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48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8
第一百七十四章 秀女的天賦(為恆立羽大大三盟加更)

  聽了趙然的話,朱先見勃然變色:“小輩,膽敢如此對我說話!若非看在七妹的份上,早就教訓你如何尊重長輩了!待我跟七妹好生說說,與你斷絕了干親,到時候定教你這小輩好看!”

  趙然道:“貧道認的是七姐,從沒認過你,你也不要舔顏過來認親。想教訓貧道如何做人做事,還輪不到你。想要跟貧道過招,貧道隨時恭候,也不欺你年老體衰,可以讓你三招!”

  朱先見大怒:“小小豎子,也敢口出狂言,且等著,孤自會向宗聖館下書,讓你老師教訓你!江騰鶴若不願好好教導弟子,孤便去好好教導他!”

  趙然哈哈道:“這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話!”

  東方禮在旁邊道:“閣下今日意欲何為?你們上三宮的事情,自有真師堂處置,用不著在這裡徒逞口舌之利!”

  衛朝宗站過來笑道:“來來來,想教訓趙師弟?貧道先領教高招!”

  這邊的爭吵聲越來越大,逐漸引起不少人的矚目,藍道行有些詫異:“齊王這是作甚?”

  段朝用道:“不管他在作甚,先去幫忙要緊……”

  正吵鬧間,值堂的東極閣長老邱雲清沉著臉走了出來,斥道:“何人膽敢於此喧嘩?”

  朱先見冷哼一聲,甩袖離開,回到藍道行和段朝用身邊。三人走遠,藍道行對齊王的舉止有些不解:“殿下為何與趙致然無謂爭執?”

  朱先見微笑道:“看看真師堂保誰。”

  二人更是一臉迷糊。

  等了片刻,邱雲清出來相招:“詔上三宮修士朱先見、藍道行、段朝用,入真師堂問話。”

  段朝用有點緊張,不停整理著自己的衣袖……

  藍道行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深吸一口氣……

  朱先見聽了這句詔喚,眼睛眯了眯……

  眼瞅著這三位宮院使進了真師堂,大門重新合上,“砰”的一聲,如同撞擊在蘇川藥的心上,她渾身忍不住就是一顫,趙然安慰蘇川藥:“沒事的,很快就會出結果了。”

  蘇川藥忽然想起了什麼,立刻跪下,向趙然叩首:“老師在上,受弟子一拜。”

  東方禮和衛朝宗都笑了起來,上前向趙然道賀,以他們兩人的眼光,都能看出蘇川藥具備的絕佳修行天賦,心下也有些羨慕。

  但羨慕歸羨慕,真要讓他們收徒,這兩位卻不一定願意——蘇川藥是被皇帝圈養的雙修爐鼎,被採補了近二十年,這番遭遇雖說不能怪在蘇川藥身上,可說起來總是不那麼好聽,說白了,名聲被污,恐遭天下議論。

  趙然也有些頭疼,他剛才硬頂朱先見,直承蘇川藥是他的弟子,屬於話趕話趕上了,現在被蘇川藥抓住機會板上釘釘,他也沒辦法反悔,只得任由蘇川藥把三個頭磕完:“先且如此吧,回頭帶你回宗聖館時,再向你師祖稟告。”

  他倒不是頭疼什麼聲望受損,這種事情不在他的考慮之內,或者說,他潛意識裡就沒有這個概念。他頭疼的是自己庶務繁雜,沒有時間授徒,而且他功法也異於常人,這該怎麼教?否則曲鳳山、曲鳳和、封唐等等那麼好的資質,他早就收入門下了。

  東方禮掏出一張地焰金光符、衛朝宗取出一面中階法器五行神甲盾,作為賀禮送給蘇川藥,這兩份禮物稍微重了些,或許包含著幾分下意識的同情之意,趙然忙讓蘇川藥拜謝了兩位師伯。

  送完禮物後,東方禮和衛朝宗走開,給這師徒兩個留出地方說話,趙然道:“既入我門下,便須得補課,為師與你一個月時間,把《道德真經》背下來,可能做到?”

  蘇川藥點頭:“老師,弟子能背的。”當即開始背誦,背了六七百字,一字不差,口齒清晰且從無卡頓。

  趙然便打斷她,又道:“不錯,看來你閒時還是看了些書的,那就給你半年時間,再把《黃帝陰符經》、《周易》和《參同契》背下來,可能做到?”

  蘇川藥點頭,當場背誦:“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於天。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

  趙然有些詫異,又問剩下兩部,見蘇川藥都能背誦下來,又問四子真經,結果亦然。不禁奇道:“以前做過功課?”

  蘇川藥回答:“要想煉好雙修之術,這些經書都是必看的,否則無法修煉有成。不過也並不要求背誦,只是弟子嫌對照的時候總是要去查找,十分麻煩,便乾脆花了些時間背誦下來,這便簡單多了。”

  趙然點了點頭,有如此基礎,教起來也容易得多,乾脆將儲物扳指中的《無上黃籙大齋立成儀》取了出來,道:“入我門下,和旁人不同,齋醮科儀必須熟練掌握,給你兩個月,把這套書也背下來。”

  如此粗暴的教學模式,也是趙然無奈之舉,因為他還真沒想好應該怎麼教導這個弟子,所以乾脆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讓她背書!

  見蘇川藥手上捧著地焰金光符和五行神甲盾,這麼一大套書也沒地方放,便乾脆將老師江騰鶴當年給自己的儲物袋傳給蘇川藥,教了她用法。蘇川藥很是新奇的反覆嘗試,將一堆東西放進去又倒出來,玩了個不亦樂乎,眉宇間難得的綻放出了笑臉。

  趙然繼續扮嚴師狀,板著臉傳了她一篇《上清訣》,這是道門修行最基本的功法之一,屬於“大路貨”。但正是這套最普通的功法,道門約莫兩成的宗門都用來作為入門弟子的功法,包括樓觀,也由此可以看出這門功法的不普通。

  當年趙然也曾傳授給記名弟子宋雄,到現在已經過去八年,宋雄每日裡勤練不輟,如今修為在道士境和羽士境之間,這也差不多就是宋雄的頂峰了,沒有資質,往後會越來越難。

  蘇川藥天賦不是宋雄可比的,又兼早已入了羽士境,所以學起來極快。《上清訣》本身也不長,趙然只念了一遍,她就一字不漏記了下來,趙然再挨句解釋一遍,她竟然當場就在池邊修煉起來,片刻間,一滴靈液便落入氣海,令趙然咋舌不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8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三項決議

  蘇川藥展現了她的修行天賦,但趙然沒讓她繼續修煉下去,還是那個原因,金雞峰洞天的靈力之濃郁,不是她一個羽士境低階修士可以亂來的,一個不好,轉眼就要出事。

  蘇川藥今日被趙然打開了修行的大門,整個人的精氣神都發生了變化,滿面紅光的跟在趙然身後,服侍得愈發小心恭敬,讓趙然著實體會了一下為人之師的快感。

  就在此時,真師堂的大門開啟了,趙然忽然間看到了當年爭奪大君山洞天時的一幕:周真人臉上滿是怒容,大步從真師堂中出來,一言不發的向著九州閣而去,路上正撞見信步閒聊的東方禮和衛朝宗,這兩人還待躲閃,卻已經來不及了,被周真人大袖捲住,拋向十餘丈開外,雖未受傷,卻都吃了一嘴狗啃泥,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轉眼之間,周真人已經去得遠了。趙然看著周真人離去的背影,感到很是不妙。

  剩下的十四位真師站立於台階上,朱先見、藍道行、段朝用垂手立於階下西側,然後是跪著等待裁決的顧可學師徒、春風和觀雲、上三宮八名被捕修士,階下東側則站立著包括東方禮、衛朝宗在內的東極閣、三清閣修士。

  趙然帶著蘇川藥立於階下稍遠處,等候議定結果。

  另有寶經閣修士執筆準備記錄,不少六閣中的其他人等也相繼趕到,想要聽一聽真師堂對這樁震動天下的大案是如何裁定的。

  趙然偷眼觀瞧今日隨侍堂中的東極閣長老邱雲清,邱長老面沉似水,完全看不出喜怒之色,於是轉向正中的張雲意,等他公佈。

  張雲意道:“今日真師堂議決秀庵一案,裁定如下:拐買、誘騙良家女子修行雙修之術,以其為爐鼎,違背道門戒律,此無德之舉有損道門聲望,有害朝廷威儀,應予立即取締,相關秀女遣送回籍,予以補償,補償之金,自總觀賬房支應,暫定每人五百兩……”

  頓了頓,又道:“顯靈宮大供奉盛端明,欺瞞道門、諂媚天子,指使顧某等建立秀庵於先,矯命屠戮秀女及家眷百人於後,罪大惡極,著即斬首,其弟子六人均系從犯,皆賜死;從犯顧可學,攜弟子四人為其奔走,著入孤雲夾道終身監押;對違背戒令的顯靈宮罰銀十萬兩,立即解送總觀;顯靈宮宮院使段朝用御下不嚴、行事失察,著即免除宮院使職司;錦衣衛陳胤,受人誆哄,行事失察,著由兵部議罪,建議免去左都督、罰俸三年!”

  趙然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麼大的案子,只殺了一個盛端明?段朝用免職?陳胤罰俸?皇帝呢?朱先見呢?藍道行呢?

  還有,不是說好了顧可學師徒從寬處理嗎?怎麼監押終身了?

  東極閣執法修士上前捆綁顧可學的時候,師徒五人滿臉驚駭,不約而同轉頭望向趙然,眼中全是震驚、失望,趙然死死咬著嘴唇,看著他們被東極閣執法修士帶走了。

  階下,段朝用將頭上戴著的高冠摘下、腰上別著的玉印取出,擱在地上,後退三步肅手而立,一臉平靜,不喜不悲。

  趙然扭頭去找東方禮和衛朝宗,這兩位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安撫他稍安勿躁,於是趙然強形壓抑住自己的憤怒,聽著張雲意繼續宣佈。

  “川省陽山書院一案,上三宮修士春風、觀雲二道,殘殺散修孟言真,並致其妻慘死、屍骨無存,罪不容赦,著即斬首。上三宮修士王守愚、林志彬有知情不報之舉,著由上三宮拘押一月,各罰銀千兩。”

  這件案子其實夠不上真師堂議決的資格,只因同樣牽扯到秀庵而已。當即便有東極閣修士上前,將春風和觀雲從地上拖走,這兩位早就在等死了,也不掙扎,如同死魚一般。

  這項裁決令趙然心緒稍平,但卻依舊無法滿意。王守愚呢?逍遙道人林志彬呢?從春風和觀雲口中已經得知,孟言真人雖不是這兩人動手殺的,但他二人知情包庇,同樣應該重懲,怎麼還是簡簡單單罰銀了事?

  兩閣追查此案六年,難道就是這麼個結果?

  見張雲意還沒說完,趙然繼續等待著,或許後面還有?

  後面當然還有,張雲意道:“今日議決第三件事,原道門所行皇帝不可修行之律,今日廢止。”

  趙然頓時呆住了……

  雖說之前便有兆頭,陳天師更是直接和他挑明過這方面的想法,但趙然無論如何沒有想到,鬆開皇帝修行的綁繩,竟會是今天!

  趙然一時間有些茫然,他就這麼看著朱先見三人跟在陳天師和郭弘經身後揚長而去,不由自主攥緊了拳頭。

  在原地呆立良久,也不知什麼時候真師堂堂前已經空空落落,四下無人,趙然忽然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扯住衣袖,這才猛然驚醒,轉過頭來,看見了一臉擔心的蘇川藥。

  “老師……你……沒事吧?”

  趙然笑了笑:“能有什麼事?沒事……沒事的……”

  蘇川藥道:“剛才東方師伯過來跟老師說話,老師都沒理他。東方師伯說,他還要回本閣議事,回頭再跟老師你詳談。”

  “嗯……”

  “老師,本閣是什麼閣?來的時候路上只聽老師說起總觀六閣,本閣是第七閣嗎?”

  趙然本蘇川藥這一句話逗樂了,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道:“本以為,至少陳胤是跑不掉的……免去左都督?罰俸三年?百多條人命,呵呵……世事不能如意啊……”

  蘇川藥道:“老師,弟子已經非常感激了,老師肯為我這麼一個素不相識的弱女子出頭,往來奔波數百里,無論結果如何,這份恩情,弟子已經無以言表了。何況也不算白跑,至少他被真師堂追責了……還有,那個處死的盛端明,我等入宮秀女的家眷,一直便是他在監管,今日聽到他被處死,弟子的父母兄弟、死去的姐妹們,也可以有所慰籍了……”

  趙然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珠,嘆了口氣:“不應該這樣的,遠遠不夠……”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8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重大勝利

  將蘇川藥帶回雲水堂,先讓她休息,趙然來到三清閣,看門的老頭說武天師已經下山了,趙然強抑怒火,這才沒有失去理智飛符“質問”,而是飛符詢問東方禮:“禮師兄在何處?”

  東方禮道:“我們正在東極閣議事,致然快來。”

  於是趙然趕到東極閣,見卓雲峰、邱雲清、東方禮和六七個修士正在堂上議事,趙然也認不得那幾個人,東方禮介紹了一番,都是兩閣中人,正在興高采烈的談論今天的決議,同時分派著各往某省關閉秀庵的任務。

  趙然沒心情聽這些,問東方禮:“武天師呢?”

  東方禮道:“下山了,真師堂議事完畢就下山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趙然又問:“趙真人呢?”

  衛朝宗答:“走了,和武天師、許真人他們一起下山的。”

  趙然氣道:“就這麼走了?也不解釋一下?”

  他心情不好,所以剛才進來的時候,和這些人見禮時略有敷衍,此刻再問出這麼一句話,有人當場就不樂意了:“閣下是趙致然?玄壇宮的方丈?好大的官威,真師們要去哪裡都必須先跟趙方丈解釋,厲害!貧道聞所未聞!”

  頓時惹得場中一片哄笑。

  趙然在三清閣的職司和本案中發揮的作用這幫人並不清楚,因此也沒心情跟他們鬥嘴,他和這裡的歡快氣氛格格不入,抱拳道了聲:“貧道今日失禮了,請各位海涵。”便退了出來。

  東方禮追出來道:“致然留步!”

  趙然轉過身來,望著他不說話。

  東方禮嘆了口氣,道:“致然是對今日的決議不滿意?”

  趙然反問:“看來禮師兄是很滿意的?”

  東方禮點頭道:“我的確很滿意。”

  趙然不解,氣得笑出聲來:“這樣的結果,禮師兄居然說滿意?恕我愚鈍,不知道滿意在何處?”

  東方禮道:“還沒告訴趙然,咱們取得了重大勝利!”

  “談何勝利?”

  “陳天師從真師堂請辭了。”

  “請辭?”趙然再次接到了一個極具震撼性的消息。

  東方禮重重點了點頭:“咱們苦苦追查秀庵一事究竟是為什麼?不就是想要掀開皇帝修行的蓋子麼?我們揭開皇帝修行的蓋子是為什麼?不就是和陳善道、郭弘經之輩爭鬥麼?”

  東方禮越說越興奮,在趙然身邊來回踱步,揮舞著手臂:“如今陳善道請辭了,真師堂通過了,咱們的目的達到了,這不是重大勝利是什麼?”

  趙然忍不住提醒:“皇帝呢?”

  東方禮擺了擺手道:“皇帝?不重要!真師堂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皇帝修行也不重要?”

  “那算個什麼事?”

  看著眼前莫名亢奮的東方禮,趙然醒悟過來,問:“下一任寶經閣的坐堂天師是?”

  東方禮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再過一些時日,真師堂將再次召集煉虛高修齊聚廬山,公推寶經閣新任坐堂天師,雲意大天師準備提名我老師為候選者,陳善道、郭弘經、司馬雲清、張元吉、喻道純都已經同意支持我家老師升座。致然,咱們川省終於在真師堂據有一席之地了!”

  趙然臉上擠出笑容,誠懇的向東方禮道:“果然是重大勝利……恭喜禮師兄了!”

  東方禮感慨道:“當真不易啊,誰能想到這一天到得如此之快,說起來,其中也有致然的大功啊……”

  趙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岔開話題問:“衛師兄呢?“

  東方禮笑了笑,道:“朝宗還是耿直了一些,他對裁定不太滿意,說是回白雲閣閉關了,也能理解,苦苦追查了那麼久,沉湎於案子本身過於深入了,迷失了方向,有些搞不明白查案的目的了。等過上一段時間,他就能清醒了。”

  趙然道:“武天師他們著急下山,是去幫東方師伯說項去了?”

  東方禮點頭:“這是當然,那麼多煉虛高修,都要一一談妥,時間很緊。”

  趙然問:“禮師兄,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只想問師兄一件事,當日你們答應,顧可學的死活以我的意見為主,今日卻又判了個監押終身,這怎麼辦?”

  東方禮想了想,道:“這個我不清楚,致然等我去問一問邱長老,他今日一直在真師堂中。”

  過了一會兒,東方禮出來了,向趙然解釋:“這是周真人今日提的要求,大家不想再生變數,故此判了個監押終身,她對此還不滿意呢。這件事好辦,監押終身有幾種辦法,對於特別危險的人犯,東極閣會一直監押於孤雲夾道中,次一級的,發配四方苦寒之地監管勞作,更次一些的,若是有一技之長,譬如煉器制符之類的,會發給器符閣使用,或其他地方勞作。”

  趙然懂了,立刻道:“我那裡要建應天長江大橋,需要大量苦力,向東極閣申請一批人犯。”

  東方禮道:“你回頭寫個書面的文字來。”

  趙然追問:“何時能辦妥?”

  東方禮道:“待此間事了便可。”

  此間事了的意思,應該是等公推新任坐堂真師之後,待東方明履任,陳善道徹底退出,便可不用顧忌陳善道和郭弘經了。

  “真師堂公推的日子定了麼?”

  “尚未決定,但這次會比之前都快,預計下個月的月中、最多不超過月末。致然有事先去忙,到時候知會你。”

  “不,我哪也不去,就在這裡盯著。我答應過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兌現,否則睡覺都不䂿實!”

  東方禮道:“致然那麼多事,不去打理嗎?有我在,何苦於此地干耗著?”

  趙然搖頭:“應天的事情都在正軌上,我手下那幫人還算能幹,用不著我事事盯著。再說若連半個月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只能說明我這方丈做得很失敗。”

  趙然對撈出顧可學師徒的態度之執著,大大出乎東方禮的預料,他回到堂中的時候,議事依然在熱火朝天的進行,卓雲峰和邱雲清見他走神,把叫到身邊詢問究竟。東方禮便將趙然的打算說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9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囚徒(為靈狐家族和Clever加更)

  邱雲清是東極閣的長老,和趙然打交道比較少,聞言很不高興:“你們都說趙致然如何如何,依我看也不過如此,沒有一點大局意識,拎不清事情的輕重緩急,不知道變通嗎?時移事易,顧可學師徒被定監押終身,這是形勢使然,他怎麼就不明白呢?再說顧可學師徒是好人嗎?他們這是罪有應得!照我看,乾脆不要管他,他不是非要救人嗎,這次偏不給他通融,我東極閣就不放人,讓他碰個頭破血流,他才知道世事不能由心的道理!”

  卓雲峰嘆了口氣,道:“他還年輕,有些東西看不透,承諾歸承諾,辦不到的也不能太過勉強。你把他叫進來,我給他開解開解……”

  東方禮道:“他非要去探監,恐怕此刻勸了也沒用,我給他開了張條,他已經過去了。卓長老,是我前期忽視了和他的溝通,低估了他對有些事情的……堅持……”

  邱雲清哼了一聲,道:“什麼堅持?是固執,是自以為是!”

  這邊談論趙然的時候,他正在趕往總觀的重犯囚牢,這座囚牢受東極閣和三清閣共同打理,位於洞天西北小孤山和排雲嶺中間谷地夾道,故稱孤雲夾道。

  到了夾道入口的門房處,兩名黃冠修士上前詢問,趙然將東方禮開出來的條子遞過去,這兩位進屋核對了筆跡和預留印鑑,開出一份文書,其中一個帶著他進了夾道。

  沿著一條小路往裡,又來到一座石亭處。石亭中是兩個金丹修士,接過黃冠遞上的文書,吩咐趙然將身上的法器、符籙、丹藥等等全部裝進自己的儲物扳指中,再將扳指裝進亭柱上掛著的一個石匣裡,將石匣合上,鑰匙取出,交給趙然。

  趙然上交扳指的時候,將裡面存放的糕點、烤肉、酒水取了出來,裝進金丹修士遞過來的紙袋子裡。其中一個金丹修士提醒他:“凡有靈力的物事都不允許帶入。”

  趙然沒有心存僥倖,又將其中屠夫、沈財主煉製的火腿、雞腿,以及大君山特產五花香芸酒重新放回扳指,提著一袋普通食物和酒水,跟著金丹修士從石亭的另一個方向下了台階。下台階的時候,趙然感受到身上似乎被什麼法器掃過全身,氣海中靈力掀起一陣輕微的波瀾。

  下了石亭,兩個金丹修士各站一邊,同時掐訣䂿罡,眼前頓時變了模樣,夾道的樣子終於呈現在趙然眼前。

  正中是一片約十丈寬的谷地,向內延伸出百丈長,左右是兩座光禿禿的石山,都不高,也就七八丈上下,想來便是小孤山和排雲嶺了。

  光禿禿的兩側石山上,分別開著大大小小的石洞,每個石洞都有鐵柵欄封住出口,組成柵欄的鐵條都有拇指粗細。

  然而,這些都不是困住人犯的關健手段,對於修士而言,這些鐵條不值一提,真正困住他們的,是絕炁消靈陣。這是一種消除靈氣的法陣,原理出自聚靈符上的符文結構,只不過是反向運行,將靈力驅散出去,形成修士修行的絕地。

  這世上很少有這樣的絕地,靈力再稀薄的地方,比如應天府最繁華的鬧市,也擁有靈力,而此地卻一絲也沒有,令剛入夾道的趙然感到很不適應。在這樣的環境下,修士們不僅無法修行,連施展法術都要大打折扣。

  東極閣和三清閣的辦法很簡單,修士被押入囚室之前,先經過外面的石亭,石亭中設有法陣,可以消磨修士氣海中的法力,修為越高,法陣的壓力越大,短則一兩刻,長也不過小半個時辰,修士氣海中的法力便告枯竭。之後再押入夾道,便等若貼上了一張長期有效的禁制符,再強悍的修士,進了夾道也就是個俗人,頂多是個和武林高手相似的俗人。

  也正因為如此,有少數沒有修行、但卻牽扯重案的俗世中人,才能被拘押於此而不死。

  趙然邁步進來,左右打量著這些山壁上的石窟,有些關押囚犯,有些則空空如也。

  走了沒幾步,便在右手邊第一層的某個小石窟中看見了一個熟人,雖然此人鬍子眉須都已經很長,幾乎遮住了半個臉,顯然很少修刮,但趙然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景緻摩!

  趙然停住了腳步,定定看著這個曾經給自己帶來巨大困擾、險些將自己十方叢林生涯毀去的大敵,看著他此刻正捧著一盤糙米飯,用舌頭往嘴裡一口一口捲進去。

  景緻摩感受到了外面人的目光,抬起頭來,目光呆滯了片刻,盤子從他手掌中滑落,濺得地上全是.....;.然後猛的撲到了鐵柵欄上,直勾勾瞪著趙然。

  兩個人就這麼互相看著,一句話也沒說。

  良久,趙然轉身,繼續向裡行去,背後傳來一陣鐵門搖晃的響動。

  再向裡行了十多丈遠,他看見了顧可學師徒。五個人,五間石窟,就在左上方山壁的第二層。

  師徒五人,十雙眼睛,就如剛才的景緻摩一般,扒住鐵柵欄,直勾勾的俯視趙然,目光中的寒意,令趙然忽覺脖子上一涼。

  他深吸了口氣,沿著山壁上尺許寬的木棧道上了第二層,來到顧可學的石窟囚室前,怔怔望著眼前的老頭,然後深深彎下腰去,抱拳躬身。

  躬身的一瞬間,趙然似乎感受到顧可學緊握著柵欄的手指,稍稍鬆了一些。

  趙然又走向他身旁的四間石窟,挨個向裡面抱拳躬身。

  行禮完畢,趙然回到顧可學身邊,緩緩道:“今天過來看你們,向你們賠罪。並非你們罪不當此,按你們的罪行,斬首、凌遲都是足夠的。監押終身,已經輕判了。但我依然要賠罪,因為我沒有完成自己的承諾。”

  顧老頭聽了這句話,屁股向下一落,重重的坐了下去。

  趙然看見了他身邊滿盤子的糙米飯,完好的擱在地上,一動沒動,於是將紙袋子打開,取出一個油紙包遞了進去。

  “省著些吃,這是秦淮河邊買的......還有一壺酒......放心,他們幾個也有。”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9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重要不重要

  顧可學緩緩伸手接過這包糕點,放在了盤子邊,又將那瓶酒壺的壺蓋打開,往嘴裡灌了一口,長出了一口氣,怔了怔問道:“為何不是毒酒?”

  “你希望是毒酒?”

  “難道不應該麼?這樣的日子,死了比活著好。”

  “貧道做了一次錯誤的承諾,不敢再對你許願了,但我希望你能振作精神活下去,始終保有一份希望。”

  “什麼希望?還有希望?”

  趙然沒回答,起身來到旁邊的四間石窟,將點心和酒壺都挨個遞了進去。

  遞給老大時,老大說了兩個字:“方丈......”

  老二接過油紙包時,問:“這是糯香酥米糕?我做得比這個好吃......但還是好香。”

  老三沒說話,直接打開油紙包就往嘴裡塞。

  老四問了一個問題:“夏季賽的第一期修行球彩票,開始發賣了麼?”

  趙然再次向他們重複:“好好活下去。”

  起身要走,卻被顧可學喊住:“趙方丈!”

  趙然轉過身來,顧可學道:“有件事情一直沒有說,不說是因為生怕罪加一等......如今已是這般模樣,也無所謂了。多謝趙方丈還能想著探望我師徒......趙方丈回了應天,需要留意上三宮,他們一直想行刺方丈。”

  “行刺?”

  “不錯。朝天宮有個叫朱隆禧的供奉,和我聯繫了多次,一直在催促我們師徒行刺方丈。”

  趙然有些詫異:“你們為何不出手?”

  顧可學苦笑著搖頭:“方丈是天祐之人,我師徒其實已經設伏多次了,卻始終沒有機會。”於是將幾次設伏的經過倒豆子一般說了個清清楚楚。

  趙然聽得有些發呆,他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經歷過了那麼多暗殺,簡直令人不可思議。再對照顧可學供述的時間和地點,他也才恍然大悟,自己當日那麼多次施展優選大法,背後竟然有這麼多故事。

  顧可學繼續道:“以前常聽人談及氣運二字,以為不過是虛聞傳言,今日算是碰到真人了,在方丈這樣的大氣運面前,我師徒便如螢火之光,再不敢生相比之心。但常言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老朽多嘴提醒方丈一句,還是要小心上三宮的好。我們師徒雖然進了孤雲夾道,但上三宮有的是人手,他們必定還會出手的。”

  趙然第一反應就是前幾天莫名其妙的連續開啟優選大法,莫非就是因為上三宮的人準備暗殺自己的緣故?

  想到這裡,趙然再次抱拳:“多謝老前輩提醒。”

  趙然的到來,引發了整個孤雲夾道所有囚犯的目光,他走在返回的道路上,被這一雙雙目光注視著,心下也不由生出幾分慼慼然。若是一輩子被關在這麼一間囚室中過上一輩子,當真不如死了的好。

  探視完畢,趙然領回自己的儲物扳指,重新回到靈力充沛的洞天之中,以靈力金丹運行一遍,將孤雲夾道中的那股沉鬱之氣洗掉,思索片刻,重新來到寶經閣。

  陳天師正在玉虛殿中,卻沒有在正殿,而是在大殿東北的丹房整理自己的物件,他在寶經閣擔任坐堂天師近三十年,有很多私人物品都留在了這裡。

  趙然打量著這件不大的丹房,正中那座半人多高的大丹爐已經封閉了下方的火門,四周架子上已經空了一大半,應該是被陳天師收進了儲物法器。

  他面前堆著厚厚的幾沓信件,正在一封一封查驗,看看哪些是自己可以帶走的,哪些是需要移交郭弘經封存的。

  此外,靠在牆邊上,還有一堆書籍,這也是陳天師的私藏。

  將眼前的一沓信件整理完,陳天師騰出手來,向趙然一笑:“如今我已經不是坐堂真師了,只是個沒用的老頭子,致然居然還來看我,當真難得,老夫深為感動。”

  趙然道:“陳天師說笑了,就算不在寶經閣坐堂,您依舊是道門一言九鼎的大人物,怎麼能說是沒用的老頭子呢?再說,小道我還是玄壇宮方丈,仍舊歸屬三茅館轄制呢。小道我的前途,不是依然在天師手心裡捏著麼?如何敢不過來探望?”

  取笑了兩句,陳天師問:“致然是想打聽真師堂議事中的詳情?我聽說許雲傲、武陽鐘他們匆匆下山了,還沒來得及跟趙然說?”

  趙然嘆了口氣:“我是萬萬沒想到,陳天師居然肯拿自己坐堂真師的位子來保皇帝和上三宮。”

  陳天師笑了笑:“坐堂真師而已,很重要麼?”

  “當然重要,這可是能夠決定道門和天下大勢的位置,一舉一動掌握著多少人的生死和前途,如果不重要,許真人和武天師他們會答應您的提議?”

  “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都是因人而異、因時而異的。這個位置於我而言,固然重要,但我很清楚,坐在這個位置上,是為了什麼,如果不清楚的話,就會迷失自我,大道無望。重振天子威德,為道門開闢第二條可行之路,這是我為之努力了近三十年的大事,我在真師堂的位子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去年真師堂同意了兩條腿同時走路,我的心願便完成了大半,今日同意了皇帝可以修行,這就已經幾乎達成了我所有目標,你說我留還是不留,又有什麼區別?”

  不論是否贊同,趙然還是很為陳天師的作派而折服的。

  陳天師又道:“唯一遺憾的,是不能在剩下的幾年裡,用真師堂的權力為這條路保駕護航,如果再過幾年,眼睜睜看見了我道門第一個用威德蓮花飛昇的修士,看到我老師以此威德修復傷勢、抵消因果,那才是真正安心了。不過也無妨,不在其位,仍可敲敲邊鼓,為此搖旗吶喊。”

  趙然道:“陳天師,小道一直惴惴不安,天子威德一成,當真不會將我道門先輩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奪走嗎?”

  陳天師笑道:“只要真師堂在,只要我們謹防佛門,大明的天下就變不了。何況我也有所準備。我原本打算,威德蓮花功成之日,便在真師堂提議,限制宗室子弟修行。”

  趙然立刻追問:“天師的提議是什麼?怎麼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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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矯枉過正

  當下,陳天師便將自己準備的提議和盤托出。他的建議是通過三個方面來限制的。

  一是,嚴格控制上三宮修士名額;二是規定,宗室之中,初太子外,凡系天子三代以內之親眷,皆不得修行;三是明令,親王、郡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這四等爵位的宗室及其家眷不得修行。

  趙然眼前一亮:“這個方法好!等於將皇帝不得修行轉成了宗室不得修行,雖然放開了皇帝的限制,卻大量減少了宗室修士的數量,皇帝成了修行中的孤家寡人,想造道門的反,力量就更加不足了。”

  陳天師道:“這只是個想法,還沒有經過更嚴格的考究,本來準備拿出幾年時間打磨的......如今我已非坐堂真師,也沒有這份心氣了,故將提議交予郭師弟,請他斟酌,待幾年之後時機成熟,便可提交真師堂議決。”

  趙然問:“為何不能早一些訂立,更可防患於未然。”

  陳天師沉吟道:“致然還沒到定策的位置,不過我相信致然將來必定是定策者之一,如果致然願意,老夫有一點心得可與致然分享。“

  趙然躬身道:”請陳天師指點。“

  陳天師道:”上位者制定方略,需要考慮施政的冗餘,我們常常懷著良好的願望出台新的治策,到了下面施行之後,往往就會打了折扣,中間經過的層級越多,打的折扣也就越大,以致變化、走樣、敷衍應對,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趙然點頭:“矯枉必須過正,料敵必須從寬。”

  陳天師讚道:“致然聰慧!所以我們想要放的時候,必須小心翼翼,想要收的時候,必須大張旗鼓,否則收也收不上來,放也放不下去,那就是三個字——瞎折騰。以重樹天子威德為例,這就是屬於放了,我們眼下就必須放得開一些、大一點,才能保證威德的樹立不因為人為干擾而打了折扣,如果這時候提議限制宗室修行,對天子威德的挫傷,會遠遠大過我們的想像,甚至還有違背初衷的可能。目前先讓天子樹立威德,這是最重要的,哪怕其中存在一些看不過眼的現象,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逐一糾正,而不能從明面上嚴禁。其中的分寸如何把握,是定策者需要認真斟酌的。“

  趙然嘆道:”一管就死,一放就亂,古今中外,這八個字不知難倒了多少傑出之士……”

  陳天師頷首同意:“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就是如此。”

  趙然聽出來了,陳天師說了那麼多,實際上也在從另一個角度向趙然解釋他在秀庵一事上不惜代價,力保上三宮不發生大規模動盪的原因,他始終不願在威德蓮花成形之前,向皇帝在修行界中最重要的支柱——上三宮動手。

  你說他綏靖也好、放縱也罷,這就是他的真實想法,威德蓮花於陳天師而言,比寶經閣坐堂天師的職權都重要,凡是會影響威德蓮花成形的所有可能因素,陳天師都要想方設法消除,這是趙然無法撼動的意志。

  事實上,陳天師願意跟他花時間解釋,這已經不錯了,想想自己這邊,那麼大的利益交換,幾位真師都將他瞞得死死的,念及於此,趙然都有些心冷和不甘。或許是因為許真人和武天師生怕他會出來找事,也知道他有找事的能耐?又或許人家是真忙,不認為需要向他解釋?後者的可能性也許更大吧……

  和陳天師在玉虛殿丹房中聊了許久,他長居高位所具備的見識和經驗是趙然沒有的,所以趙然自感大有所獲。

  其後,陳天師又談到一個問題,就是秀女宮變一事:“蘇川藥等秀女為情勢所迫而致宮變,先拋開其中的是非對錯不談——致然不要誤會,我以為蘇川藥她們是值得同情的。我們從皇宮守衛的角度來看,這卻不是好現象。以前我們可以不用過多考慮,但今後,防止修士行刺皇帝的事情就必須提上議事安排了。”

  “陳天師想加強宮中宿衛?”

  “是,我雖然辭去了真師之職,但還是元福宮衛道高士,依舊統攝上三宮。朱先見他們提議,為防此類宮變或者行刺案的發生,需要抽調上三宮修士入值大內,我認為是必要的。皇帝雖然已經結丹,但毫無鬥法經驗,恐怕來個邊地經常鬥法的黃冠,就能把皇帝給殺了。如今宮中加上陳胤在內,有修行的宿衛也不出兩手之數,實在太少了,所以朱先見打算從上三宮抽調二十名修士入宮,備領關防,我同意了。因為你是玄壇宮的方丈,所以提前知會你,到時候莫要起了誤會。”

  趙然嘆了口氣,道:“陳天師,您一門心思想著上三宮,可曾考慮過小道我的安危?”

  “什麼意思?”

  “朝天宮裡有個叫朱隆禧的供奉,從今年二月起,便糾結人手,圖謀殺我,單是我知道的,就已經籌劃了不止六、七次了,好在小道有些防身之術,運氣也不錯,否則此刻您就見不到小道了。”

  “有這回事?”

  “他們敢動手滅口顧可學師徒,難道就不敢打我的主意?若是陳天師你老人家不信,下回他們動手的時候我爭取抓一個活口,送去上三宮給您老過目。”

  陳天師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默然片刻,道:“我知道了。”

  和陳天師一直談了足足快兩個時辰,趙然才告辭出來,回轉雲水堂。陳天師則沒有了邊收拾邊回憶的心情,迅速將東西收好,向郭弘經簡單道了個別,徑直出了金雞峰洞天。

  回到應天,得了消息的黎大隱已經候在元福宮門口,見了老師之後,百般滋味雜陳。

  陳天師道:“我退出真師堂一事已定,大隱不必再勸我,勸了我也沒有用。”

  黎大隱道:“我也不勸說老師了,我知道現在再勸也沒用處了,弟子只想問一句,上三宮真的值得老師付出那麼多嗎?”

  陳天師道:“不是上三宮值得為師付出,而是大道,另一條可選擇的大道,你師祖飛昇的唯一希望。”

  黎大隱暗自嘆了口氣:“弟子明白。”

  陳天師又道:“我今日趕回來,是要問朱先見他們幾句話,他們從廬山回來了沒有?”

  黎大隱道:“剛回來,半個時辰前,齊王飛符與我,說是想請弟子吃酒。弟子聽說了老師的事,哪有心思應約……”

  陳天師打斷道:“去把他們三個都叫來,快去!”

  沒過多久,朱先見、藍道行和段朝用都趕到了元福宮,上前拜見陳天師,陳天師張口就問:“你們和趙致然有什麼解不開的大仇,非要置他於死地?”

  三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才由朱先見回答:“天師是從哪裡得知我等要殺趙致然?”

  “你不要管我是從哪裡得知,就問你有沒有這回事!”

  藍道行沒敢吭聲,朱先見和段朝用同時答覆:

  朱先見:“有的。”

  段朝用:“沒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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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綏靖

  聽到自相矛盾的兩種回答,陳天師臉色立刻沉了下去,端坐不動,衣袂輕輕飄起,一道響亮的耳光打在了段朝用臉上。

  段朝用不敢抵擋,左臉立時紅腫起來。

  朱先見苦笑道:“天師容稟,此事段師弟或許不知,是我一手操辦。”

  段朝用睜大了眼睛,驚訝的看向朱先見。

  陳天師這才開口:“你願意攬下來也行,那我問你,你不知道趙致然是我請來京城的麼?你居然敢向他下手,你置我於何地?當真以為我不敢動你?何況趙致然是堂堂應天府方丈,你暗殺一府方丈,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十多年前,龍安府監院張雲兆遇刺,至今沒有破案,但涉嫌的景緻摩已經在孤雲夾道關了八年,你們是不是也想進去試試?”

  藍道行和段朝用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朱先見卻不慌不忙解釋道:“當時趙致然揪著秀庵一事不放,出於無奈,只得出此下策,一切都是為了天子威德,還請天師諒解。眼下既然已無此顧慮,自是不會再去找他的麻煩,除非他主動挑釁。”

  陳天師靜默良久,三人都等待著他的處置,整個紫宸殿中鴉雀無聲。

  朱先見一動不動,藍道行和段朝用都汗流浹背。

  過了不知多少時候,陳天師才終於開口,眯著眼睛道:“不管以前如何,今後斷然不許幹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來,你們和趙致然之間再有什麼衝突,直接找我,我來處理,聽懂了麼?”

  朱先見、藍道行和段朝用伏首:“但聽天師安排。”

  “出去吧!”

  黎大隱當先引路,將三人送出元福宮,段朝用笑著向黎大隱道:“黎院使今日有暇否……”

  黎大隱理也沒理,袍袖一甩,當先返回宮門。段朝用黑著臉,面頰上青筋暴起。

  下了紫金山,藍道行心有餘悸道:“天師之威,當真令人震恐,我不知何時才能到此境界。”

  段朝用也道:“現在回想起來,頭上還在冒汗……齊王,咱們還是收手吧,不要殺趙致然了,趙致然是陳天師的逆鱗,殺不得啊。”

  朱先見輕笑一聲,悠悠道:“孤卻不這麼看,這兩個月咱們行事所說凶險,但孤卻也看明白了,道門離不開我等,上三宮才是道門真正的逆鱗!”

  “殿下此言何解?“

  “秀庵一案,兩閣耗費無數精力,以數年之功方得告破,可謂驚天大案。諸位還記得當年兩閣準備強闖上三宮搜檢的一幕麼?說實話,孤差點嚇死!按說如此大案。必然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孤去廬山之時,也做了最壞的打算,結果呢?殺了個盛端明……哈哈……笑死個人!當然,段師弟也受了委屈,免了顯靈宮的宮院使……”

  見段朝用臉上有不甘之色,朱先見又安撫道:“回頭讓德王先代段兄管一段日子,等事情消停了,你再重新出山便是。就算管,德王也是名分上的,顯靈宮還是段師弟說了算。”

  段朝用這才笑顏重開:“殿下說的不錯,還有陳胤師侄,他殺了那麼多人,也不過是免了左都督之職。”

  藍道行剛才一直很是惶恐,聽了朱先見的分析,頗有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也跟著大點其頭。

  說著說著,朱先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不僅懲處如此之輕,真師堂還送了咱們一份大禮,今後皇帝可以修行了!”

  藍道行和段朝用對視一眼,同時向朱先見祝賀:“恭賀齊王了!”

  朱先見笑納道:“孤代皇帝向二位致謝,我朱家正是有你們這些忠良,才能得有今日啊!”

  一番虛禮之後,朱先見接著道:“再說今日,謀殺應天府方丈,這麼大的事情,陳天師又是如何處置的?將我等招過去,輕飄飄呵斥幾句,然後呢?然後完事了!二位,我當時在殿上差一點忍不住要笑出聲來,這就完事了?你們相信嗎?哈哈……”

  段朝用感慨道:“怪不得,我還說殿下為何敢直承此事,原來是為了試探,這一試,果然試出陳天師的真實心意,殿下高明啊!”

  朱先見撫鬚道:“所以說,今後我們還擔心什麼?二位,你們說,我上三宮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段朝用附和道:“看來,今後不是我們要擔心,而是道門要擔心,正應了殿下之前所言,真正有求於人的不是我上三宮,而是道門。”

  藍道行為人要稍微冷靜一些,看問題很少過於極端、相對保守,但此刻思來想去,也覺得齊王的話很有道理,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道門居然輕描淡寫就此放過,這不就是最好的佐證嗎?於是嘆道:“可惜了盛端明,如此大好形勢,他卻看不到了。”

  朱先見點頭,一臉慽容:“為大事者,必有犧牲,盛端明為我朱家如此犧牲,將來可入國史!他的家室,孤養之!”又問:“何時行刑?孤親自斟酒為他送行。”

  段朝用勸道:“人死之前,總有些糊塗,說話顛三倒四,殿下就不要去了,去了也徒增傷感,我會將殿下的意思帶到,想必九泉之下,他也會唸著殿下的恩情。”

  朱先見沉吟道:“那就有勞段師弟了,還有,儘量快一些,早些把人頭送上廬山,也好早些將事情了結。”

  藍道行問:“趙致然的事情,怎麼辦?咱們還殺麼?”

  朱先見冷冷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他比之秀庵一案如何?殺掉他,陳天師又能將我等如何?實在不行,丟個人給陳天師頂罪便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二人不解:“非殺不可?”

  “非殺不可!”

  齊王如此堅定,這兩位不好再說什麼,藍道行建言:“或可緩上一緩,給他造些事端,這就是他主動挑釁了,陳天師那邊也好交代。”

  朱先見道:“一邊殺,一邊造事,怎麼造事,你們看著辦。”

  段朝用想擺酒慶賀,邀請朱先見和藍道行赴宴,藍道行答應了,朱先見卻婉拒了:“你們飲宴吧,記得把有功之士都請上,該賞賜要賞賜,正是用人之際,不要讓底下的人寒心。今夜孤要進宮,把好消息告訴皇帝,再選配一下宮中的宿衛,另外,是時候讓皇帝立儲了。”

  藍道行遲疑道:“就怕皇帝不願意。”

  朱先見道:“國家大事,豈能任性胡鬧?我今晚要好好進諫一番!”

  陳天師在元福宮斥責朱先見等人的時候,趙然正在金雞峰洞天的雲水堂中沉思。

  之前,他向老師江騰鶴飛符稟告了收蘇川藥入山門的事情。他告知老師,蘇川藥的修行天賦特別好,是難得一見的修行天才,雖說年歲稍大,但在修行上卻耽誤得不多,已經是羽士境。他說因為機緣巧合,自己已將蘇川藥收為弟子,這是他的第一個弟子,請老師恩准同意。

  樓觀第三代收徒一事向來就是趙然在操持,所以江騰鶴對此完全沒有意見,只是在趙然提及自己太過忙碌而無法專心授徒,擔心蘇川藥在自己身邊也無法專心修煉,故此打算讓蘇川藥前往大君山,先請大師兄魏致真代為授業的時候,江騰鶴提了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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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弟子願意

  江騰鶴的建議是:“致然自入修行之日起,幾無一日清閒,但卻從未耽誤過修行,如今境界更直追致真。既然如此,為何會擔心蘇川藥無法專心修行呢?致然難道就不考慮一下,真正擔負起為師的責任麼?”

  趙然又回答:“弟子的修行之道,與旁人迥異,想讓蘇川藥回師門,也是不知該如何施教。”

  江騰鶴回覆:“每個人的道都是不同的,這卻無需擔心,至於施教之法,每一個做老師的,都是摸索中走過來的,為師當年也是如此。致然已經是大法師境了,在許多宗門中,正當廣收弟子的時候,致然莫非不想留下自己的傳承?”

  於是,趙然便在金雞峰洞天中的雲水堂裡認真思考起來,這一思考,就是整整三天。

  三天之後,趙然決定試試。

  他將自己體內的水石丹經觀想圖調了出來,再次觀想,觀想的同時,也換了一個視角,研究其中的構圖方式。三天之後,將這幅清泉石上圖成功拆分為清泉圖和怪石圖;又過了三天,再次合一。然後趙然起身趕往寶經閣,這次他沒有去陳天師原先主管的五座宮殿,而是來到郭弘經執掌的五殿,這五座宮殿收藏的是經卷文獻、功法道術、資料圖譜。

  收藏於此的大量資料是可供道門修士查閱的,只需在執事道人這裡做好登記、辦好手續便可。但這執事道人是清楚趙然和自家坐堂真人之間恩怨的,故此給了他一個冷遇,讓他在門外等候。

  趙然也不著急,他現在有的是時間等,多等一會兒也沒什麼關係,當然如果這執事道人無理阻礙,他也不介意鬧上一鬧。

  郭真人這兩天正好回金雞峰,聽了執事道人的稟告,問:“他要查閱什麼卷宗?”

  執事道人稟告:“趙致然想查找觀想圖的構圖法。”

  郭真人皺眉:“他想做什麼?莫非是想要創構新圖?”

  執事道人笑道:“或許吧。還沒到煉師就想自創觀想圖,嘿嘿,他也真敢想……真人若是不想搭理他,我便去回了他,隨便尋個藉口,讓他過幾日再來。”

  郭真人瞟了這執事一眼,冷笑道:“隨便尋個藉口?你信不信他能把你折騰得辭位下山?”

  執事道人怔了怔:“不至於吧……”

  郭真人道:“做事不要那麼小氣,該如何便如何,在這種小事上與人作梗,為難人的同時,更是為自己種禍。”

  執事道人心裡不服,嘴上勉強應了聲:“是,我去找給他。”

  郭弘經想了想,道:“且慢……”轉身擊掌,後面牆壁上正中移出一座木龕,他從木龕中招出一份竹簡:“拿給趙致然。”

  執事道人有些不敢相信:“真靈位業圖?”

  郭弘經揮了揮手:“去吧。”

  執事道人略有不甘的捧著《真靈位業圖》來到殿外,指了指旁邊的亭子:“就在那裡看,不要帶出去。”

  趙然看了看封面竹簡,頓時有些疑惑:“這……”

  執事道人搖了搖頭:“你好命,真人專門給你取的。”說罷,轉身進殿。

  趙然來到亭中,小心翼翼翻開,首頁上便是一大堆印章,書名《靈寶真靈位業圖》,署名:梁,華陽隱居纂。單看這兩行,趙然手上就是一顫。

  《真靈位業圖》是道家至寶,為梁時茅山宗師貞白先生陶祖弘景所著,歷代注本無數,被當世道門列入道藏的,主要是唐代玄同先生閭丘方遠的版本。

  趙然之前閱覽的時候,最通常遇到的版本均為“梁貞白先生纂”,貞白先生是陶祖飛昇之後得的稱號,後人的文本皆以此為名。之後通常也多是“唐天台妙有大師玄同先生賜紫閭丘方遠校定”等字樣。此外還有序:“夫仰鏡玄精,觀景耀之鉅細;俯眄平區,見嚴海之崇深。搜訪人綱,究朝班之品序;研綜天經,測真靈之階業……”云云。

  但手中這一本,署名卻是“華陽隱居”,這是陶祖自稱,故此,手上捧著的,極可能就是陶祖手稿!

  《真靈位業圖》的意義,不僅是世人對上界仙神譜系的猜測,同時也是觀想構圖集大成的著作,雖然多受非上清各宗派的詬病和指摘,但依舊無損他開創性的經典地位,圖中構建的仙神階位,很多都是後世齋醮科儀的重要依據,而對每一位仙神所配的觀想圖,運用了百多種構圖方式和上千種技巧,更是此後千年裡,道門修士們構建觀想圖的最佳模版。

  趙然從第一位開始觀看:

  玉清三元官,上第一真位——上合虛皇道君應號元始天尊。

  神識中立刻浮現出一串串勾連線條,開始描繪元始之圖。

  趙然整個身心都沉浸在了其中,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在寶經閣的亭子中一連看了七日,趙然猛地從《真靈位業圖》中脫了出來,臉色略顯蒼白。閉目調息半晌,他將竹簡重新捲好,交還執事道人。

  “多謝道友,還請向郭真人轉達小道的謝意。”

  “郭真人下山了,等他回山時,我會轉告的。”

  趙然前往三清閣,詢問真師堂下一次議事的日子,卓長老告訴他,已經定在了五月二十三,距上次議事正好一個月。算了算時間,趙然回到雲水堂,向在這裡等候了多日的蘇川藥道:“我有一套功法,不知能成還是不能,想自你開始試一試,但我不能保證一定成功,更不能保證失敗後不會出問題,最糟的後果,甚至會讓你如今已經達到的羽士境修為躍落,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蘇川藥毫不猶豫:“弟子願意!”

  趙然擺手制止:“等為師說完。準備傳你的功法路子,世間……至少以我所知,世間尚無人走過,故此為師也不知是否可行。其實最為穩妥的辦法,是尋個既無資質也無根骨之人試行,但比不上在你這樣的天賦弟子身上見效快。萬事難以兩全,所以為師不能勉強你,如果你願意嘗試,便留在為師身邊,若是想要穩妥一些,為師便請你大師伯傳授你功法,他一直是我樓觀的傳功法師,在他身邊修行,能學得更好。你好好考慮......”

  蘇川藥彷彿沒聽見趙然的大段解釋,依舊毫不遲疑:“弟子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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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功德觀想法

  趙然也不再廢話了,他的確存有拿蘇川藥試行練手的心思,蘇川藥答應那麼痛快,那就沒什麼可說的,按照他的推測,失敗之後最大的後果就是跌落境界,以蘇川藥的天賦,頂多兩三年便能重新追回來。

  當下,趙然便讓蘇川藥停止修行上清訣,將南歸道人招來:“道友,我們回大君山。”

  南歸道人辭別了依依不捨的鎮門靈官,載著趙然和蘇川藥回轉師門。

  抵達大君山後,趙然帶著蘇川藥前往樓觀小世界拜見老師和師娘。

  蘇川藥不得不再次把自己的悲慘遭遇講述一遍,同樣的遭遇反覆講了多次,蘇川藥自己都已經有點麻木了,就好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因此也就有餘力加入一些技巧,當場把趙麗娘惹得淚流不止,江騰鶴也唏噓個不停。

  江騰鶴問趙然:“聽說你最近一直在總觀中?”

  趙然道:“是,上月真師堂議事,其結果令弟子無法心服,這都不用說了,關鍵是兩閣出爾反爾,讓弟子無妄做了回失信小人。弟子在等本月的真師堂議事,議事結果出來以後,就著手把人撈出來。”說著,便將顧可學師徒的事情說了。

  趙麗娘道:“這樣的人,致然你就不應該救。”

  趙然嘆了口氣:“當時兩閣要顧可學配合查案,把責任往弟子身上推,弟子心軟,便答應了從輕處置他們。顧可學得了弟子的承諾,全心全意配合兩閣,結果最後落了這麼個結果,此事已成弟子心結,不把人撈出來,弟子心意難平。”

  修行中人最怕產生心結,心結的本質,其實就是因果中最大、最重那一部分的集中體現,不消除心結,別說大道無望,連順利修行都做不到。

  江騰鶴沉吟片刻,道:“致然,若是在應天府做事不順,乾脆就回松藩吧。”

  趙然道:“多謝老師關心,弟子也想通了,武天師、趙真人他們,其實就是拿弟子當衝鋒陷陣的小兵,身為小兵,就沒什麼發言權可言,這是正理。不過既然上了陣,弟子就非得衝殺一番不可,弟子還就不信了,真殺不出個說話的權力來麼?殺來殺去殺得兩邊都受不了,就有人會來問一問弟子想幹什麼了。”

  趙麗娘擊掌讚許:“致然的脾氣好,我喜歡!做事情就該如此,溫溫吞吞一潭死水,不攪動就永遠死在那裡,往裡面攪動攪動,說不定就活了。但我剛才聽你們一說,覺得陳善道這件事情做得不對啊,老是這麼護著上三宮,由著他們的性子來,他們的膽子怕是更大,做什麼事情都更會亂來。致然要留神,謹防他們狗急跳牆。”

  江騰鶴點頭:“這樣吧,雨陽的佳期不是要到了麼?咱們樓觀就一起去應天。”又向趙麗娘道:“也正好帶你拜望一下洪澤叟,見一見洪澤湖的水下靈山。”

  雨陽和鴨小七、狐小九的大婚之期原本是定在五月九日,但因為洪澤叟有兩位老友無法趕到,這老頭便向江騰鶴致歉,希望將婚期延後,還專程派人送來了一份延期的賠禮。

  江騰鶴和趙麗娘很好說話,自無不可,於是婚期又推遲到六月十二,同樣是個良辰吉日。

  有江騰鶴、趙麗娘兩位大煉師在,再加上魏致真,趙然估摸著自己在應天應當是安穩了。

  接下來,就說到了趙然回山的目的——用正骨法的前半部功法,給蘇川藥在體內塑造一個功德修行的氣海!

  趙然體內的功德氣海是由細索演化,他不可能去給蘇川藥再找一條相同的細索,因此,他在金雞峰洞天思索了半個月,摸索出來的一條試驗性的路子。

  這條路分為兩步,一是將自己細索演化為氣海之後的運行模式構建為觀想圖,這一步趙然已經完成了大半,構圖思路也詳細向江騰鶴做了講解。剩下的就是等江騰鶴施展手段了——趙然沒到煉師修為,構建不出來。

  第二步同樣需要煉師修為才能完成,就是參照正骨法的思路,將構想圖強行打入蘇川藥體內,形成如同正骨一般的修行參照圖景。

  江騰鶴聽完後,和趙麗娘一起討論了片刻,同意了趙然的思路,然後按趙然提供的方案,用一天時間構建完成。

  完成之後,江騰鶴先將觀想圖灌輸給趙然,趙然試行觀想,這幅圖的結構和功法運行路線都和他體內的氣海神似,有些小小的誤差,他也提了出來,請江騰鶴修改。

  修改完成後,江騰鶴將這幅觀想圖以正骨法的模式打入了蘇川藥的體內,蘇川藥以此參照觀想了一天,覺得一切無礙,前期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能否成功,還不是現在可以看出來的,需要蘇川藥反覆觀想功德氣海圖,以最終形成功德氣海。這個過程需要多久,誰都不知道,因為一切沒有先例可循。

  也許半年,也許一年,也許三年,也許永遠行不通。但讓趙然寬慰的是,到目前為止,蘇川藥並沒有出現危險,她在靈力氣海上的修為未受絲毫影響。

  這也就是樓觀功法的先天優勢了,水石二像共存,彼此互不干擾,只有修行過水石丹經的樓觀修士才能做到這一步,換個別家修士過來給蘇川藥打入觀想圖,蘇川藥的靈力氣海或許已經破了。

  離真師堂議事還有幾天,趙然在四聖殿中正式舉辦了蘇川藥的拜師儀式。趙然收徒弟,這是大君山當下最熱鬧的盛事,樓觀和問情宗全員出席觀禮,就連如今已經遷入松藩的二十多個散修世家和宗門也都聞訊登門,向蘇川藥送上賀禮,趙然也沒客氣,讓蘇川藥全收了。

  蘇川藥當著上百修士的面,向趙然磕頭拜師,大殿中頓時一片熱鬧喧囂的祝賀聲。有儀式和沒儀式當真不同,蘇川藥在大殿上感受到了隆重、嚴肅的氛圍,自己也心潮澎湃,起身之際,眼眶都紅了,哽嚥著說不出話來。

  趙然帶蘇川藥挨個見了一遍,魏大師伯、余二師伯、“林師叔祖”和鄭、宋等“師伯”,認識了曲鳳和、封唐為首的三代同門,認了一大堆“師兄、師姐”。

  這兩天,蘇川藥整個人都精神煥發,彷彿換了個人一般,趙然偶爾還聽到她自己哼哼著不知名的曲調,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顏。

  曲鳳和對蘇川藥很是羨慕,偷偷跑來向趙然表達了遺憾和抱怨,大意無非是小師叔你當年何其冷酷,拒師侄於千里之外,如今看到蘇師妹能得拜入您老人家門下,師侄我是如何如何難過之類。

  一番話把趙然捧道渾身骨頭輕了二兩,抬腳踹在曲鳳和屁股上:“滾蛋!”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9
第一百八十三章 某人出關

  五月二十日,江騰鶴、趙麗娘、曲鳳和、封唐、宋雨喬等人,加上趙然和蘇川藥,一起坐上了清羽寶翅,離開了大君山洞天。

  此番出行大約需要一個月左右,故此,江騰鶴最終還是讓魏致真留下,協助林師叔鎮守山門。

  余致川倒是想去洪澤湖湊熱鬧,但被江騰鶴阻止了。他是樓觀的寶貝疙瘩,穩穩能進合道的希望,江騰鶴可不敢讓他冒險。

  至於曲鳳和、封唐兩人,這是趙然提出來的,想讓他們出山見見世面。曲鳳和已經黃冠了,封唐也即將黃冠,讓他們出來走動走動,對道心的磨礪也有好處。

  值得一提的是,拜入趙麗娘門下的屠夫和沈財主,似乎終於找到了修行的路子,兩人同時於今春閉關衝擊金丹,趙然對此很是欣慰。

  臨出發前,宗聖館正式向蘇川藥授予羽士籙職,她從此之後便可以使用符籙和許多道術了。趙然對自己大弟子毫不吝嗇,特地交給他近千張法符,其中一半是聯絡用的飛符,剩下的則是火符、衛道符等等,算是初步擁有了鬥法的能力。

  行在天上,蘇川藥不停的給眾人端茶遞水,表現得十分有眼色。宋雨喬溜躂到趙然身邊,遞了張紙條,趙然一看,上面寫著:“你這女徒弟很漂亮,很懂伺候人嘛,難怪你一直不肯收徒弟,這次終於收了。”

  陷阱,這是個陷阱!趙然立刻警惕起來,在紙條上回了一句:“當時不將她收錄門下,她就得死。”

  一句話,宋雨喬點著頭離開了,主動找到蘇川藥,指點她修行的經驗。

  見趙然呆呆望著遠處下方的山川出神,曲鳳和捧著最新兩期的《君山筆記》過來:“小師叔,最近的這兩期您沒看吧,前兩天給您您也不翻,眼下無事,看看吧。”

  這段日子趙然心情都不好,確實沒興趣看《君山筆記》,但曲鳳和一再過來給他解悶,他也不好拂了這位名為師侄、實為弟子的忠實追隨者的好意,勉強接過來,笑了笑,翻閱起來。

  曲鳳和指給他看的是後面的修行趣聞,是一些逗人開心的小故事,這是最近在期刊中逐漸風行起來的一種文體,短短幾句話便是一個段子,編得讓人或是會心一笑,或是忍俊不止,很受讀者歡迎。

  趙然看了幾個,哈哈笑了笑,重新翻回到前面,開篇就是《顯靈宮驚爆秀庵大案》、《盛端明多行不義必自斃》、《秀庵一案再追責——段院使免冠去職》、《陳胤的罪責究竟在何處——關於“上命不可違”的思索》......

  飛快的將這幾篇文章看完,趙然關注了一下作者,分別來自玉皇閣、龍虎山、鶴林閣等地。他是最瞭解秀庵一案前因後果的人,這種文章他也無心細看,掃過一眼就是,文章會寫什麼、發表出來是什麼目的,他清清楚楚。

  再看最新一期,則是回顧陳天師的文章,標題是《秀庵一案捅破天際——坐堂真師陳善道引咎辭職!》。

  看完之後,趙然輕輕嘆了一聲,恐怕普通修士和凡俗百姓們,都要如打了雞血般嗷嗷叫喚了。

  趙然將兩份期刊拋給曲鳳和,曲鳳和接住後,遞給封唐:“你也別悶頭光顧著修煉,該瞭解的事情要瞭解,這是身為宗聖館弟子的責任。”

  封唐睜開眼睛,無奈的接過曲鳳和遞過來的兩份期刊,開始一頁一頁翻起來。

  趙然看著封唐翻閱期刊,莫名間想起當年邛崍三醜的案子,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一時間難以言表。

  封唐的眼睛留在《君山筆記》上,目光卻是飄散的,連曲鳳和都看出來了,一把將他手上的期刊搶過來:“看不進去算了。”

  封唐點頭應道:“是,師兄。”於是又閉目開始苦修。

  清羽寶翅飛到廬山時停了下來,趙然安排大家在下觀雲水堂中暫住,等候即將抵達的玉皇閣眾人。到了晚間時分,玉皇閣一行乘坐飛行法器也到了廬山,在趙然和東方禮的協調下,於金雞峰洞天外相見。

  東方天師含笑向江騰鶴道:“師弟實在太客氣了,何必專程於此等候,你我兩家還需這般多禮麼?”

  江騰鶴道:“再過兩天,便是天下煉虛公推的大日子了,我樓觀無法入場為天師道賀,只能在此恭候,見一見天師。”

  說著,趙然便將禮單呈上。

  東方天師接過來看了兩眼,點頭道:“師弟有心了,此番若能進入真師堂,當是我川省修士之福。你們樓觀在背後的努力,我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上的。”

  又轉向趙然道:“聽說致然為顧可學一事而不平,我已經責備東方禮了,他在這方面沒有盡到力,忽略了致然的想法。致然放心,等我公推升座之後,定叫致然圓了心願,打開心結。”

  趙然躬身:“多謝東方師伯。”

  簡單談了片刻,江騰鶴表示要去洪澤,恐怕不能在廬山守候消息了,東方禮完全理解,並請江騰鶴向洪澤叟轉達他的祝賀。

  趙然在東方天師的身後看見了東方敬,兩人微笑著點了點頭,沒再多言,雙方就此分開。

  江騰鶴道:“致然便留在此處吧,為師先去洪澤湖了,你這邊事情料理結束,可去洪澤湖相見。”

  趙然和蘇川藥將老師送走,返回金雞峰洞天,自行來到雲水堂暫住。剛剛安頓好,趙然便接到了東方敬的飛符:“致然走了麼?”

  趙然回覆:“敬師兄若有暇,可至雲水堂相見。”將雲水堂的方位告訴了東方敬。

  等了好半天,東方敬才趕到,眼望著好大一片無人居住的房舍,張大了嘴合不攏:“真不敢相信,上觀竟有如此規模的雲水堂,我路上問了好幾個人,竟然無人知曉,致然在這裡逍遙自在,可知我等擠在禮師兄的住處,是多憋屈!那麼丁點的地方,足足擠了十六個人,當真難受得緊!”

  趙然笑了:“那敬師兄就搬過來吧,咱倆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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