方兩個金丹,雖說都是廢柴,但好歹也是金丹,要勝容易,要瞬間成擒難,我也不是要師弟與他們獨鬥,只望師弟以此手段讓他們來不及飛符示警,到時我和三妹再以最快的方法收尾。不需要師弟堅持很久,五息,最多十息,我們便可將其拿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1
第七十八章 抓捕方案(為起點515活動加更之九)

  趙然同意了在抓捕春風和觀雲二道時幫忙,雖然衛朝宗沒有跟他說明這兩個傢伙涉及的是什麼案件,但既然對方有了充分理由抓人,他當然不會反對,不僅不反對,他也想趕緊把這兩個敗類繩之以法。

  當下便開始商議抓捕方案。

  其中最難的一點,在於如何將兩個賊子誘出上三宮的控制範圍。所謂控制範圍也是相對的,也就是不容易被上三宮修士們感受到的地方。

  當然,你要說能將這兩個傢伙就地擊倒,抓捕的時候悄無聲息,那隨便找個人少的街巷就能幹,但以衛朝宗和衛三娘兩個大法師的修為,他們也不敢保證能做到這一點,只要出一絲紕漏,消息傳出去的話,就算把人抓了,事情也基本上算是辦砸了。

  所以,制定這種方案一定要留出冗餘量,多一些容錯性,其中包括:動手的時候附近最好沒有旁人、地形上利於埋伏以保證不會脫逃、抓捕後能夠方便盡快轉移等等。

  考慮來考慮去,最終還是決定在儀鳳門內進行抓捕,這裡有獅子山和繡球山為屏障,視野中可以隱蔽之處較多,抓到人後也方便立刻從儀鳳門轉移出城,無論轉移進獅子山,還是向北入江,都很方便。具體地點就定在清涼山北麓一處小樹林內。

  當然,如果能在儀鳳門外動手更好,但三人都估計希望不大。

  地方定好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將其誘到這裡。衛朝宗和衛三娘還在苦苦思索,趙然已經給出了一條建議,以色誘之。

  具體怎麼引誘,趙然就不管了,那是衛朝宗和衛三娘需要考慮的,他到時候從旁出手就是。

  趙然辭別這兄妹倆以後,返回雞鳴觀等待動手的消息,衛三娘也和衛朝宗分開,她要繼續回北山坊監視那間屋子,看看有沒有新的進展。衛朝宗則留在這裡,開始思考抓到人以後的處置方式。

  過了小半個時辰,衛朝宗接到衛三娘的飛符:“跟了他一路,沒有異樣。”

  衛朝宗笑著搖了搖頭,回覆:“為兄既然找他,當然是仔細斟酌過的,此人完全可以信任,你放心就是。回頭我帶你去秦淮河看一看,學著些,否則露出馬腳就不好了。”

  衛三娘回覆:“一想到要本姑娘出手,就噁心得很。”

  衛朝宗道:“那怎麼辦?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只有委屈三妹一次了。”

  不知道自己被衛三娘跟蹤了一路的趙然回到了雞鳴觀,想來想去都有些不踏實,於是飛符東方禮——有事勤匯報肯定沒錯。

  東方禮對此反應很快,飛符立刻就回了過來:“衛朝宗是東極閣北堂執法修士,曾聽他們邱長老說,等他破境煉師便準備由其接任北堂堂主,他負責的都是重大要案,既然這次找你,說明他對你的情況是瞭解的,你好好配合就行。”

  趙然想了想,問道:“抓捕春風和觀雲,事涉孟言真一案,衛朝宗究竟在查什麼案子,會不會影響到孟言真這一樁?”

  這一次就等的時間比較久了,趙然估摸著,肯定是三清閣和東極閣正在溝通。

  果然,等了小半個時辰,東方禮的回覆到了:“衛朝宗要抓一條大魚,這條大魚很可能將牽連出整個秀庵的線索,他已經拿到了觀雲和春風捲入其中的證據,這是個重大突破口,孟言真的案件,也是其中一環。咱們卓長老和他們邱長老都要趕往京城,你好好做,切記不可出現上次那樣的差池。”

  趙然將自己最大的顧慮拋了出來:“我就是擔心,這個時候抓捕兩個賊道,會不會和上面的形勢有所牴觸?我聽許真人說,大修士已經達成了一致,今後兩條腿走路。咱們要是打擊上三宮,會不會被人扣上一頂沒有大局意識的帽子?”

  過了一會兒,東方禮回覆:“不管形勢如何變化,違背道誡國法,這都是大罪,和形勢不形勢沒有關係。兩個賊道涉嫌妄殺修士、拐賣女子,什麼大勢都不能成為免罪的理由,將其繩之以法,這就是最正確的大局意識。致然記住,我們打擊的不是上三宮,打擊的是違誡犯法。”

  趙然感到很是振奮:“明白了禮師兄,我為身為三清閣的人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這下趙然放心了,耐下性子等著衛朝宗動手的通知。

  靈濟宮中,春風和觀雲閒來無事,正坐在一處飲酒,逍遙道人推門而入,春風招手道:“逍遙師弟快些來,這是龍虎山張公子特意送來的好酒,昨夜為張公子慶賀,你怎麼不在,去哪裡了?”

  逍遙道人苦著臉道:“還能去哪裡,被黎院使抓了差事,忙著籌備正月後的春季賽,朝天宮的方正、方清師兄弟也被他抓了差,當真煩得很……”

  觀雲冷笑道:“這個黎院使就是個拚命吸人血的血蛭,上回樓觀魏致真約戰四煉師,明明說好的給他拉人押注,拉一個進來就能得一份好處,結果怎麼著,一個人給了一兩銀子的辛苦費……我就干他娘!這次也讓咱兄弟幫忙,我和春風道兄打死也不去了。”

  逍遙道人無奈道:“兩位道兄是靈濟宮中的資深供奉,小弟我卻沒辦法推脫。”

  春風眯著眼睛問:“給你們什麼好處?多少辛苦費?”

  逍遙道人嘆了口氣:“什麼辛苦費,別提了,他許給我們一個發大財的機會。”

  “哦?什麼機會?”

  “每一期的彩票,任我們自選十張,說是中一張就是‘萬銀戶’,狗屎,我到現在只中過五張,總值六兩一錢銀子……”

  春風和觀雲頓時笑噴了,樂不可支道:“忙活了兩個月,就給了六兩一錢?哈哈……”

  三人湊在一起喝了片刻,逍遙道人問:“兩位師兄報名了麼?”

  “報什麼名?”

  “去縣院履任啊。”

  春風和觀雲同時起身,拉著逍遙道人的衣袖問:“什麼時候?我們怎麼不知道?”

  “殿前白壁上貼著呢……”

  兩人套上道袍轉身就往房外走,觀雲邊走邊道:“這兩年真個是憋死了,也不讓出去耍,這次無論如何要去謀個缺,放到外頭自由自在,那得有多少樂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1
第七十九章 兩個道人(為起點515活動加更之十)

  兩個道人來到殿前白壁處,這裡張貼著一張碩大的佈告,告知靈濟宮眾修士,凡有意外任縣院方丈者,於本月二十五日前報至大供奉胡大順煉師處,擇其優者而錄之。

  公告中列明了嘉靖二十九年分配至靈濟宮的五個外縣方丈,分別是:應天府高淳縣、寧國府宣城縣、太平府繁昌縣、鳳陽府五河縣、廣德府陳陽縣。

  看了一會兒,兩個道人直皺眉頭,觀雲嘀咕道:“怎麼就沒有揚州府和蘇州的?應天府也只有個偏僻的高淳……”

  旁邊一個同樣看佈告的靈濟宮修士冷冷道:“誰不想去蘇松揚常?好地方都被朝天宮自己留著了!”

  聞聽此言,春風和觀雲齊齊問道:“果真?”

  那修士手指後面宮院內:“朝天宮的幾位大人物正和藍大煉師他們商議呢,這名額就是他們分過來的。喲……來了……貧道閃之……”

  就見大煉師藍道行、大供奉胡大順陪著幾個朝天宮修士往外相送,其中認識的有藍田玉,有龔可佩,還有朱載墱。

  藍田玉是春風和觀雲最熟悉的,也是方清和方正的老師,春風和觀雲在靈濟宮不是很得志,曾經想脫了身上的道袍,加入朝天宮,但沒能成事,當時委託的人就是藍田玉。之後,藍田玉讓他們兩個稍安勿躁,等待時機,此事便一直耽擱了下來。

  藍田玉見了白壁佈告下的春風和觀雲,向他們微微點了點頭,兩個道人連忙回禮。

  龔可佩和藍田玉一樣,也是朝天宮的大供奉,煉師級數的高手,但他的鬥法實力可絕非一般大供奉可比,是朝天宮中排位第二的硬茬子,僅在大煉師朱先見之下,比另一位朝天宮大煉師盛端明都要略強半分!

  上三宮修士加起來數百人,龔可佩不認識這兩個靈濟宮的金丹道人,故此也沒注意到他們,直接往外就走。

  朱載墱卻停了下來,小聲問了問藍道行,然後挪步過來,問:“二位可是春風、觀雲道長?”

  朱載墱是帝室修士中的一員骨幹,封德恭郡王,為朱先見之弟朱見潾之子,稱朱先見為叔,不僅是煉師境修為,在血脈上也更近先帝,所以在朝天宮中很有地位,那是春風和觀雲想巴結都巴結不上的大人物,沒想到此刻會主動過來和自己說話。

  兩個道人連忙道:“正是小道,不知德王千歲有何指教?”

  朱載墱微笑道:“正有些事情想問問你們,我那侄兒隆禧回頭會拜上帖子,邀二位過府一敘。”

  這兩位忙道“不敢”,心頭竊喜不已。

  春風和觀雲哈著腰,跟在朱載墱的身後,亦步亦趨將幾位朝天宮的大人物送出宮門,望著他們上了車駕,揮著手目送他們遠去。

  藍道行轉身進去,胡大順則稍慢了幾步,回頭瞟了瞟兩個道人,點了點頭,然後快步跟上藍道行。

  這一下點頭點得兩個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胡大供奉似乎是在釋放善意?卻什麼也沒說,這是何意?

  兩個道人也不管他,湊在一起商議。

  “龍喜是誰?”

  “我哪兒知道?等著就是。”

  “那要等到何時?我的意思,打聽打聽這位的情形,咱們主動登門拜會,這可是個好機會!若是晚了,指不定蘇松揚常幾府的好地方就被朝天宮派出去了,咱們早一點去,或許還能搶上一塊肥肉……觀雲……觀雲……”

  觀雲扯了扯春風的衣角,沖靈濟宮斜對面努了努嘴,春風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是個挎著籃子賣糕餅的女子,長得倒是頗有幾分姿色,但厚厚的褥裙遮掩下也看不出身段,而且是走街串巷的貧苦人家出身,不太符合春風自己的審美品味,於是拽著觀雲就走:“有什麼好看的?回頭事情成了,咱們去燕西樓,哪個姐不比她強?這小婦人缺了點風騷!”

  觀雲道:“其實還是有些味道……不過你說的也對,不夠騷……”

  衛三娘時不時忍著噁心向這邊的兩個道人“偷偷”張望兩眼,一開始還覺得怕是兩個賊道要入轂了,但才不過片刻間形勢便直轉而下。

  她雖然離得遠,但卻是大法師修為,兩個道人對她品頭論足時又沒有絲毫掩飾,這幾句話傳入耳中,頓時氣得臉色煞白。

  跺了跺腳,衛三娘挎著籃子離開了靈濟宮門處,轉過街角,看見了躲在這邊貨郎裝扮的衛朝宗正捂嘴偷笑,於是重重哼了一聲,快步前行。

  衛朝宗追在她身後道:“如何?我就說你這樣不行,你偏不聽,昨晚帶你去秦淮河都白去了。回頭把藥粉擦了,重新上點脂粉,易容也不能故意把自己容貌往下壓……還有這身裙子……”

  衛三娘頓足轉身,氣呼呼道:“沒品味!不懂欣賞!”

  春風和觀雲回了靈濟宮,便飛符朝天宮的王守愚:“損之道兄可認識一個叫龍喜的道友?剛才遇到德王,他似乎有事要找我們,讓這個什麼龍喜和我們談。”

  “隆禧?朱隆禧?”

  “朱隆禧?那就應當是吧?德王說是他家侄兒,應該是姓朱的。此人如何?損之道兄熟悉麼?”

  “你們還真問對人了,問別人可能不熟悉,我與他還算有些交情。這是德王的遠房侄兒,也是宗室中的修士。這位原先在廬山上觀做事,這幾年不知何故退出了,如今跟著德王和大煉師。這個人頗有點神出鬼沒,也不知一天到晚忙些什麼,很少出現,就算在朝天宮裡,認識他的也不多。”

  “損之道兄能否代為引見?”

  “你們兩個是惦記著縣院方丈吧?怎麼?靈濟宮的那五個位置,你們沒搶到?如果是為這件事的話,倒是找對人了,上三宮分派方丈就是德王牽頭做的,讓德王和你們藍大煉師、胡煉師帶句話就是了。”

  “哈哈,那就請損之道兄幫忙傳個話,德王說,讓我們找他。”

  過了一會兒,王守愚飛符告知,朱隆禧在清涼山上的崇正書院,邀請他二人過去相會。兩個道人連忙趕往清涼山。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1
第八十章 清涼山上(為面包刀盟主加更)

  崇正書院位於清涼山東峰,山下就是京城繁華的街市,是城中一處鬧中取靜的上佳所在。

  書院西牆外有片古松環抱的茅草房,房前的石桌石椅上,朱隆禧正在斟茶,斟滿後示意對面坐著的兩個道人:“請。”

  兩個道人舉杯一口乾了,朱隆禧卻小口小口轉著茶杯細細品茗。

  牆內傳來一陣朗朗讀書聲:“……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監於萬方,啟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

  朱隆禧眯著眼深吸一口氣,陶醉道:“聽上一段書聲、品上一盞香茶,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十八年前,我與督學御史耿兄共游清涼山,見此處清淨而不幽僻,是個讀書的好所在,於是一起籌辦了這崇正書院。”

  春風恭維道:“聽說崇正書院每科必有學子高中,早已名聞遐邇,原來是朱道友所建。”

  朱隆禧哈哈一笑,道:“主要還是我那好友的功勞,若非耿督學盡心,哪有書院今日。只是近些年來俗務纏身,已經許久不曾過來了……”

  正說著,一個中年書生疾步而至,來到近前躬身施禮:“見過老師!”

  朱隆禧介紹:“這是張璁,字秉用,今科進士,現於禮部觀政。這是靈濟宮春風、觀雲兩位法師,修為精深,乃一時之傑。”

  雙方相互見過後,朱隆禧和顏悅色向張璁道:“秉用學識過人,名滿天下,我早就說過,哪裡敢做你的老師,不要這麼稱呼。”

  張璁恭敬道:“沒有老師指點,哪有璁之今日?自當持弟子禮。”

  張璁是浙江人,少年聰慧,對《周禮》、《儀禮》、《禮記》造詣極深,在東南士林甚有名望,無奈七次進京應考皆不中,後受人指點,至崇正書院讀書,投卷於朱隆禧,終於今科得中,但朱隆禧對他很尊敬,以友待之,從不以師自居。

  朱隆禧道:“今日又有暇了?”

  張璁笑道:“在禮部觀政,也沒太多事情,得空便上山和後輩師弟們談論經義、切磋文章。”

  朱隆禧鼓勵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你科業已經出頭,仍舊記掛後輩,這是好事。不過也不要耽擱了政務。”

  談了一會兒,又有不少崇正書院的師生聞訊趕來拜見,各持弟子之禮,朱隆禧讓他們自去讀書,不要再來做這些繁文縟節,這才得了空。

  搖頭苦笑道:“本欲尋處安靜,沒想到還是躲不開,讓兩位道友見笑。說起來也是我自家管閒事太多,修行上就差了不少,偌大一把年紀,至今還是金丹,修為不得寸進。兩位比我少十歲,已是金丹多年,將來修為還可更進,卻叫我好生羨慕了。”

  春風道:“朱道友桃李天下,這才叫人羨慕。”

  觀雲忽道:“天下那麼多修煉者,最終有幾個能飛昇的?人活一世,不及時行樂,整天枯坐修行,豈不是白來世上一遭?道友沒有教幾個女弟子嗎?”

  春風連忙拽了拽觀雲衣袖,讓他別胡說,朱隆禧卻沒有生氣,反而道:“觀雲道友秉性率直而通透,將來必可直指大道,飛昇有望。”

  春風言歸正傳:“今次約見道友,一則是德王千歲發了話,我二人過來恭領教誨,二則也是有求於道友,想請道友相助。”

  朱隆禧道:“朱某最愛交朋友,兩位有什麼事需要朱某盡力的,便請明言。”

  春風道:“賴齊王、德王之力,明年分給上三宮的縣院方丈職缺已經出來了,聽說其中也有道友之功。這次的職缺是不錯的,都在南直隸周邊,比之前那些偏遠的地方強出很多,我和觀雲對此一直很是期待。但今日看了露布,發現沒有蘇松揚常等地,聽聞這幾個州府也有幾個職缺,不知是否分到了朝天宮?”

  觀雲插嘴道:“我想去揚州,十里煙花,不比秦淮差上分毫,還請朱道友幫忙,若是得償我願,在揚州任內一切所得,願分與道友三成!”

  朱隆禧眼皮一跳,忍不住腹誹:“果然與傳言相符,難怪藍田玉不願收這兩個廢物入朝天宮。”不過面上依舊微笑傾聽。

  春風道:“我二人與損之道友相交莫逆,道友既與損之兄熟識,還望看在損之兄的面上成全我二人心願……如果揚州不行的話,蘇州也可,再之後是常州和松江。”

  觀雲再次插話:“元福宮黎院使和我二人也是好友,常在一起飲酒的;還有龍虎山張六公子,如今就在京中,朱道友若是有意,我們也可替道友引見,前幾日還一起去了燕西樓,張公子對那裡的頭牌菡寶很是著迷,哈哈……”

  朱隆禧咳了一嗓子,笑道:“二位道友的心願我已知道了,這樣吧,待我回去瞭解一下,看看宮裡是怎麼分派的,再盡力相助。”

  兩個道人喜道:“那就全仰仗朱道友了!”

  朱隆禧又道:“當然,此事重大,也不是我能夠一言而決的,還需稟過兩位千歲。”

  春風點頭:“這是當然,這是當然……”

  兩個道人暗自竊喜不提,朱隆禧則道:“聽說松藩天鶴宮方丈趙致然與二位認識?我想聽一聽二位對趙致然是怎麼看的。”

  兩個道人有些詫異,不知道朱隆禧怎麼關心起趙致然那個仇家來了,不過能讓上三宮中地位很高的朱隆禧出手對付趙致然,那肯定是更好的。

  當下便將太華山下收服靈妖被趙然所阻、龍安府招收散修被趙然冤打、都府被趙然設計陷害、元福宮被趙然惡人先告狀、松藩辦差被趙然夥同宗聖館同門埋伏等等都說了。

  兩個道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邊說事一邊痛罵,將趙然描述成了一個人品卑劣、好色淫亂、凶狠殘暴、小肚雞腸的惡棍,用詞之狠,堪稱到了極致。

  說完之後兩個道人自己都有些奇怪,原來趙然竟會是如此一個卑鄙小人、凶殘之徒,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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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逢林莫入(為起點515活動加更之十一)

  朱隆禧一邊聽著兩個道人的講述,一邊點頭思索,不時插上幾個問題。這些問題,有一些兩個道人是能回答的,都做了回答,比如:

  “趙致然好色麼?據二位所知,他有沒有耽於女色的跡象?”

  “那是必然的!他們宗聖館中有個問情宗,全是貌美如花的女修,不知朱道友可曾聽說過川省第一美人周雨墨……對對對,就是那個絕情劍,便是問情宗的女弟子。那麼多女修成日介和他們樓觀男弟子一起雙修,當真是豔福不淺!”

  “春風道兄所言不差,朱道友,為何我上三宮不傚法道門,也搞一個女修宗門呢?依我看,以後可以改稱上四宮!”

  “趙致然是否精於煉丹,或是常用丹藥?二位回憶一下,他有沒有此類跡象?比如購買靈草、經常服食靈丹?”

  這回是觀雲搶答:“有啊!他一天到晚和女修盤腸大戰,不服丹藥怎麼受得了?我們曾聽說,這廝總食各類養精生神的藥物,比如玄甲龜的精血、陰陽離合草……”

  春風思索著補充道:“聽聞他身邊似乎還馴養了一頭靈鹿,每隔一段日子就切一片鹿鞭泡酒……”

  “二位和趙致然斗過法麼?他修為如何?道術又有哪些特點?”

  “這廝鬥法不行,實力孱弱無比,別看入了丹,卻從來不敢和別人鬥法,可以稱得上我見過的最弱金丹!你要說他鬥法的特點?最大的特點就是能不鬥法就不鬥法,要麼倚多為勝,要麼仗勢欺人,鬥法?不存在的!”

  “觀雲說的雖然有些過激,但大部分還是中肯的,和趙致然這幾次衝突,他要麼依仗同門出手,要麼尋求靈妖相助,要麼仰仗長輩偏袒,從不敢和我們正面鬥法,多少有些卑劣了……”

  還有些問題是兩個道人答不出的,比如:

  “趙致然明明有修為在身,不在山中清修精進,卻痴迷於十方叢林,據二位所知,其中是什麼緣故?”

  “誰知道?或許是官迷?多半為了搜刮民脂民膏吧。”

  “也有可能是為了以權謀私,川省素來多美人,這廝也不知禍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哼哼,真是……人神共憤!”

  “年初趙致然松藩祈雪,此事究竟是巧合,還是他果然精擅齋醮?二位的看法呢?無妨,就以二位對他的印象為據,隨便談談。”

  “……祈雪?有這種事?”

  “……會不會是傳言不實?嗯?《君山筆記》有報導?哪一期?我二人事務太多,不會每期都看……或許是障眼法也未可知,道門就喜歡故弄玄虛……”

  一個多時辰過去,朱隆禧問得兩個道人有些招架不住,這才告一段落,送兩個道人下了清涼山東峰,叮囑他們不要將今天的事情拿出去多嘴,三人這才分別。

  下到山腳下,春風笑道:“趙致然這回要倒霉了,上三宮的大人物們怕是對他忍無可忍了。”

  觀雲興奮不已:“不錯,將他拿下,朝死裡整,方可消我心頭之氣……春風道兄,你說咱倆能去成揚州麼?這個姓朱的有這份能耐麼?”

  “我覺得很有希望,損之兄說他雖然修為不高,但在朝天宮中說話極有份量……怎麼了?觀雲?”

  就見一位婀娜女郎挽著個精巧的花籃,沿著山徑徐徐而行,看見山道邊含苞待放的臘梅,便輕輕折下一枝來放入籃中。

  這女子身上所穿的皮裘頗有些塞外風情,緊緊貼合身子,將蠻腰、酥胸、翹臀都顯露得分外妖嬈,看著就令人大為意動。

  兩個道人目不轉睛貪看之時,正巧這女郎摘下一段枝條,轉過頭來,當真是說不出秀媚。她發現了遠處偷看的二道,沖兩個道人嬌羞的笑了笑,兩個道人頓覺明豔不可方物!

  春風喃喃道:“這是京中哪戶富貴人家的小姐,好看煞人!”

  觀雲跺腳道:“哪裡是什麼小姐,你沒見她衝我笑麼?分明是青樓中的姑娘!只是京中的頭牌紅姑都是見識過的,為何從來不知此女?莫非是新來的?快,她要轉沒影了,上前問問!”

  兩個道人跟在女郎後面,一邊走一邊觀察。

  “沒有丫鬟和僕役,她來這裡做什麼?”

  “來折梅的呀,好機會!”

  “看這走路,臀胯之間含蓄而不外放,怕是處子……”

  “也不一定,沒有生子倒是真的……”

  “會不會是大戶公子請出來遊山的清官人?我記得曲子裡說過類似的故事,猜酒令輸了罰下山折梅?”

  “觀雲你這次開竅了……”

  “快,她要拐進林子裡了,上去問問是哪家的牌子……”

  兩個道人加快腳步,追進了小樹林。

  不過短短一會兒工夫,女郎身影已無,兩個道人當年吃過仙人跳的大虧,教訓深刻,當即心生警惕,準備退出林子再說。

  哪知卻已遲了,兩柄飛劍自左右一閃而至,分取兩個道人的脖頸。

  春風雙袖招展,捲起兩股勁風,勁風瞬息間旋轉在一處,形成一股威猛無儔的龍捲風,氣旋有如實質,狀似天龍,龍鬚龍角清晰可見。風龍大口一張,吞向飛劍。

  觀雲身前激射出一團濃厚的雲霧,看似綿軟卻極有韌性,比之當年欺負羊草山散人和景星居士時,修為更見精湛,其中隱見一道道晶瑩剔透的絲線,這是道術再上台階,已修行出雲魄的徵兆。

  這廝整日介琢磨的都是男女之事,也不見怎麼修煉,道術上卻沒有多少耽擱,也是一樁奇事,只能說大道之上,各有各的緣法,不可以道理計。

  兩個道人雖然看出了飛劍的厲害,出手便是全力,但奈何敵人修為高出一大頭,都是寄託了神識的大法師,風龍和雲霧甫一接觸飛劍,就立時吃了大虧,風龍嗚咽聲中支離破碎,雲霧也被飛劍戳出個通透的窟窿,哪裡擋得住!

  春風驚呼:“何方高人要傷我等,有話好說……”

  觀雲怒喝:“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

  邊說邊將身上的家當都打了出來,意圖頂過這一關。眼光瞄向飛劍來處,見是一男一女,男的是腳邊放著貨擔的老頭,女的正是剛才那個折梅的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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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被坑了(為起點515活動加更之十二)

  老頭和女郎也不答話,繼續催動飛劍,幾個呼吸間便將兩個道人的諸般手段盡數破去,飛劍毫不遲疑,繼續斬來。

  說時遲那時快,春風和觀雲都知此番難以善了,今日怕是要命送於此,各自抖手就準備發符。敵人修為太高、本事太強,不求能夠撐到同伴來援,至少也要讓家裡得個警訊,以待日後為自己報仇。

  電光石火間,飛符尚未發出,腦海中忽然同時感到一陣莫名的劇痛,便如刀子在頭裡割了一刀,這一下出其不意,兩個道人疼的渾身一顫,法訣中斷,飛符竟未發出。

  強忍著痛楚,奮起餘力再想發符,又是一股劇痛襲來,意識間一陣恍惚。與此同時,頭頂上方一片黑暗,卻是女郎胳膊上挽著的那個花籃。

  花籃暴漲三丈,當頭扣下,將兩個道人扣在裡面,腦海中受到的衝擊也一波接著一波,兩個道人當場就嘴角歪斜,哈喇子直流。濃郁的花香也緊隨而至,瀰漫其中,幾個呼吸之間喉頭一甜,頓時人事不知。

  花籃倒飛而起,化為原形,被衛三娘收入儲物法器,衛朝宗上前看了看倒在地上流著哈喇子的二道,心中稍顯驚異,看了看從林子中出來的趙然,暗道傳聞中樓觀一門四大弟子,余致川和趙致然不擅鬥法,看來傳言有誤,單這一手,便知趙致然絕非易與之輩,不知余致川又如何?

  衛朝宗上前,一手提起一個,和趙然打個招呼就準備撤人,趙然見他拎著兩個大活人有些麻煩,乾脆施展獨門手藝,從扳指中飛出一根繩索,將兩個道人綁在一起,手腳相互交叉併攏,緊緊捆作一團。

  衛朝宗笑道:“趙師弟還有這一手。”上前單手提起,果然甚為靈便。

  衛三娘好奇的上來觀望,卻被衛朝宗大袖遮住:“三妹,女人家不要多看。”

  事不宜遲,雙方道別,衛朝宗兄妹向儀鳳門而去,至於怎麼出城門,趙然就不關心了,那是衛朝宗兄妹的事,趙然則悠哉悠哉順著城牆繞向秦淮河,伴著絲竹歡笑、燈火繁華,回到雞鳴觀。

  順著三清殿、慈航殿、授牒院、講法壇一路往回走,經過修士們居住的九大院舍,時不時就能遇到三三兩兩的進修方丈們圍坐在一起,或是交流著學到的齋醮科儀、各自擅長的符籙道術,或是暢談著各自的鄉土宗門。

  現在已經十二月中了,再過幾天就要去文昌觀舉辦結業大齋醮,到了月底便將各自分別,六個月的同吃同住同學,不自覺間便處出了友情,越是即將分別,越是感受到彼此之間的親厚和不捨,就越是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個日子。

  趙然算是眾修士中的“名人”,在各項課業中成績又十分優異,不論道經道典、齋醮科儀,甚至文書往來、公務規則,在方丈中都是拔尖的,兼且還是唯二的兩個省觀級高道之一,所以在講法堂高修和普修班中都很有威望,一路走去,儘是和他打招呼問好的同窗。

  還沒等回到景陽樓,便有班上的同窗向他道:“趙方丈,靜慧大煉師下午找你,說是見到你就讓你去道錄司公事房。”

  靜慧身為道錄司正印,這幾個月沒少和趙然打交道,尤其在中後期,應許多修士的要求之後,試著讓趙然在講法堂上集中開了幾堂大課,交流介紹他在谷陽縣、紅原縣等地做方丈的經驗和體會,由此,她對趙然的芥蒂也緩解了不少——因為趙然的業績確實過硬,因為他介紹的增加信力之法確實值得借鑑。

  再加上講法堂即將結業,更有一場向真師堂“匯報”性質的大齋醮要舉辦,所以她對此很是關心——這一點和副印黎大隱完全不同,過問得也比較頻繁。

  趙然心說是不是上頭又有人對齋醮提出了“高屋建瓴”的建議,因此又要調整?亦或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需要想辦法解決?一邊考慮著,一邊來到了公事房。

  靜慧沉著臉坐在書案後,也沒有如往日般客氣的讓他坐下說話,而是當面就來了一通批評。

  “趙致然,我知道你做方丈很有水平,信力上的業績也非常出色,在講法堂這期修士中算得上出類拔萃,可你也不能就此自傲吧?既然是來講法堂進修的,是不是應該注意一下你的行為舉止,注意一下風評反響,不要太過於得意忘形?我覺得你不是這種狂妄之輩啊,怎麼臨到結業的時候,反而張揚起來了?”

  趙然頓時一臉懵逼,心說這話怎麼說的?我幹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讓你發那麼大火?難道是今天出手抓人的事情暴露了?不應該啊,這事兒辦的很乾淨嘛……

  再說了,就算是暴露了,也和你這幾句批評粘不上邊吧?

  見他臉上一片茫然,靜慧啪的甩出張信箋來,信紙飄到趙然臉上,被他扯在手中,仔細一看,不由一臉悲憤。

  真是被自己人坑了!不,是被自己妖坑了!

  這封信的署名是“洪澤叟”,信中措辭極為嚴厲,指名道姓說是雞鳴觀有個叫趙致然的道士,門風不正,手下宗聖館妖修雨陽仙人勾引其女後又始亂終棄,如今該妖已被其收押,請道錄司知會趙致然前往洪澤,商議後事如何解決云云,如若三天內不至,該妖將由洪澤叟自行處置。

  靜慧待他看完,黑著臉道:“說說吧,怎麼回事?”

  震驚之後,趙然慢慢理著思路道:“這雨陽仙人乃是一頭開了靈智的鹿妖,入了我宗聖館為護山靈修,素日來也還算乖巧聽話,不曾鬧出過什麼出格的事。前個月因與其雙修的靈妖出現……嗯,感情……感情上的糾葛……故此在宗聖館待不下去了,就來京城投奔我,也是想散散心,一解心中的鬱悶……”

  靜慧呆了呆:“靈妖出現了感情上的糾葛?”

  趙然解釋:“就是他的雙修對象移情別戀,他被戴了綠帽……綠帽就是對象跟別的靈妖那什麼了……懂?”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3
第八十三章 丹山(為郭植煒再盟加更)

  靜慧清修近百年,雖然持守金輝派戒律,從來不曾沾染這些紅塵,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幼兒,當即臉上一紅,旋即斥道:“我當然懂!別扯這些污言穢語,說事!這靈鹿怎麼回事?洪澤叟的信裡說的是真的?既是你家鎮山靈妖,為何不好生看管?”

  趙然叫屈道:“實在是小道我也不知情啊,雨陽來了之後,我怕他在京城繁華之地驚世駭俗,便安置在了莫愁湖畔的抱月山莊……”

  聽到抱月山莊,靜慧臉色和緩了不少:“這麼說,此事許真人是同意的?那你也負有管查不嚴之責!”

  趙然任她自行腦補,也不分辨,只是連連認錯,態度極為誠懇,等靜慧怒意平息之後問:“大煉師,這洪澤叟是什麼人?她女兒又是誰?此事當真蹊蹺,雨陽可尚未化形,就是頭鹿,這個始亂終棄……小道無法想像啊……”

  靜慧臉色又拉下來了:“你心裡想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滿嘴瞎說什麼?洪澤叟就是洪澤之主!他女兒自然也是妖!”

  這麼一說趙然算是明白了,大明地界上有三大妖主,一個是管護西南妖修的青山之主,第二個便是坐鎮東南妖修界的洪澤之主,趙然聽說過洪澤之主的名號,卻不知道洪澤叟就是洪澤之主,江南這一帶散修和妖修實在太多,他初來乍到,並不瞭解。但想了想,這名字可能便相當於青君或者青仙子之於青山之主吧。

  趙然訕笑道:“原來是這位,倒是真沒想到,妖修不是一向率性奔放麼?合則來,不合則去,此為常理,怎麼談得上始亂終棄?這話怕是有些過了。”

  靜慧道:“你當都跟你們西南大山裡的妖蠻一般不通世故?這洪澤叟是個好慕人間規矩的大妖,平日最講究禮數,你門中妖修玩弄人家女兒之後拍拍屁股就想走?有那麼好的事?”

  趙然乾笑兩聲:“非是刻意玩弄,屬於文化衝突,呵呵。”

  靜慧沉吟道:“如今也只能這麼解釋了,洪澤叟是妖修中的化形前輩,素受總觀真師堂的看重,如今既然來了書信,我道錄司也不能不慎重對待。這樣吧,咱們現在就啟程,趕赴洪澤,看看他是什麼章程。我可告訴你,去了之後務必小心謹慎些,多賠罪多致歉,把人家怒火平息下去。”

  趙然點頭:“明白!雖是文化不同所致,但入鄉隨俗則理曲在我,一定給他個交代!”

  “還算曉事,現在就去,走吧!”

  靜慧和趙然選了兩匹好馬,下了雞鳴觀,出城向北而去,趙然暗自腹誹:“堂堂大煉師,也是金輝派的兩大長老之一,就沒件飛行法寶傍身?這金輝派也不怎麼樣啊。”渾然忘了自家樓觀幾年前更加落魄的事實。

  擺渡過江時,趙然收到衛朝宗的飛符:“趙師弟,兩個賊子還在昏迷之中,滿嘴的哈喇子,何時才能醒來?會不會出事?”

  趙然想了想之前幾次的情況,差不多隨著他修為的日益精深,醒來的時間就會越長,比較一番之後回覆:“衛師兄莫要擔憂,這是正常現象,屬於後遺症的一種。當日為防出現意外,發力猛了一些,少則一兩日,多則三五日,必然醒來。”

  他這邊飛符來往,被靜慧瞥了一眼,哈哈道:“俗務纏身,大煉師見笑了。對了,以前曾聽說洪澤之主是條鯉魚精,不知其女……”

  他是當真有點想不通,雨陽是如何對一條鯉魚始亂終棄的……

  靜慧不知他肚子裡的鬼心思,解答道:“洪澤叟喜歡照顧和提攜後輩靈妖,凡是入他法眼又願意拜在門下的,都認了干親。他有九個乾兒子、四個乾女兒,號稱東南十三修,這次你門下那頭靈鹿不知招惹的是哪一個,到時候再看看吧。”

  第二天天亮前,趙然和靜慧便趕到了洪澤湖南岸,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澤中,已有片片白帆,那是早起的漁家出湖捕魚。時逢日出,一輪日頭從東方的湖水中跳了出來,頓時霞光萬道,照耀了千頃碧波。

  靜慧本山就在南直隸茅山上,不止一次來過或者路過洪澤,帶著趙然沿湖向西,不多時便遙見岸邊一座十餘丈高的山頭,山腳延入湖水之中。

  這裡人跡罕至,周邊水面不見一條船影,靜慧道:“到地方了,洪澤之主護佑大湖民眾,漁家知其居於此處,感其恩德,漁船從不入此千畝之內,以免攪擾他的清修。”

  兩人來到山下,趙然打量著眼前的小山:“這便是丹山?”開天眼,察看天地氣機的動向,順其勢,目光投向山頭相對的湖中某處,心說這幻陣有些門道,竟不比大青山那座龍陽祖師幫助調試過的幻陣差上分毫。

  果然,靜慧向著趙然目光指向的湖中拜山:“道錄司靜慧攜宗聖館修土趙致然前來拜訪洪澤之主。”

  此間天地氣機徒然一變,從岸邊山下開始,水波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向下的石橋。

  靜慧道:“世間都以為岸邊是丹山,真正的丹山卻在水下百丈。”

  趙然跟著靜慧沿橋而下,於盡頭處略等片刻,一團水泡自水中浮過來,於是二人鑽入水泡中。水泡沉到湖底,然後取道向前,趙然透過水泡望出去,只見湖底游魚成群、水草依依,更有那磨盤大的水龜、大蟹、巨蝦種種,圍著水泡好奇的盤旋觀瞧。

  過不多時,地勢陡然向下,望不見底的湖水中立著一座小山,山上佈滿了七彩珊瑚。

  靜慧道:“傳聞老君曾於洪澤之中採藥煉丹,煉丹之處便在這裡,故名丹山。”

  水泡由一處山洞飄然而入,接著開始上浮,等浮出水面後便破碎成水霧散去,趙然抬頭看時,發現進入了一處巨型溶洞中,其寬有數百畝方圓,上下高達數十丈,頭上穹頂以璀璨的明珠、蚌殼為飾,將整個溶洞映照得通透明亮。

  下方水面中央矗立著一座小島,島上樓台亭榭、畫廊玉橋,精美絕倫。

  趙然不由感嘆:“好一座金碧輝煌的水底龍宮。”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3
第八十四章 文化衝突(為郭植煒三盟加更)

  洪澤之主看上去垂垂老矣,佝僂著身子蜷在珊瑚寶座之上,兩條又細又長的鬍鬚自嘴角伸出,幾乎落到了地上。

  同樣是相當於合道境的二次化形,為何兩任青山之主都是一幅仙子模樣,而這位卻看上去卻老得不成形狀?趙然對此無法理解——難道你老人……老妖家就不能化一個好看點的人樣嗎?

  直到看得久了,這才依稀看出幾分道理:老頭的外形、神態、舉止,似乎都在刻意模仿廬山金雞峰洞天中真師堂上供奉的老君神像,只是痕跡重了幾分,老君的仙風道骨沒有模仿出來,那副老態龍鍾倒是纖毫畢現。再加上嘴角兩道化不去的長鬚,搞出副這般容貌也就能夠理解了。

  不經意間再看他屁股下那座珠光寶氣的珊瑚座,上面還墊著個茅草莆團,趙然暗自點頭,心道果然如此。

  就是不知道這老頭出行是否騎牛?

  剛想到這個問題,宮殿外就進來了一頭黑乎乎的水牛,這水牛甩著小尾巴,尾巴上繫著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套著四蹄被五花大綁的靈鹿雨陽,就這麼拖著進了大殿。

  洪澤叟介紹道:“兩位道長,這是我兒牛大。我兒進來,靜慧大煉師你是認識的,他旁邊這位便是宗聖館的趙小道,正主已至,你把事情說說,看看怎麼辦。”

  牛大將靈鹿雨陽放在一邊,開始向靜慧和趙然講述事情的起未,雨陽被捆成一團倒在地上,兩隻眼珠子可憐巴巴的望著趙然,趙然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轉而又打量起他身上綁縛的繩索,很是有些驚豔,心道這是什麼手法,當真有些意趣,一邊聽著牛大的講述,一邊暗自揣摩起繩藝來。

  此中緣由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通過牛大的陳述,加上趙然的自行腦補,整件事的脈絡就清晰了。

  雨陽在抱月山莊待了幾天後,因為趙然沒顧上他,所以也很是清閒,大多數人一旦閒下來,就忍不住會鬧出些幺蛾子來,靈妖也沒什麼區別。

  雨陽閒極無聊,就開始在周圍轉來轉去,一個月前轉到了龍潭南邊的青龍山,一不小心就認識了洞府設在此地的洪澤叟乾女兒狐小九——趙然聽到這裡,忍不住對洪澤叟的取名能力表示嚴重質疑。

  按照牛大的說法,狐小九本來也就是禮貌性的接待了拜山的道友雨陽,可雨陽卻貪圖上了狐小九的美色——趙然忍不住開始遐想,沒有化形的狐狸究竟有什麼樣的美色,再一想盤絲大仙,他就釋然了,妖修的世界你不懂啊你不懂。

  話說狐小九一開始抵死不從,耐不住雨陽苦苦糾纏,隔三岔五就跑來青龍山打秋風,終於有一天,雨陽趁狐小九酒醉之際,將她就地正法。

  身為靈妖,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於是狐小九從了,至此之前的一切都很正常,從這以後,川省靈妖和江南靈妖之間在文化上的衝突開始顯現。

  雨陽辦完事了以後,在青丘山又和狐小九痴纏了半個多月,然後開始新的征程……

  之後的故事,不用再聽下去也能明白,衝突就此爆發。

  早已有了以身相許之自覺的狐小九和壓根兒沒有長廂廝守念頭的雨陽發生激烈爭執,雨陽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甩開青龍山門繼續浪蕩江湖,苦苦守候意中靈妖不歸的狐小九回洪澤湖向乾爹告狀,這位東南靈妖之主頓覺豈有此理,一道令旨發出,雨陽沒兩天後便在高郵湖邊束手就擒,被擒之時,他嘴裡正塞滿了高郵特產鹹鴨蛋,對面坐著個替他剝蛋殼的靈修鴨小七……

  靜慧一臉嚴肅的不停點頭,口稱“當真該死”,趙然站在下首同樣一臉嚴肅的不停點頭,他沒有說話,正以玄門正宗的清心訣強行壓制笑意,以免忍不住當場捧腹。

  牛大講述完畢,洪澤叟在堂上冷哼一聲,道:“老夫兩個寶貝女兒受了委屈,被這廝趁勢而入,奪了清白,這廝卻想一走了之,毫無擔當,實在不為人子!這廝說是宗聖館門下交尾會委員,還說這是他的本職,老夫將兩位請來,就想問一問,道門有交尾會麼?怎麼能允許這樣的邪會存在?而且還公然委任職差,究竟是什麼道理!”

  最後兩句語氣很重,此言吐口之時,震得趙然腦暈目眩,靜慧也很不好受,向後輕輕退了一步以為化解。

  靜慧聽完也很生氣,狠狠瞪了趙然一眼:“你們宗聖館佔了鷓鴣山洞天,就是這麼修行的?這亂七八糟的交……什麼會,怎麼會有這種職司?”

  趙然有些莫名其妙,斟酌著詞句道:“這個,交委會是有的,但小道從來不知,會與邪會二字牽連,更沒有說過本職是……嗯,幹這種事情,想必其中定然有所誤會。顧名思義,交通委員會,交流通達,具體來說,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運送貨物和人員到達指定位置,這一部門由宗聖館委派的幾個委員充任,故稱委員會……”

  靜慧依舊蒙圈,洪澤叟和牛大面面相覷,地上的雨陽則有氣無力的眨著眼睛,滿臉的無奈和委屈,眼眶中滲出了淚花。

  這件事情很快就解釋清楚了,雨陽低頭認錯,他在認錯的時候不禁感嘆:“難怪盤絲要離開小修,小修果然沒文化,這都是沒文化的緣故啊。”

  雨陽低頭認錯,甘願接受處置,洪澤叟的怒火就消了不少,但在如何處置上,卻陷入了困境。

  牛大嚇唬雨陽,要將他去勢以為懲罰,鴨小七和狐小九早已等候在殿外,此刻衝了進來,各自抱住一根鹿角放聲大哭,尋死覓活不讓牛大動手,央求“大哥放過雨陽一遭”。

  牛大很生氣,說這鹿好在哪裡,值當你們如此痴情,我江南之地那麼多年輕俊傑,何苦非盯著這個沒文化的粗胚?

  狐小九認為,有文化的見得多了,如此陽剛的郎君卻少之又少,文化和學識來自於後天的培養,沒有可以補,陽剛則為先天之氣,只可偶遇而不可強求。

  對此,鴨小七表示完全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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