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66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3
第八十五章 神識(為起點515活動加更之十三)

  見此情形,牛大也無奈了,蹄子撓著牛頭做冥思苦想狀,向父親洪澤叟請示處置意見。

  洪澤叟被自家兩個乾女兒哭得心軟,轉頭問靜慧和趙然應該如何處置,是否需要去勢?還是有別的辦法嚴懲?

  靜慧紅著臉不說話,趙然則表示,乾脆讓雨陽娶回大君山洞天就是,豈不皆大歡喜?

  但在娶哪一個的問題上又犯了難處,鴨小七和狐小九在殿外早就商量好了,願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聽了兩個女兒的話,洪澤叟眼前一亮,撚鬚讚歎:“說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於是問責就改成了定親,洪澤叟當即安排酒宴,盛情款待靜慧和趙然,別看靜慧坐在席間上首處,洪澤叟真正款待的卻是下首的趙然。

  宴席中,牛大和趙然低頭商議問名、採納等等諸般事項,趙然於此很有經驗,將親事的各種各種流程一二三四五娓娓道來,聽得洪澤叟魚顏大悅,幾乎全盤接受。

  唯一的不同意見在於婚期,按趙然的意思,是準備快刀斬亂麻,所以定了個九天之後的黃道吉日,但洪澤叟卻不同意,認為太過倉促。

  同嫁兩女,又是效仿先聖的大事,當然要將五湖四海的朋友都請來才好,這就需要很長的時間準備——他最遠的一位好友遠在東海某島,把人請來就需要個把月!

  洪澤叟找出一本紙頁嚴重泛黃的老黃曆,在上面查閱半天,定了個五月九日,幾乎相當於半年後了。

  在此之前,雨陽哪也不許瞎跑,只許待在京城,直到完婚之後才能回川,否則“別怪老夫找上松藩去”,“勿謂言之不預也”!

  最後,洪澤叟要求宗聖館給予雨陽一個合乎“洪澤女婿”的身份和地位,趙然當即點頭答應。

  皆大歡喜之後,洪澤叟見趙然對自己的洞府很感興趣,便讓牛大陪靜慧和趙然逛一逛丹山。

  趙然邊看邊讚歎:“水中有山,山在水下,山水相依而又各成一方,當真是奇觀啊。”

  靜慧在一旁道:“這就是老君當年的神通顯跡了,如兩儀之像,陰陽互生,看似各成一方,實則就在一處,只是不知當年是先有湖,還是先有山……”

  趙然頓時呆了一呆,向靜慧和牛大告了聲罪,也不拘他處,就地趺坐,雙手掐訣,閉目不語。

  牛大看了看靜慧,靜慧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她雖然不知趙然悟到了什麼,但至少知道這是有感悟的徵兆,要麼是對某種道術的理解更進一層,要麼就是對修行中遇到的問題驟然領悟,於是離趙然三五丈遠處坐下,為其護法。

  約摸兩刻時之間,趙然面龐上一陣五顏六色的霞光閃現,交相輝映片刻後,聚於眉心之間,化作一點白光沉於腹部,閃了七次,漸漸隱沒。

  旋即,趙然睜眼,起身,看了看不解其意的牛大,抱拳躬身,又向一臉驚訝的靜慧行禮:“多謝大煉師解惑、護關。”

  靜慧不敢置信的站起來,想說什麼,卻不知道如何說起,最終艱難的吐出一句:“丹生神識了?”

  趙然長吐了一口氣,頷首微笑:“成了。”就在剛才,趙然觀想水石丹法,終於將最艱難的一關邁了過去,第三幅圖卷中完整的出現了清泉石上流的畫面。於是順理成章,他將早已打磨到了極致的金丹催發,生出了一縷本命神識。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毫無阻滯,那縷神識便化現出來,溫養於金丹之中。

  到此地步,趙然等若進入了大法師境,但這只是一隻腳踏了進去,另一隻腳還吊在外面,因為他還沒有寄託本命符籙和假借本命法器。

  靜慧就在一旁全程看在眼裡,此刻也只能說是“不敢相信”,卻無法“不相信”,趙然也沒有必要刻意再行掩飾,這本就是靜慧兩句輕飄飄話語啟發下的結果,說起來還是受了靜慧之恩。

  趙然沒興致繼續遊逛丹山了,靜慧對此完全理解,兩人帶著雨陽一路返回京城。

  到了城外的時候,趙然向靜慧告了個罪,說是可能在抱月山莊待上幾日。靜慧當即批了他的休沫,同時詢問他,幾天後的文昌觀大齋醮要不要換個人,被趙然笑著否了,他真用不著那麼多天,不會影響到這場大法事。

  回到抱月山莊,趙然立刻向老師發出飛符,言明自己已經初步參透了水石丹法,如今丹生神識,準備寄託本命。

  樓觀修士可以寄託兩道本命,其一是寄託於金丹之上,可通過法器假借本命金丹,其二是寄託於符籙之上,形成本命符籙。

  趙然的兩樣寄託之物也早就想好了,在本命符籙上,他對手中的三張符籙都很滿意,寄託黃庭總真上雷符的話,相當於多了一門雷法道術,而且是威力不小的六階雷法,雖然限於法力不可能抖手就隨意打出,但哪怕做為殺手鐧,一次鬥法只能甩出一道天雷,那也是相當瀟灑帥氣的。

  寄託無根無花符的話,雖然不如抖手打雷那麼爽快,但防力很高,堪比肉盾,也是上佳之選。

  但可惜的是,在之前的試行溫養中,這兩張符與金丹並不相合,在氣海中存不住,只能遺憾作罷,而真正與金丹能夠相合的,是蓉娘所贈的那張玉景通天符。

  其實趙然也挺中意這張堪稱潛逃神器的七階特殊符籙的,如果將本命寄託於玉景通天符上,那絕對是保命的最佳招法。除了躲不開合道境大修士,其他一切都堪稱完美。一溜煙跑出二十里外,誰能抓得住自己?

  當他感受到極大威脅時,可以立刻閃人,等將來再伺機而動。因此,趙然已經選定了這張符籙寄託本命。

  當然,他也曾想過,要不要向蓉娘“借張八階符來寄託一下本命,但認真考慮之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八階符太過高端,大口一張倒是輕巧,蓉娘可就麻煩了,而且就算弄來了,也不一定能合適。再者,玉景通天符是特殊七階,在道門中的兌換價值已經相當於八階符籙了。至於九階神符,趙然不敢奢望。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3
第八十六章 寄託本命(為起點515打賞加更之十四)

  假借金丹本命對於法器的契合要求不像符籙那麼嚴,只要不是太過於相剋相沖,基本上都能寄託本命。趙然也在離山入京之前就有所考慮,目標正是去年剛剛收回來的八卦紫玉丹爐。

  樓觀的混元聖劍由江騰鶴寄託,日月黃華劍由魏致真寄託,剩下的法寶還有無極圖、五嶽真形圖、靈飛六甲素奏丹鼎、八卦紫玉丹爐、清羽寶翅,以及趙師娘帶入山門的臘雪寒梅、松雪至書碑、道淵印等。

  年初時三師兄駱致清閉關衝擊大法師境,他選擇的符籙是趙師娘所賜“重江疊嶂符”,這張符籙非常適合他。法器上則沒有選擇這些法寶,而是依舊沿用他溫養了二十年的那柄門板狀的飛劍。

  這柄飛劍是他入黃冠時,老師從劍閣七層為他挑選的重劍,劍名無鋒,純以力道壓人,是樓觀先輩從一位大煉師級別的對手處繳獲而來。無鋒雖然不是法寶,但飛劍天生就高其餘法器一品,所以很是不俗,再加上十分契合駱致清的道術和心性,能夠發揮出很強的效果。

  駱致清沒有選擇這些法寶,趙然的選擇餘地自然就大了許多。當時老師先取出來準備讓他假借的是無極圖,這一點讓趙然很是感動,但思考良久之後他還是推辭了。

  修煉無極圖需要鑽研的時間太久,老師說,如果寄託無極圖,勢必要踏踏實實收心,認認真真修煉。趙然自忖,這一點對別的修士來說很容易,於他而言卻很困難,因此只得放棄。

  最後他選擇了八卦紫玉丹爐。這件法寶是件群攻類型的法寶,對大法師境以下的修士形成規模性殺傷,對煉師和大煉師也有打落境界的損害。

  當然,這只是八卦紫玉丹爐的效力上限,能否做到這一點,還要看施法者的修為和法力雄渾狀況,不可能出現一個黃冠境修士使用丹爐後,就能將煉師的境界打落,能打落的只能是稍低一階或者不如自己的同階。

  就拿趙然來說,成就大法師境後,能群滅丹氣範圍內的黃冠以下修士,也就是煉精化氣這一範圍內的三種境界修士,對金丹或者菜雞大法師能夠打落一個境界,對於大法師中的高手就效果勉強甚至沒有效果了。

  但趙然依舊對其很是眼饞,出手橫掃一片,想一想就特別威武。

  耐心等待一天之後,老師江騰鶴便乘著清羽寶翅趕到了抱月山莊,與他同來的,還有三師兄駱致清。

  趙然很是驚喜:“三師兄,你出關了?真是太好了!”

  駱致清撓了撓頭,道:“師弟也很好。”

  江騰鶴一下清羽寶翅,連屋都沒進,直接道:“致然五年而丹生神識,當真快得出乎預料,待我查驗一番。”伸手刁住趙然手腕,法力送入,仔細查看。

  這是趙然進境太過神速,讓他有些擔憂了。金丹這一關很是重要,打磨效果如何,直接關係到後面各境界修行順暢與否,所以每個修士能夠多打磨一些時日,便都儘量拖延一些時日。

  如東方禮,直接在金丹上打磨了二十年,之後水到渠成,一次破境兩關,震動天下。但這屬於特例,並非想要拖延就能拖延的,其中也講究一個順勢而為,時候到了,你還強行拖延,也許就失去了破境的機緣。

  在樓觀一門中,江騰鶴本人在金丹上打磨了十四年,魏致真是十二年,駱致清則是九年,二師兄余致川預計需要十五年。因此也就不難理解江騰鶴的擔心了。

  查驗之後,江騰鶴鬆了口氣,嘆道:“以前收致然入門時,還擔心致然會成為弟子中修行上的後進,如今看來,卻是為師當年多慮了。”

  進屋之後,趙然先向老師匯報了和洪澤之主聯姻一事,江騰鶴自無不可,只是叮囑趙然,一定要加強對靈妖的管理,免生事端,同時提醒他要稟告青山之主。這些靈妖雖然已入宗聖館修行,但名分上依舊是青仙子的“孩子們”,這一點是不能疏忽的。

  鑑於洪澤之主的身份,趙然請江騰鶴露一露面,江騰鶴同意了,稍候他會去一趟洪澤湖,拜訪洪澤之主,表明宗聖館方面對此事的重視。

  之後便進入正題,在抱月山莊中選了一處靜室,由江騰鶴指點趙然寄託神識的要領。別人都是充分準備之後才入關,趙然卻在衝擊破境時隨意分成了兩部分,直到此時才臨陣磨槍,也算奇葩。

  水石丹法修成之後,神識便可如兩儀轉換般寄託於二元之中,一為符籙,一為金丹。寄託的目的是為了溫養,鬥法能力只是展現出來的表象,此中的方向萬萬不可搞混,否則就會迷失於歧路,錯失大道。

  神識在溫養的過程中,會漸漸催生兩種本性。溫養於符籙者,溝通天地,取法自然,此為符籙道,也就是正一道;溫養於金丹者,則內生宇宙,自成循環,此為內丹道,也就是全真道。

  神識的本性溫養出來後,漸漸“成熟”,繼而幻化三百六十穴竅,暗合周天分度,此為元神,元神的具象表現,則是最純潔無垢的嬰兒狀態,故稱元嬰。元嬰生時,便跨入煉神返虛的修煉層次,其中煉神為煉師境,返虛為大煉師境。等真正領悟了虛實之道後,就是煉虛境,也就是道門如今的天師或真人境。

  因此,大法師境的修行就是溫養神識,為下一步生嬰做準備。而溫養神識的第一步,就是將神識寄託於符籙或金丹中。

  江騰鶴一步一步講述著寄託的過程中會出現的各種情況,以及應對這些情況的方法,其中有道門千百年來總結的經驗,也有樓觀的獨門秘方,更有他自己當年寄託本命時的心得和體會。

  寄託本命是入境大法師的第二步,耗時並不長,風險也並不大,丹生神識那一關才是破境修行的難關,一般修士都會在那一關上耗時數月乃至十數月,而趙然只用了兩刻時。反倒是寄託本命讓他用去了一整天,這才宣告完成。

  內視氣海,正中原來金丹所處的位置,漂浮著一段由法力演化的符文組合,這是煉去了承載符紙和金沙的玉景通天符;同樣的位置,另有一個丹爐虛影也在氣海中投射,卻並非實物,實物在趙然手中,此虛影溝通趙然手中的八卦紫玉丹爐,故稱假借本命金丹。

  符文和虛影同在一處,卻又相互分隔,當真玄妙莫測。

  至於原本那顆滴溜溜旋轉的金丹,此刻已經化成了一道漂浮的白光,在符文和丹爐虛影上溫養,先看時,溫養於符文之上,再看時,又伏於丹爐虛影之中。

  至此,趙然完成了寄託本命的步驟,開啟大法師境溫養神識的修行階段。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3
第八十七章 本命符籙和法寶(為起點515打賞加更之十五)

  趙然完成本命寄託後,在抱月山莊試了一次玉景通天符和八卦紫玉丹爐。

  玉景通天符果然了得,施展之後立刻化作一團罡風,護著趙然從江騰鶴的道法籠罩下突破了出去,如一道電光般倏然劃過天際,直落到二十里外。

  趙然體會了一下,本命符籙的性質,似乎在向法器的範疇靠攏,對於法力的抽取,比以往要強出數倍不止,以趙然的雙氣海法力,使用一次後也必須恢復兩三個時辰,才有餘力再放一次。

  這就足夠了,逃命的效果簡直不要太強!但缺陷也同樣突出——無法有效選擇逃行的方向,去往哪裡帶有很強的隨機性。

  這麼一試,趙然就感到十分熟悉,當即向江騰鶴道:“老師,這張符很像當年景緻武在我面前使用的符籙,逃得的確快,但去向無法掌控。這下我有點擔心了,就怕到時候逃跑不成,又向他當年那般直接飛回原地摔死……”

  江騰鶴搖了搖頭道:“玉景通天符我是有所耳聞的,但肯定與景緻武的那張逃命符不同,絕無可能飛回原地,這也與符文的構造不符合,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景緻武那張符籙,要麼不是玉景通天符,要麼就是仿製的玉景通天符,仿製的水平不高,符文設計出了問題。”

  見趙然似乎還有些心有餘悸,於是安慰道:“致真、致清和你,你們三個能夠契合七階特殊符籙,這是極為難得的機緣,一般人求都求不來,也預示著我樓觀的氣運已經到來。世間多的是本命符籙只能契合四階、五階的修士,更有一些只能契合三階法符,你這已經是天下頂尖的命數了,需要好生珍惜。”

  趙然心下舒坦了不少,忽然好奇的問:“以前從未聽老師提起你的本命符籙,師兄弟們也沒說過,不知老師的是幾階?”

  江騰鶴撚鬚道:“究竟選擇什麼符籙寄託本命,此為隱秘之事,不要向外人輕易提起,這是你的保命本事,知道嗎?至於為師,當然也無瞞你的必要,但你須嚴守才是,為師的本命符籙名……”

  趙然連忙打斷:“老師抱歉,弟子不該問的,老師還是不要說了。”

  江騰鶴怔了怔,微笑道:“無妨,為師的符籙……”

  趙然捂著耳朵跑開:“老師不要說了,弟子去修習八卦紫玉丹爐……”

  江騰鶴望著跑開的趙然,深吸了一口氣,旁邊的駱致清湊了上來:“是什麼?”

  江騰鶴沒好氣的向駱致清道:“說什麼符籙?來,為師看看你修為破境之後有沒有長進,看看你的劍光……”

  “嘭”的一聲爆響,遠處的趙然回頭看時,只見門板大的劍光落在江騰鶴的頭頂上,江騰鶴身上的道袍只剩下一半,另一半化作灰燼飄散於地,對面的駱致清則面色蒼白,雙手、雙腿的顫抖肉眼清晰可見…...

  趙然不由讚歎,老師真是老師,肉身硬頂三師兄的劍光,真乃高手中的高高手啊!

  先不提江騰鶴和駱致清師徒二人在抱月山莊慘烈的鬥法,單說趙然試煉八卦紫玉丹爐。

  按照老師的說法,這丹爐肯定是不能隨隨便便拿出來試煉的,否則抱月山莊將人畜不存。於是尋了個荒蕪之處,由江騰鶴布設法陣限制住範圍,趙然這才開爐煉丹。

  所謂的煉丹,其實不是真正要煉什麼丹,煉的是丹氣。八卦紫玉丹爐的底部鐫刻著一副丹方,但卻不是藥材的配方,而是煉製的手法和門道。丹爐邊還掛著一支小小的蒲扇,用來煽風點火。

  不管什麼材料,靈藥、靈草、靈花、靈礦甚至靈酒、靈食,只要是帶有靈氣的靈材,全部往丹爐裡塞滿,然後生火煉丹,不消片刻功夫,便可從爐嘴邊生出濃郁的丹氣。

  丹氣生成後,趙然手揮蒲扇,丹氣便乖乖按照蒲扇所煽動的方向快速瀰漫而去,迅若奔馬,不留神的修士還真是很容易著了道。

  江騰鶴則在旁邊指點用法:“運轉心法,走兩儀,左右繞行……很好,現在走三才,通五行……”

  這是將陣法之道運用於丹氣的擴散,奔馬之速雖快,但在反應機敏的修士面前就太慢了些,只有結合陣法,才能將敵人盡殲於丹氣之中。

  試煉之後,趙然大為滿意,本命大招不愧為本命大招,真是跑得快、燒得毒!

  江騰鶴向趙然道:“這一年宗聖館修士紛紛破境,前些天又剛為致清授籙,家中有些材料已經耗盡了,你的籙職還需再等上一些日子,為師已經吩咐致真去收集兌換,一俟準備齊全,便為你授籙大法師。”

  趙然笑道:“不急,再過幾天就是年底了,講法堂這一期也將結業,到時候便可返回松藩,有什麼不足的材料慢慢籌措就是,我路上還可向其他館閣兌換一些。”

  宗聖館畢竟走上正軌沒有幾年,雖經趙然大力經營、強勢搜刮,大庫中依舊缺乏不少材料。換言之,宗門中的確富得流油,但主要以法寶、金銀、靈藥為主,其他靈材所佔的比例依舊不高,正如前年上玉皇閣商談老師親事時他所說的那樣,“家裡窮得只剩金銀和靈藥了”,這絕不是一句虛言。

  這兩年,林致嬌、駱致清、鄭雨彤、曲鳳和、曹雨珠、莊雨琪、封唐等人紛紛破境授籙,再加上去年底為參加授籙大比考試中突出的兩個散修授籙,大庫中本就屬於短板的十幾種靈材消耗一空,到他這裡就只能慢慢等待了。

  事情辦完,江騰鶴帶著駱致清去洪澤湖拜山門,趙然因為要舉辦講法堂結業大齋醮而無法前往,只能由靈鹿雨陽陪著去,他則連夜返回雞鳴觀。

  九姑娘中午給他發符,他快到傍晚才回來,當即落下不少埋冤,趙然也不爭辯,笑嘻嘻的受了,於是連夜將在明日大齋醮上負有職司的十幾個修士召集在一起,重新演練了一遍。

  第二天卯時初刻,三個班次的一百一十四位修士全部到齊,在正印靜慧、副印黎大隱等道錄司執事的帶領下,分乘三十餘輛馬車,出朝陽門,直奔棲霞山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4
第八十八章 武甲和丁巳

  講法堂眾方丈們行至棲霞山,登上南直隸省觀——文昌觀的時候,天色開始微微發白。顧不得欣賞日出,眾修士們便在文昌觀中的大軒場上忙碌起來,分領堆放於此的各種材料,抓緊時間佈置著法壇。

  在場的都是修士,佈置壇場的速度極快,不到兩刻時,好大一座法壇就呈現了出來。壇座、神主牌位、供品、法燈、符陣、繩結、法器等等,均已佈置妥當。

  趙然等十餘個有職司的修士一項一項仔細檢驗,其餘近百修士則依照隊列肅然排立,等待著科儀之時按令“唱一嗓子”、“甩幾袖子”、“轉幾圈子”。

  到了辰時,真師堂兩位真師便到了,衛道高士、掌道錄司事陳善道和簡寂觀下觀方丈張元吉、監院沈雲敬聯袂而至,靜慧和黎大隱在旁相陪。

  他們身後跟著文昌觀方丈莊雲續、監院顧騰嘉、新任文淵閣大學士徐階、禮部尚書毛澄等等一干道門和朝廷大員。

  趙然在上頭班列中看見這幾位,尤其關注到了莊雲續和顧騰嘉。其中,莊雲續是當年修士是否入十方叢林任職這一大爭論的參與者,當年他身居總觀八大執事高位,因為積極贊同修士不入十方叢林詔而遭到了清洗,被從總觀知客下放到南直隸文昌觀做方丈,顧騰嘉則是原監院張陽明身邊的提科道士,被張陽明放到地方道宮中培養,終於在去年底修成正果,出任一省道觀的監院。

  這兩個人,趙然一個都沒見過,但卻從這些年十方叢林往來的公文邸報中見過,此刻見了本人、聽了唱名,便多看了幾眼。另外他還關注了新任文淵閣大學士、參與內閣機務的徐階,除了見他始終堆著笑臉外,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

  此外,如應天府府尹、同知、通判、推官,各縣縣院三都以上,當地縉紳大戶及家眷,龍潭衛駐軍官將如張略等等齊至,還有文昌觀全體道士和火工、棲霞山本地百姓中的代表上百人,文昌殿前的軒場上被擠得滿滿噹噹。

  眾人站穩之後,稍候片刻,待到吉時,隨一聲磬響,十八名文昌閣經堂道童各持琴、簫、笙、笳、笛、鑼、鼓、鐘等諸般樂器,吹奏道樂《送化贊》,曲樂聲中,講法堂諸修士齊唱曲詞:

  “香花送使者早登程,寶馬金鞍空碧落,祥雲繚繞大羅天,足下彩雲生。隨表去奏事預叮嚀,上詣諸天並瓊闕,下臨水國及陽環,符使早登程……”

  唱詞催促中,身披紫色道袍的主司趙然懷抱朝簡上台,身後跟隨八名陪齋,趙然登台之後轉了個朝天步,向文昌神位拜唱:“太極分高厚……”

  陪齋分列兩側,齊聲誦念:“丹朱正倫清淨攝,靈寶天尊去穢攝,胎光爽靈幽精攝,彭琚不得離身攝……”

  趙然以功法吐出清越激昂之音:“二十八宿,隨我奉輪。千邪萬穢,逐氣而清。急急如律令。”

  八名陪齋各持法器,掐訣唸咒,隨在趙然身後,踏九鳳罡步,喃喃誦唱:“九鳳破穢,精邪滅亡。天將騎吏,徑下雲罡……”

  誦唱聲中,壇場符陣間漸起微風,三十六盞天罡燈無火自燃,驚得場邊參加科儀的百姓齊聲讚歎,不少人當即便跪拜了下去。

  申文發奏科開啟了!

  文昌觀大齋醮開始的同時,京城東北水波門外一處不大的宅院中,衛朝宗一如往常的從居室中出來,站定於石階下,面朝東向,擺了個龍門派秘法中的樁功第一架,左掌撫頂,右掌履地,身體躬如一鶴,對著初升的朝日吐納精烏之氣。

  七十二個呼吸間便完成了這一樁,正要更換下一樁,就見一個白面道人奔入此間,急匆匆向他稟告:“衛總捕,醒過來了!”

  衛朝宗大喜:“這都過去四天了,再不醒來怕就要為靈濟宮察知了!走!”

  邊走邊問:“兩個賊子可還安好?武甲和丁巳開始審了麼……”

  宅院的柴房內,有一堆乾草,將乾草掀開,是條向下的台階,沿著台階走進地道,一側牆壁上以明珠鑲嵌,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另一側的牆壁上則挖出五個牢房,以鐵柵欄鎖之。

  衛朝宗一路走去,有兩間牢房中的人犯嗓子裡發出聽不分明的嘶吼,撲上來搖晃鐵柵欄,手腳上的鐐銬拖動著撞擊在石板地面上,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

  地道的盡頭是一道鐵門,由鐵門進去,是一間寬大的屋子,兩個道人被分別綁在牆上,滿是驚惶的四處張望。

  屋中有座石台,檯子邊站著兩個膀大腰圓的婦人,各自敞胸露懷,臉上濃涂豔抹,敷著厚厚的脂粉,卻是東極閣中的兩個知名掌刑——武甲和丁巳。

  兩個婦人見了衛朝宗,甩著手帕上來,各自挽住衛朝宗左右胳膊,不停的蹭啊蹭的。

  “哎喲,總捕來了,早飯吃了麼?”

  “這還用問,奴家就沒見總捕吃過早飯。”

  “武姐姐,我剛才就說了,該給總捕帶些飯食來的,你偏不讓!”

  “丁妹妹,你做得的那鱔魚粉能吃?油乎乎的,我看了都沒胃口,總捕怎麼可能吃?”

  “沒胃口?沒胃口你還吃了五大碗!”

  那跟著的白面道人臉皮狂跳,壓根兒就沒敢進這道鐵門,著急忙慌將鐵門合上,逃也似的轉身就走。

  衛朝宗哈哈笑著,將雙臂從兩個婦人的胸脯裡抽出來,走到石台邊坐下,問:“兩個賊子腦子可清醒?能說得話麼?”

  武甲和丁巳又到了衛朝宗的身後,爭相獻媚著給他揉肩的揉肩、捶腿的捶腿。

  “能說話、能走動,剛才還喝了水。”

  “沒給他們喂點吃的?一會兒怕是頂不住。”

  “總捕你就放心吧,水裡都加了好東西,足夠他們撐下去的,要是給他們兩個吃飯,一會兒烏七八糟拉一大堆出來,都噁心死了!”

  春風和觀雲各自忍不住身子一哆嗦,春風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這是哪裡?知道貧道是誰麼?膽敢私禁上三宮的人,知不知道你們幹的是掉腦袋的勾當?”

  觀雲也跟著虛言恫嚇:“趕緊放了道爺,道爺就當是個誤會,沒這一遭,否則定然不會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6
第八十九章 審問(為515活動加更之十七)

  衛朝宗笑了笑:“小武、小丁,兩位道爺想知道咱們是誰,那就告訴他們,咱們到底是誰。”

  觀雲立馬尖叫:“不要聽,不要聽!不要告訴我們,我不聽!”

  春風也被嚇著了,雖然沒像觀雲那麼失態,但臉色瞬間一片慘白。

  武甲笑嘻嘻道:“兩個乖乖莫慌,我們可不是綁匪強盜,你姑姑是正經的總觀巡捕。座上的是我們東極閣的衛總捕,什麼?沒聽說過?哎呀呀,小傢伙你真是無禮得很啊……”說著,伸手掐住了觀雲耳朵,然後一擰……

  觀雲立時響起殺豬般的痛吼聲,看得春風道人拚命向後掙扎。

  武甲續道:“衛總捕沒聽說過?那白雲閣衛朝宗聽說過沒?”

  觀雲連忙求饒:“聽說過,聽說過!別擰了!”

  武甲滿意的笑道:“這就乖了。”攬著觀雲的腦袋拉到近前,胖嘟嘟的肥唇在他耳垂上“吧唧”親了一口,用手替他揉了揉耳朵,愛惜道:“這就對了,要做個乖孩子!”

  這一口親上去時,觀雲頓時疼的說不出話來,豆大的汗珠子不停從額上滴落。

  春風在旁邊看得有些毛骨悚然,連忙向衛朝宗道:“衛總捕,你們東極閣到底抓我二人作甚?我們又沒得罪過你們?肯定是抓錯了!”

  衛朝宗向武甲和丁巳點了點頭,示意她們可以開始審問了。

  丁巳扭著肥臀來到春風面前,向他道:“我的好道爺,別著急,咱們一個一個來,奴家先封上你的嘴……再封上你的耳,免得你聽了不該聽的,說了不該說的,這可都是為你好。”說著,兩根肥指在春風嘴巴上一捏,又在他兩耳後一折。

  春風耳旁頓時一絲聲音都聽不見了,想要說兩句什麼,也被封住了嘴,半個字都吐不出來。只得眼睜睜看著丁巳又扭著肥臀來到觀雲面前,和武甲一起左右“伺候”起來。

  他想要從兩個胖婦口型中分辨她們想要問什麼,但人家始終背對著他,他又去看觀雲,卻總是在關鍵時刻被兩個肥溜溜的大屁股遮擋住。他唯一能清晰看見的,只有滿臉驚恐的觀雲涕淚橫流,時不時慘呼的模樣。

  過了沒多久,觀雲終於抵受不住,“幸福”的暈厥了過去,武甲和丁巳遺憾的搖了搖頭,用濕巾給觀雲細緻的擦了擦頭上、脖頸上的汗水,然後轉過頭來,走向春風。

  春風再次掙紮著拚命往後縮,卻哪裡躲得了?

  口耳處的封禁打開後,春風見兩個胖婦從觀雲身前拖過來一個袋子,看這袋子很是熟悉,不就是靈濟宮分發的木炭嗎?

  丁巳將盆中浸了水的濕巾取過來,先給春風擦了兩下臉,撒著嬌提醒道:“道爺別緊張,老實跟衛總捕說一說,這個袋子是干什麼的,說得好了,奴家晚上陪你,說得和觀雲道爺不一樣了,奴家可就生氣了。”

  春風頓時懵了,他完全想不通,好生生去給窮人發個木炭也會發出事情來,這木炭到底怎麼了?

  文昌觀中,盛大的齋醮還在繼續,趙然將手中的朝簡供於案上,接過陪齋遞來的一盆符水,輕輕放在法壇上,手指一點,盆中的符水隨著他的手訣而起,在空中不停的旋轉,捲出一道太極符文。

  趙然書寫太極符文,陪齋們各施法力,將整個齋壇的符陣激活,堂下唱班的修士們以極快的速度誦念:“太上彌羅律令,變化體像,身形端坐,森羅萬象,召集六合天兵、雷霆都司官將,聽我號令施行……”

  太極符文寫畢,自行在壇前旋轉,趙然接過九姑娘拋來的桃木法劍,劍尖浸於旋轉的符水之中,在太極符文裡再書“雨”字,請九茫正炁入水。

  台下,觀禮齋醮的文昌觀方丈莊雲續目不轉睛的看著趙然在齋醮壇台前發出的各種道法手段,看了多時之後,長長嘆了口氣。

  見旁邊的監院顧騰嘉望了過來,眼神中有詢問之意,莊雲續輕聲道:“老道我當年真是錯了……”

  顧騰嘉知道他在後悔當年極力贊成修士不入十方叢林詔的起草和議決,如今只要不是糊塗人,看了眼前趙然以法力主司齋壇、眾修士們陪齋的各種場面,都會明白,齋醮科儀,本就是為修士們量身定做的。

  顧騰嘉安撫這位前簡寂觀知客道:“人誰無過,老方丈何必耿耿於懷?好在最終沒有鑄成大錯,齋醮科儀終於不是形式上的樣子貨了。”

  莊雲續嘆了口氣,繼續注目壇前,發奏已經到了後期,只聽趙然高聲唱誦:“雲輿已降,天駕來臨,發奏周隆,還當拜起!”

  隨著這一聲唱誦,齋壇上香爐中煙氣蒸騰、花香滿場,文昌帝君身後金光大放,一道虛影自金光中顯現出來,俯視人間。

  身為主司的趙然率所有在場人等,包括陳善道、張元吉、沈雲敬等,全部恭恭敬敬拜伏下去,迎接神仙分身駕臨。

  發奏完畢,接下來是申文了,九姑娘著大紅道袍上台,為帝君分身上香、焚令,接下來的主司,便換成了九姑娘。

  東極閣在京城的隱秘關押處,春風和觀雲都已經昏迷不醒,在武甲和丁巳的“愛惜”和“心疼”下,兩個道人已經是汗透道袍。

  袋子在地上開著口子,裡面的木炭被倒了出來,凌亂的堆積在兩個道人面前,衛朝宗緊緊皺著眉頭,望著眼前的一堆木炭,死活想不明白,這袋子木炭究竟是做什麼的,裡面蘊含著什麼驚人的秘密。

  春風和觀雲兩個賊子的骨頭顯然比原先預想的要硬得多,而且必然事先就已經有所準備,說出來的供詞都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唯一的問題,就是荒謬之極。

  這兩個傢伙居然說是去給窮人送木炭,真正是豈有此理,當我衛朝宗是傻子麼?

  木炭十三塊,到底是什麼意思?

  想了想,衛朝宗向武甲和丁巳道:“先把證物收起來。回頭派人去打聽核實,究竟靈濟宮有沒有讓他們四處去給人送木炭……”他取過紙筆,在桌子上現畫了一個方牌圖案,正是兩個道人在那間房子外看到並毀去的木牌。

  “等他們醒過來,直接問這個圖案的所有線索,這個圖案究竟是什麼,起什麼作用,什麼地方會掛有這樣的木牌。不要兜圈子,直接嚴審,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6
第九十章 結業了(為起點515打賞加更之十八)

  隨著文昌觀大齋醮的圓滿舉辦,第一期講法堂的所有課程便全部完成了,距嘉靖二十九年的正旦只有短短幾天,道錄司宣佈學業結束,告知所有進修修士,可以返鄉了。

  趙然飛符詢問老師,知道洪澤湖那邊談得很順利,於是約好在抱月山莊相見,然後一起返回松藩。

  趙然本想拉著裴中澤一起乘清羽寶翅回去,但裴中澤說想要在路上轉轉,再去看幾個朋友,於是趙然將他送下了雞籠山,這兩位將結伴買舟而回。

  修士們都沒什麼可收拾的笨重行裝,就算有,也耽擱不了多少工夫,統統塞進儲物法器就是了,又加上臨近新年,大家回去的心思都很迫切,所以剛到午後,雞鳴觀中便走了一大半人,到了快要傍晚的時候,便幾乎空寂無人了。

  趙然守在觀門口,一撥一撥將這幫廝守了六個月的同窗送走,互相留了飛符聯絡方式,便也打算前往抱月山莊等候老師。

  正要走時,卻見黎大隱趕了過來,拉著趙然道:“致然稍候,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於是兩人回到景陽樓上,趙然問:“黎副印那麼晚找過來,有什麼要事麼?”

  黎大隱道:“是這樣,明年的修行球春季賽各大區海選就要開始了,根據我這裡收到的消息,修士們參加的熱情極高,單單是《皇城內外》反饋回來的消息,參加東部海選的修士就不下兩千多人了……”

  趙然也有些詫異:“會有那麼多?”

  去年的海選,整個大明兩京十三省一共才有千人報名,今年光是東部海選區,目前就有兩千多人,這也太多了一些。

  黎大隱點頭:“報名的回執都在幾份期刊的附頁上,《皇城內外》這兩期的發售量暴增,編輯部認為,基本上都是衝著報名回執去的。”

  趙然點了點頭,鼓勵道:“那黎副印今年可有得忙了,恭喜恭喜,修行球大賽越辦越火,黎副印功不可沒。”

  黎大隱苦笑道:“火不火的我已經不考慮了,我現在就擔心把事情辦砸了,毀了這塊金字招牌。”

  “那黎副印的意思是?”

  “致然能不能留下來幫我一把?至少先幫我把春季賽辦完?說實話,上一期的冬季賽如果沒有致然,真不知道能不能辦下來。我是發現了,自己當真有些志大才疏,原本以為辦個修行球賽不過爾爾,真辦起來,才發現當中的門道太深,尤其是各種突發事件,很多事情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只需致然在京中留上三個月,四月份致然就可以回去。當然,如果能留半年是最好的……”

  趙然嘆道:“我是很想留下來幫黎副印的,但職責所在,必須回川啊。我是天鶴宮的方丈,我不回松藩說不過去,不僅會影響到松藩的信力,更有悖於總觀的嚴令。再者,一個天鶴宮方丈,不在本職上做事,卻在京中逗留數月,這要如何解釋?就為了辦個修行球大賽?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黎大隱著急道:“我都想好了,致然你看這樣好不好?致然在這一期的講法堂進修中課業極為優良,在同窗間也深孚眾望,我已向正印靜慧長老做了推薦,舉薦致然為道錄司副印,相信以致然的能力,必定能將講法堂辦得很好。靜慧長老也同意了的……”

  趙然婉辭道:“怎麼好佔了黎副印你的職司,恕我萬死不能奉命!”

  黎大隱道:“不佔的,我擬向老師請命,在道錄司另設一位副印,專管課業教學,我則脫出身來管一管吃喝拉撒的雜物,這個教學的副印便請致然出任,在道錄司中排位於我之上,致然以為如何?”

  趙然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而且和做什麼道錄司的副印相比,他肯定選擇天鶴宮方丈,這事關功德大業,與職司高低無關。因此,依舊沒有同意。

  黎大隱依舊糾纏不休,反覆詢問趙然的打算,趙然也煩了,乾脆直接告訴黎大隱,他的大道就在為百姓做事上,這件事事關修行,沒有他法可解。

  同時,他也安慰黎大隱,說咱倆都這麼熟悉了,有什麼事情不能飛符解決的?遇到難題,飛符一張不就好了?我肯定會盡力的,修行球畢竟是咱們三人一手拉扯起來的,其中也有我的股份,我不會坐視不理的。一番口舌下來,好不容易才將黎大隱哄下山去,見黎大隱走得見不著影了,便連夜趕往抱月山莊,準備等老師回來以後就溜之大吉。

  到了晚間時分,老師終於帶著三師兄和靈鹿雨陽回來了,簡單說了說此行的經過,交待了一番和洪澤之主後續又達成幾點細節方面的補充約定,趙然便吩咐雨陽道:“你這次惹出那麼大的簍子,只能等著成親了,收收心吧,不能再瞎玩了。今日起你就在抱月山莊老老實實待著,哪兒也不要去,否則再折騰出什麼禍事來,我都幫不了你,明白麼?”

  雨陽很委屈的看了看趙然:“趙方丈,您就把我自個兒扔在這裡麼?離成親還有三個多月,能不能先放我出去逛逛?哪怕回松藩也行。這麼大點的抱月山莊,不夠小修我跑兩圈的,實在是憋得難受啊。”

  趙然板著臉道:“洪澤之主的話你難道忘了?”

  雨陽道:“他只是讓我待在京城……”

  “哎?你還學會頂嘴了?我告訴你,就必須待在這裡,成親之前好好安靜安靜,學會收心,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被你未來的大舅哥知道,怕是真把你騸了!”

  雨陽嘟囔:“他還沒這本事,不過倚多為勝而已。道長,這裡實在很無聊,要不我跟在你身邊,你去哪兒我去哪兒,這總行了吧?小修我現在知道什麼是交委會了,就讓小修履行一下真正的本職吧,如何?不管怎麼樣,你不能把小修我扔在這裡一走了之。”

  趙然不樂意了,道:“哎喲,你可以啊雨陽,找了個老丈人腰桿子硬了是不是?我還偏就把你仍在這裡一走了之,你如果想死,就出去玩你的好了,到時候別怪貧道離得遠,救之不急!”

  說罷也不理雨陽,轉身就往清羽寶翅上跳,剛跳上清羽寶翅,一點白光便圍著趙然頭頂盤旋,趙然收了飛符,閱罷呆了呆,無奈的向江騰鶴道:“要不老師你們先回吧,東方禮讓我過去一趟,他現在就在京城。”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6
第九十一章 會商(為靈狐三中白銀盟加更之一)

  應天府東北的水波門外,靠近江岸之處是一片疍民漁村,疍民平日裡都居住在漁船上,將漁船首尾相連,就是一片桅杆林立的水上村寨,船纜解開,又可化作一艘艘靈活的漁舟,在江上往來馳騁。

  疍民的生活很苦,所以很多商賈在這裡開設倉庫、貨棧,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僱傭他們,做一些最為辛苦繁重的活計。

  這些倉庫、貨棧大大小小足有上百,大多數都分散在岸邊,常駐的管事、店僕們就在周圍建起了不計其數的簡陋房舍和雜院,形成了一座人口密集的龐大村莊。

  人來人往、喧囂吵鬧是這裡的主基調,四通八達、密如蛛網的道路,是這裡的特色,因此,也就難怪東極閣會在這裡設置一處秘密審訊點了。

  這處院落外觀看上去有些破敗,與周圍其他房舍幾乎一模一樣,哪怕是有東方禮的飛符指引,趙然也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這裡,略微一算,為此支付的飛符銀子就達到四兩,而他相信,東方禮花費得更多,應該是自己的十倍。

  飛符的改進依舊任重而道遠!

  趙然進入這座小院的時候,東極閣的長老邱雲清、衛朝宗和本閣的卓雲峰、東方禮都已經聚在了此處,正在緊張的商議著。

  趙然進去後先聽了一會兒,就聽衛朝宗正在介紹,說他已經派人打聽過,是靈濟宮向宮中修士分發木炭,要求他們送往窮苦人家,每戶十斤,主要是為了效仿道錄司講法堂修士的做法。

  但衛朝宗又道:“這件事情的確出乎我們的意料,給我們帶來了查案的困難,但並不能就此排除這兩個賊子通過木炭傳遞消息的可能性,因為他們無法合理的解釋,為何要將木炭送到空無一人的嫌犯落腳處。如果其中果然有隱情的話,由此引發出第二個問題,木炭到底意味著什麼,為什麼是十三根?”

  邱雲清望向趙然,道:“致然是什麼看法?送木炭是道錄司先開始做的,之後上三宮緊隨其後也開始這麼做,致然覺得,是否存在以此行為掩護其真正動機的可能性?”

  趙然先跟地上看了一遍被掰成二十六段的十三根木炭,無論從布袋子還是木炭的形制上看,都和道錄司當日發放的規制相同,很明顯,應該都是找同一木炭商買來的。

  想了想,先飛符黎大隱,過了不久,收到了黎大隱的回覆,於是向屋中幾人道:“這些木炭都是道錄司副印黎大隱從一處商賈那裡統一採買的,那炭商是皇商,經營木炭生意好幾代人了。”接著,便將自己當初的想法和動機和盤托出,最後道:“我也不敢保證靈濟宮沒有通過這些木炭傳遞消息的想法,但私下以為可能性不大。乾脆把這些木炭都碾碎了看看,裡面有沒有藏匿什麼物件吧。至於十三……或許與根數無關,可以把這些木炭稱重,看是不是剛好十斤。”

  稱重的結果是九斤八兩多幾錢,雖然比十斤整數要少,但已經可以認為是十斤了,這家皇商還算比較良心,沒有做太多的偷空減料,也許他們根本不敢對黎大隱偷空減料。

  接著是小心的碾碎了所有木炭,結果一無所獲,由此證明,這些木炭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衛朝宗查案多年,心態很好,並沒有因為自己走入誤區而尷尬,反倒表示:“還好將趙師弟請來了,避免我們走入這條死胡同裡去,原來始作俑者竟是趙師弟,哈哈,真是想不到啊。”

  將木炭的事情暫時擱置,眾人開始討論那塊方牌,將圖案在手中傳遞了一遍,都看不出來其上所畫的究竟是什麼。

  但邱雲清和衛朝宗都信誓旦旦的表示,方牌上的圖案絕對是嫌犯經常使用的聯絡暗號,這樣的圖案東極閣已經找到了三幅,大致風格都很類似,但三幅圖案又有不同之處,據判斷,應該是傳遞不同的意思。

  就憑這三幅圖案,沒人知道代表什麼,衛朝宗說,春風和觀雲兩個賊子死死咬定不知究竟,用刑多次依舊無果。

  “從表現上看,這兩個賊子是吃不住刑的,鬼哭狼嚎且不說了,尿都控制不住,已經完全失態。剛開始說是不知道,其後又改口說了些胡言亂語,完全不合道理,繼而又再次咬定不知內情。如果單從刑訊結果看,我都要相信他們的確一無所知,但從整件事的前後過程來看,他們不知情才真見了鬼。”

  的確如衛朝宗所言,兩個道人送木炭,別處不送,偏偏跑來這條巷子裡送;別家不送,偏偏送給這處無人的房子;送木炭也就罷了,關鍵是先驗看了方牌,用法力將其化為齏粉,之後才去推門,門內無人的情況下,依舊將木炭拋入屋中。這一連串舉動,如果要說他二人不知情,說他二人與東極閣搜捕的關鍵嫌犯無關,誰能信?

  趙然問東方禮:“禮師兄會不會陰陽搜魂手?”

  東方禮搖了搖頭:“敬師弟擅長這手段,我卻不會的。不過也用不著,一則敬師弟閉關了,二則東極閣小武和小丁的手段,那也是一等一的厲害,不輸陰陽搜魂手的。”

  事情至此便陷入了僵局,衛朝宗不敢再用刑了,再這麼刑訊下去,春風和觀雲肯定熬不住的,可要是不用刑,又怎麼找到關鍵嫌犯的下落呢?

  趙然看了看東方禮,遲疑道:“孟……”

  東方禮點頭,道:“這樁案子,兩個賊子已經招認了,他們還招認了一些秀庵的事情,說是去顯靈宮喝過幾回花酒,出來作陪的,多半是秀庵的女子,此外,他們還在貴州、湖廣等處去過秀庵,但說出來的兩個地方,都是被咱們查知後搗毀了的,沒有用。現在唯一有用的,便是指認出了王守愚和林志彬,這兩位是孟言真一案的從犯。”

  “可以抓人了麼?”

  邱雲清微微搖頭:“總是覺得不夠,還差一點!我們最想抓的,是那個關鍵人物,各種跡象表明,那個人才是上三宮與各地秀庵之間的唯一聯絡人,甚至很可能就是最開始出面促成建立秀庵的發起者。”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6
第九十二章 瓶頸(為書友161031214盟主加更)

  案子查辦到現在,又進入了一個瓶頸,春風和觀雲兩個賊道雖然已經將自己當年如何殺害孟言真的詳情抖了個底掉,供狀謄寫得清清楚楚,並且簽字畫了押,但依然沒法作數。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知道這麼重大的案子,單憑一份供狀和一份揭發血書是做不實的,如果是一般的小案子,當然可以就此定罪,但牽涉的上三宮,牽涉到上三宮後面的陳善道、郭弘經,乃至這兩位後面的合道境大修士,就肯定不行了。

  沒有現場目擊者的人證,沒有確認無疑的物證,甚至連受害人的屍首都沒有,到了陳善道和郭弘經面前,這官司怎麼打?

  人家反口咬住你“三木之下何患無辭”,兩個賊道再來個當堂翻供,事情就查不下去了。罪案定不了,就沒辦法繼續拿辦王守愚,拿不下王守愚,就無法順藤摸瓜扯出上三宮的貓膩,之前的努力就都沒有意義。而且就算拿住王守愚,也不一定能揭開上三宮的惡跡,誰能保證王守愚就一定知道內情?

  所以關鍵還是要找到那個東極閣追索了兩年的嫌犯!

  矛盾的焦點再次回到春風和觀雲兩個賊道這裡,眾人都很疑惑,明明是兩個軟骨頭,一打就招的主,為什麼偏偏對那個關鍵嫌犯守口如瓶?

  東方禮認為,可以前往貴州黎平一帶,尋找懂蠱的苗侗散修,將人請來看一看,兩個賊道是否被人下了什麼蠱術,或者中了什麼邪術。因為從他們的表現來看,是存在一定可能性的。

  趙然提了一個建議:“既然再用嚴刑容易把人弄死,我建議暫停用刑,可以採用遼東熬鷹之法,從精神上將兩個賊道的抵抗意志摧毀。”

  經過商議,大家決定按照這兩個建議施行。第一步是從貴州將麻家的修士請來驗看,這兩天暫時不動兩個賊道,讓他們將養恢復幾天。第二步,等到驗看之後,兩個賊道沒有異樣,就採用熬鷹的辦法審訊他們。

  至於為此耽擱的時日,這就沒辦法顧及了,只期望上三宮儘量晚一些發現兩個賊道的失蹤——這種可能性並不小,畢竟上三宮不是什麼規矩特別嚴格的地方,兩個修士出門半個月不回,應該不至於引起太高的警覺吧。

  東方禮準備即刻啟程前往貴州,臨行前叮囑趙然暫時不要離開京城,做好在這裡堅持一個月的準備,積極配合衛朝宗,將這樁案子辦好。

  一個月?趙然心想一個月怕是不可能的,兩個月能不能辦完還兩說呢。不過想了想,這的確是當前三清閣和東極閣的首要大案,東極閣李天師、趙真人恐怕是投入了極大關注的,本閣的武天師只怕何時時刻緊盯著,自己花上兩個月的時間協助辦案也算正理。

  議事之末,趙然提了一個問題,三清閣那位喻真人對此案持什麼態度?

  這個問題是卓長老直接回答的,他的答案是:喻真人持什麼態度,目前不知,也沒人會去詢問,詢問出來的答案也沒什麼價值,因此,秀庵一案由東極閣主導,三清閣西堂從旁協助,西堂屬於武天師的管轄之下,可以不用向喻真人報備。

  趙然點了點頭,這算是比較合適的解決辦法了,只是這麼一來,三清閣等於束縛了很大的手腳,未免太過可惜,也由此看出,當年沒有爭得這個位置,是多麼遺憾的事情。

  回到抱月山莊,靈鹿雨陽一直在等著他,見了之後立刻期盼的跟在了他的身後,趙然不由一陣好笑,拍了拍他的鹿角道:“行了,你如願以償了,貧道要在這裡待上一兩個月,這段時間你就跟著貧道吧。”

  雨陽歡喜的在原地踩著小碎步轉了幾個圈,然後湊了上來:“道長,小修還沒去過揚州呢,聽鴨小七和狐小九都提起過揚州,要不咱們去玩一下?”

  趙然道:“那地方跟你沒關係,和你想像中的好地方是兩碼事,明白嗎?”

  雨陽道:“沒關係,到了揚州分頭行動,道長去逛你的青樓,小修去找我的瘦馬……”

  趙然沒好氣的打斷道:“你以為瘦馬就跟你有關係了?此馬非彼馬,懂麼?”

  雨陽琢磨了片刻,依舊執著的腆著臉叨咕:“為什麼沒有關係?無非就是瘦一點而已,完全撐得住小修的,道長放心就是,這次小修絕不談情!說起來江南這邊風俗真是古怪得緊,一談感情就甩不脫手,這還是妖修嗎?哪裡還有一點妖修奔放率性的品德……”

  趙然冷笑:“喲呵,你還挺振振有詞的嘛!盤絲說你沒文化,我看不見得吧?”

  雨陽不好意思道:“都是道長您教導的好,是宗聖館同門熏陶得好……”

  趙然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滾!”

  回到房中,喝了兩碗山莊管家親自泡的熱湯,感覺心情舒暢多了,於是翻過頭來重新思索了一遍案情,覺得東極閣定下的方向是對的,剩下的就看執行力和細節關注度了。但他覺得這起案子最棘手的地方不在於能不能找到那個關鍵嫌犯,而在於找到之後該怎麼進行下去。

  按照兩閣的意思,是準備把秀庵這個毒瘤從世上割除,同時借此機會爭一爭真師堂中的話語權,但如果背後直接牽扯到合道境大修士,又當如何呢?

  好吧,這個想法其實挺不應該的,身為道門修士,哪怕在飛昇的方式上有不同的認知,但至少,道德底線應該是具備的……誰知道呢?

  這個問題是想不明白的,他這樣的小人物,呃,似乎不能算小了,如他這樣沒到上層大人物境界的修士,就算想明白了也無能為力,乾脆不去想就是了,反正只是協助,聽吩咐不就完了?

  於是,趙然開始思考這兩個月天鶴宮的齋醮事宜,想來想去,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於是飛符蓉娘,只說是想請她去天鶴宮代為主持這兩個月的齋醮。

  蓉娘很快回覆,她說這事我實在沒空,也不大會弄,你不是找人去代替你搞齋醮嗎,乾脆請茅山德佑觀陸元元不就好了?人家就是精通此道的高手,去了松藩指定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不僅齋醮能辦好,還能在松藩待兩個月,一舉兩得!

  陸元元聽說趙然有事耽擱了,需要在京城停留一段時間,於是很痛快的答應了蓉娘的請求,同意前往天鶴宮主持幾場齋醮,讓趙然把要辦的科儀告訴她。

  然後趙然一通忙活,將擬定的科儀發了過去,同時給曲鳳和飛符,讓他去天鶴宮給白騰鳴送信。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6
第九十三章 問儲(為暗月之奕愛葉子盟主加更)

  就好像忽然之間轉換了時間模式一般,趙然感覺自己這兩天告別了之前的“閒者時光”,各種事情都找上門來了。

  剛把讓陸元元去天鶴宮頂替自己主持頭兩個月齋醮的事情安排妥當,抱月山莊的老管家就來稟告,說是有人登門送信。

  趙然很是奇怪,講法堂都結業了,若非東極閣今日忽然徵召自己協助破案,早就返回松藩了,這個時候會有誰來送信?

  來人卻是王府的一個小宦官,趙然記得,是馮保的乾兒子。小宦官滿頭大汗,見了趙然後喜形於色:“可算尋到方丈您老人家了,不知方丈是否有空,我乾爹請您過府一敘,有急事。”

  馮保請他過府一敘,其實就是裕王請他,只是不知裕王有什麼事情?問這個小宦官,小宦官哪裡知道,就算知道他也沒膽子瞎說。

  趙然也沒工夫等他,讓他自行回城,然後往城內急趕。

  馮保和張居正都守候在裕王身邊,除了這兩位,還有一個趙然在京城後結識的熟人——翰林院侍講學士楊慎。

  見面之後,楊慎當即向趙然講明情由,原來,講法堂結業後,作為課業的一位講師,楊慎下午和幾位其餘的講師一道,被禮部請去過堂,挨個詢問他們的課業講授情況。

  道錄司名義上是禮部有司,問一問也屬正常,所以楊慎等人便進行了回答。但楊慎回答完之後,卻被提了個與此無關的問題——他對裕王和景王有什麼評價。

  楊慎很奇怪,也很驚懼,他對此的回答是:“此非人臣所能言。”但主問的楊一清卻讓他無須多慮,有什麼觀感儘管講出來,而且楊一清在提問的過程中似乎在刻意引導,有偏向景王之意。

  楊慎骨頭很硬,面對官階權勢都遠遠超過自己的楊一清,毫不畏懼,詢問對方是否奉詔問話,楊一清模棱兩可間沒有承認,於是楊慎當場告訴對方,如果不是奉詔問話,“侍郎此舉形同謀逆,吾將具本參劾!”

  於是楊慎當場和楊一清鬧翻。

  鬧翻歸鬧翻,但包括楊慎自己都明白,沒有天子的暗示,楊一清肯定不敢把人招來問這些話,說明天子即將考慮立儲了。

  楊慎專程來報裕王,這是已經表明,他是站在裕王一邊的了麼?

  趙然剛考慮這個問題,張居正就從旁解釋:“楊學士恩師為夏閣老,夏閣老當年頗受楊閣老提攜。”

  這下明白了,同時也正式向趙然點明,首輔夏言是支持裕王的。這也很好理解,因為太子年初薨逝後,裕王便為諸子之長,立裕王為儲順理成章。

  與此相對應的,就是景王一派,內閣中嚴嵩是力挺景王的,這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因為嚴嵩的力挺,擁立景王的呼聲反而比身為兄長的裕王要高出很多——因為大家都知道,嚴閣老更合天子的心意。

  趙然嘆了口氣,拿這種事情來跟他說,這是裕王一派要求自己挑明態度了。他本來不想就此表態,立誰不立誰,和他關係都不大,不論是誰當儲君,他都沒有特別的好處,因為他是道門中人。

  但現在看來,其實背後支持裕王也不是什麼壞事,一則和自己有密切關係的甘書同、夏吉、周峼、張略、張居正等人都是擁立裕王這一條線上的螞蚱,如果裕王失位,這些人基本上都好過不了;二則反過來一想,就算裕王最後失敗,對他來說同樣沒什麼壞處,景王登上大位之後,同樣拿自己沒辦法。

  沒什麼壞處,卻對身邊的人有好處,這樣的事情,可以試試。

  不過他依舊不會把這件事情完全抗在自己肩上,負擔太重,他沒那閒工夫。

  因此,他只是道:“繼登大寶,要看氣運,究竟如何,順其自然,殿下也不要太過憂慮,哪怕最後不成,也不至於性命之憂,不過是出任藩國罷了,若是殿下不願困於藩國,貧道也可收殿下為弟子,殿下到時候隨貧道去大君山便是,一樣自由自在毫無拘束。”

  這番話稍顯洩氣,但符合趙然道士的身份,算得上是中肯的,同時也是在告訴這幾位:你們不要把希望寄託在我這裡,我是道士,講究的是順其自然,能幫多少就幫多少,大不了最後保你們一條退路就是。

  裕王有些不甘心,當然他不好太過於逼迫,他也沒那份逼迫的實力,於是進一步道:“方丈,孤今日午後入宮向太后請安,太后又跟我提起修行的事了,太后說,老四似乎正骨了。孤從西宮出來後,路遇老四,他是去興慶宮向本生太后請安的,當時孤向他致意,他卻理都不理,揚長而去……”

  裕王從小和孝康太后比較親,而景王則自打興王妃入宮為本生太后之後,就投向了興慶宮,所以兩邊的請安順序和重點是不同的。

  裕王最後那句話如果用在臣子身上,也許會讓人生出“主辱臣死”之感,比如楊慎和張居正,聽了這話就有點激動,有點坐不住。但對趙然來說,這話就顯得有些沒水平了,這種挑撥太幼稚了,他聽了完全無感。

  馮保在一旁幫腔:“方丈,景王殿下若是當真正骨成功,那楊一清今日的詢問就很意思了……”

  這句話才見水平,趙然對這個太監點了點頭,以示讚許,然後接過他的話題道:“既然如此,咱們就更不應該放鬆修行了,來來來,都練起來,貧道教你們養生功法已經數月,這些天貧道忙得很,沒有過來督促,今日就看看你們都練得如何……”

  “快快快,站好隊,跟原先一樣,殿下居中,馮大伴在右……是殿下的左手邊……叔大在左,唔,楊學士沒有學過,今日一起學起來,你站馮大伴旁邊……”

  “殿下不可懈怠,打起精神頭來,若是練得不好,以後貧道就不登門了……”

  “大伴,你也笑一笑,好的精神狀態對修行有益......”

  “楊學士,注意看我的動作,慢慢來,不著急……”

  “很好,預備,開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再來一次……”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46
第九十四章 文明家庭(為AD先生二盟加更)

  趙然回到抱月山莊,他選擇的常住之處,是莫愁湖畔的一座獨棟二層小樓,站在欄杆邊對著月光下靜謐的湖水,認真縷清自己的思路。

  這兩天的事情有點多,一個是和洪澤湖聯姻,一個是查辦春風觀雲兩個賊道的案子,還有一個就是天子立儲。

  尤其是天子立儲,如果馮保所言是真的,那麼天子在景王正骨之後就立刻授意楊一清出面,詢問大臣們對兩個皇子的觀感,其中的意味就很值得深思了。

  明擺著道門不允許具備資質根骨的皇子登上寶座,你還去徵詢臣子們的意見,你究竟想幹什麼?是在刻意挑釁道門的權威麼?還是說你以為道門讓出了三省的庶務權,所以可以獲得更多?

  一張飛符發出,不久後便收到了東方禮的回覆:“和裕王府的來往做得很好,保持下去,或許可以不用那麼小心翼翼。”

  收到這張飛符後,趙然沉思良久,搖了搖頭。

  他又忽然想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就漸漸開始考慮這些事關天下的大事了?隨即自失一笑,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由他去!

  於是暫時放下心思,回房繼續修煉。自打前兩天入了大法師境後,他便開始了溫養神識的步驟,氣海中儲存的濃郁功德力在間隔了近半年之後,重新開始煉化。

  功德力修行與靈力修行之間的一個很大區別,便是吐納煉化上不需要耗費大把的時間,精元對功德力的轉化速度很快,每天早起之後,或者晚睡之前,花個一炷香、兩炷香的工夫,就能將全天的修行功課完成,甚至吃飯的時候都能同時進行。

  最大的限制來自於精元的有限,否則趙然確信,如果功德力足夠,比如去年抗旱的時候,他完全可以三天完成金丹境的修行。

  今天忙活了一整天,還沒來得及做功課,於是趙然先打了盆熱水泡腳——話說大冬天以熱水泡腳,真是說不出的享受。他一邊泡腳一邊修行,等腳泡舒服了,今天的功課也完成了。

  完成之後內視一番,自覺餘下的功德力怕是還夠自己修煉半年,等這些功德力消耗殆盡後,神識的溫養便可以穩固下來了,或許能夠完成整個溫養過程的四分之一。

  兩指法訣一掐,凌空攝住水盆,推開房門向著樓下一潑……

  樓下頓時一陣怒吼:“誰那麼缺德……哎呀,原來是道長,哈哈,那什麼,如此夜深人靜,原來道長也睡不著啊,哈哈……”

  趙然倚著欄杆,疑惑的問:“大半夜的,你跟這兒鬧什麼呢?”

  雨陽賠笑道:“修煉呢,打擾道長休息了,是小修的不是,給道長賠罪哈……”

  “修煉怎麼修到我樓下了?”

  “不好意思,小修正圍著湖邊溜圈呢,這是第三圈了,沒想到道長回來了。”

  “溜圈?這是什麼功法?”

  “需食月之精華,以補陽氣之缺,這是小修祖傳的功法!”

  “你爸是誰?”

  “額……?”

  “省省吧,還祖傳……呵呵!這功法叫啥名?”

  “功法名陽……”

  “行了行了,別鬧了,趕緊回去休息吧,好了,明天見。”

  “砰”的一聲房門關閉,樓下的雨陽舌頭一卷,舔了舔鼻子上的水珠:“有點咸?”

  在抱月山莊待了兩天,趙然見到了從洪澤湖趕來的娥皇和女英。

  娥皇是鴨小七,女英是狐小九。

  事涉宗聖館和洪澤湖之間的聯姻大事,趙然對這兩位願意共侍一夫的靈妖比較看重,決定親自做一頓好吃的招待這兩個洪澤之主的乾女兒,這是他最擅長的技能,一頓飯下來,甭管什麼靈妖,基本上就服服帖帖的了。

  但這兩位進了抱月山莊,拜見了趙然之後,便一溜煙跟著雨陽向湖邊樹林而去。

  追著他們仨在後面叫道:“你們遊湖早點回來,我給你們做燒烤大餐!”

  差不多到了中午飯點的時候,趙然掏出各種食材和用具,就在湖邊尋了處優美的風景,架起了燒烤攤子。

  一邊烤著吃食,一邊欣賞湖景,感覺還是相當愉悅的。等到差不多了,趙然向密林走去,招呼這幾個不省心的傢伙吃飯。結果進去以後,又捏著鼻子退了出來……

  再等一個時辰,重新返回密林,再次捏著鼻子退出,如是者三。

  第三次進去的時候,趙然看見了癱軟在地鴨小七和狐小九,以及呼呼大睡的雨陽。

  最終,他只得嘆著氣,自己一個人品嚐著燒烤攤上的吃食,一邊吃一邊欣賞冬日紅彤彤的落日。

  鴨小七和狐小九在抱月山莊住了下來,據說是打算一直住到元宵之後,陪著雨陽把這個大年熱熱鬧鬧過了,不讓他在異鄉感到孤獨。

  對此,雨陽表示,他真的想家了。

  趙然的想法是,東南畢竟是人文之地,就連這幫妖修都知道要過年,哪兒像幾年前在松藩的時候,還需他親自抓妖,才能將那幫兔子、老虎、猴子什麼的抓到一塊兒陪自己過年。

  再一想,不知不覺間,這就又是六年了……

  轉眼又是一年的年關,東方禮將麻家散修帶回了京城,趙然得到的消息,經過麻家散修的查驗,春風和觀雲兩個賊道並沒有身中蠱術,因此也就並不存在被他人控制著,去做一些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事情的可能。

  據說在查驗的過程中,兩個賊道著實吃了不少苦頭,這也讓趙然對苗侗散修中世傳的蠱術充滿了好奇。

  既然沒有中蠱,那就接著開始第二步的審訊,也就是趙然提出的建議:熬鷹。

  熬鷹需要時間,於是趙然繼續在抱月山莊等待消息。

  年三十的晚上,抱月山莊的管家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趙然和三個靈妖聚在湖邊自己的樓下開始守歲。

  三個靈妖長相都很可愛,不是凶惡型的,所以這幫管事家僕們都很願意湊上來,於是趙然乾脆招呼他們一起吃飯。山莊中採購了不少爆竹煙花,大家就一邊放著,一邊聊著,過年氣氛還算不錯。

  席間,趙然向鴨小七和狐小九介紹著四川、松藩、大君山的種種,並代表宗聖館向這兩位即將入住的娥皇女英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囑咐他們一家三口和和睦睦過日子,共創文明家庭云云。

  狐小九道:“多謝道長了,想來松藩那邊也一定很有趣,畢竟有那麼多同道在一起。說起來,當年我也曾經去過四川,在那邊待了小半年,對四川還是比較喜歡的,所以道長不用擔心,我去了之後能適應。”

  鴨小七問:“小九,你什麼時候去的四川?”

  狐小九道:“八年前。”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