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幻想世界大穿越 作者:辰一十一(連載中)

 
BloomCaVod 2019-7-13 16:17:5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55 3781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13 17:14
第七十章揮灑丹青
        

    陳昂聞言,不由得啞然失笑,慕容博此人的復國之志,已然迷了他的心竅,為了國家大事,不折手段,什麼都可以犧牲,什麼都可以利用,將私人的恩怨和家人的幸福統統放在第二位,只是這份狠毒,就堪稱一位梟雄了。

    他此時縱然對慕容復很是關心,但面對自己這個辱子仇人,只要有價值,竟然也百般拉攏,真不知道是可笑,還是可憐。某種角度來說,這樣的不折不撓,倒是值得佩服。

    “老先生,你太小看陳某了!”陳昂負手道:“你所追求的宏圖大業,或許在你眼裡,值得為此付出一切,可是在陳某眼裡,又算得了什麼?”

    “你所說的,裂土封王,功名富貴”陳昂微微一頓,轉身過來看著慕容博,“對不起,陳某還不放在眼裡。”

    “人間功名俱為塵土,我只願如同這明月一般,皓然千古。”

    他語氣平和,眼神誠懇,內容卻讓慕容博壓抑不住心裡的怒氣,“閣下若是不肯,直言拒絕我便是,盡扯這些虛言,到叫老夫看不起你。我只問你,肯不肯與我瓜分了這大宋江山?”

    “不肯!”

    清朗的聲音,不帶有一絲焦躁,從陳昂那裡傳來。

    慕容博死死握住雙拳,兩隻鐵拳上,隱隱浮現一層堅韌的氣勁,段譽甚至看見慕容博身上微微顫抖著,顯然是極力壓抑自己。“閣下可要考慮清楚了,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

    “我以為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如果你還是聽不明白,那我就再說一遍。”陳昂冷冷道,慕容博聽到的回答,還是只有那斬釘截鐵的兩個字。

    “不肯”

    “好,好,好啊!”慕容博連說三個‘好’字,已然氣急,他沉神提掌,渾厚的掌力,段譽在數丈之外,都有所感應,可是慕容博沉默半響,又忽然放下肉掌,身形一閃,就取下了陳昂掛在牆上的一隻大筆。

    這倒讓陳昂有些驚訝,都到了這個地步,好沒有放棄勸服他的希望,果然是百折不撓,能屈能伸的一代梟雄,心志比起慕容復來,可要堅韌的多。可惜慕容博在韜略大局上,並沒有什麼才幹,這點從慕容復身上就看得出來。

    王語嫣曾經說過,慕容復“他想做胡人,不做中國人,連中國字也不想識,中國書也不想讀的。”有著這等可笑的想法,還妄圖復國,兩人只怕從未想過,這天下間還有多少鮮卑人,他們的鮮卑國,拿什麼做根基?

    政治上淺薄如此,也只有憑著一身還算高明的武功,在武林中興風作浪。陳昂看得出,慕容博似乎想故技重施,以一身武功,折服於他。這等意氣十足的做法,讓陳昂不知道是讚他一聲豪氣,還是譏笑他天真。

    天下間,精通百家武學的人,本就不多,慕容博正是少之又少的那幾個,有這樣一個對手,實在是難得,能印證百家武學,再和陳昂的心意不過了。

    陳昂取下桌上掛著的一隻大毫,筆尖上墨跡尚未乾涸,段譽看了放下心道:陳大哥兩人匆忙之下,用的都是書畫大筆,所用的筆尖,都是柔軟的毫毛所攢,筆尖柔軟,筆桿鬆散,如何能傷人,相比他們點到為止,不會真做生死拚搏。

    他還未回過神來,就看見慕容博大筆一揮,向陳昂左頰連點三點,在他渾厚的內力下,筆尖凌厲遠勝於刀劍鋒刃,勁氣激盪之下,半空如同潑墨揮毫,幻化出濃墨重彩的幻影,筆力筋骨俱全。

    段譽驚道:這人好厲害的筆法,我平生所見,朱丹臣叔叔便已是判官筆上的第一人,比起慕容老先生,都差了不知幾許。這筆法筋骨俱全,往日朱叔叔教我讀書,說顏筋柳骨,今日一見,方知什麼是筋骨。

    慕容博揮灑之下,一字一字,堪稱驚心動魄,點如墜石,筆尖之下金石俱開;畫如夏雲,揮灑之中行雲流水;鉤如屈金,轉折之間勾魂奪魄;戈如發弩,舞動之時勁風呼嘯,縱橫有像,低昂有志。

    招招不離陳昂要穴,一隻大筆,猶如銀鋒鐵桿,凌厲遠勝刀劍。

    “好一副《臧懷恪碑》!”陳昂讚歎。

    半空中,陳昂抬筆,用力平緩更顯飄逸,段譽看見一隻小筆,拆擋在慕容博揮灑的勁氣之間,一提一縱,都直擊慕容博筆力虛散之地,雍容古雅,圓渾妍媚,其中或行或楷,或流而止,或止而流,在慕容博大筆揮灑間,書寫了一份自己的愜意。

    兩人筆尖並未相交,所使均是虛招,但慕容博用筆之間,已沒有開始的順暢,只感覺筆下凝澀難行,有好幾次,都寫不出那種快意,用勁斷斷續續,心裡憋屈不已,反觀陳昂,揮灑自如,筆下瀟灑至極。

    慕容博好幾次拆擋他的用筆,卻被動於陳昂的潑墨,只來得及招架,眼見陳昂一副《快雪時晴帖》,越寫越順暢,自己筆下卻一塌糊塗,心裡焦急,乾脆以兵刃之道,強行拆解。落入段譽的眼裡,便知道他已經輸了大半。

    “既已至此,不如乾脆一點。”慕容博心裡發狠,不管筆下意境,只將最基本的判官筆法使出,大筆點時側鋒峻落,鋪毫行筆,勢足收鋒,逼得陳昂回身防護,用力精妙無比。橫時為勒,好似逆鋒落紙,緩去急回,自勒陳昂咽喉。

    慕容博反反覆覆,用這永字八法,八種用力之法,顛來倒去,倒去顛來,不成整字。只有筆畫用力,全無規矩束縛,顯然是打著逼平陳昂的主意。

    豈料陳昂哈哈大笑,筆下一變,由《快雪時晴帖》轉為《蘭亭序》,“永和九年,歲在癸丑。”第一個永字,將點側要穴,橫勒兵鋒,豎努長力,勾趯、提策、撇掠、短撇啄、捺磔,一一施展,逼得慕容博只有招架之力。

    寫到“暮春之初”的時候,一個‘之’字,猶如龍蛇起陸,半空中竟然出現了凝如實質的筆勁,揮灑之間,披靡縱橫,莫有能擋者。

    慕容博臉上啪的一聲響亮,一道筆鋒在他臉上劃出一道閃電似的摺痕,只是一點餘波。就讓他心中驚駭的不能自已,正要後退,又是一個‘之’字,從陳昂筆下灑出,鋒刃一折,慕容博勉力支撐,手上又出現了一道紅痕。

    二十個之字,在陳昂筆下,驚心動魄,宛如天人劍法,段譽看的心神搖曳,不能自已,“好武功,好書法,王右軍在世也不過如此而已。”他何曾見過如此肆意的筆法?只覺得這筆法,用在那裡,都是一種動人心神的絕妙。

    慕容博滿頭大汗,左支右擋,後來乾脆耍起賴來,展開身法,在小小一間內室裡,縱橫來去,口中急急道:“好武功,這一場我認輸,都督不妨看我揮毫一番。”

    腳下一踩,騰空而起,大筆如同一桿大斧,揮筆而下,勁氣如同長江浩瀚,滔滔而去,筆下,破折彷彿浪潮,萬馬奔騰,撞擊在陳昂面前,在陳昂筆下,掀起數丈高的浪濤,當真有如濁浪排空而來,翻江倒海,摧毀一切之勢。

    然而,無論慕容博筆下,氣勢如何洶湧,陳昂平穩如山,滔天巨浪,在他筆下乖順的如被馴服的綿羊一般。帶著平靜溫順的味道。若果說慕容博的筆下,是大江大海,勾、皴、擦、點、染,儘是傾瀉氣勢。

    那陳昂就如高山峰岳一般,巍然不動,一桿小筆,大披麻皴,竟然隱隱有泰山巍峨不動的氣魄,陳昂負左手獨立當中,悠然的面對著慕容博傾盡一切的攻擊。一桿小筆,像是有了靈性一般,逆著濤濤浪潮,猶如飛翔的雨燕,忽而沖上浪尖,忽而落往波谷,在滔天勁氣中自由的穿行。

    一點一點,彷彿紅日初升,薄霧濛濛散去,天外青山漏出一角,擋在大江中流,任由它浪潮滔天,青山自怡然不動,小筆慢慢掀開青山的面紗,一座巍峨高峰,嵬然不動矗立在大江當中,以堵住它的去路,任由濁浪如何翻滾,就是不可撼動。

    慕容博筆下越走越窄,彷彿有一座巨峰擋在他面前,任由他一支大筆如何翻騰,一直緩緩壓迫而來,氣勢凝重,威壓億萬,讓他難過的想要吐血,收勢不住,只能任由大筆越走越偏,漸入極端。

    最後,撞在山峰之上,粉生碎骨。

    “啪!”的一聲巨響,慕容博握在手中的巨筆,爆裂開來,散成千萬細絲,紛紛揚揚的落下,慕容博臉色死灰,看著空空的雙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13 17:14
第七十一章知音難覓
        

    月滿平湖,細雨微微濛濛,不見月光,唯有月色,遍佈這天地。

    水面上,無數細碎的,微小的漣漪,搖曳著月色,冷風攜著雨絲打在臉上,帶來一種冰涼的清新感。陳昂獨立輕舟之上,悠然的看著湖色水光,面孔恬靜,不起波瀾。

    他背後是狼狽而出的慕容博,臉色陰沉,凝重的看著他。

    “如果我沒看錯,閣下剛剛用的,可是我慕容家的參合指?”

    陳昂輕輕一彈雨絲,回頭道:“武功到了你我這個境界,尋常招式早已不放在眼裡,剛才我筆下五十三種變化,確實有十二種來自參合指。”

    慕容博嘆息道:“復兒苦練指法二十年,竟不如你三月所得,我若不是知道,恐怕也會以為你在這指法上浸淫五十年有餘。”

    陳昂笑著看著他道:“以他這樣的指法,就算再練上一百年,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他聲音中不帶絲毫譏諷語氣,僅是平淡的陳述,可聽到慕容博的耳裡,卻十分的不是滋味,他面色一陣變化,陰晴不定,良久才嘆息道:“也是,閣下武功日進,年齡也不比復兒大多少,就算他要達到你現在的境界,也需要二十年。”

    “二十年只怕不夠!”

    陳昂輕輕一彈,身前落下的雨絲,一點銀絲本是天下至柔之物,卻如銀珠一般被他把玩在手裡,隨著這一彈之力,徒然射出。剎那間,天地變色,慕容博和陳昂之間的數十丈水面上,出現了無數縱橫交錯的波紋。

    銀線穿過湖面蕩起的水花和雨絲,帶著無色無息,卻凌厲致命的力道,直擊慕容博眉心。天際的雨絲,也隨著這一擊,飄散向慕容博,萬點銀絲中,藏著陳昂唯一的那一指,帶給慕容博深深的壓力。

    他一震衣袖,猶如鐵壁一般,帶著渾厚的內力,直擊身前的水面,水花濺起數米高,如同鋪天蓋地的浪潮,擋在了他的身前。

    千萬銀絲,都被留在了浪花的另一側,唯有一點銀芒,破開水花,射了進來,打在慕容博揮舞的衣袖上,濺起劇烈的抖動,就連慕容博身下的小舟,都直直的推開了數尺的距離。

    “拈花指!”慕容博心裡驚駭,陳昂竟然以雨絲為棋子,寄託了一縷拈花指力,要知道,水本是天下至柔之物,無形無相,能以水發暗器者,可謂聞所未聞,激射數十步而不衰竭,則更像一個神話了。

    還沒等他放下袖子,胸口上飄下一片棋子大的圓布,露出他胸前的肉色來,這回慕容博連臉上都維持不住,露出駭然的神色。拈花指力,能寄託雨絲上,就已經是一個不可思議了,陳昂竟然保留了拈花指無聲無色,凌空力透的厲害。

    使指力穿過了慕容博的袈裟伏魔功,在胸口上,留下一個印記。

    這份武功,可以說是可怕至極。

    “二十年,果然不夠。”

    慕容博強打精神,目光凝聚在指上,看準一個時機,一指點在了身前的銀絲上,一點冰寒凝固了雨絲,在一點,冰棱激射而出。

    那邊的陳昂微笑著,往身前彈了三下,一點柔弱的水滴,彷彿箭矢一樣迅疾而射,力道剛猛無匹,打在人身上,恐怕不比鋼鐵更遜色,能將骨頭擊的粉碎。他的雨絲粘稠的彷彿水銀一般,並沒有像慕容博一樣,凝聚成冰。

    單單只這一點,慕容博就先輸了,冰雖然力道強勁,但陳昂以無形之物,承托力道,勝過他一指凝冰多矣。

    “閣下的多羅葉指,倒是霸道的緊!”慕容博連揮三下,才打散了三點水珠,而陳昂輕輕一抄,就把冰棱捻在指尖,“老先生的參合指力,也是天下無雙。”

    陳昂微微一笑,‘呲’的一聲風響,冰棱已經消失,就連慕容博也看不見它的影子了,天上地下,無數雨絲飛濺,慕容博能聽見密密麻麻的,沙沙聲。

    萬籟俱寂,唯有心頭的一點警兆,令他警惕萬分,毫無根據的,慕容博一指點在虛空之中,半空發出一聲爆響,數十點雨滴爆散開來,彷彿兩股大力猛然間碰撞在一起。

    水霧瀰漫在半空,慕容博耳邊汗津津的,顫聲道:“無相劫指,閣下竟然以水汽為基,承擔指力,佩服!佩服!”

    第一個佩服,出口之時,慕容博還在船上,等到第二個佩服話音落下之後,他已經跌入了湖面上,慕容博把袖子侵在水面下,揮灑出一道水流,腳尖一點水面,又踢飛一個水球,正是少林絕技,如影隨形腿、達摩掌。

    但拼盡慕容博全力的兩道掌力腿力,被陳昂微微一震,就爆散在了半空,陳昂五指輪轉,一點一點的銀絲,或是凝滯,或是沉重,或是迅猛無匹,或是無聲無息,慕容博一生所見的武功,都被一點雨絲承載,逼得他狼狽不已。

    只能將必生武藝,一一使出,兩人,以湖面為棋盤,湖水雨絲為棋子,在月下湖中,對弈一盤驚天大棋,慕容博早已忘卻了比試,使出渾身解除,對付這前所未有的強敵,而陳昂卻只是在逼出他的潛力。

    慕容博所學多年的武學,精微之處,倒是頗有幾分味道,他苦練的二十多年的少林絕技,百家武學,同他本身的慕容家絕學一起,成為陳昂學習的對象。

    如果說,陳昂剛開始還是憑著渾厚的武學修養,強行駕馭,那麼現在,在慕容博的打磨,傳授之下,這些絕學更有了一層說不出的味道,一點練至骨髓的精妙,從陳昂的揮灑中流露出來,藏書之中的種種武學智慧,被細細的咀嚼,挖掘出更多細微的妙處。

    慕容博逼到極處,奮力拍向水面,他忘了什麼規矩,合身撲向陳昂,右手一點,正是剛才陳昂所用的‘拈花指’,這一指潛伏的勁力,陰險萬分,在慕容博使來,比任何少林高僧都要殺氣十足。

    完全是摒棄了所有慈悲和留守,只強調威力的一招,堂堂的佛門武學,在慕容博手裡威力大增,卻多了一分有進無退的味道,殺伐之力極為極端,即使是創造這一門武學的少林高僧在世,也要避其鋒芒。

    可惜,他面對的是陳昂。

    也只有陳昂,才能面帶微笑,臉上始終平和灑脫,彷彿冥冥之中深有會心。據禪宗歷來傳說,釋迦牟尼在靈山會上說法,手拈金色波羅花遍示諸眾,眾人默然不語,只迦葉尊者破顏微笑。這就是拈花一指。

    佛祖拈花,迦葉一笑。

    但見陳昂出指輕柔無比,左手每一次彈出,都像是要彈去右手鮮花上的露面珠,卻又生怕震落了花瓣,慕容博未見到指力,卻感到胸前一痛,身子也激射而出,跌落在湖面上。

    “花開見人,人見我。”

    這一指,已在有相無相之間,如同頓悟一般,冥冥而不可求得,不見聲色,已達到無形,無相,無色,無質,諸般皆空的至境,就連少林方丈在此,也只能歎服。

    陳昂曲指,端坐在水面上,只有一蓮荷葉,在身下襯托著他,輕輕一撫,天上的銀絲紛紛落下,凝聚如實質的氣勁,以細雨為弦,天地如琴,輕聲彈奏起來。

    只見一點銀絲被陳昂曲指一拉,一點無聲之音,濛濛於天地之中,湖面彷彿巨大的音箱,微微震動起來,“錚!”的一聲輕響,傳遍了整個湖面,就連遠在曼陀山莊的王語嫣,也疑惑的抬起頭來,輕聲道:“誰在彈琴?”

    陳昂的瞳孔幽藍一片,所有的思維,所有的感知,盡數停留在這一刻,時光停滯了腳步,飄落的細雨,平緩的湖面,優美的月光,在這一瞬間變得成了一副靜止的畫面,瞬間化為永恆,剎那變為永遠,唯有渺渺的琴音,彷彿自天外傳來。

    漫天雨絲收束成一片,露出皎白的月光,不知是真是幻?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拂動著億萬束銀絲,拈花一指,無聲無色,無形無相,卻能拂動大千。

    琴音有聲,而又無聲,旋律超過了人聆聽的極限,卻又在湖面的震動下,能讓人聽到,無形的音波,滲透在整個湖面上,萬物齊齊震動起來,包括慕容博的內臟,血管,經脈,甚至內力,隨著陳昂指尖的跳躍,顫動著,無法控制。

    恍惚之間,慕容博神智不清,只能在琴音下,胡亂的舞動著,無數細小的,錯綜複雜的氣勁,滲入了他的身體裡,控制著,牽引著,甚至改變著他的內力,慕容博猶如傀儡,被輕易的控制著,從身體,到神智。

    “生死符”在這等可怕的武學面前,只是小兒科,控制人的生死,並不可怕,而控制他的心,卻殊為恐怖,原力惑心,迷魂大法,由音而生,又勝過一切精神秘術,改變著慕容博的神智。

    隨著他狂舞的漸漸瘋狂,無形的氣勁,控制的越來越緊密,琴聲也漸漸高潮,最後,在一聲琴弦崩斷聲中,萬籟俱寂,平復下來。雨絲重新灑落,月色也漸漸迷離,淹沒在雨中,一切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陳昂拂手嘆息道: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13 17:15
第七十二章嵩山少林
        

    大雄寶殿之上威嚴肅穆,慈眉善目的金佛下,幾位髮鬚皆白的老和尚低頭垂目,默然不語,氣氛十分的壓抑。

    在他們面前,擺著幾樣東西,一桿彎了的禪杖,一口折斷的戒刀,半個殘破的銅缽,一顆鐵蓮子,卸下來的門板,還有寥寥幾樣不起眼的小東西。

    半響,大殿外傳了來匆匆的腳步聲,幾個玄字輩的高僧快步走來,雙手合十見過了方丈和幾位首座,沉聲道:“方丈如此急忙召我等,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玄慈轉頭向戒律院首座玄寂大師道:“玄寂師弟,請你向幾位師弟述說其中原因。”

    玄寂應道:“是。”向前走上兩步,他執掌戒律,向來鐵面無私,合寺僧眾見了他無不畏懼三分,說的話也更有份量一些,他朗聲道“不知幾位師弟是否記得,朝廷曾派人通知我們少林,要我們約束僧眾,嚴查戒律,受禁武令三十六條。”

    玄因欠身道:“朝廷嚴查不法,卻有此事。”

    玄寂嘆息道:“此前智光禪師曾傳信與方丈,告訴了一件萬分緊急的大事,朝廷懷疑少林有人和鮮卑餘孽慕容氏勾結,意圖挑起遼宋大戰,禁武堂都督陳昂受天子委託,將於五月十五上少林一會,屆時,天下武林名宿將有大半會來少林,做個見證。”

    僧眾聞言皆默然,只有玄因嘆息道:“也是我們受人矇騙,此事,只需要和朝廷說清楚就好。唉!先有天竺番僧和五台山幾位大德,勒問我們波羅星盜經一事,又有禁武堂前來調查雁門關一案,少林不平啊!”

    玄寂大師拾起身前的禪杖,道:“不僅僅如此啊!你可知虛固?”

    “可是犯了淫戒,轉為俗家弟子,俗名張烈的那個?”玄渡大師皺眉道。

    “正是他,他在俗家也掙下了一份家業,他本是少林真傳弟子,勤練武藝,在達摩院也算是頭一位了,甚至得了玄難師弟你首肯,學了一些破戒刀的真意,可惜六根不淨,去了外門,在武林中一口虎烈刀算是有些威名。”玄寂大師嘆息道。

    “孽障啊!”玄難雙手合十,嘆息這一聲,閉目不言。

    玄因遲疑道:“據聞六扇門查出,他暗中殺了丈人一家,逼死了結髮妻子,居然煌煌佔據了他們的家業,同時多有不法,用武功剷除當地大戶,借此掙得了偌大的家財。方丈聽聞之後,立即派出玄難師兄,前去清理門戶。”

    玄難苦澀道:“那一日,我聽聞喬峰對本寺有所不利,就離開前去調查,讓玄素師弟替我前去拿下那逆徒,我晾那逆徒也不敢不從。誰知道,玄素師弟他性情火爆,一言不合就和禁武堂前去捉拿人犯的高手起了衝突。”

    “玄素師弟也是為了少林千古聲名,那禁武堂捉我少林弟子也就罷了,偏偏還要梟首示眾,公佈他的罪行,想那些百姓無知,知道了少林有這等敗類,會如何看待我少林?玄素師弟只想拿下那逆徒,交予戒律院便是,可偏偏……”玄難遲疑道。

    “出了什麼事?”脾氣火爆的玄石追問道。

    “偏偏禁武堂不肯,要將那人明正典刑,公審於當地,將一干家財賠償給受害者,剩餘則充公,那禁武堂龍驤衛甚至譏諷道:少林如食腐之鳩,民脂民膏,皆為少林取用。又道:少林清理門下敗類,將財產吞於少林等等,一些不堪之言。玄素一時義憤,就起了衝突。”

    “胡說!”玄石拍案而起,憤然道:“那些不義之財,少林也是用來賙濟貧苦,我等出家之人,要這些有何用?”

    玄寂大師接過話道:“玄素師弟也是如此想的,他和那龍驤衛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就連虛固也不曾趁機逃走,而是上前幫忙。”

    玄難道:“那孽障良心未泯。”其他僧眾也紛紛點頭,覺得虛固雖然罪該萬死,但是有是有一絲真知未曾泯滅。

    “玄素師弟的普門杖法,威嚴的緊,虛固的破戒刀也極為凌厲。可是……”玄寂抬起手上的禪杖,戒刀,示意道:“你們看看。”

    碗口粗的銅禪杖堅硬而沉重,但一個紋路清晰的手印,赫然在上,深深的陷入銅杖內,足足有三寸深,彷彿澆築出來的一樣。那口寒芒如雪的戒刀上,折口之處,一枚大拇指印,毫末具現,清晰的可見。

    眾僧倒抽一口冷氣,玄寂問道:“玄愧師弟,你的大力金剛指能在這百煉精鋼上,按下一枚指印嗎?玄慚師弟,你的大力金剛掌,能在銅杖上,烙下一個掌印嗎?”

    玄慚玄愧兩人對視一眼,齊齊運功於掌上,捏在兩件物品上,半響兩人才一頭大汗的退下來,眾人上前一看,果然多了兩個指痕掌印,只是指痕模糊不清,掌印也才堪堪半寸深。

    大殿之上,陷入了死寂之中,舉凡少林眾人,莫不露出凝重表情。

    半響,玄因才沉聲道:“朝廷高手,果然不凡,玄素師弟可好?”

    “玄素師弟,以妨礙公務之罪,被關進了六扇門的大牢,而虛固……”玄難停頓一下,緩緩道:“被人一招破開刀法,兩招折斷長刀,三招之下就取走了性命。”

    “阿彌陀佛!”眾僧齊聲頌道。

    “虛固是我少林虛之輩的佼佼者,在江湖之上也是一流高手,中原地界,虎烈刀之名,也能算得上一號人物,沒想到,沒想到啊!”玄因嘆息道,又問道:“那玄素師弟呢?”

    “也是三招。”玄難艱難道。

    玄因閉目不言,玄石接過話道:“來的不知是禁武堂的那位統領?”

    玄慈方丈,抬起頭,眾僧齊齊看向他,只見玄慈拾起身前的半個銅缽,道:“這是外門弟子鐵掌無雙方尺,雙掌筋骨俱碎,在他掌下找到的銅缽。”眾人一看那印痕,就在腦海中浮現了一個拳掌相交的場面。

    “這是外門弟子,八臂羅漢羅真長,眉心挖出的一枚鐵蓮子。”八臂羅漢是少林素以暗器見長的高手,他雖然未在少林習武,可他的父親,卻是少林外門數一數二的高手,就連玄難也曾受過他教導,羅真長他天資更勝其父,一手暗器功夫,讓賊子聞風喪膽。

    可是,六扇門暴露出來,他才是中原地界最大的綠林大豪,控制著數十股寨子,山頭,威名赫赫的中原綠林總瓢把子。

    “還有鬼影子撞死的門板,周施主掌中的筷子,外門弟子劉長安,胸前的玉珮。”玄慈一一示意到。

    鬼影子是輕功絕頂高手,卻撞死在一塊門板上,鐵掌周崇光,被一根筷子貫穿了雙手,以左右穿花手,靈動敏捷聞名江湖的劉長安,被人一掌劈在胸前,連玉珮都沒碎,肋骨卻折斷了十三根。

    “這些都是禁武堂的統領們幹的?”玄石難以置信的指著那堆東西,“這,這怎麼可能?禁武堂竟然如此凶威……”

    “不是。”玄慈嘆息道:“禁武堂的統領,大多都去了西夏鎮壓一品堂,甚至連兩大都統之一童貫童公公都親自前去,帶領十三位統領,追殺西夏太妃去了天山。另一位統領黃裳鎮壓江南武林。而他們的都督陳昂……”

    玄慈說道這裡,不由得頓了一頓,少林諸僧眼神也縮了縮,彷彿這個名字有什麼魔力一樣,玄慈遲疑道:“則在姑蘇慕容家。”他沒有說陳昂做了什麼,只是含糊應付過這一段。

    “中原武林,只有兩位統領,都在我少林盤桓。”玄慈不由得苦笑,這兩位住在少林下院的統領,與其說是暫住,不如說是監視,離五月十五少林大會越近,他們監視的越為緊密。少林僧人對此多有不滿,有人冷哼了一聲。

    玄因只當沒有聽見,他問道:“莫非出手的,不是禁武堂中人?是六扇門四位神捕,冷血無情,鐵手追命。可是他們不是四處追緝黑榜逃犯嗎?”

    “你們不必多猜了!”玄慈嘆息道:“只是普通的龍驤衛出手罷了。”

    “怎麼可能?”少林寺諸位大師,禪定功夫毀於一旦,紛紛站起身來,臉色一片鐵青,他們雖然想到了這個可能,但誰也沒有敢去相信,如今被玄慈方丈挑破,如何能相信?

    未等他們分出一個四六出來,就有弟子急急忙忙的上來稟報導:“方丈,首座,大事不好了,五台山的神山大師,天竺的哲羅星大師,他們要下山,與禁武堂起了衝突。”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13 17:15
第七十三章金身不壞
        

    五台山清涼寺神山上人在武林中威名極盛,與玄慈大師並稱“降龍”“伏虎”兩羅漢,以武功而論,據說神山上人還在玄慈方丈之上。這樣的人和禁武堂起了衝突,自然讓少林寺焦頭爛額。

    來的人不僅僅是神山上人,還有開封府大相國寺觀心大師,江南普渡寺的道清大師,廬山東林寺覺賢大師,長安淨影寺融智大師,就算他們武功未必有多高,但地位卻足以受到尊敬,更何況他們武功並不在玄慈之下。

    只是這些大師現在正被堵著嚴嚴實實的,半點不能動彈,在他們前面,身穿飛魚紅袍的年輕人,笑眯眯的擋在路上,臉上雖然和煦,但手上的刀子卻毫不客氣的抬起來了。一般人見到出家人總會客氣一些,可這兩人臉上連半點歉意也沒有。

    玄慈雙手合十,鞠躬道:“兩位施主,為何擋在幾位大師身前,他們並非我少林眾人,都是佛門大德,如今下得山去,請施主讓開一條道路,老衲拜謝了。”

    “大師好。”一位臉上帶著青澀的年輕人雙手笨拙的合十,道:“都督有令,少林大會之前,少室山上武林中人許進不許出。幾位大師都身懷武功,所以請勞煩一下,等到五月十五再走。”

    “我們哪有時間等他那麼多!”神山大師臉色陰沉,他身形矮小,不料話聲竟然奇響,“我不知道你是哪個都督,我乃世外之人,不受他管轄,你們讓開。”

    “大師世外之人,但別說和尚,就連菩薩來了,也要受我們管。”年輕人笑眯眯回答道:“我們朝廷,別說世外了,就連天上神佛的神位,也是要欽定的,前些日子都督還說,玉皇大帝乃是淫祀,請朝廷尊正溯昊天上帝,不知大師供的是哪尊神佛,經過我們允許沒有?”

    “你……”神山大師頓時氣結。

    “不知施主如何稱呼?”玄慈趕忙打個圓場道。

    “在下多一半,禁武堂龍驤衛黃字第三號統領,見過玄慈大師。”年輕小哥整肅神色,正經道。他旁邊的另一位統領朝幾人抱拳,嘴裡蹦出三個字:“一半多!”他面孔黝黑,神色淡漠,不知是天生不愛說話,還是不屑於理會玄慈。

    玄慈愣了愣,遲疑道:“兩位的名字?”

    這兩人的名字,怎麼看都不像正常人,別說玄慈,其他幾位大師也有所疑慮,玄石更是直言道:“兩位還是報上真名,幾位大師德高望重,不會跟你們計較。”

    “你誤會了,這就是我的真名。”年輕小哥笑道:“我原來叫九兩半,因為我的父親以六兩銀子,把我賣給人牙子,都督從魔窟救我出來之後,說:叫九兩半,卻只賣了六兩,你父親是個不識數的,於是就叫我多一半。”

    他旁邊的另一為黑臉小哥,又說了兩個字,“四兩。”玄慈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原來他被賣了四兩,正好是旁邊的一半多。這兩人的名字,可真是糙啊。

    “阿彌陀佛!是老衲失言了。”玄慈唸了一聲佛號,“不知兩位,原來的俗家姓名是什麼?老衲也好稱呼。”玄慈終究覺得,這樣稱呼並不妥當,出聲問道。

    “我原來叫本因。”

    “施主名字甚有佛性。”玄慈露出和煦的微笑道。

    “那是自然。”小哥微笑道:“這是我父親托山上的大師給我取的名字,好像就是本寺的玄痛大師。”幾人詫異的回頭,看見玄痛微微點頭,示意好像又這麼一回事,沒等他們開口,就聽見那小哥緩緩道。

    “可惜我爹欠了少林的租子,監收催的緊,不得已把我賣了出去,人牙子把我送到雜技園裡,做了個戲子。”他雖然還是笑著,可少林寺的諸位高僧,臉色已經極為不好看了,雜技圓是個什麼地方,說好聽一點,是戲子。

    但誰不知道,那裡的男童,實際上就是下九流的孌童,這般事情讓他們臉上絕不好看,玄慈只得吶吶笑道:“那施主脫離苦海,實在是萬幸,不知有沒有和家人團聚。”

    “所以大師還是叫我多一半好了。”小哥雙手合十道:“至於小人的雙親,近日裡走訪過幾位鄰居,說是前些年大旱的時候,交不起租子,讓人趕了出去,想必已經死在了哪個角落。”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半點悲傷的神色,不知是流乾了眼淚,還是和父母不親,少林寺諸位已經不敢去想那麼多了,心裡只道一聲“來的不妙!”神色紛紛戒備了起來,只有玄痛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神色黯淡下來。

    他看向多一半小哥的眼神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神色,似慈悲,又似愧疚,多一半感覺到什麼向他看過來的時候,他又掩飾一般的轉過頭去。

    神山大師冷笑數聲,長聲道:““少林莊嚴寶剎,小僧心儀已久,今日一來,果然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他這話裡的敵意,讓少林高僧為之一肅,卻聽到那位多一半小哥緩緩道:“五台山也毫不遜色啊!我身邊的一半多,就是出生在五台山腳下,久聞大名多矣”

    神山大師彷彿被捏住了脖子,一下子就沒了聲音,五台山下,除了他們清涼寺,還有其他人的土地嗎?他煩躁了一揮衣袖,道:“我不管你們叫什麼,今日你休想攔我。”說著,就一擺衣袖,直直向前撞了上去。

    少林眾人見了,無不大驚失色,想不到神山如此的一位高僧,定力卻絲毫沒有,玄痛更是驚呼一聲:“小心!”他眼睜睜的看著神山力運雙臂,朝多一半撞過去,五台山的《心意氣混元功》豈是小可?

    這一撞之下,恐怕比大象都要重一些,別說是多一半這樣的年輕小哥,就算他上去,也不免筋骨俱折。神山上人大袖一掃之下,猶如鐵掃帚一般,足能把人臉上的皮肉,刮下來一層,多一半面對這一拂之力,竟然毫不變色。

    只見他的皮膚彷彿像渡了一層金漆一般,迅速的變得澄金,泛著金屬的光澤,神山大師這一拂之下,就像給他扇搧風一般,袖子撞在他臉上,爆散成一條散碎的破布。

    “金剛不壞神功!”神山大師震驚道,還未等他說什麼,就被一隻金色的手臂抓住了脖子,他感覺脖子上就像裹了一個鋼圈一般,任他如何發力,就是不能掙脫,只能將眼色遞給身旁的哲羅星。

    那位天竺神僧,手臂彷彿忽然長了一倍,直直捏向多一半小哥,他的身子就像沒有骨頭一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施展了一個怪招,奇詭到難以置信,少林眾僧諳襯,這樣古怪的招式,如此突然的情況下,任憑怎樣,也是躲不開的。

    可是多一半根本沒有躲開的意思,他提著神山大師,伸手就往一旁的巨石上摜去,任憑天竺人打在身上,只能聽到鐺鐺的巨響,彷彿重擊在一個銅人身上一般。神山大師被他一摜,重重的撞在巨石上,血流滿面。

    可小哥還不停手,直將他腦袋往石頭上撞,少林眾人見了,驚駭的手腳發軟,這還了得?人撞上去,一次兩次不要緊,神山大師未必挺得過第三次啊!還沒等他們出手,就聽見天竺人一聲慘叫。

    一半多手中彷彿握著一團焰火,哲羅星被他抓在手上,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只見他半邊身子焦黑,另外半邊裹著一層白霜,哲羅星半點反抗之力也沒有,只能徒勞的掙紮著。他的骨頭可以從任何地方鑽進去,卻逃不脫一半多簡簡單單的一抓。

    此時,少林哪敢有人上去,這兩位雖然年輕,卻已經是江湖上一等一可怕的高手了,他們自襯沒有神山大師的功力,也不如哲羅星招式奇詭,一個個只能看著玄慈方丈。只有玄痛一人,迎了上去。

    多一半沒有出手,伸手將神山上遞給了玄痛,道:“勞煩大師了,我們也不想如此,還請不要讓我們為難。”少林眾僧扶起神山,連連道:“不礙事,不要緊,沒關係的。”玄慈低眉道:“但憑朝廷諭令,少林自當聽從。”

    他看向半死不活的哲羅星道:“這位天竺友人也是無心之失,還請網開一面。”一半多反手像垃圾一樣,把哲羅星扔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玄難看見兩人回頭要走,忍不住開口道:“施主,你那武功,可是金剛不壞之身?”

    多一半回頭,笑道:“這是禁武堂三十六絕技中的鈦極金身,並不是少林金剛不壞神功。”說著他皮膚的金屬色澤猶如水流一般,迅速的湧動下去,蠕動的肌肉猶如活物,果然不似少林武學,兩人帶著人馬歇在不遠處,一副和少林相安無事的樣子。

    少林的僧人面面相窺,一個統領就如此了得,那兩位都統,甚至是陳昂都督,又有何等本事?想想四大惡人,明教教主,眾僧人竟然不敢在想下去了,玄慈嘆息一聲:“少林,少林!”

    氣氛死一般的壓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13 17:15
第七十四章豪情壯志
        

    蕭峰瞧見丐幫弟子熙熙攘攘,相互扶持著往少室山方向走去,他知道今天便是朝廷和少林相商,決議武林大事的時候,只是想起往日和丐幫兄弟們吃酒喝肉的快活日子,如今相互之間卻如仇寇,心情一時複雜難言。

    這時一隻纖細的手,握住他粗糙的大掌,阿朱靠在他身上,輕聲問道:“蕭大爺,你在想些什麼呢?”

    蕭峰緊緊握住她的手,大笑道:“想著從今而後,蕭某不再是孤孤單單、給人輕蔑鄙視的胡虜賤種,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有一個人……”他看著阿朱粲粲如星的雙眸,一時竟然接不上話來。

    “有一個人敬重你、欽佩你、感激你、願意永永遠遠、生生世世、陪在你身邊,和你一同抵受患難屈辱、艱險困苦。”

    阿朱眼睛看著他,話語裡有種東西,濃的化不開,蕭峰心裡湧動著一股他自己的說不上來的東西,只是覺得有她的陪伴,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甘之若飴。

    “前面有個茶棚,這裡離少室山不遠了,我們去歇歇腳。”蕭峰看到前面的棚子,對阿朱笑道。兩人一齊走進茶棚裡,小二趕忙迎了上來,說道:“二位可是上少林的豪客?”

    “正是,我們正要前往少林。”蕭峰笑道,他從來不持身份,無論對販夫走卒,還是小二討飯向來尊重無比。

    小二聽了,眉開眼笑,遞上一張紙條道:“那這肯定是留給您的了。”

    蕭峰打開紙條,看見首行寫到:“卓先生……”匆忙的合上紙條,心道:這可不是留給我的,想必是小二弄錯了人,我萬萬不可再看下去。他將紙條遞給小二道:“這不是留給我的東西,小二哥你弄錯了人。”

    小二一聽,馬上變得愁眉苦臉的,抓耳撓腮,好不苦惱:“那客人留了紙條就走了,只說要給一個一眼看過去,就卓然不凡的好漢,我在這等了三天,只看見客官你一個人,當得起這幾個字。倘若不是,那可如何是好?”

    阿朱聽到‘卓爾不凡’四個字,眼睛都眯了起來,女孩兒聽到別人讚揚自己未必有多高興,可有人稱讚她的情郎,心裡便像吃了蜜一般,她好聲道:“是哪位客人留下的紙條,小二哥不妨跟我們說說。”

    小二可算找著願意聽他苦水的人了,他給兩人端上茶水,指著旁邊的一條官道說道:“前幾天下午,我這茶棚裡來了兩伙人,都是提刀帶劍的江湖豪客,這幾天這樣的人有許多,我也不在意,反正官府的人就在不遠,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聽到一位客人的招呼,我起身出去,幫他把馬拴好,抬頭一看,發現那客人一把髯鬚,豹睛虎目,好不威風。”

    蕭峰心道:這便是留書的那個人了,那小二等了三天,都沒看上過往的江湖豪客,一見那人便如此吃驚,可見那人也是一個極為不凡的好漢。他當即欣喜道:“他可曾說了姓名?”

    “那倒沒有。”小二皺眉道:“那客人一看見店裡的兩伙人,便大笑道:‘黃花崗上一窩蜂,我可找到你們了。’”

    “黃花崗上一窩蜂!”蕭峰聽了,大皺眉頭,這一夥人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敗類,人人喊打的賊寇,他們知道有許多人千方百計的想收拾他們,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太長時間,所過之處,慘像人神共憤,因為他們流竄作案,武功又高,人多勢眾。

    尋仇的,看不慣他們惡行的好漢,往往一群人找不到他們,一個人上去,又做了刀下鬼,這群人機靈無比,做事狠毒,逍遙了很久,都沒人奈何的了他們。蕭峰也曾經想要剷除這些敗類,可是他們行蹤不定,丐幫事務又多,終究不了了之,是他心裡的一塊憾事。

    “那位兄台孤身一人,可是危險了!”蕭峰知道一窩蜂精通合擊之術,聯起手來,等閒高手走不過一合,不由得暗自擔心到。

    小二繼續道:“那客人好厲害,用我桌子上的筷子,就釘倒了三個人,每個都是從右眼貫入,我坐在這裡,那客人就不往這邊打,反而引著那群人,去了外面。”

    “啊!”阿朱驚呼一聲,她正拿著一隻筷子,是輕質的竹木所制,飄忽不已,別說當暗器了,就連抬手扔出去,都會被風颳走,能以這樣的東西,釘死三隻黃花蜂,這份武功當真是可怖可畏。

    “好!”蕭峰哈哈大笑,道:“好漢子,我要是遇見了他,一定要和他痛飲三大碗,這份豪氣,足以下酒了。”小二聽了也拍起手來,從後面端出一壇本地的高粱酒,給蕭峰倒上一碗。

    這酒很是粗劣,但蕭峰渾不在意,一口乾了。

    “好大俠,我見過來來往往的武林人士,唯有大俠你和那位客人,是拿正眼看我們的。”小二激動道,又給蕭峰倒上一碗。

    “那群不是好人的蜂子,好生卑鄙,有人拿漁網,鐵索上去纏住,有人拿暗器遠遠的投擲,我躲在後面,看著他們配合熟練,許多人一齊上去,心裡就擔心。這麼多人上去,那客人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過來啊!”

    蕭峰笑道:“我聽你一說,心裡就放下三分擔心,你既然這樣說,想必那位兄台,必然出手精彩無比,把一窩蜂打得屁滾尿流。”他說話雖然粗俗,但小二聽在耳裡,卻親切無比。

    “可不是屁滾尿流嗎?那客人雙手一覽,把繩索漁網都抓在懷裡,奮力一提,那些拉著繩索的人,就飛了起來,把暗器都擋住了。”小二興奮道:“我了個乖乖,他一提之下,足足起來了四五個人,怕是有千斤的力氣了。”

    “這樣的好漢,這樣的好武功,可惜蕭某未能一見!”蕭峰又幹了一碗,嘆息道。

    “那一群蜂子,當頭的那一位一個臉上有疤的惡人,他看見我躲在後面,一把把我抓起來,頂在前面,道:那廝,你要是不擔心他的性命,就儘管上來。我當時想:完了完了,這下可就完蛋了。心裡面以為必定死掉。”

    “這位大爺,你說你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會不會把我一個店小二放在心上?”

    蕭峰大笑道:“既然是無辜之人,蕭某寧可自己死掉,也不會殃及別人的性命。”

    “所以說,我一見大爺你,就知道是平生僅見的大俠,那位客人和你一樣,看到我在前面,掌也不打,暗器也不反手劈回去,只在那左支右擋,也打翻了幾個人。”小二動容道:“只可惜,那些人比想像的,還要卑鄙。”

    蕭峰一拍桌子,皺眉道:“他們可是拿你威脅那位兄台?”

    “是了,那疤臉的老大躲在我後面,對那位客人說道:‘你快停下,不然我殺了這人。’那客人回答道:‘不好不好,我要停下,就做了你的刀下鬼,這樣那位小兄弟,也未必逃得了性命,你們還會去害更多人,乾脆把你們一一殺了,要是小兄弟不幸,我就厚葬他,在他墳前自刎,給小兄弟償命。’”

    蕭峰激動得一兩痛飲三碗,道:“若是我遇到了這事,也只能如此,豈能讓惡人逃了性命,去害更多人?只是我能給你報仇,但有愛我的人,卻不能給你償命。”

    小二道:“我哪想如此?只恨不得當時吼一聲:‘大俠你為我報仇就是,能救一人,就算給我償命了。’可惜口裡被人摀住,說不出話來。可笑那疤臉,聽了這話,手腳發涼,只是假作狠厲,道:‘你自縛雙手,我就放了他。’”

    阿朱焦急的看著小二,心道:哪有這種事,在這些惡人中自縛雙手,可不是送了命一般?蕭峰卻面不改色,沉著的聽著。

    “那客人見惡人們有魚死網破之心,乾脆的挑起腳下的鐵索,在自己的手上繞了三圈。那疤臉不依,又繞了三圈,疤臉見佔得便宜,出爾反爾,道:‘你自縛雙手還不行,得把四肢都捆上。’”

    蕭峰嘆息道:“那位兄台必定照做了,因為他若不做,那些人繼續佔不了便宜,又自覺有了勝算,還是要拿你性命。只有等那些人覺得已經勝算已定了,才會放鬆警惕。”

    小二道:“正是如此,我看那客人自縛全身,還覺得納悶,後來一想,那客人自縛雙手,一群惡人就覺得失去了威脅,想必能幹出來殺人之事。可那客人不自縛雙手,那些人自覺必死,我又有五層可能被殺,真是進退不得。”

    “那些惡人,拿鐵索厚厚的裹上一層,就算是怒目金剛也掙脫不了,我當時就想:那些惡人一點一點的加注,就像賭錢一般,最後客人和我不知不覺都輸光了。想必那疤臉也是這樣想的,他鬆開了我的脖子,得意的大笑。這時,就是我一生絕難忘記的一刻……”

    蕭峰和阿朱都看著他,小二臉上頓去紅雲,一把抓起了身邊的酒罈,往嘴裡灌去,蕭峰大笑著,和他碰了一碗,兩人就像朋友一般,蕭峰豪邁道:“和好漢子喝酒,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13 17:15
第七十五章大會前夕
        

    小二眉飛色舞,激動道:“我是低賤的身份,哪敢稱得上一聲好漢,大爺你願意和我喝酒,真是快意,快意。”

    “好漢子何時講什麼身份?我蕭某前不過是一個乞丐,後也是人人喊打的契丹胡種,又有什麼身份看不起別人?”蕭峰大笑道:“你現在知道我是契丹人,還和不和我喝酒?”

    “大俠是契丹人又如何?我見大俠,是我願意欽佩,效仿的哪一類人,就連規矩都拋到腦後去了,何況區區身份。契丹就沒有好人麼?”小二振奮道。

    蕭峰聽了大喜,兩人把酒暢飲,只覺得往日的憋屈,煩悶,都拋到腦後去了。

    “那些惡人們猖狂,得意,卻不知道英雄好漢豈是鎖得住,縛得了的!那客人奮臂之下,把鐵鏈掙斷一截,握在手裡,揮手打出去,把那幾個臭蟲黃蜂,打得筋骨俱碎,我聽到勁風從我腦袋上掃過去,那疤臉就紅的白的,濺了我一身。”

    “痛快,痛快啊!”蕭峰大笑道。

    “那客人看得我發抖,就從後面拿了一壺熱茶給我,又把他的衣服解下來,披在我身上,為我擦去那些髒污,他對我說:‘小兄弟,今日對不住了。’我那時想到,哪有什麼對不住的,他願意跟我說一聲抱歉,我死了也是甘心的。”

    “我看他裡面的衣服漏了出來,是一身紅色飛魚服,這我常見過,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大宋的官兒,大爺,你見過這樣好的官嗎?”

    蕭峰嘆息道:“這想必就是禁武堂了,他們的都督為我洗清冤屈,找到了我的大仇人,沒想到,大宋官府也有這樣的好漢,禁武堂名聲不佳,可我從未聽過他們犯百姓一絲一毫,今日想來,能有這樣的好漢,禁武堂,想必也不是什麼惡地。”

    “手下能有這樣的好漢,他們的都督陳昂,想必也是一個極為了不起的人。”

    小二道:“我見過他們的都督!”

    “哦?是個什麼樣的人。”蕭峰好奇道。

    “我沒看見他人,可我聽到了他的聲音。那客人整理好之後,遠遠地來了一個喇嘛,看見他的衣服,上來就動手偷襲,那喇嘛好厲害的武功,客人雙腳的鐵鏈沒有去掉,落在了下風,我在一旁想要抬手潑他一臉熱茶。”

    “沒想到那喇嘛一揮衣袖,就把茶水送了回來,擦著我的臉撞在了牆上,他說道:你這宋人,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他抬手發出三道刀氣,砍得我棚子裡的桌椅,碎了一地,我靠的近些,就感覺一股熱風吹到我的臉上。”

    “鳩摩智!”阿朱驚呼道。

    “就是他,我聽到過他的名字。”小二道:“他武功好厲害,肉掌砍倒鐵鏈上,能劈金截鐵,客人腳下不便,他就遊走著,遠遠的發刀氣,不一會,客人就左支右擋,精力不濟了。這時,我聽到一個聲音。”

    “在道上,遠遠的傳了過來,我看不見那人的影子,只聽見他說:‘鳩摩智,你跑這兒來了!’,那喇嘛嚇得臉都白了,拋下客人就要跑,結果身子還沒出們,就被打在了地上。他趴在地上,動彈不得,我看了過去,一顆小石頭鑲在他胸口。”

    “若不是那喇嘛胸口還在起伏,我都以為他死了。但無論我怎麼喊他,他都不答應,我大著膽子扇了他一巴掌,他都沒反應,摸他脈搏,倒是有力的很。”

    “這人是被一顆石子,打得閉過氣去了。”蕭峰恍然道,“那喇嘛的武功,絕不低,竟然不是此人一合之敵,被一顆石子就打暈了過去,那陳昂的武功,究竟厲害到什麼程度?”

    “那鳩摩智我知道。”阿朱道:“他是我家老爺的好友,捉了段公子去燕子塢,聽段公子說,他一個人便逼得大理天龍寺的高僧們,不得不將祖傳的劍譜焚燒,我見過他出手幾次,都是輕而易舉的,拿下了對手,是個很厲害的人。”

    “我記得陳昂就在燕子塢,阿朱你還是從那裡逃出來的,他那人怎麼樣?”蕭峰問道。

    阿朱皺眉,“他的武功很可怕,你要是沒有親眼見過,絕不會相信世界上有這樣可怕的武功,但樣子看上去,卻年紀輕輕的,不比段公子大上幾歲,說話很溫和,但有時候卻能氣死人。他跟我們說話的時候,是溫溫和和的,但是對公子爺他們,就毫不客氣。”

    “我和阿碧逃出來的時候,其實是他們並不在意我們,除了幾位家將,燕子塢中的侍女,僕人都是來去自如的,我有幾次看見他在讀書,樣子可比公子爺專心多了。我很少看見他練武,卻常常聽他吹奏音樂。”

    “你要是聽見他的琴聲,絕難想像,這種清曠的聲音,是出自他手下。想來想去,我也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小二恍然道:“我沒見過他,但客人卻極為尊敬他,我看見客人將喇嘛扛起來,遠遠地喊了兩聲:‘都督!’神情很激動,眼睛滿滿的是欽佩和喜悅,客人遠遠的看了幾眼,匆匆的回到屋子裡,囑咐了我幾句話。”

    “他讓你幫他送這張字條?”蕭峰道。

    “他給了我一些銀子,說是賠償我的損失,說他和人約在了這裡見面,卻不能去了,於是就留了一張紙條給我,托我轉交。”小二回答。

    “那他託付的人沒來,你可怎麼辦?”阿朱擔憂道。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他若不來,我就十年二十年的等下去。”小二笑道。蕭峰皺眉,那可怎麼行,你年紀輕輕正是大好時光,我幫你看看,是誰要來。

    當即不管那麼多,打開紙條,卻見上面寫著“卓先生,見字如面。”

    “朝朝有日出,今日之約,又何妨改為明日之明日。人不負我,我又怎能負人?恩仇舊債,隨時可清,弟再來時,即我遠遊日也,兩家血債,曠日久多,靈鷲一宮已成昨日黃花,首惡以除,弟遷怒於無辜,君子所不為也。一字慧劍門,弟當為掌門,約戰一事,就讓它化為流水,功名不負,是以照耀千古者,惟義氣二字而已。魯能拜首。”

    蕭峰恍然道:“原來,他叫魯能,這人我知道,是昔日一字慧劍門掌門之子,這卓先生,想必就是他的師兄卓不凡了。看信上所說,似乎他為了掌門一事,和卓不凡約戰,又不肯赴約,這約戰一事,似乎又和靈鷲宮扯上關係?”

    阿朱道:“這有什麼不明白的,想必這魯能根本無心掌門之位,甚至對卓不凡有愧疚之心,只是為了阻止他濫殺無辜,才出手爭奪掌門,只是權宜之計,如今人家不想和師兄比拚,所以遠遊避開他。”

    蕭峰嘆息道:“果然有情有義。小兄弟,這卓不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來,你真的要等下去嗎?”

    “我會等下去的,不過我相信,那客人還會再來的!”小二笑道。

    “你叫什麼名字?我等會上去,遇見他,跟他說一聲。”蕭峰問道,他正要上少林,想必也能看見這個魯能,“我叫洪七。”小二喜道,“那客人問過我的名字,大俠你跟他說我的名字就是。”

    兩人告別了洪七,直上少林而去。

    還未到少林門口就聽見前方沸反盈天,數千人鬧哄哄的大喊道:“星宿老仙,歌德天地,威震寰宇,古今無比!”

    幾名身穿飛魚服的騎士,擋在他們面前,“禁武堂令,再往前一步者,格殺勿論!”

    當時就有人大笑道:“禁武堂是什麼東西?也敢擋著老仙的道路!”“老仙神威,你們還不快快拜服?”“從來只有我們星宿派命令別人,你們竟敢喝令老仙?”

    丁春秋冷笑道:“你們是何人門下啊!莫擋著我的法駕,快快讓開,不然妄送了性命!若是不讓開,老夫也不難為你們,喝了我這杯銷魂酒便是。”

    他沉吟片刻,看見禁武堂仍然肅穆以待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好好,看來中原很久沒有人知道,老夫的威風了。”一抬手,一道勁風,夾雜著劇毒就往幾人身上打去。

    當頭的飛魚騎士,伸手一抓,就在勁風中,抓出了一灘毒水,渾不在意的灑在地上,冒出茲茲的白煙,他忽然對丁春秋身後行了一禮,讓開了身前的道路。

    丁春秋驚疑不定中,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讓一讓。”

    丁春秋眼神一凝,猛然出手,雙手一揮就抓起身旁的一位弟子,朝那聲音砸去,可是還沒等他落下,就看見了一道寒芒,流光乍起。

    恍然間,他看見一點銀芒鑽到他胸口裡,可是那速度太快,他看不清楚,只感覺心口一涼,一點熱氣散去,整個人都沒有力氣。有些無力的,搖搖晃晃的站在地上,腳下發軟,即使那人從他身旁走過,他也沒什麼反應。

    一眾星宿派弟子,看見那人徑直走到飛魚騎士前面,被幾人抱拳行禮,道:“參見都督!”迎上了少林寺去,而丁春秋還在那站著不動,不由得上前恭敬道:“老仙?”

    那名弟子小心的拉了拉丁春秋的衣袖道:“老仙,就放他們上去嗎?”

    沒等他問好,丁春秋就轟然倒下。

    眾人只看見,走在最後那個姑娘回頭看了丁春秋一眼,嬌聲道:“都叫你讓一讓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13 17:16
第七十六章天羅葵花
        

    星宿派的弟子,手足無措的看著癱倒在地的丁春秋,他們心裡,丁老怪就如同神魔一般可怕,如今看見眼前這幅景象,十成中倒是有九成不相信。剩下的一成裡,又有九成認為,掌門在考驗弟子的忠心。

    但是,星宿派弟子中,還是有些膽子大的人物,他們的大師兄摘星子,偷偷使了一個眼色,一旁的出塵子會心的點點頭。他壯著膽子,躡手躡腳的走上去,輕輕喚了聲:“師父?師父!”。

    出塵子背上冷汗淋漓,拿出了從出娘胎裡帶來的所有的膽氣,大著膽子拍了拍丁春秋的肩膀,他的手剛到肩膀上,整個人忽然僵硬住。

    “大膽孽徒!”丁春秋的聲音忽然傳來。

    “師父饒命!”“老仙饒命啊!”星宿派的一眾弟子們嚇得跪了一地,摘星子趴在地上,叩首不已,只把額頭磕的頭破血流,一群星宿派弟子,磕頭如搗蒜一般,臉上鮮血淋漓的,丐幫弟子都能感覺到,他們腳下的地面居然開始微微震動起來。

    “摘星子,你好大膽子,是你自己挖去你的眼睛,還是老仙我親自動手?”陰測測的聲音,傳到摘星子的耳朵裡,嚇得他魂飛魄散。

    “不敢勞煩老仙動手,不敢勞煩師父。”他回手直插自己左眼,鮮血淋漓而下,襯著他的面孔猶如惡鬼修羅一般,在場的人見他毫不猶豫的廢掉自己的一隻眼睛,這份狠厲讓人手腳發寒,能讓他做出這種事情的丁春秋,在眾人眼裡,又詭秘的三分。

    “另一隻也廢掉!”陰測測的聲音又道,摘星子劇痛之下,頭腦更清醒了三分,居然從‘師父’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笑意,他從丁春秋的陰影裡掙扎出來,才發現,丁春秋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還不快動手!”那個聲音催促道,摘星子卻猛地跳起來,雙手一揮,毒風就揮倒一群丐幫弟子,伸手劈向藏在人群裡一個身穿紫衣,古靈精怪的女孩,“阿紫,你找死!”摘星子狀若瘋狂,忍著左眼的劇痛,使出渾身歹毒的招數,就要讓阿紫生不如死。

    豈料有四個人忽然殺出來,擋在阿紫身前,另一個中年文士扶住阿紫,緊張道:“阿紫,快回來!”他右手連點,剛純的一陽指力,破開摘星子的毒掌,拉著阿紫連退四步,來到人群裡。

    摘星子捂著掌心,朗朗蹌蹌的退到星宿派弟子中,揮手打開前來攙扶的人,踢死一個試圖暗算他的弟子,他停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丁春秋的情況。

    看見僵硬的站在丁春秋身前的出塵子,摘星子怒氣橫生,揮手打在出塵子的後心,豈料如擊敗革,輕易地把出塵子打飛三丈,摔在地上。暗紫色的鮮血,從出塵子灰白的七竅流出,顯然早已死去多時了。

    群雄齊齊驚駭,連退數十步,繞著丁春秋退開一個大圈子,就連阿紫的臉上,也陰晴不定,她原本已經確定丁春秋死了,可現在看見出塵子的慘狀,心裡又多了幾分懷疑:那麼可怕的老怪,真的死了嗎?

    “啊啊啊!”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從摘星子口中喊出,眾人駭然看見,摘星子裝若瘋狂的四處殺人,他七竅沾滿鮮血,紫色的膿血從他口鼻滲出,武功比平時還厲害十倍,摩雲子被他一抓,竟然掙脫不得。

    星宿派弟子也不管往日的仇怨了,聯起手來對付起這個大肆殺戮的‘大師兄’,可不過片刻,被摘星子抓住的,打傷的人,一併瘋狂起來,轉眼間,一個偌大的星宿派,殺成一團,所有人不管親疏遠近,見人便殺,不敢讓別人靠近他們半分。

    丐幫和群雄鴉雀無聲,震驚的看著眼前殺成一片,血流成河的慘象,星宿派弟子無好人,每一個都是正派除之而後快的人物,但是這些正派弟子,仍然被眼前的慘象震住了。數百弟子,幾個呼吸間,就死傷滿地。

    血肉圍著丁春秋,環繞了一個大圈,眼前,已經沒有了一個還清醒的星宿派弟子,只有數十個屍人在相互殘殺。無聲無息間,數十位身穿飛魚服的騎士,出現在四周安靜的看著,直到一聲哨響,所有星宿派屍人,才像失去了動力一般,轟然倒下。

    一位笑盈盈的禁武堂統領,走到丁春秋身前,掰開他的身子,從他胸口取下一枚燕尾鏢,然後回身走向人群,他走一步,丐幫和群豪就退一步,遠遠地離著他三十丈有餘。只見他笑道:“剛才童都統有令,前進一步者,殺無赦!”

    “如今該死的人,已經無赦,都督已在廳堂,等候諸位。請便!”

    他不管面色慘變的群雄,對著山上大喊道:

    “和尚們,出來洗地了!”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晰的迴響在眾人的耳邊,就連遠在大雄寶殿之上的玄慈,都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幾位老和尚嘆息一聲,念了聲佛號,閉目搖頭。

    山路上,身穿都統服裝的少女笑盈盈的看著陳昂,嬌聲道:“都督,人家做的怎麼樣?合不合都督的心意啊?”

    “你再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就殺了你!童貫!”陳昂面色淡然,但是聲音裡,卻有種不容拒絕的肅然,童貫相信,陳昂真的說得出,做得到。

    她正了正神色,恭敬道:“不是屬下做作,而是《葵花寶典》功力漸深,讓屬下領會到了一層天人生化,陰陽律動的妙處。真是覺得往日裡活的辛苦,全讓,什麼權勢啊!地位啊!迷了心竅,惑了神智。”

    “直到大人傳授神功,屬下才知道,人世間竟然還有這等活法,這污濁紅塵中,竟然還有這等滋味,屬下頓時覺得,往日裡的‘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竟然如此的可笑,天人妙相,作樂無窮,才是這世間真正有意義的事。”

    童貫一顰一笑,真和二八少女無異,透出一股嫵媚的風情來,周圍的龍驤衛正視前方,目不轉睛,彷彿有大敵當前一般。

    “《葵花寶典》,能練到你這種境界,真是令我都吃了一驚,原本以為你最多練到由陰轉陽,復生男體的境界,或者是更下一層的男生女相,陰陽莫辨的境界。豈料,你竟然真的把自己練成了女人。”

    陳昂嘆息道:“葵花寶典,是極陽的武學,你能練成陽極生陰,已經是不凡了,沒想到你還能更上一層,領悟到了陰陽相濟,天人化生的一絲妙用。非男非女,非陰非陽,非肉體凡胎,非凡夫俗子,而是憑空化生的天人,極樂無窮。”

    童貫嬌笑道:“都督又不是肉眼凡胎,看不穿我的皮相,男相女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相,都督已然覺悟,為何還要把這些外相放在心上呢?”

    “我既然已經覺悟,為何要把覺悟放在心上?放下的東西,我想撿起來,就撿起來。”陳昂微笑著看了她一眼,卻令童貫通體生寒,連忙低下頭去,“知道了,都督。”

    “你剛剛出手,太過酷烈。不留餘地的武功,只是殺戮的兵器,不能成為你攀登天人之道的依仗,你本有奇思,可惜漸入極端,生死符你看不上眼裡,可你這門仿照生死符的武功,也未必精妙到那裡去。”陳昂嘆息道。

    “陰陽二氣凝於寒冰,靈鷲宮倒是給了我好大的驚喜呢!”童貫心愧道:“那西夏太妃居然還有一個這麼厲害的助力,要不是生死關頭,兩人還在勾心鬥角,我未必能拿下她們。”

    “靈鷲宮上的武學藏書,都督盡數看過,想必也知道,我練了那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才極陽生陰,脫離了都督所創的《葵花寶典》的藩籬。本來想要自創一門功夫,思量想去,卻不離《葵花寶典》左右,這才發現,都督雖然未盡全功,卻留下了更進一步的影子。”

    “我的天人大道,終究還是在都督的影子裡啊!”童貫深深的看了陳昂一眼,嘆息道:“這門武學,威力尚可,但是要觸及大道,還遠遠不到火候,比起《葵花寶典》,只是玩物而已。”

    “生死符以陰陽二氣,觸及人體穴位,只是一般的巧思。你卻能借鑑我的《金匱要略》,‘宇宙大人體,人體小宇宙’的天人合一思想,以諸般雜氣,為生死符引。”陳昂點頭道:

    “陰六陽九,諸氣萬種,我梳理於陰陽,你卻歸類於萬象,創造出諸多異種真氣,以異種真氣為藥,調和以為毒,氣毒雖然脫胎於我的病真氣,但是其中領悟,卻未必在我之下。丁春秋,不過小道毒師,你用氣毒來殺死他,太過抬舉他了!”

    陳昂看著山腳,道:“凡是氣毒,以氣為載體,猶如跗骨之蛆一般,寄生在內力之中,餘者稍有感應則內毒生,你以星宿派的內力為毒基,倒是不虞傷到別人,一傳二二傳三之下,殺死星宿派滿門,都易如反掌。”

    “格殺勿論嘛!”童貫笑道。

    “若是用這等武學,來專研殺人,真是太可惜了!”陳昂搖頭,“武學不是用來殺人的,專精殺人的武學,達摩沒有創出來,逍遙子沒有,我也沒有。你若能以異種真氣,釀出長生之酒,豈不勝過創造一門殺戮千萬的武學,毒藥!”

    童貫愣了愣,忽然笑的像春天的桃花一樣,“都督說的對,我是走入歧途了,這天下間,我殺得了的,不用那氣毒也能殺,殺不了的……”她瞟了陳昂一眼,繼續道:“就算有千萬氣毒,也無濟於事,這果然是一門廢物武功。”

    “只可惜了,我這門武功,官家的暗部多有修習,雖然時日尚淺,我也不準備傳他們更厲害的用法,但終究是個隱患。我可不想,這全天下都是修習殺人武學的瘋子,讓堂皇正道衰落。”

    “這門武功,就叫《天羅詭道》吧!我會補全它缺失的部分,作為江湖萬花叢中的一支,與群芳爭豔,也是一件好事。”陳昂笑道。

    童貫甩了甩手,抱怨道:“燕尾鏢還是太重了一些,如果是銀針就好了。《天羅詭道》不如就讓他們用銀針為武器,方寸之間,生死一瞬,想必適合的緊。”

    陳昂沒有理她,少林寺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13 17:16
第七十七章鑄成大錯
        

    “佛祖拈花,迦葉一笑。以心為印,教外別傳。”少林是天下武學極盛之所在,規矩極為森嚴,倒使人忘記了它另一個赫赫有名的身份——禪宗正溯,漢傳祖庭。

    陳昂立於少林碑林之前,觀摩著這些古樸的石碑,在他身後山門外,匯聚起的一大批武林中人,門內韋陀高舉,光大門戶,碑林裡都是歷代書法大家的名碑,有許多都是禪宗高僧所刻,實是一處絕妙的所在。

    可惜這些武林中人,沒有陳昂這般興致,對這古拙的文字並沒有什麼興趣,反倒是瞪大眼睛,看著山門之後的空地。當然,如果陳昂告訴他們,這些不起眼的石碑上,藏有許多禪宗留下的武學痕跡,那就不一樣了。

    心印傳法,頓悟成佛,沒有足夠的智慧,即使絕世武學擺在面前,又怎麼樣?照舊是兩眼一抹黑,不識一字。

    凡是在江湖中摸爬滾打過幾天的,誰沒有聽說過少林?即使不是武林中人,但凡有點見識的,也應該知道少林,因為它不僅僅是武林大宗,更是禪宗祖庭。玄慈方丈,早年號稱伏虎羅漢,但無論他曾經的威名如何,人們只會記得一個身份——少林方丈。

    方丈本不已武功高強為尊,但少林佛學衰落,只剩下一個天下武學出少林的名頭,如果方丈武功不行,少林還有什麼臉面,自稱武學聖地。千年古剎,竟然興衰如此。

    好在,這一次,少林不必承擔這麼大的壓力。

    因為,他們的對手,是武林百年來,公認最可怕,最強大的高手,是江湖從未有過的可怕勢力。

    西夏一品堂,天山靈鷲宮,江南霹靂堂,蜀中唐門,溫家老字號,無數或大或小,有能和少林媲美的千古名門,也有根深蒂固傳承悠久的武林世家,都在這強大的碾壓之勢面前,灰飛煙滅。

    “禁武堂”三個字,就像泰山北海一般,沉沉的壓在在場所有人的心底。

    這個武林中另類的怪物背後,更是站著一個更加令人窒息的龐然大物,往日裡一笑置之的東西,今天才讓大家,感覺到深深的壓力,不知是誰嘆息了一聲。

    “朝廷啊!”

    在場的武林豪俠們,彷彿市井小民一樣,無力的嘆息起來,感慨這個龐然大物的陰影和可怕,不僅僅是因為千年以來,威嚴入骨的中央威名,更因為它背後那個神魔一般的陰影,如今站在碑林之前,饒有興致打量書法的那個人。

    玄慈身後雖然跟著五百少林武僧,可是面對陳昂,仍舊有些頭皮發麻,未等他說些什麼,陳昂便已經回過頭來,注視著在場的武林群豪。

    “陳施主,關於老衲和慕容家那場冤孽,老衲已經請來幾位名宿,證明慕容家所為確實和少林無關,鮮卑復國一事,我等實不知情。”玄慈沉聲道,他起身讓幾位名宿上來,還是趙錢孫,智光等人。

    智光大師看著陳昂,道:“陳施主,我們又見面了!”

    “智光大師別來無恙?”陳昂笑道。

    “少寢,少語,只盼陳施主,能還我一個安寧。”智光大師雙手合十,對著場上群雄,深深的鞠了一躬,道:“蕭施主,今日正是真相大白之時,雁門關外的慘案,今日便做一個了斷!請施主出來一敘,請施主出來一敘!”|

    他的聲音迴蕩在場中,數十里外都能聽到。

    “蕭某來矣!”遠處傳來一聲大喝,但見幾個起落,蕭峰就來到了山門之前,看見他來這裡,群雄紛紛擾擾,四下里,傳來許多暴喝:“蕭峰,你這殺父殺母殺師的狗賊!”

    “殺了這遼狗!”

    “大丈夫敢作敢為!是蕭某干的,蕭某自當一力承擔,不是蕭某干的,誰也不能把髒水潑在我身上!蕭某大好男兒,敢作敢當,即是報殺父殺母之仇,我如何不敢承認?。”他這話說得凜然。

    眾人又見他方面長身,寬胸粗膀,眉目間不怒自威,竟是坦然之色,心裡便先嘀咕了三分:素聞喬峰為人大氣爽朗,今日一見,如此男兒,又豈是藏頭露尾之徒?莫非我們真的弄錯了?

    “阿彌陀佛!諸位請聽老衲一言!”智光大師緩緩道:“老衲相信蕭施主,徐長老,喬氏夫婦,玄苦大師之死,另有隱情,諸位還請慢聽。”智光大師的威望,眾人自然是相信的,當即被安撫下去,看著場中。

    “二十年前,雁門關外慘案,卻是老衲大人帶人所為。”玄慈嘆息道:“老衲為人所騙,誤信了奸人所言,至使蕭施主一家,無辜牽連,萬般罪過,皆歸於我!”

    “可惜了!”陳昂嘆息道。

    “玄慈方丈,無心之過,確實是可惜了!”智光大師搖頭嘆息。

    “可惜玄慈方丈做了和尚,要是去當官,朝廷必有你一個一品大員的位置。”陳昂淡淡道:“玄慈方丈這話不妨慢點說,後面的罪過還有很多,葉二娘的罪過,少林弟子的不法,方丈都要一力承擔,不知是這罪過太輕,還是方丈肩膀太重?”

    玄慈聽聞此言,身子不禁搖了搖,一時難以站穩,他沉默的深吸一口氣,閉目不敢看陳昂。

    “你胡說什麼?”脾氣火爆的玄石大怒道,他抓起身旁的禪杖,就要沖上去,卻聽見玄慈一聲厲喝:“玄石師弟住手!無名嗔怒,最是壞人修為,退下!”

    玄慈長嘆一聲:“陳施主說的對,我有罪……”

    “而且是傾盡四海之水,都洗不乾淨,用盡九州之鐵,都難以鑄成的大錯!大罪!”陳昂緩緩道:“佛門戒律有根本戒、大乘戒之別,但都以殺生為第一戒,淫邪為第二,或第三戒……”

    “我少林僧人除魔衛道,守正除惡,即使犯了殺生之戒,墮入阿鼻,也是出於善心善行,成仁而已,你要是拿這一點來污衊方丈,貽笑大方而已!”玄石怒目譏諷道:“縱然方丈誤犯殺孽,也輪不到你說話!”

    他這話說的坦蕩,少林僧人,除魔衛道多有犧牲,誤殺好人雖然可惜,但在場的群雄自襯,都不敢說自己平生未傷一條無辜性命。玄慈大師誤信奸人,誤殺無辜,雖然可惜,但也算不上什麼十惡不赦的罪過,紛紛力挺玄石。

    智光大師也出言道:“玄慈方丈雖然有錯,可施主你說的太過了。方丈他早有悔改之心,老衲只願已身化解這段孽緣。蕭施主,老衲的性命,你盡可以拿去。在場群雄見證之下,必然不會怪你,只願老衲一身性命,能平復你父母的血仇。”

    “以血還血,血債血償!諸位英雄,蕭施主為父母報仇,天經地義,我等身死,也絕無二話可言!”智光禪師上前一步,袒露瘦骨嶙嶙的胸膛,道:“我等誤殺好人,已是犯下大錯,諸位如果為我們報復,老衲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因果償還,報應不爽,陳施主說的對,老衲錯了!蕭施主,我對不住你!”

    趙錢孫也嘆息一聲,解開衣衫,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他把一把牛耳尖刀遞上,對蕭峰說:“我趙錢孫苟活了數十年,閉目之間,慘象歷歷可見,今日償還性命,竟然如此坦然,小娟,臨死之前,你可願意為我唱一唱從前的那些歌兒嗎?”

    譚婆摀住嘴,嗚咽道:“你這又是何必,又是何必呢?”

    “雁門關外,是我們錯了,好男兒敢作敢當,我趙錢孫一輩子忘記了姓名,今日起,我的墳前已經可以坦然的刻上名字了,小娟,你把我的名字刻上去吧!”

    “誰要刻你的名字,誰知道你叫什麼?”譚公氣得吹鬍子瞪眼,他看了看蕭峰,又回頭望瞭望譚婆,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接下去。

    玄慈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看著陳昂注視著他,幾次開口,又幾次閉嘴,臉上顯示出極為掙扎的表情。兩滴濁淚,從他眼角滑落,他哽咽道:“陳施主,陳施主……”

    話語已經難以全訴。

    蕭峰接過牛耳尖刀,看著智光禪師和趙錢孫兩人,手下微微的顫抖,他問道:“數十年前,你們殺我父母的時候,今日蕭某為人子女,為他們復仇,該不該,該不該?”

    “為父報仇,天經地義,施主理所應當。蕭施主,你本安享天倫之樂,有親人疼愛,老衲所犯下的血債,自然要以血償還,施主,你動手吧!”智光禪師閉目道。

    蕭峰舉起尖刀,憤然插下,在場人齊齊驚呼,其中唯有一名女子的聲音,最為清楚。

    待眾人回過神來,看見智光禪師錯愕的樣子,這才看見,匕首沒入他身前土地內,只有把柄留在外面,這裡人來人往,地面比青石更為堅硬,如今匕首卻沒柄而入,這份掌力,堪稱絕倫。

    “莫非蕭峰嫌匕首太過利索,要用降龍掌打死他們?”眾人心想道。

    唯有阿朱,淚流滿面的看著蕭峰,只有她知道,蕭峰心裡經過了怎樣的掙扎。

    “啊啊啊啊啊!”蕭峰仰頭狂呼,狀若瘋狂,“昔日我父親不殺你們,今日,我也饒你們一命……”他說了一句,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趙錢孫和智光兩人垂目而視,不忍看向他。

    唯有陳昂一直注視著玄慈,看著他臉上,從掙扎,到平靜。

    玄慈目光坦然,抬頭對視著陳昂。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玄慈雙手合十,忽然反手向自己天靈拍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13 17:17
第七十八章臨死之前
        

    “不要!”場下傳來一個女人的驚呼,在場的群雄都大驚失色,怎麼會料到,玄慈方丈會做出這種事情。

    大金剛掌,一舉一動都有萬鈞之威,龍象之力,這世間有誰能擋得住玄慈方丈的突然一掌?就算是一顆腦袋大的鋼錘,受這一掌,也要打出一個巴掌大的手印來,人的天靈何等的脆弱,一掌下去,豈不四分五裂了!

    這般淒慘無比,死無全屍的死法,讓在場的群雄不忍卒睹,紛紛偏過頭去。

    可是,一隻看上去並不穩重的手,穩穩的拖住了玄慈的這一掌。

    眾人都知道,掌力揮發,自然以直來直去最佳,降龍掌能回手蓄力,已經是天下無雙了,豈料這世間,居然還有橫托的掌法。玄慈掌力雖然是反手,可至上而下,先發後至,發力順暢無比,可是那一隻手掌,竟然橫著發力,平平伸出擋在掌力之前。

    這樣變扭古怪的姿勢,居然也能托住大金剛掌威力無匹,開山裂石的掌力。

    眾人看向那隻手,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是人,是鬼?

    那隻手,自然是陳昂,他看著玄慈,目光裡意味不明。

    “玄慈方丈,這些年來日日夜夜,你都能安然就寢,能坦然面對自己的良知,卻不能面對現實,你的堅定呢?”陳昂淡然道。

    “佛祖慈悲!”玄慈回手,閉目道。

    “佛祖慈悲,普度眾生,少林乃禪宗聖地,度了不知多少痴愚,我見眾生,有痴妄者,有貪婪者,無不被名利二字,迷了神魂,喪了心智,而佛為覺悟者,少林是禪宗祖庭,但你參悟的是佛,還是名利?”

    “住嘴,世外之人,你憑什麼污衊少林清譽!”少林眾僧齊齊上前,氣氛頓時凝固起來。

    “少林清譽,玄慈,你的一生,失了真情,亂了法度,迷了神魂,喪了慈悲,貪,痴,嗔,妄,為的不就是這塊少林金身嗎?光潔無垢,燦燦光華,好一個金身,好一個少林清譽,禮教可以殺人,清譽也可以殺人,它殺的人,還不多嗎?”陳昂大笑道。

    “葉二娘!”陳昂對著場中的眾人一聲厲喝,“你既然來了,就把話說清楚吧!”

    眾人讓開一條道路,露出葉二娘的身形,她的頭髮不知什麼時候,變得花白,斑斑皺紋已經爬滿她的臉龐,哪是初見只是那嬌媚的模樣。

    “我兒子在那裡?我知道你有他的蹤跡,你可憐可憐我,告訴我他在哪裡好不好!”葉二娘兩眼迷茫,看見陳昂,激動的問道,她的手上,拿著一塊破舊的襁褓。

    陳昂一見那襁褓,就明白了,看來蕭遠山也行動了,只是現在有自己在這,他到不用親自出手了。

    “我可憐你,那誰來可憐那些無辜稚子?誰又來可憐那些骨肉分離,痛失心頭肉的父母?難道也要我唸一聲阿彌陀佛,兩眼一閉,當作那些無辜冤魂不存在嗎?”陳昂笑著反問。

    群雄裡,與葉二娘有仇的不多,可看不下去她惡行的卻也不少,脾氣火爆的玄屍,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因為陳昂的身份,他又不敢直接出手。

    “你和葉二娘勾結什麼?少林也是她這種罪孽滿身的人,可以來的地方嗎?”玄屍厲喝一聲,猛地向葉二娘撲去。

    他杖法精煉,一條精鋼長杖,蕩起陣陣勁風,呼嘯著砸向葉二娘的頭顱,群雄中已經有人暗自喝彩:伏魔杖法果然厲害。他們本道葉二娘武功厲害,不在玄石之下,定然要混戰數十招,到時候大家一擁而上,把那女魔頭打死。

    豈料葉二娘自從出現以來,呆呆的不知道想著什麼,見到長杖臨頭,都沒有反應,眼看就要死在杖下,玄慈面露悲慟之色,雙手巨顫,老淚縱橫而下,他幾次提起金剛掌,卻又幾次放下,短短剎那,竟然有重複了三次。

    一支手掌握住了玄石的禪杖,陳昂嘆息道:“葉二娘,你想尋死嗎?”

    “自從我孩子失蹤之後,我就沒有活著的意義了,我這些年,渾渾噩噩的活著,就是想見他一面,問問他:這些年,過的好嗎?”葉二娘木然道:“每次見到那些人,孩子可愛,我也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啊!”

    她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你知道他在那裡對不對,你告訴我好不好!”

    “你今日前來,應該知道,這滿院眾人,沒有一個會允許你活著走下少林寺的,即使是本官,也要除掉你這個十惡不赦的天下第二惡人,還要加上一個天下第一大惡人。”陳昂冷冷道。

    “閣下要出手,段某接著就是!”段延慶冷冷一笑。

    “你以為你是天下第一大惡人?可笑,你段延慶殺人無算,滿手血腥,但論及作惡,可及葉二娘半分水準?你好歹殺的是武林人士,而她殺的卻是無辜稚子,你的惡行,比起她來,簡直是菩薩心腸了!”陳昂毫不客氣的嘲笑道。

    “我說的天下第一惡人,乃是一個武林中大大的英雄好漢,人人稱頌的玩意,披著袈裟金身,受到人人敬仰,你比起他來,又算得上什麼?”

    陳昂每說一句,在場的人就看玄慈一眼,看到玄慈面如金紙,白眉顫抖不已,玄石忍不住道:“方丈,你……”

    “陳施主,你說的對!”玄慈解下袈裟,雙膝重重跪在天下人面前,顫抖道:“這天下第一惡人,應當由老衲承擔!”

    陳昂卻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對葉二娘道:“你做了這麼多,值得嗎?”

    葉二娘攏了攏頭髮,“妾的甘苦自知,為了見他一面,做些什麼都是值得的!請大人告訴我那孩子的下落!”

    陳昂嘆息道:“你雖然可惡,可那孩子卻是無辜的,我若是告訴你,只怕天下間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你附耳過來吧!”葉二娘湊到陳昂身前,聽了幾句話,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激動地朝少林寺那裡看過去。

    看到一個醜陋的小和尚時,她激動的轉過頭,不敢再看。

    “謝謝,謝謝!”葉二娘失聲痛哭,當她看到那個小和尚時,雖然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可是那眉眼,一勾一劃,都同他小時候像極了,醜的不同凡響。

    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能回頭看向玄慈,似乎想從他那裡,得到一些安慰,這一刻,她從未有過如此的期盼,一家團圓。

    “你心願已了,我也能放心的讓你上路了!”陳昂淡淡道。

    “陳施主且慢,一切罪孽,都由老衲而起,就讓老衲承擔她的罪過吧!”玄慈忍不住道。

    “你承擔不起!”陳昂冷冷回答:“玄慈你承擔不起這些,數十年前的雁門關,你承擔不起,導致了葉二娘失子之痛;通姦之罪,少林清譽,你承擔不起,導致了葉二娘滿手的血腥;無數無辜稚子的冤魂,你還是承擔不起。”

    “今日你身敗名裂,回首看看,你承擔了那些?做人你尚且不如,何況是和尚?你一輩子為了少林清譽,到了最後,這少林清譽,你還是承擔不起。”

    陳昂嘆息道:“真是一個沒有承擔的男人,和尚也算男人嗎?”

    “一切痴妄,皆是我一人之罪,與少林無關。”玄慈艱難道。

    “度妖度鬼不度人,舍血舍肉不捨財!這泱泱少林,滿寺上下,儘是痴人妄人,口中唸著慈悲,可逼租催債的時候,何嘗想起過‘慈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13 17:17
第七十九章無人不冤
        

    少林眾僧,臉色鐵青的彷彿能刮下一層灰來,陳昂這話說得極重,言下之意,這滿院的僧人竟都是‘假慈悲,真痴妄’,沒有一個讓他看得上眼的。

    只是看見玄慈一臉慘敗之色,什麼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口了,陳昂雖然未曾點名,但在場的人,那個不是人精,玄慈和葉二娘之間的糾結,早就推斷了個八九不離十,只是給少林一個面子,沒有到處嚷嚷罷了。

    滿院的群雄,沉默的站在下面,本身就是一種立場,不然以少林在武林中廣結的善緣,豈會在這時還沒有人出口幫腔,數百位無辜孩子的性命,數百戶普普通通的家庭悲痛,這份罪孽,誰又擔當的起呢?

    玄慈形如枯槁,他掙扎而起,環視這滿院的群雄,看著他們或是鄙視,或是嘆息,或是憤恨的目光,絕望的嘆息了一聲:“善哉,善哉!既造業因,便有業果。二娘,這些年你受苦了!哎~”他這一聲長嘆,實是包含了無窮的悔恨。

    玄慈轉身面對陳昂,懇求道:“老衲所作所為,縱然罄竹難書,罪大惡極,可這一切和少林其他弟子無關,少林千古清規,戒律森嚴,其他師兄師弟們,嚴守清規,精修佛法,施主不可一以概之啊!老衲一人痴妄,與其他佛門弟子無關!”

    他重重的跪下,懇求道:“請施主容我受那淫戒兩百棍,再同施主去六扇門,明、正、典、刑!”他一字一句的咬出最後四個字,一行濁淚已經順著皺紋而下,蒼蒼的白色鬚眉,隨風飄動,淒涼,寂寞。

    在場的群雄,看到往日裡極有精神的方丈,現在就如同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心裡都不免有幾分不忍,少林僧人更是低頭垂目,默唸佛號。

    “玄慈,玄慈,你對得起少林,可對得起其他人嗎?”陳昂嘆息道:“即使到了這種地步,你唸唸不忘的,還是少林清譽嗎?你的孩子就在眼前,你不問一聲,葉二娘生死,你也不關心一眼,這本是你的家事,我也不應多說。”

    “只是你到這時,心裡面放不下的,竟然還是這嵩山少林,這二十年來,你悔改了麼?到了這時候,你還不清楚,我今日前來逼你,不是為了這少林的狗屁戒律,而是為了這數十年來,你眼睜睜,坐視著,縱容著葉二娘犯下的惡果!”

    陳昂認真的看了看,少林寺的山門,禪宗祖庭四個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卻極為慘痛的嘆息一聲:“臨死之前,你所想的還是少林的戒律,少林的門規,死在門規之下,對你似乎是莫大的光榮,佛念了這麼久,‘慈悲’二字,竟然寫作了規矩麼?”

    “我讀佛經,從書頁裡夾縫裡,看見的是眾生,是慈悲,但少林的佛經,我看到的是規矩,是血淋淋的兩個字——‘吃人’。玄慈啊!玄慈,直到今日,你還是將慈悲放在規矩的後面,這才是少林的罪過啊!”

    玄慈閉目道:“老衲不守清規,才犯下的大錯,少林戒律,勸人向善,是一件極好的東西,今日我以已身,為少林清規添上一份威嚴,想必日後僧眾必然時時警惕,不會重蹈老衲覆轍,這才不違慈悲和戒律的本意。”

    “可惜,可惜,你的規矩,是吃人的規矩,你的戒律,是殺人的戒律,嵩山腳下有多少佃戶,被這規矩害死?佛門腳下,貧苦人的生活,竟然比其他地方還要艱難一些,你們穿著袈裟,為佛祖鍍上金身,不事生產,不務勞作,守著清規,坐著戒律,吃的卻是人血人肉,佛祖的金身之上,鍍的可是莊稼人的血汗。”

    “你念的慈悲,事的佛祖,這天下時時刻刻有人受苦受難,你在山上,可成為他們做過半點?半夜添油,日夜燒香,銅做的羅漢,金鍍的法身,奢靡事佛,卻視慈悲於無物,少林的規矩,不妨變為百丈的規矩。”

    唐時的禪宗祖師百丈和尚,以躬耕侍奉佛祖,提倡自勞其實,自食其力,少林僧人自然清楚,此時聽得,臉色都肅然一變。

    玄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無言以對,他看著葉二娘,想起自己的孩子,不由輕聲問道:“二娘,咱們的兒子在哪呢?你告訴我一聲好不好!”

    葉二娘聽了,發至內心的露出喜色,她想指給玄慈看,可又不敢,只得湊到玄慈耳邊,悄悄的說了聲什麼,玄慈看向少林僧眾的方向,忽然坦然一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啊!二娘,你放心,那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他側身看著陳昂,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忽然不想了,只是搖頭,葉二娘在旁邊拉著他,笑道:“你先去吧!我知道他好,也就放心了。”

    她臉上露出了平靜的神色,玄慈和陳昂都明白了什麼,只見葉二娘掏出懷裡的匕首,對陳昂道:“本來,要是你騙我,我就準備用這把匕首做個了結,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就想著,到時候一死了之,你也沒有證據,可是,你竟然沒有騙我?”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騙你?你不驗證一下嗎?”陳昂問道。

    “我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了,那眉眼是不會錯的!我看他,就像在看我的一塊肉一樣,親切的很。”葉二娘坦然道:“他有我這樣一個母親,會不會很丟臉?”她剛才還好好地,說到這裡,忍不住嗚咽,顫抖的不成聲。

    “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不會覺得丟臉的!只會感激你,愛你,用他一生,去贖還你的罪孽!”陳昂緩緩道。

    “不要,不要,我的罪孽這樣的深重,不要他幫我還!”葉二娘涕不成聲,“他應該是清清白白,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和我這個該死的女人沒關係!不要讓他知道,不要讓他知道我。”她說到這裡,心如刀絞。

    “你可知道,是誰帶走了你的孩子?”陳昂長嘆道。

    “求他,求他不要去打擾我的孩子!”葉二娘痛苦道,她忍不住想護著,但又不敢,只能無助的抓著死板,在上面留下道道的血痕。

    “無人不冤,有情皆孽。玄慈,雁門關外,那場血債,終究還是有人向你討還,你讓他家破人亡,他讓你骨肉分離,世事難料啊!”

    “冤冤相報何時了?業因業果,報應不爽!”玄慈嘆息道:“不知喬家夫婦,馬大元,還有玄苦,有幾位是那位施主所殺?”

    “馬大元是他夫人偷漢子,夥同白世鏡害死的,其他都是!”

    “他會不會害我的孩子?”葉二娘無助的看著陳昂。

    陳昂回頭看了看蕭峰,道:“蕭大俠和他到有八分相似,都是好漢子,想必不會做出這等欺負孤兒的事情。”

    葉二娘慘笑道:“好好!不會就好!”她拔出匕首,看著匕首的寒光下自己的臉,嘆息道:“我好想啊!好想聽他叫一聲,‘媽媽’。”她忽然回手向自己的右臂刺去。

    “二娘!”玄慈震驚的試圖阻止,卻被葉二娘以骨肉擋開。

    葉二娘從自己的身上,削下一團血淋淋的骨肉,對著場下的群豪道:“昔日我肆意妄為,做下諸多惡孽,使至親之人,骨肉分離,今日我葉二娘削骨割肉,償還這份罪孽。”

    她的聲音高亢而激烈,驚住了在場所有人,就連陳昂也吃了一驚,沒想到她居然如此的決然,只見葉二娘反手一刀,削下自己的小指,玄慈沖上去,拉著她。

    老和尚痛哭道:“二娘,萬般罪孽,都是因我而起,你不可這樣做啊!”

    “我知道!”葉二娘慘笑道:“我也是一個母親,我如何不知道,痛失骨肉的仇恨是如何的令人瘋狂,二十年前的我,經歷過的事情,這裡的人,天下的人都曾經經歷過,昔日,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今日,又有多少人,經歷過我這樣的傷痛,有這樣的仇恨?”

    她笑道:“我要讓我的孩子,清清白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的母親應該也一個清清白白的人,只盼我這身血肉,能償還那萬一的罪過,讓佛祖,保佑他,保佑他平安快樂,不在承擔我的罪過!”

    玄慈顫聲道:“二娘,二娘,你肯定還有原因,還有原因。”他抱著她身子站了起來。

    他顫抖不已,哆嗦的將葉二娘放在地上,生怕自己的淚水,滴在葉二娘的傷口上,“你是怕,對不對?”陳昂嘆息道。

    葉二娘失聲道:“我是怕,我是怕啊!那些孩子,那些孩子日日來找我,他們找我就好,不要纏著我的孩子,那種仇恨,那種痛苦我經歷過,我明白,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

    她拉著玄慈的手,艱難道:“我們是活不了了,但是我們的孩子還活著,他那麼小,又不會武功,如果別人找到他,他怎麼辦啊?現在,只要我死了,死的越慘越好,死的越慘,他們的怨氣就越少,我的孩子就越安全。”

    “他能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我就什麼都不想了。”

    玄慈痛苦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二娘,你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痛苦啊?”他仰天長嘯,聲音裡,滿是淒涼無助。

    “我這份痛苦,如何比的上,哪些失去自己孩子的父母,就連萬一也比不上,這是我應得的報應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只盼他們看在我死無全屍的份上,放下這一份仇恨,這是我唯一的願望了。”葉二娘笑道。

    玄慈抬起右掌,大金剛掌力全無保留的劈在自己的左手,剎那間,筋骨粉碎,他大笑道:“二娘,我陪你!”

    “陳施主,你能不能為那些孩子,念上一份《往生經》?”葉二娘懇求道。

    陳昂沉默的點點頭,盤膝而坐,清朗的梵音迴響在天際。

    “南無阿彌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彌利都婆毗……”

    那一日,血雨下了一夜,雷鳴不斷。一個年輕的小和尚,好奇的望著天空,他知不知道,有人為他,贖了一份,洗不清的罪。

    兩個罪人的靈魂,卻會相伴,糾纏在三途河上,日日夜夜,永墮阿鼻。

    有情皆孽!

    陳昂離開的時候,少林少了一棟藏經閣,多了一座無名的孤墳。一個醜陋的小和尚,受他所托,也會經常去照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loomCaVod

LV:9 元老

追蹤
  • 984

    主題

  • 1008918

    回文

  • 3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