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萬曆駕到 作者︰青橘白衫 (已完結)

 
q781009 2019-7-29 23:0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3 85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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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嚴懲孔尚賢

    事實上對於誰是孔子的後人,誰是孔子的嫡傳,朱翊鈞一點都不感興趣,朱翊鈞相信天下也沒人感興趣。儒門弟子,大家捧著孔老夫子的牌子,更多是為了團結在一起幹自己的事情。

    根據自己的想法,儒門弟子劃分不同的派別,比如理學心學等等。

    這是一個圈子,也是一種規則,是一種已經被世人默認的規則。

    對於朱翊鈞來說,孔尚賢就是一個蠢貨,收拾起來再簡單不過了。看了一眼跪地行禮的孔尚乾,淡淡的說道:“愛卿免禮吧!”說完對張鯨吩咐道:“給孔愛卿搬個凳子來。”

    張鯨連忙轉身去搬凳子了,孔尚乾則是心一沉。

    翰林院的五經博士可得不到皇帝的賜坐,那就只能是孔家子弟的身份了。想到這裡,孔尚乾擔心之餘也有些激動。這麼多年,孔家南宗過的是什麼日子。

    自從宋滅亡了之後,孔家南宗就沒落了,一代不如一代。

    相比起來孔家北宗那可是如日中天,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大家都是孔子的後人,憑什麼你們過那樣的日子,我們就只能整天受苦受難的。

    等到孔尚乾坐下,朱翊鈞笑著說道:“愛卿在衢州可還有家人?”

    “回陛下,家母尚在,妻兒也都在母親階前盡孝。”孔尚乾一愣,隨後開口說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朕這些日走都在讀書,看一些儒家經典,頗有心得。聖人之言如醍醐灌頂,宋代宰相趙普言半部論語治天下,可見其言不虛啊!”

    孔尚乾聽著朱翊鈞對孔老夫子一頓吹捧,心裡面頓時就激動了起來。

    “聖人的誕辰馬上就要到了!”朱翊鈞看了一眼孔尚乾,笑著說道:“朕想到孔廟祭拜聖人,這祭拜要有一個人主持,朕就想起了愛卿。”

    孔尚乾頓時就激動了起來,皇上要去祭拜孔子,而且還要自己主持。

    自從萬曆登基以後,到現在十幾年了,公開祭祀孔子還一次都沒有過。別說朱翊鈞了,事實上大明的天子對孔子都不感冒,大規模的祭祀很少。

    “朕想在孔廟舉辦大型的祭祀,一應開銷由內務府支應,祭祀七天!”

    朱翊鈞的話非常非常的震撼,讓孔尚乾一臉的激動,連忙跪倒在地上:“臣定當盡心竭力,不負皇上重託!”說著用力的給朱翊鈞磕了頭。

    大規模的祭祀,皇上親臨祭祀,這都是大事情。

    主持這件事情的是自己,這抬舉的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看著孔尚乾離開,朱翊鈞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收斂了起來,事實上比起孔家北宗,孔家南宗好對付多了。當然了,即便是扶持孔家南宗,朱翊鈞也不會將孔家南宗繼續放在衢州。

    把孔家拉到身邊來,拉到京城來,這才是好的做法。

    看了一眼張鯨,朱翊鈞眼中閃過一抹冷色:“人都準備好了嗎?”

    張鯨連忙躬身道:“回陛下,已經準備好了。”

    朱翊鈞收回目光,直接點頭道:“那就開始吧!”

    在皇上要在孔子誕辰祭祀孔子的消息傳出去之後,頓時得到了不少人的吹捧,無數人上讚歌,自然不少人都覺得這是文教大興的預兆。

    不過也有人精,當看到主持大祭祀的人是孔尚乾,嚇的就是一縮脖。

    在事情發酵了三天之後,一份奏摺的出現讓大家意識到,風雨再一次來了!

    上這份奏摺的倒不是什麼大人物,只是山東巡按御使,官職七品,但是因為這份奏摺,馮寬的名字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就成為了京城內外議論的焦點。

    隨著消息的不斷的擴散,馮寬基本上就算是名震天下了。

    奏摺的內容很簡單,那就是彈劾孔家北宗非孔子嫡系後人,篡奪孔子後人之位,欺瞞天下,欺君罔上,騙的衍聖公爵位,實乃罪大惡極。

    這份奏摺沒有直指孔家南北宗的事情,那段歷史太亂,很難分得清,讓人無從下手。

    馮寬將矛頭直指孔家多年前的一次奪嫡事件,大帽子直接扣到了現在的衍聖公這一支上。

    元仁宗延祐二年,孔氏族人上書皇帝,說孔治之子孔思誠是庶支。元仁宗皇帝派大臣元明善調查,並親取孔氏族譜查考,確定宗子繼承人應該是孔思晦。

    孔思晦和孔思誠均為四十五代孔宗願三子孔若愚的七世孫,孔思晦是四十九代孫孔拂長子孔元孝的嫡長孫,孔思誠是孔拂次子孔元用的嫡長孫。

    因此,元仁宗於延祐三年,罷黜孔思誠而以孔思晦襲封衍聖公,並授階為中議大夫,列正四品。

    馮寬針對的就是這一次的奪嫡,直言孔思晦勾結蒙元,期滿天下,實乃罪大惡極。事實上孔思晦才是二房長孫,而孔思誠才是長房長孫,為了侵奪衍聖公的爵位,孔思晦獻媚元朝皇帝,勾結元朝皇帝身邊的宦官,送上重禮。

    反正士人喜歡扣得帽子,喜歡編纂的故事,全都一股腦的扣到了孔思晦的腦袋上。

    現在的衍聖公孔尚賢就是孔思晦的嫡傳,搞臭了孔思晦,那孔尚賢一脈徹底沒了做衍生公的資格。陷害同族,欺瞞天下,欺君罔上,奪取聖人後人嫡系繼承權,簡直罪大惡極。

    至於孔尚賢一脈倒了,會不會便宜孔思誠一脈,那是不可能的。

    一旦罷黜了孔尚賢一脈的衍聖公,誰在做衍聖公,那就是朱翊鈞說的算了。

    這份奏摺一出,頓時瘋傳了起來,街頭巷尾都在議論,可以說是風傳天下。不過有的這麼說,有的那麼說,爭論不休。有人就提出來了,孔家是有族譜的。

    於是,不少人再一次彈劾孔思晦篡改孔氏族譜。

    如果孔思晦是長房長孫,那為什麼衍聖公的爵位落到了孔思誠的手裡面?明顯就是篡改了族譜,然後才有廢除之舉。畢竟長房長孫就是長房長孫,沒見誰家把爵位傳給二房的。

    這種論調一出,瞬間就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

    無論是在誰家,沒聽說都傳承完了才發現自己是長房長孫的,沒這個道理啊!

    在爭論了幾天之後,無數的奏摺被送入了宮裡面,有的要求嚴懲誹謗聖人後裔的,有的要求查清楚事實真相的,孔家血脈不容玷污,怎麼說的都有。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看著自己面前新近出爐的內閣大學士王錫爵,臉上帶著一抹笑容。

    事實上王錫爵雖然入閣了,可是朝中的大臣都知道,這位入閣是有任務的,那就是主持開藩禁。大家都明白,如果這這件事情做得好,王錫爵有望一窺首輔之位。

    如果做得不好,那麼王錫爵別說首輔之位了,剛入內閣就得被趕出去。

    朱翊鈞看了一眼王錫爵,開口說道:“孔家的事情愛卿知道了?”

    “回陛下,臣知道了!”王錫爵點了點頭說道,外面吵嚷了這麼久,他要是不知道他就是傻子了。比起外面那些叫囂的歡的人,王錫爵這樣的大佬知道的更多。

    看起來是有人彈劾孔家,可是王錫爵知道,這件事情水很深。

    現在稅務司正在推官紳一體納糧,全國的士紳都在看著山東,整個山東又在看著孔家,從傳回來的消息來看,山東那邊的情況不容樂觀。

    孔家消極抵抗,地方官使絆子,士紳陰奉陽違。

    整個山東陷入了麻煩,而麻煩的源頭就是孔家,在這個時候爆發了孔家的事情,只要不是說傻子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能成為大佬的,怎麼可能會有傻子。

    王錫爵雖然剛入閣,可是入閣之前他也是禮部侍郎啊!

    再說了,王錫爵也不是務虛的官員,不然也不會在禮部侍郎的任上弄出一個開藩禁來了。

    “朕想讓你去一趟山東!”朱翊鈞看著王錫爵,淡淡的開口說道:“聖人苗裔乃是大事情,不容出現一點紕漏,既然有這樣的奏摺,那就要查清楚。”

    “這件事情必然要派朝廷重臣前去,朕覺的愛卿很合適。”

    王錫爵心中嘆了一口氣,果然如此,事實上他早就預料到皇上找自己是讓自己幹這個了。查清真相什麼的,聽聽也就算了,皇上之前抬舉孔尚乾的事情,誰沒看到?

    如果這個時候裝傻,那下場可想而知,王錫爵連忙道:“臣領旨,明日一早臣就趕去山東。”

    朱翊鈞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如此再好不過了!”

    “不知愛卿到了山東之後準備如何行事啊?”

    王錫爵聽了這話,心裡面知道皇上這是對自己不放心,心裡面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依舊很嚴肅的道:“臣定然會查清真相,嚴懲孔尚賢。”

    這下輪到朱翊鈞尷尬了,擺了擺手說道:“愛卿且去吧!”

    看著王錫爵的背影,朱翊鈞沒想到這個王錫爵居然是這個脾氣,難道是和申時行這樣的老好人相處習慣了,突然換一個風格還不適應了?

    是這個王錫爵脾氣太直了,一定是的,沒見這傢伙連“嚴懲孔尚賢”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有內廠廠公,有稅務司總司丞,有錦衣衛,有京營,在去一個內閣大學士,山東想不熱鬧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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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沒有過幾天了

    事實上山東在王錫爵沒去的時候,已經熱鬧起來了。

    朝廷關注著山東,山東也在關注著朝廷,畢竟這件事情是大事情,山東士紳在對抗朝廷的同時,自己也是心驚膽顫的,誰也不知道朝廷會怎麼做。

    尤其是孔家,這一次孔家可是沒給皇上面子,孔家也在等皇上的反應。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山東地面,也傳到了孔家,皇上在親自祭祀孔聖人,在京城祭祀七天,規模非常的大。皇上還要親自去祭祀,這個消息震撼了不少人。

    對孔家來說,對山東士紳來說,這是好消息。

    大家都是靠在孔子門下活著的,尤其是孔家,這絕對是聲威大漲的好機會。可是伴隨而來的另外一個消息就不好了,主持這一次祭祀的是孔尚乾。

    孔家的事情沒人不知道,南宗的孔家雖然一直不被待見,存在感也低,可是人家根正苗紅孔子後裔啊!

    孔尚乾被抬出來,擺明了皇上是要抬舉孔家南宗。這個消息一出來,最先抓瞎的就是孔家。孔家作威作福,靠的不就是孔聖人的名號,靠的不就是衍聖公的爵位。

    天下讀書人捧著敬著孔家,為的還不是孔家的名頭。

    孔家北宗是孔家,孔家南宗也是孔家,一樣都是孔子後人,只要旗幟不倒,管他是南宗還是北宗。天下讀書人或許有微詞,但是絕對不會因為這個去鬧騰。

    這也是朱翊鈞選擇捧起孔家南宗的原因,事實上他是想廢了孔家的。

    只不過天下讀書人都打著儒門弟子的旗號,也是因為這個旗號聚集到一起的,他們是不可能允許朝廷廢除這個旗號的。一旦廢除了孔家,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綱常怎麼辦,那仁義禮智信怎麼辦?

    朱翊鈞作為皇帝,也需要天下的士人忠於自己,儒家思想的好處還是很多的。

    一旦廢除了儒家思想,那就沒有思想了,除非你有新的思想,比如後世廢除孔子,推倒孔子像,那是因為我們有馬列主義思想。朱翊鈞現在可沒有這種思想,一旦鬧大了,那人心就壞了。

    以現在的情況看,朱翊鈞需要儒家思想來維繫自己的統治。

    動了孔家北宗,表明朱翊鈞只是針對孔家北宗,而不是針對天下儒門弟子,這個體量和級別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所以這個消息傳出來,不但沒有激化矛盾,反而讓不少人冷靜了下來。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山東士紳,皇上連衍聖公府都要開刀,他們算什麼?

    尤其是在馮寬彈劾的奏摺傳到山東,整個山東為之震動,如果說前面的消息是嚇唬孔家的,那麼後面這個消息完全就是動真格的了,這一下士紳就更不敢動了,孔家也嚇傻了。

    濟南府,欽差行轅。

    王用汲坐在椅子上喝著茶,臉上的表情很輕鬆,自從來到山東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輕鬆。看了一眼邢尚智和皮干,王用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這幾天那些士紳都老實了嗎?”王用汲看著皮干,淡淡的開口說道。

    “回大人,全都老實了!”皮干也笑著說道:“態度軟化了很多,雖然還沒交稅,可是口風已經鬆了。相信再過些日子,他們會更老實。”

    王用汲冷聲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過些日子?”

    “沒有過些日子了!”王用汲冷聲道:“咱們就先從濟南府開始,告訴下面的人,傳本官的話,從明天開始,濟南府開徵稅銀。”

    “凡是抗拒交稅者,全都以抗拒朝廷論處。”

    “查清楚那些隱匿田地的,選幾個為禍鄉里的,為富不仁的,給本官直接重罰。限期交不清罰款的,給本官直接罰沒土地,抗拒者,直接抓人。”

    說道這裡,王用汲轉頭看向邢尚智道:“還請錦衣衛多多配合!”

    邢尚智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冷笑道:“王大人放心,咱們錦衣衛一定配合,這些日子可是把我閒的夠嗆,現在有事情做了,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王用汲點了點頭,笑著對皮幹道:“傳本官令,凡是主動交代隱匿田地的,繳納三成罰款即可。告訴下面的人,用點心,誰敢不用心,本官決不輕饒。”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皮干連忙躬身道。

    當天下午欽差行轅就發佈了告示,濟南府開始徵稅。

    濟南府的東城一直都是富人區,這裡居住著大量的濟南府本府的士紳。其中居住於楊柳胡同的柴家在本地非常的有名,要知道柴家的現在在外做官的就有好幾個。

    最差的也是縣令,最大的是布政使,在山東地面上也沒人敢招惹。

    可是這天下午,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稅務司的稅役和錦衣衛的人來到了錢家,足足有幾十號人。每一個人都是帶著刀,有的還端著強弩。

    一時間整個東城雞飛狗跳,無數的富戶驚懼而起。

    柴家的家主名叫柴翯,據說柴家的祖上可以追溯到宋代的柴家,可以說是家學淵源了。一項規矩森嚴的柴家大院,一個男子正在狂奔,跑丟了一隻鞋都沒在意。

    柴翯看著狂奔而入的管家,臉色就是一沉。

    作為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家住,柴翯更是將規矩看得極重,見管家狂奔而入,細長的眼睛瞬間就眯縫了起來,看起來就只剩下一條縫了。

    嘴唇也是向下一沉,聲帶呵斥的說道:“成何體統!”

    柴福也顧不得老爺生氣了,連忙說道:“老爺出事了,錦衣衛和稅務司的人把咱們府邸給圍了!”說著柴福嚥了一口唾沫,大口的喘著粗氣,接著道:“來了不少人,全都帶著刀,有的還帶著弩箭。”

    聽了柴福這話,柴翯再也坐不住了,規矩也拋到腦後去了。

    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的說道:“你說什麼?錦衣衛和稅務司把咱們家給圍了?”

    雖然心中驚懼,可是稍稍緩一緩柴翯就平穩了下來,自己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不是誰想拿捏就能拿捏的,自己的兒子柴卞現在可是布政使。

    瞪了一眼柴福,柴翯沒好氣的說道:“慌什麼慌,讓他們進來,我倒要看看他們想做什麼。”

    事實上根本沒用柴家請,稅務司和錦衣衛的人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大光頭,一身飛魚服也沒戴帽子,見到柴翯之後,冷笑著摸著自己的大光頭,直接開口說道:“你就是柴家的家主柴翯?”

    “是我!”柴翯都沒站起來,直接問道:“你是何人?”

    看到這一幕,邢尚智身後的錦衣衛直接上前一步:“我們家大人乃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刑大人,官諱上尚下智,你這個老頭,見到我家大人居然敢不下跪,活得不耐煩了。”

    錦衣衛都指揮使,聽到這個名字,柴翯瞳孔就是一縮。

    這個名字在大明實在是太有名了,沒人不知道,說是止小兒啼哭也差不多了。

    雖然心中驚懼,可是柴翯還是板著臉,不過這一次他倒是沒坐著,而是站起身子,對著邢尚智拱了拱手:“原來是刑大人,柴翯見過刑大人!”

    下跪是不可能下跪的,柴翯也是進士出身,怎麼可能會給邢尚智下跪。

    見自己身後的校尉還要說話,邢尚智一擺手,呵斥道:“沒規矩,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方,退下!”說完轉回頭對柴翯說道:“手下不懂規矩,讓柴家主見笑了。”

    柴翯還能說什麼,直接轉移話題道:“刑大人,不知道今日到我柴家何事啊?”

    邢尚智向旁邊走了一步,將身後的皮干讓了出來,笑著說道:“本官奉陛下聖旨協助稅務司,今日找柴家主的是稅務司,本官只是帶著錦衣衛護衛其安全的。”

    這話說的柴翯臉色一變,你當柴家是什麼地方了,土匪窩嗎?還要護衛安全?

    可是這話柴翯也只能在心裡面罵一罵,不能當著邢尚智的面說出來。

    皮干向前走了一步,看著柴翯說道:“柴家主,稅務司奉旨收稅,在清查稅務的時候發現,你們柴家隱匿土地四塊,其中西城兩塊,一塊一千五百畝,上等田,一塊七百畝,上等田。”

    “北城兩塊,一塊八百畝,一塊四百畝,皆為中等田。”

    “按照稅務司的規定,隱匿土地收取一半地價的罰款,按照濟南府的地價,上等田八十兩一畝,罰款四十兩一畝。柴家西城隱匿土地總計兩千三百畝,罰銀九萬兩千兩。”

    “中田四十兩一畝,每畝罰銀二十兩,柴家北城隱匿兩塊土地共計中田一千二百畝,罰銀兩萬四千兩,柴家這一次需要交納罰銀十一萬六千兩。”

    說完這句話,皮干伸手將冊子合上,笑著拿出一張紙對柴翯說道:“這是罰款通知,請柴家主在上面簽字畫押。”

    柴翯聽了皮干的話,身子一陣搖晃,臉色慘白,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罰銀十一萬六千兩,想到這個數字,柴翯的臉皮就一陣陣的抽抽。

    事實上這個地價是低的,以這樣的地價是買不到的地,巧取豪奪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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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太監也要臉

    現在問題就擺在柴翯面前了,自己該怎麼辦!

    事實上選擇也很簡單,只有兩個,那就是交罰款或者不交罰款。交罰款,十一萬兩,不但肉疼,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啊!不交,地沒了。

    官府罰沒的地,以前花些心思也能弄回來,可是現在看稅務司這個架勢,弄回來是不可能了。

    柴家雖然有這麼多地,可是這地可都是不花錢買來的,有的是投現的,有的則是巧取豪奪來的。有的是災年乘人之危,有的則是放出高利貸,讓人還不起,只能拿田地抵債。

    各種方法,歷經了幾代人,這才攢下的這些土地。

    這地要是在自己手上弄沒了,柴翯覺得自己都無顏面去見柴家的列祖列宗了。想到這裡,柴翯頓時急火攻心,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皮幹一皺眉頭,邢尚智則是笑了,伸手將手中的處罰通知書拿了過來。

    “我不管你是真暈過去了,還是假暈過去了,七天的時間,把罰銀送到稅務司。否則隱匿的土地就會被抄沒,咱們把醜話說在前面。”

    邢尚智可不吃這一套,他巴不得出點什麼事情,自己就有立功的機會了。

    “走,咱們去下一家!”留下這句話,邢尚智也不管柴家的紛亂,直接帶著人離開了。

    這一天,邢尚智和皮干走了十六家,每一家都是送罰單的。當然了,不是每一家都像柴家這麼多,但是也都是幾萬兩,整個濟南府一下子就熱鬧了。

    無數的士紳驚懼而起,互相串聯,有的則是乾脆就跑到府衙去了。地位高的,則是直接跑到巡撫衙門去了。

    王宗沐也是個人精,這種事情是他這個巡撫能參合的?自從孔家的消息傳出來,王宗沐就明白當今這位少年天子的信心和魄力了。這是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件事情推下去,誰攔著也不行。

    於是王宗沐索性就躲起來了,對外宣稱有病了,臥床不起。

    這邊鬧得亂騰騰,稅務司那邊可沒停,直接發了新的告示,凡濟南士紳,如有隱匿土地者,七日內到稅務司說明,可以繳納三成罰款。

    這個消息一出,讓不少人鬆了一口氣,大感慶幸。

    世界上的事情不患多寡而患不均,如果直接三成罰款,大家一樣不爽,可是現在有了以柴家為首的十六家士紳,不少人就感到慶幸了,甚至幸災樂禍。

    原本需要繳納一萬兩罰銀,現在只需要三千兩,不虧!

    整個濟南府雞飛狗跳,曲阜也一樣,甚至跳得更厲害了。

    孔家對於自己的依仗在清楚不過了,在孔尚乾主持孔子誕辰祭祀的時候,孔家就已經意識到不好了。可是沒過兩天,事情再一次急轉直下,有人彈劾孔尚賢一脈篡改族譜,冒認孔家長房。

    這件事情是非曲直沒法說,這麼多年了,誰能說的清楚。

    扣上的帽子還有勾結蒙元,無下限的巴結蒙元,甚至連送孔家嫡女給蒙元的說法都出來了。當然了,有人能看出來這是有人在推動,可是看出來又能如何,誰敢說?

    傻子都知道這是誰在推動,聰明人也能看出來皇上這是在針對孔尚賢一脈,那就無所謂。

    曲阜,孔家大宅。

    孔尚賢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子裡面來回的踱步,臉上全都是焦急的神色。見到管家進來,連忙迎上去道:“怎麼樣了?那個太監答應了沒有?”

    管家連忙說道:“老爺,沒有,徐公公說他偶感風寒,身體不適,已經臥床了。”

    孔尚賢氣的身子都顫抖了,什麼偶感風寒,什麼身體不適,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到處跑,整日裡在孔家東遊西逛的,現在居然來這套,這是表明了不想接受自己的宴請。

    “二房那邊盯緊了嗎?”孔尚賢面帶冷色的問道。

    孔尚賢嘴裡面的二房不是他二弟,也不是他的二叔,而是孔思誠的那一脈。這一次彈劾的就是自己這一脈竄了孔思誠一面的繼承權,現在孔尚賢絕對不能讓他們開口。

    孔思誠一脈會不會鬧事,孔尚賢敢肯定,給他們機會,百分百會鬧。

    無論事情的真相如何,當然自己的先祖孔思晦是把孔思誠從衍聖公的爵位上拉下來的。這些年一直是自己這一脈掌握著衍聖公的爵位,也是自己這一脈風光無限的。

    孔思誠那一脈能不嫉妒?能不想把自己拉下去?

    現在這份奏摺正好給了他們機會,他們要是不鬧騰才怪了。不說其他人,換成自己,孔尚賢覺得自己都忍不住,於是孔尚賢就讓人將他們給看起來了。

    “老爺放心,盯緊了!”管家連忙答應了一聲道。

    孔尚賢這才松了一口氣,臉色陰晴不定的站在原地思索,半晌嘆了一口氣道:“罷了!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跟我去見一見那個太監吧!”

    事實上孔尚賢已經四處寫信發動人脈了,可是孔尚賢也知道,這件事情的最終決定權在皇上那裡。如果皇上不松口,誰求情也沒用,自己的高姿態沒有了。

    在孔尚賢的心裡面,他覺得自己只要支持官紳一體納糧,事情還是過得去的。

    自己家做衍聖公這麼多年,自大明初年就做了,皇上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廢了自己的。天下士子都支持自己,只要自己服了軟,皇上也不會說什麼的。

    只不過這一次自己要受點窩囊氣了,孔尚賢一想到自己去對一個太監低聲下氣,心裡面那叫一個膩歪。

    不過到了現在,自己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放下臉面了。想了想,孔尚賢又對管家說道:“讓人準備一份厚禮,等一下送給那個閹人。”

    太監愛錢,給足了好處,孔尚賢相信他肯定知道怎麼做。

    同時孔尚賢心裡面暗恨,不就是交稅,交就完了,何苦鬧出這麼大的事情。

    徐德這幾天的小日子過得還不錯,每天也沒什麼不順心的,至於對孔尚賢,徐德這一次是準備狠狠的出一口惡氣的。這麼多年了,自己就沒受過這麼大的氣。

    自己入宮之後就伺候馮保,拜了馮保做乾爹,雖然太監裡面齷齪事情也不少,可是誰敢不給自己臉面。乾爹後來死了,自己又成了皇爺的心腹。

    這些年做內廠的廠公,張鯨和張誠見了自己都要客客氣氣的,一個孔尚賢居然敢給自己臉色。居然敢不見自己,這一次要不打的你孔尚賢臉疼,自己都辜負了太監睚眥必報的名聲。

    太監怎麼了,太監也是人,也有尊嚴,也有臉面,真當誰都能不給太監臉面。太監是什麼,那是皇上的家奴,打了太監的臉,那就是打了皇上的臉。

    敢打皇上的臉,那就要有把命丟了的準備。

    “公公,衍聖公在門外求見!”小太監進來通報,把求字咬的很重。

    徐德此時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面色紅潤,哪有一點生病的樣子。擺了擺手,淡笑著說道:“讓他進來!”到了這個時候,徐德連一個請字都不想說。

    時間不長,孔尚賢就從外面走了進來,在外面調整了半天的笑容,見到徐德的瞬間就僵在了臉上。

    徐德就那麼坐著,端著茶杯喝水,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見到孔尚賢,徐德淡淡的說道:“這不是衍聖公嗎?今日怎麼得閒了?是不是覺得咱家佔了你們孔家的地了?”

    “沒關係,咱家今天就準備搬出去,像咱家這樣的閹人住在衍聖公府,讓衍聖公丟臉了。”

    徐德話說的可是一點都不客氣,帶著太監特有的陰陽怪氣,搭配上他囂張的坐姿以及臉上的表情,那真叫一個氣人,讓人恨不得一刀砍了這傢伙。

    在心裡面將徐德是十八代祖宗罵了一個遍,孔尚賢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見徐德沒有讓自己坐下的意思,孔尚賢也不以為意,找了一個椅子就坐下了,笑著說道:“公公這說的是哪裡話,是不是下面的人沒伺候好?我回頭狠狠的責罰他們。”

    徐德看了一眼孔尚賢,笑著說道:“衍聖公這話說的好,人就該知道自己的本分,這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什麼事情,那得想明白,皇爺常說‘人得本分’,衍聖公覺得呢?”

    這話說的刻薄至極,也算不上含沙射影了,就是在刺激孔尚賢。

    孔尚賢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他真想一甩袖下離開,然後讓人將這個死太監給扔出去。可是孔尚賢也知道,這樣做不行啊!只能尷尬的點頭道:“皇上乃聖明之君,一言一行自然都是至理。”

    沒等徐德說話,孔尚賢直接對身後的管家使了一個眼色。

    管家連忙端著一個托盤走了上來,沒等他走上前,徐德身邊的小太監已經走過去了,伸手將托盤接了過去,然後轉身放在了徐德身邊的桌子上。

    徐德伸手將蓋在上面的紅布挑起來,向裡面看了一眼就笑了。

    不是什麼尋常財物,而是地契和房契,瞄了一眼徐德就知道這是京城的房契和地契。其中還有西郊的一處園子,這是大手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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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謀劃

    東西自然是好東西,價格也不低,可是徐德還真就不敢拿著個錢。什麼錢能拿,什麼錢不能拿,徐德在清楚不過了,這錢自己要是拿了,皇爺那裡交代不下去。

    當然了,徐德還有另外的想法,自己丟不起這個人。

    自己的面子踩了,然後用錢就把自己打發了,當自己是什麼了?要飯的?咱徐公公不缺這點。伸手翻了一下盤子裡面的紙張,徐德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

    這笑容如陽光照耀冰雪一般,整個屋子瞬間就暖和了,氣氛也好了起來。

    看到徐德的表情,孔尚賢心中冷笑,不屑的想到,這就是太監,都說太監是狗,現在看來還真是。區區一點錢財就這個德行,這就像給狗扔給骨頭它就朝你搖尾巴一樣。

    孔尚賢心中覺得自己又學到一招,以後這種事情要長干,不就是錢嗎!

    只不過孔尚賢沒想過,他之前是完全看不上徐德的,一根骨頭也舍不得,現在覺得狗要咬人了,這才扔出一個骨頭。賤皮子也就這樣,你和他和顏悅色的就不行,非得收拾他。

    “衍聖公,這,咱家就卻之不恭了!”徐德一邊笑著,一邊將東西收起來,然後遞給了身邊的小太監。

    “一些不值錢的東西,徐公公不必客氣!”孔尚賢連忙說道。

    經過了這一番折騰,接下來的談話自然就順暢了,孔尚賢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說了自己願意納稅,而且請徐德帶自己向皇上變白,御史的彈劾就是污衊。

    徐德自然是沒口子的答應,一副什麼都好說,什麼都好辦的樣子。

    等到孔尚賢走了,徐德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聲音也冷了下來,罵道:“蠢貨!”

    孔尚賢出了門,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冷聲道:“狗一樣的東西,等這一次的事情過去了,看我怎麼收拾你,我孔家的東西是那麼好拿的。”

    兩個人各懷心思,但是表面上融洽的會面就這樣結束了。

    屋子裡面,徐德看了一眼拿著東西的小太監,開口說道:“咱們的人打通路了嗎?”

    “回公公,打通了!”小太監連忙說道:“咱們的人已經見到孔尚齊了,會面的時間也安排下了,就在今天晚上,孔尚賢那邊已經安排人盯上他們了。”

    徐德冷笑著說道:“那咱們就見一見這位孔尚齊。”

    孔尚齊,孔思誠一脈這一代的話事人,在孔家活的挺憋屈的,徐德相信孔尚齊一定會和自己合作,尤其是在孔尚賢讓人監視他們之後。

    自己留在孔家可不是看熱鬧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孔尚齊。

    這一次自己來到山東,如果什麼功勞沒有,就這麼灰頭土臉的回到京城,不說皇爺,徐德自己都沒臉。張鯨幾次出京,那都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

    自己出京,事情辦砸了,徐德覺得臊得慌。

    濟南府,楊家。

    作為濟南府的大戶,楊家雖然不算太有名,但是名氣也不小。不過外面的人不知道,楊家不但是濟南府的士紳,同時還是白蓮教的山東分舵所在地。

    楊家的家主楊斐是白蓮教山東分舵的舵主,這麼多年潛藏的不可謂不深。

    夜幕降臨,楊家的後宅正在舉行一場宴會,作為楊家家主的楊斐只能在側坐相陪。坐在首座上的是一個眯縫眼的老頭,在他的身側則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

    兩個人眉眼之間還有一點相似,一看就知道是婦女。

    這個老頭就是白蓮教的左護法王山,而他身邊的女人就是他的女兒,白蓮教的教主,號稱唐賽兒轉世的王蓮兒。

    “楊斐,聯絡的怎麼樣了?”王山看著楊斐,淡淡的開口問道。

    聽到王山這麼問,楊斐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有些苦惱的說道:“那些人的膽子都太小了,我讓人去聯繫他們,讓他們一起上書,派人去圍攻欽差行轅,他們都沒這個膽子啊!”

    事實上楊斐早就接到了教眾的命令,讓他鼓動濟南府的士紳鬧事。

    與欽差作對,抗稅,可是楊斐也沒想到濟南府的士紳膽子這麼小。柴家被罰了十一萬兩白銀,依舊不敢去鬧。柴翯那個老貨都氣的暈倒了,一樣不敢鬧。

    楊斐氣惱的同時,又有些無奈,這叫什麼事情。

    王山卻不以為意,笑著說道:“這一點老夫早就預料到了,他們沒這個膽子,不過我們可以給他們一些膽子,事在人為,現在濟南府就是一堆乾柴,濺上一點火星子就著了。”

    微微一愣,楊斐連忙問道:“計將安出?”

    王山捋著鬍子,笑著說道:“士紳這邊沒辦法,咱們就從朝廷那邊下手,稅務司和錦衣衛不是橫行霸道嗎?那咱們就弄死他們幾個人!”

    說到這裡,王山的眼中閃過一抹狠辣,接著說道:“這個時候稅務司要是死了人,欽差行轅會懷疑誰?”

    楊斐眼睛頓時就是一愣,直接開口說道:“是濟南府的士紳。”

    點了點頭,王山笑著說道:“正是如此,觀偽帝行事,霸道蠻橫,西北大勝之後,更是聲勢大漲,這一旦有了聲勢,行事自然就不會被壓服。”

    “濟南府出了這樣的事情,偽帝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否則今日殺了一個人,明日殺一個人,這稅誰還敢收?到時候偽帝必然會讓人徹查這家事情,那麼誰適合徹查這件事情?”說到這裡,王山又不說話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楊斐卻反應過來了,一拍手道:“是錦衣衛!”

    “那個錦衣衛的邢尚智就在濟南府,一旦濟南府出了這樣的事情,偽帝必然會讓錦衣衛徹查此事。”

    王山笑著說道:“就是此禮,邢尚智為人桀驁毒辣,這一點咱們早就知道了,只不過這麼多年一直被劉守有壓著。這一次劉守有被罷官,邢尚智坐上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位置,必然立功心切。”

    “濟南府的事情讓他查,必然是要大鎖全城,到時候咱們只要隨便做點手腳,栽贓幾戶士紳,還怕事情不成?等到這些士紳被嚇破了膽,咱們在稍一鼓動,濟南府自然就會陷入大亂。”

    楊斐一臉敬佩的舉起酒杯:“左使計謀通天,楊某實在是敬佩,這杯酒楊某敬左使!”

    王山笑著眯起眼睛喝了酒,然後放下酒杯說道:“當然了,這件事情還需要周密的安排,動人的人手一定要精幹,務求一擊即中。”

    “左使放心!”楊斐點頭說道:“我一定選最精幹的人手。”

    “動靜要鬧得大一些,越大越好,這刺殺的人選嗎!”王山捋著鬍子,沉吟了片刻說道:“就選皮干,這個人是山東稅務司的司丞。”

    “這些天要也是在他在衝鋒陷陣,這個人意思,濟南府必定大嘩,偽帝必定震怒。”

    楊斐連連點頭,臉上全都是興奮的神色,這一票要是干成了,那就大有可為。

    白蓮教這邊密謀幹掉皮干,然後鼓動濟南府的士紳和朝廷反目的時候,徐德正在會見孔家的孔尚齊。比起白蓮教那邊,這邊可就低調多了。

    別說酒宴了,連一杯清茶都沒有,甚是兩個人都沒電燈。

    黑燈瞎火的,兩個人甚是連臉都看不清,但是兩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

    “徐公公,我們都是孔家子弟,當年的事情真相如何,我們非常清楚。”孔尚齊沉聲說道:“御使彈劾必然是誣告,還請徐公公代為陳奏。”

    徐德冷笑了一聲:“明人不說暗話,如果真是如此,你也就不用來見我了。”

    “咱家是粗人,沒讀過多少書,有什麼說什麼。”徐德才沒心思和孔尚齊繞彎子,直接說道:“咱家就不信你心裡面不憋屈,祖上的事情就不提了,你現在不憋屈?”

    “看看孔尚賢過得什麼日子,在看看你過得什麼日子。”

    “嘖嘖!”說到這裡,徐德嘖嘖的感嘆:“被人看起來吧?如果朝廷要罷黜了孔尚賢封你,你信不信孔尚賢敢弄死你?或者弄死你們這一脈。”

    孔尚齊陰沉著臉,他還是不太習慣徐德的說話方式,更何況徐德的話語中還全都是嘲諷。

    不過孔尚齊也知道,這是徐德故意在刺激自己,事實上孔尚齊也知道徐德話有道理,殺死自己這一脈孔尚賢沒這個膽子,可是弄死自己一家,他絕對有這個膽子。

    加上自己一家已經被看起來了,孔尚齊就更確定這一點了。

    正是因為確定了這一點,孔尚齊才來見徐德,可是孔尚齊也是心裡面有顧慮。沉吟了片刻,孔尚齊開口問道:“徐公公,你覺得我該如何做?”

    徐德微微一笑,直接說道:“當然是上書皇爺,拆穿孔尚賢一脈的齷齪。”

    “詳細的寫上你這一脈所受的迫害,咱家會代你將奏摺呈遞上去,到時候皇爺自然會為你們做主!”

    孔尚齊坐在黑暗之中,目光明滅不定,他還是在權衡。半晌,孔尚齊開口說道:“徐公公,陛下讓孔尚乾主持聖人誕辰祭祀的事情,我可是聽說了的。”

    “我可不想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為他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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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提醒

    徐德看了一眼孔尚齊,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心裡面卻非常的不屑,這又是一個蠢貨。徐德清楚,皇爺是絕對不會讓孔尚齊繼任衍聖公的。

    這一次大動干戈,如果最後讓孔尚齊做了衍聖公,那還不如讓孔尚賢繼續做呢!

    “你好像還是沒明白這一次的事情。”徐德才不會和孔尚齊說實話,只是語帶嘲諷的說道:“鬧出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扳倒孔尚賢,你覺的你下場會如何?”

    徐德也沒讓孔尚齊去猜,直接說道:“反正咱家是不會讓自己的身邊有這樣的危險存在,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身子猛地一震,孔尚齊抬起頭看著徐德,眼中閃過了一抹憤怒。

    這個道理他怎麼會不明白,即便是不明便,徐德這麼說他也明白了。說來說去就一個道理,那就是自己幹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沒的選。

    如果這一次孔尚賢過了這一關,那自己什麼下場?

    肯定不會是好下場,說不定過幾年就暴病而亡了,到時候自己的這一脈估計也就只有死絕一條路了。外面的人覺得孔家是儒門表率,是聖人苗裔,可是作為孔家的人孔尚齊,那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孔家與一般的大家族沒什麼不一樣,只是更大罷了。

    爭權奪利從來都是血腥的,大家族的繼承權之爭比起奪嫡也差不了多少了。

    只不過這一次孔尚齊不是自己選的,也不是自己想這麼幹,可是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逼到這個份上,你幹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徐德也不著急,靜靜的等待著孔尚齊在那裡思考。

    孔尚齊雖然心裡不忿,可是半晌之後也只能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雖然自己這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可是孔尚齊也知道自己躲不過去。

    想到這裡,孔尚齊也不在繼續談條件了,直接說道:“徐公公以為我當如何?”

    “當然是寫一份陳情書!”徐德看了一眼孔尚齊,笑著說道:“將孔尚賢一脈篡改族譜的事情向皇上陳情,並且將這些年孔尚賢一脈對你們的迫害給寫清楚。”

    沉思了半晌,孔尚乾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回去就寫!”

    會面到這裡就結束了,兩個人各自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徐德算是鬆了一口氣,一旦孔尚齊的陳情書上去,孔尚賢就等著被千夫所指吧!自己這一次的事情辦得足夠漂亮,相信皇爺會足夠滿意。

    徐德一抬頭,見自己身邊的小太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笑罵道:“兔崽子,有什麼話就說,何必做出這副樣子。”

    小太監連忙說道:“公公,等孔尚齊寫完陳情書,不如!”說道這裡,小太監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徐德看了一眼小太監,臉上的表情非常的嚴肅,直接說道:“不要有這樣的心思,如果這樣做,孔尚賢是死定了,可是事後怎麼辦?孔尚齊死了,大家都同情他,是不是把衍聖公的爵位封給他的兒子?”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做,一旦這麼做了,只能讓天下的人更同情孔尚齊。”

    “壞了皇爺的事情,皇爺還不扒了我皮!”

    在皇爺身邊做事這麼多年了,徐德早就領會到了要領,說起來也簡單,那就是四個字:分寸和本分。

    皇爺不喜歡不守本分的人,同時喜歡手下辦事有分寸。這一點無論是張鯨還是徐德都把握的非常好,大家都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

    在這件事情當中,讓孔尚齊上書就足夠了,弄死孔尚齊那就是過猶不及了。

    聽了徐德的話,小太監連忙躬身道:“是孩兒無知了,請公公責罰!”

    徐德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你也是想讓咱家把事情辦好,不過你還年輕,還得多學著點。咱家教你一個乖,咱們是皇爺的家奴,做事情什麼都不要考慮,要考慮的只有皇爺。”

    “你的想法是很好,能立功,可是那有用嗎?功勞是必須得,但是更重要的是做事要順皇爺的意。能夠有功勞,同時還能順皇爺的心意這才是最重要的。”

    小太監連忙趴在地上給徐德磕頭:“孩兒知道了!”

    徐德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小太監還是不錯的,只不過太年輕,不過他的不成熟也讓徐德滿意。這是他培養的接班人,不能自己還沒打算退下去,接班人就成熟了,這樣挺好的。

    濟南府,稅務司。

    皮干翻看著手中的賬冊,臉上終於鬆了一口氣,事實上他這幾天也是在提心吊膽之中渡過的。雖然下發了罰款通知書,但是能不能收上罰款才是關鍵。

    收上來,自然是大功一件,收不上來,那就會有麻煩了。

    不過事情最終還是沒往壞處發展,這幾天已經有士紳陸陸續續的來繳納罰款了。在這裡面,主動來繳納罰款的士紳很多,為的就是只繳納三成。

    皮干知道,罰款不是目的,目的是推行官紳一體納糧。

    “大人,外面有一個人自稱齊二的求見!”一個稅務司的稅役走到了皮干的身邊,開口說道。

    皮幹一愣,自己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不由的有些失神。

    這是內廠的特定代號,齊二代表的就是內廠在山東的二號人物。原本這個位置是皮干的,只不過他轉任稅務司之後,無論是位置還是代號都和他沒關係了。

    雖然離開的時間不長,可是今天再一次聽到這個代號,皮干還是有些唏噓。

    “請進來!”回過神之後,皮干直接吩咐道,想了想又說道:“帶到後面的議事廳。”

    皮干見到自稱齊二的人之時,發現這人居然是一個胖子,大肚子,大胖臉,一步三晃的。這個人皮幹不認識,顯然是他走了之後,內廠來的新人。

    看他的造型皮干就知道了,這個人肯定不是內務府作戰部的人了。

    齊二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皮干,然後笑著將手中的牌子亮了一下,然後才開口說道:“皮大人,齊大讓我帶他向你問好,聽說皮大人仕途順利,他很高興。”

    齊大皮干就認識了,那是自己在內廠的老上司了。

    “多謝大人關心!”皮干站起身子,躬身道:“也請帶我問候大人!”

    齊二點了點頭,在皮干的邀請中做了下來,然後開口說道:“我今天過來是有一件事情想提醒你,咱們內廠的人發現濟南府的士紳不太消停。”

    “在東廠的皮條胡同住著一個姓楊的,家主叫做楊斐。”

    “這些日子這個楊斐在到處串聯,為的就是抵制你們的罰款,上躥下跳的,可是他卻不在罰款的十六家裡面。”齊二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我們還查過。”

    “這個楊斐的楊家隱匿土地只有二百畝,還是中田,按照三成的罰款算,他只需要繳納一百二十兩。”

    聽了齊二的話,皮干的表情也瞬間嚴肅了起來。

    如果說柴家上竄下跳的,皮幹一點也不意外,十一萬兩的白銀,如果甘心拿出來,那才怪了。可是現在不是柴家,而是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楊家。

    為了一百二十兩的罰銀,皮幹不相信,這銀子還不夠逛一趟青樓的。

    “楊斐串聯士紳上書彈劾你們,還準備帶著大家一起去圍堵欽差行轅和巡撫衙門。”齊二笑著說道:“咱們的人發現了這件事情,大人覺得不尋常,讓我來告訴你一聲。”

    聽完齊二的話,皮干的眉頭大皺,表情更嚴肅了。

    如果說為了一百二十兩上躥下跳就夠不合理的了,可是鼓動大家去圍堵巡撫衙門和欽差行轅,楊家有這麼大的膽子?這是作死的行為,如果這個楊斐不是腦子壞掉了,那就是別有內情了。

    “這個楊家有上人?”皮干抬頭看著齊二,開口問道。

    有上人其實是內廠裡面的暗語,和黑話差不多,意思就是上面有人。

    如果真的是上面有人那就說得過去了,皮干見過了有人之後肆無忌憚的。

    齊二搖了搖頭,笑著說道:“看來皮大人這日子過得是安逸了一些,如果楊家上面後人,皮大人覺得咱們大人會讓我來提醒你?沒有,這個楊家上面沒人。”

    “我們詳細的查了,這個楊家很神秘,大概是幾年前來到濟南府的。”

    “據說是河北的大戶,在那邊惹了麻煩遷到這邊的,賣了一些地,置辦了一些買賣鋪戶,楊斐也是一個喜歡附庸風雅的人,也舍得花錢,在本地也算是有了一些聲望。”

    “不過他是外來戶,根子淺,也沒什麼威望。”

    這就更奇怪了!

    這樣的人家低調才是王道,怎麼會帶頭鬧騰,這個楊家有問題,怪不得大人派人派提醒自己。皮干連忙站起身子,對著齊二躬身道:“帶我謝謝大人!”

    齊二笑著站起身子,擺了擺手說道:“大人說了,以前在一個鍋裡面攪馬勺,都是別著腦袋的兄弟,總不能看著你倒霉。皮大人,自己小心些,咱們這邊有什麼消息也會第一時間告訴你,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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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錢多了也頭疼

    看著齊二胖大的身影,皮干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站起身子活動了一下筋骨,皮干覺得自己的身子都快生鏽了,這一次有事情做了。

    對於大明朝的所有官吏來說,山東絕對是一個大火坑。

    只不過這個火坑現在堆放的全都是干柴,暫時還沒被點燃。一旦被點燃了,這個大火坑裡面的人肯定會被燒的屍骨無存。這就導致了,大家見到山東的事情都躲著。

    其他人能躲,王錫爵卻躲不過了,這位新晉的內閣大學士經過一路的奔波,終於到了濟南府。

    對於山東的官員來說,王錫爵的欽差身份倒是沒什麼,畢竟這個欽差是來查孔家的事情的,可是這位可不光是欽差,而且還是新進的內閣大學士。

    現在大明誰不知道一榜三閣老的事情,沒人敢小看王錫爵。

    多日臥病在床的巡撫王宗沐都前來迎接了,只不過這位王巡撫看起來卻不太好,臉色有些發白,身邊還有人攙扶著,似乎稍有不慎就要倒下一樣。

    雖然裝的很辛苦,可是王宗沐還是得裝,這山東的麻煩大了。

    先是欽差錦衣衛,然後是內宦京營,現在又是內閣大學士,這山東什麼時候這麼招朝廷的待見了。王宗沐心裡明鏡一樣,山東的事情怕是積累到頂端了。

    內閣大學士都來了,這怎麼也要有一個說法了,總不能讓內閣首輔或者皇上來吧!

    在這種事情,裝病絕對是最好的選擇,王宗沐打定主意將自己的裝病進行到底了。

    對於山東這邊的事情,王錫爵也不想參合,他對自己的情況看得很清楚,自己的路在開藩禁。只有做好了開藩禁,自己才能夠在內閣站穩腳跟。

    只有做好了開藩禁,自己才能夠名留青史。

    與開藩禁比起來,山東的事情根本不被王錫爵放在心上。如果不是皇上讓自己來,王錫爵才不想來,至於山東本地的官吏,他就更不想管了。

    “諸位大人,我家大人讓我來傳話!”王錫爵的隨侍來到了王宗沐等人的面前,面帶笑容的說道:“我家大人來山東是奉旨辦差,不是巡視山東的地面。”

    “諸位大人的熱情和心意我們大人收下了,見面就不必了,諸位大人還是請回吧!”

    山東的大小官吏看著轉身離去的隨從,頓時大眼瞪小眼起來,雖然有人心裡不滿,可是也不會在這裡說出來,倒是拍馬屁的不少,什麼王閣老一心認事。

    王宗沐看著繞城而過的欽差隊伍,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心裡面感嘆,這個王閣老也是聰明人啊!

    現在山東的大小官吏也是非常的煩躁,清理出這麼多的隱匿土地,這都是他們的失職,朝廷追不追究還不知道。真的要追究,這裡面可是牽扯了太多人了。

    真的辦,這就是貪污大案,他們現在都怕得要命。

    王宗沐之所以裝病,為的不就是不被山東的大小官吏給架起來,這位王閣老顯然也看透了這一點。如果他進了濟南府,估計濟南府這些官吏就是抱大腿也得把他架起來。

    什麼欽差行轅哭訴,攔轎告狀,這樣的事情肯定層出不窮。

    一面是欽差,一面是內閣大學士,你管是不管。不管,名聲還要不要了,士林聲望要不要了。管,那肯定被架起來,最後推到官紳一體納糧上。

    索性就不見,直接繞城而過,這才是明智的選擇。

    王宗沐舒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攙扶自己的管家:“行了,別傻站著了,王閣老都走了,還不快點攙扶你家大人回去!”

    攙扶著王宗沐的管家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大人,要不你暈倒吧!我們把你抬回去。”

    王宗沐眼前一亮,這還真是一個裝病的好辦法,大庭廣眾的暈過去。不過想了想就覺得不妥了,自己這要是暈過去,估計一大堆彈劾王閣老的奏摺就送上去了。

    什麼迎接閣老巡撫暈倒之類的,這段時間最好是別出事,比什麼都強。

    瞪了一眼管家,王宗沐沒好氣的說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快點走!”說著自己先向前走去了,手按著管家的胳膊,看著是管家攙扶著他,實際上是他拉著管家在走。

    在王錫爵繞濟南府而過的時候,一份奏摺也被送到了京城。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著急了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和侍郎,還有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可以說這是大明主要領導階層的集體會議了。朱翊鈞陰沉著臉,手中拿著一份奏摺。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聖人苗裔,聖人門風,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朱翊鈞揮舞著奏摺,伸手遞給身邊的張鯨,大聲的說道:“念!”

    大家集體被叫來,原本還是一臉懵,自己家的這位老大又怎麼了,聽到朱翊鈞提起聖人,眾人瞬間明白,又是孔家的事情,可是這不都派人去查了。

    去的還是新進內閣大學士王錫爵,這足夠份量了,這誰這麼不長眼這個時候上奏摺。

    張鯨恭敬的接過奏摺,開始念了起來,走著的開篇就是“孔尚齊泣血陳奏”,這話一出,大臣們臉色一變,居然是孔家人,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隨著張鯨念奏摺,眾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更難看了,甚至黑如鍋底。

    整份奏摺都是在陳情,寫的那叫一個悲哀,說是杜鵑啼血都不過分。

    可是在場的人沒一個是傻子,如果孔尚齊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孔尚齊那一脈估計都該死絕了。實在是孔尚齊的痛訴太狠了,又是被囚禁又是挨餓的。

    這樣惡劣的生存環境,孔尚齊這一脈都能傳了十幾代,孕育了幾百口子。

    這要是優渥的生育環境,你這得生多少啊!你這都快趕上大明宗室了。不過這個時候也沒會站出來指著孔尚齊,誰都不傻。皇上把大家叫來,也不是讓你指責的。

    自己被叫來,這就是統一態度,統一口徑。

    孔尚賢這一次算是徹底栽了,或者說皇上就是要徹底的弄倒衍聖公府。或者說是山東曲阜的衍聖公府,這些它們都不在意,皇上不是抬出一個孔家的南宗了。

    神主牌還在就好,至於曲阜的孔家,一點都不重要。

    現在朝廷的這些大佬都是什麼人,看孔尚賢不順眼的一大把,當年孔尚賢藉著進京朝見皇上做生意的事情,那可是傳的沸沸揚揚。被張居正整治了,還跑到禮部去告狀,人早就丟到姥姥家了。

    這也就是他是衍聖公,你換個人官員試試,早就挨收拾了。

    現在六部以及內閣大佬基本上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孔尚賢什麼德行他們還不知道。加上這一次孔家帶頭抵制官紳一體納糧,這就是在作死的路上狂奔了。

    等到張鯨唸完了奏摺,朱翊鈞惡狠狠的說道:“將這份奏摺送到曲阜給王錫爵,告訴他,給朕自己的查。如果查出來確有其事!”說到這裡,朱翊鈞冷哼了一聲,一甩袖子走了。

    搞了這麼大的陣仗,從始至終都沒讓大臣說話,彷彿這些人就是站在這裡聽話的。

    不過意思已經明白了,皇上這是在表態,告訴大家孔家他收拾定了,誰也別出來找事,各自安分守己就好。事實上朝廷的大佬才懶得搭理孔家的事情,有一件更要命的事情擺在他們面前。

    內閣值班房。

    申時行坐下之後,輕嘆了一口氣,端著茶水抿了一口,無奈的說道:“告訴下面的人,不要亂嚼舌根子,山東的事情要等王閣老那邊調查之後再做決定。”

    余有丁和潘晟也點了點頭,然後就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申時行看了一眼二人,繼續說道:“兩位,戶部遞上來的條陳,你們也都看了吧?”

    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神情嚴肅,面色也是異常的凝重。

    申時行嘆了一口氣:“怎麼會這樣,怎麼就這樣了!”說完這句話,申時行半晌沒開口,伸手拿起條陳說道:“戶部的稅務司送來了順天府的稅收情況。”

    “官紳一體納糧之後,順天府的稅收照比去年翻了八倍,去年順天府徵稅為六十七萬兩,今年順天府徵稅為四百八十四萬兩,諸位,咱們這一關怕是不好過了。”

    事實上在張居正改革之前,大明一年的稅銀不過三百六十萬兩,在張居正改革之後,稅銀增長到了七百萬兩,這已經讓不少人高興的蹦起來了。

    這幾年國庫有了五百多萬兩的存銀,糧庫存銀一千三百萬石,朝廷多少官員歡欣鼓舞。

    西北一戰,雖然花了不少錢糧,可是大家也高興,畢竟滅了瓦剌不是。可是現在這個稅額一出,沒人高興的起來了。戶部接到稅務司的條陳都沒敢留,直接遞到了內閣。

    去年納稅六十七萬兩,今年直接四百八十萬四兩,差不多翻了個順天府,居然趕上去年一年大明賦稅的一半還多,這士紳是侵吞了多少土地,又有多少土地沒交稅啊!

    雖然稅多了是直的高興地事情,可是這八倍全都是從士紳嘴裡面撈出來的,這還不算稅務司隱匿土地的罰款。申時行現在都害怕了,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不得炸鍋啊!

    士紳臉怕是都被按到泥裡面了,這消息要傳出去,估計天下震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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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本能

    三位內閣閣老乾坐著,一時半會兒也沒想到什麼好主意。這件事情瞞著是肯定瞞不過去的,主要問題是該怎麼辦。戶部尚書張學顏都躲了,可見事情的嚴重性。

    可是張學顏能躲開,他們幾個沒法躲,內閣大學士,你能躲到哪裡去?

    “閣老,還是先把條陳遞給皇上吧!”潘晟看了一眼申時行,苦笑著說道:“事情已經這樣了,咱們也不能壓著這個消息,不然會讓皇上誤會的。”

    潘晟的話意思很明顯,咱們不說皇上就不知道了?別開玩笑了。

    現在外面估計早就傳開了,皇上也早就該知道了。

    申時行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這也是好事情,朝廷有了賦稅,那就是有了錢,咱們去給皇上報喜吧!”說著申時行就站起了身子,笑著說道。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申時行當然知道該怎麼做,其他兩個人也一樣。

    朱翊鈞對於順天府賦稅的事情自然早就知道了,東廠和內廠都早就把消息送上來了。聽到三位閣老來報喜,朱翊鈞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對張鯨吩咐道:“讓他們進來吧!”

    時間不長,申時行三個人就一起走了進來,申時行面帶喜色的說道:“陛下,大喜啊!”

    朱翊鈞淡淡的看著申時行,冷哼一聲道:“朕都要氣死了,還喜,喜從何來啊?”

    “陛下,這是戶部上的條陳,在實行了官紳一體納糧之後,順天府的稅役翻了八倍,今年稅務司徵稅四百八十四萬兩!”說到這裡,申時行激動的道:“這比去年全年的賦稅一半還要多。”

    朱翊鈞猛地站起身子,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說道:“真的?”沒等申時行回答,朱翊鈞已經從龍椅上坐了起來,大笑著說道:“好,好啊!”

    這麼多年了,朱翊鈞這套演技早就練習的爐火純青了。

    一番虛偽的拍馬屁和謙虛之後,朱翊鈞開口吩咐道:“這是沒有扣除養士銀的稅銀嗎?戶部那邊有說順天府需要多少養士銀嗎?”

    事實上整件事情朱翊鈞是非常清楚地,他也知道順天府之所以能夠收這麼多的地稅,那是因為他的皇莊都納稅了。整個順天府無論是勳貴勳戚還是士紳,全都納稅了。

    “回陛下,戶部還在核驗,還沒有奏報上來。”申時行連忙躬身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依舊笑著說道:“好,很好,讓稅務司盡快核實,太祖皇帝給的士紳的優待,不能有一點馬虎,內閣盯緊一點,不要漏掉一個人。”

    “陛下放心,臣等定當盡心竭力!”幾個人連忙躬身道。

    出了乾清宮,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全都是苦笑。

    雖然剛剛皇上的話說的很大氣,可是你不能大氣的聽。不能漏掉一個,那也就是說不能多報一個。養士銀既然是發銀子,那肯定會有人想上下其手。

    虛報瞞報,估計會成為新的貪污手段,不過地方衙門要和稅務司對接,相對要減少一些。

    至於提到太祖皇帝,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太祖皇帝的政策誰不知道,的確是給士人免了稅,但是免得只是一部分。秀才免多少,舉人面多少,進士面多少,這都是有詳細規定的。

    如果嚴格的按照這個納稅,那超挺的財政也不會這麼緊張。

    雖然朝廷的人口比開國時增長了不少,士人規模也日益龐大,但是卻沒有龐大到吞掉國家賦稅的地步。朝廷收不上來稅,主要原因是士紳不納稅,不管有多少地,一點稅都不交。

    文官集團通過一代代的努力,將部分免稅變成了全面免稅,這裡的區別就大了。

    這就是隱匿土地的由來了,這一次稅務司明顯是朝著這裡下手了,不然也收不上來這麼多稅。張居正雖然也清理了一大部分,可是還是有沒清理出來的。

    皇上這個時候提到太祖皇帝,擺明了就是告訴申時行他們,太祖皇帝給的優待,朕也會給。

    可是你們想要超出太祖皇帝優待的部分,那是不可能的。

    這一次順天府收了這麼多稅,一旦爆出去,士紳必然會震動。這都是他們的錢,他們能甘心?估計肯定會鬧騰,一個順天府就這麼多了,那其他的省份呢?

    要知道順天府雖然富庶,那也要看跟什麼地方比,跟西北比,那是強多了。可是要跟江浙,要跟湖廣相比,那就差遠了。

    雖然大明整體賦稅不能翻八倍,可是翻個五倍跟玩一樣。四千萬多兩的歲入,那些士紳還不得瘋。皇上這就是告訴申時行三個人,給我壓下去,辦法你們去想,朕只看結果。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三個人早就習慣了,尤其是申時行。

    自從當上這個內閣首輔,背鍋的事情幹了不是一次了。你不想背這個鍋,除非你辭職不干。可是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作到內閣首輔這個位置,誰願意回家。

    內閣首輔啊!

    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為過了。

    當然了,三個人也有興奮的一面,一個順天府就這麼多的稅銀,那全國得有多少。真要是收上來幾千萬兩,這能做多少事情了,一代名臣已經在向自己招手了。

    在張居正手下做了這麼多年,要說申時行不想像張居正一樣死後極盡哀榮,那是不可能的。

    文臣最看重的就是這個,申時行也不例外,這個時候放棄回家,想想都不可能。

    三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瞬間也明白了其餘兩個人是怎麼想的。於是三個人什麼都沒說,就這樣達成了默契,一起回了內閣值班房。

    順天府稅銀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果然,京師震動,實在是這個錢太震撼人心了。

    一時間就說什麼的都有了,與民爭利的話題也再一次被拋了出來,不過六部九卿的大佬穩如泰山,內閣幾位大學士也是不表態,其他人蹦跶也是白蹦跶。

    除了大聲的罵幾句奸相,或者給扣上一個紙糊大學士的帽子,什麼辦法都沒有。

    山東,濟南府。

    皮干手中拿著冊子,輕點著送來的罰銀,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這些天稅務司有記載的士紳隱匿土地,九成已經來繳納了罰銀,這一項算是完成了。

    十六家足額繳納罰銀的士紳,已經有十四家繳納了罰銀了。

    柴家雖然還沒繳納,可是這些天也在到處湊銀子,甚至連鋪子都出賣兩個,估計再有兩天也就能湊齊罰銀了。等到柴家也繳納了罰銀,濟南府就算是徹底完成了。

    一旦濟南府完成了,那整個山東也就完成了一大半了。

    “很好,入庫吧!”皮干見清點之後沒問題,便笑著對稅役吩咐道。

    這些天一直緊張的要命,現在終於能鬆一口氣了,皮干準備晚上找個地方喝一杯。自從加入內廠之後,皮干很少能見光,加入稅務司之後,皮干很喜歡這種在陽光下的感覺。

    尤其是休息的時候,找一家小店喝上幾杯小酒,是皮干為數不多的愛好。

    出了稅務司衙門,皮乾笑著向街尾的一家小店走了過去:陳家老店。

    小店的規模不是很大,七八張桌子,但是生意卻非常的好,因為這裡的店主,也就是老陳頭的手藝很好,加上自己家釀造的酒非常的醇香,不少人都喜歡到這裡來。

    皮干來過幾次之後,已經喜歡上了這裡,走進店舖,皮乾笑著說道:“老陳頭,老三樣!”

    因為是老顧客了,老陳頭也知道皮干喜歡什麼,老三樣指的就是一盤醬肉,一盤小菜,外加一罈酒。這是皮干的標配,四十多歲的老陳頭笑著答應了一聲:“好嘞!”

    對於皮幹這樣的當官的,老陳頭還是很喜歡的,畢竟人家吃完飯給錢啊!

    很快酒菜就端了上來,皮干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一口就喝了下去。滿足的擦了擦嘴,皮干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夾了一筷子醬肉,滿足的塞進嘴裡面。

    “呦,老陳頭,這是牛肉啊!”皮干抬頭看著老陳頭,開口說道。

    要知道這個時代是不允許宰殺牛來吃肉的,這牛肉可是稀罕物。以前老陳頭的醬肉都是驢肉,這一口吃到了牛肉,皮干怎麼能不驚喜。

    “鄉下的小舅子家裡面的老牛了,摔斷了腿,我分了一條牛腿。”

    “那傢伙一聽說死了牛,那跑去的人多了,幸虧是我小舅子,好說歹說的留下了一條牛腿。”老陳頭搖著頭說道,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皮幹點了點頭,又夾了一筷子放進了嘴裡面。

    心情不錯,加上又有牛肉吃,皮干自然就多喝了兩杯。等到他出了陳家老店,天已經擦黑了。濟南府不是京城,倒是沒有宵禁,不過皮干也沒其他的愛好,喝的迷迷糊糊的正好回家睡覺。

    轉過了彎,走進了一條胡同,皮干突然一陣心驚肉跳。

    這是多久沒有的感覺了!

    皮干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手一伸就握向了自己的後腰。身子一閃就躲到了一個大柱子的後面,手一伸就拽出啦兩把匕首,反手握住,謹慎的盯著街道的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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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刺殺

    這一刻皮干的眼睛非常的亮,身上的血液似乎都沸騰了。

    自從來到稅務司,皮干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平淡安穩的生活,可是這一刻皮干知道,自己身體裡面的熱血還在。

    伸手從懷裡面拿出一個信號彈,皮干沒有絲毫猶豫的就點燃了。

    伴隨著一聲脆響,信號彈直接升空,瞬間在天空之中炸響。

    隨著信號彈的炸響,那邊似乎也著急了,原本被皮乾髮現打亂的行動也再一次組織了起來。幾個黑衣人帶著刀就向這邊衝了過來,還有幾個拿著弓箭的人在兩側埋伏。

    雖然沒有強弩,可是弓箭對於皮幹這樣沒穿盔甲的人也是要了命的。

    此時此刻,皮干真的很懷念內務府的裝備,不過這個時候也只能想一想了,信號彈發出去了,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出去拚殺不是自己該干的事情。

    回頭看了一眼,皮干沒有絲毫的猶豫,身子一躥就撞開了街邊屋子的窗戶,直接鑽了進去。

    進屋之後,皮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櫃檯後面的掌櫃的,皮幹這才注意到這是一家布鋪。沒有絲毫的猶豫,皮干直接對布鋪的老闆說道:“躲好,躲起來!”

    老闆這個時候也慌了神,皮幹不認識他,可是他認識皮干。

    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破窗而入,看到是皮干掌櫃的一愣,這個時候也不敢想太多,聽皮干的話直接就鑽到了櫃檯下面,保住小命最要緊啊!

    皮干則是躲到了門旁的牆壁下面,手中握著匕首,彎曲著身子。

    面對廝殺,皮干是不害怕的,可是人家有弓箭,這要是被射上兩箭,那麻煩就大了。皮干剛蹲下,外面就想起了弓弦聲,隨後羽箭就從外面飛射了進來。

    不過皮干沒動,他知道這只是試探,對方既然想殺自己,肯定會衝進來的。

    事實上外面的人已經感覺到事情的棘手了,原本以為刺殺一個文官而已,這麼多人,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說不得一支暗箭就射死了,自己這些人都不用露面。

    沒想到這個皮干居然發現了自己這些人,而是直接就躲起來不出來了。

    現在他們也看出來了,這個皮干明顯不是文官那麼簡單,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也沒了選擇,直接強攻了,在援兵到來之前,弄死皮干。

    弓箭停下來之後,黑衣人就從外面衝了進來。

    皮干也不猶豫,手中的匕首一揮兒,直接自下而上的插入了第一個衝進來的黑衣人的腹部,然後沒有絲毫的停留,一個翻身就向後滾了出去。

    等到他穩住身形,身子半蹲在地上,雙腳一用力,身子再一次衝了出去。

    黑衣人根本沒想到會出現這一幕,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皮干的匕首已經劃過了一個黑衣人的脖子。再一次一個翻滾,伸手將黑衣人落在地上的刀撿了起來。

    一寸長,一寸強,雖然有匕首防身,可是皮干還是擅長用刀。

    沒學過劍,文官帶刀有不倫不類,皮幹這才選擇了匕首防身。

    一刀在手,皮干的氣勢瞬間就不一樣了,面對外面衝進來的七八個黑衣人怡然不懼。被割喉的黑衣人已經死了,但是被皮干在肚子上插了一刀的黑衣人卻還沒死,鮮血流了一地。

    屋子裡面的血腥味瞬間瀰散了起來,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黑衣人沒有第一時間衝上來,事實上他們被皮乾乾淨利落的伸手給震懾住了。不過他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為首的黑衣人一揮手,直接就朝著皮干衝了上去。

    見對方一點都不廢話,皮幹一皺眉頭,心理明悟這些人都是專業的。

    僥倖心理消失不見之後,皮干雙手握著刀,眼中也發了狠。現在衝出去肯定被射程刺蝟,在屋子裡面尚有一搏,看來今天要拼了,心中頓時升起了興奮之感。

    身子一彎,躲過了衝上來黑衣人的刀,皮幹一刀就劐開了對方的肚子,鮮血噴濺,腸子肚子流了一地。

    皮干也顧不得擦乾飛濺在臉上的鮮血,身子一彎,再一次向前翻滾而去,聽著身後砍在地上的刀發出叮噹聲,皮幹一個側身,直接砍向了黑衣人的腿。

    一刀下去,黑衣人的一條腿就被砍斷了,隨後就栽倒在了地上。

    皮幹一回身,再一次割開了一個黑衣人的肚子。

    戳眼睛,踢襠,鎖喉,皮幹這些動作運用的非常熟練,在內廠的時候,如何一招制敵,如何一招致命,這是戰鬥部主修的。用刀也是攻擊下三路居多,皮幹練習的很好。

    放倒了四五個,皮干也被逼迫到了牆角,大口的喘著粗氣,皮干雙眼血紅的盯著剩下的三個黑衣人。

    肩膀和後背都很疼,皮干知道自己剛剛被砍了兩刀。只不過他都躲開了要害,大口的喘著粗氣,皮幹盡量調節自己的呼吸。呼吸不能亂,否則就沒法打了。

    剛剛的戰鬥雖然只是一瞬間,可是皮干還是非常的累。

    殺人講究的就是一瞬間的爆發力,不可能叮叮噹噹的打半天,這樣的戰鬥對心神和體力的消耗都是非常大的。見黑衣人圍過來,皮乾笑了。

    黑衣人膽怯了,這一點他看出來了,內廠戰鬥手冊有說過,膽怯是最大的敵人,戰場先死的往往是怕死的。這一點在執行任務中,得到了充分的驗證。

    “本官這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當街截殺朝廷命官。”

    “敢不敢報個名號,讓我也知道自己是死在誰的手裡面。”

    對面的黑衣人依舊沉默,為首的黑衣人沒等皮干話說完,揮刀就朝著皮干砍了過去。報名號,怎麼可能,這種事情誰敢報名號。皮干說話是為了拖延時間,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皮干也發了狠,直接也朝著黑衣人衝了上去,他現在已經是退無可退了。

    一刀和黑衣人的刀磕在一起,皮干抬起腳對著黑衣人的臍下三分處就踹了過去,這一腳快如閃電,又穩又狠,直接一腳就把黑衣人給踹成了大蝦米。

    皮干身子一擰,可是還是沒來及,另外兩個黑衣人的刀已經還是砍在了皮干的身上。

    一刀砍在了胸口上,另外一到則是直接砍在了胳膊上,如果不是皮干反應快,這一刀非得卸掉他一條胳膊。即便是躲開了這一下,皮干手也握不住刀了,刀直接就落地了。

    身子一歪,皮干直接靠在了柱子上,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看了來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裡了,說起來還是自己大意了,或者說是沒想到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殺自己。自己要是在內廠,斷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殺了他!”

    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汗如雨下,身子直抽抽,但是還是聲音沙啞的說道。

    僅剩的兩個黑衣人聽了黑衣人的話,朝著皮干就衝了上去,手中的刀朝著皮干就砍了下去。

    此時的皮干狀態非常差,劇烈的戰鬥消耗非常大,加上前面被砍的兩刀,失血有點多,可是他還是一個翻滾躲開了對方的刀,可是對方在砍過來,他就躲不過去了。

    眼看著刀就要砍下來了,外面突然飛射一支羽箭。

    羽箭直接刺穿了黑衣人的喉嚨,黑衣人帶著不甘倒了下去。

    外面直接衝進來不少人,一身淡青色的衣服,外面照著皮甲,但是皮干看到這些人,頓時就笑了,身子無力的躺倒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這一次不用說了。

    第一個衝進來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身材健碩,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不合身,穿在他的身上特別的謹慎,顯得哪裡都鼓鼓囊囊的。

    這個人手中端著一把連弩,剛才的羽箭就是他射出來的。

    看到皮干,這人徑直走到了皮干的身邊,笑著說道:“還好,再晚來一會兒,估計就要給你小子收屍了。在內廠沒死,跑到稅務司死了,哪去說理去!”

    皮干苦笑著說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內廠在山東的負責人齊大。

    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說完對著身後的人說道:“止血,治傷!”然後轉身走到自殺的黑衣人面前,嘲諷著說道:“倒是一條漢子。”

    “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活口,有活口把身上的東西卸了,別讓人死了。”

    安排好那邊,齊大這才回到皮干的身邊,笑著說道:“你小子這是乾的什麼活,這擺明了就是要弄死你啊!”

    皮干苦笑,嘴角一抽抽:“誰知道,我也沒想到。”

    內廠這邊有專業治傷的人,這個時候已經剪開了皮干的衣服,將一個藥丸遞給皮干,然後開口說道:“吃了,你這傷口得清洗縫合,不然就死定了。”

    聽了這話,皮干臉色更難看了,清洗縫合可是疼的要命啊!

    雖然有藥丸,可是這藥來的可沒那麼快,不過皮干還是趕忙吞下了藥丸,然後任憑他們在自己的身上清洗縫合。

    看著皮干呲牙咧嘴的樣子,齊大笑著說道:“知足吧小子,這要是擱在以前,你小子就只能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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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官府的能力 上

    聽了齊大的話,皮干只能苦笑,他當然知道齊大說的是事實,自己的傷勢很嚴重,被人砍了好幾刀,傷口感染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對,就是感染。

    齊大看了一眼給皮干縫合的手下,開口問道:“有沒有想到誰想害你?”

    皮干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咱們這些人仇人太多了,誰知道是誰下的手。”

    內廠建立之初,在各地和不少人動過手,流氓地痞,山賊馬匪,蒐集情報與人動手那都是常事了。誰知道是不是有人認出自己來了,特意來找自己的麻煩。

    齊大卻搖了搖頭:“我看不像,這些人很專業,但是又不太專業。”

    說他們專業,那是因為他們殺人專業,是專門的死士,死了這麼多人都死戰不退,最後還有勇氣自殺,這樣的人可不好找。說他們不專業,那是因為他們對暗殺不專業。

    如果是內廠幹這件事情,絕對不會幹成這個樣子。

    “大人的意思是?”皮干看著齊大,略微有些遲疑的說道。

    “這些人更像是高門大戶豢養的死士,這刀可是不錯。”說著齊大伸手彈了一下刀身,笑著說道:“這些人應該是你做稅務司之後得罪的人,不過是誰動的手就不好說了。”

    皮干略微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濟南府的士紳,難道是柴家?”

    在這一次濟南府的官紳一體納糧裡面,柴家最可疑了,自己可是給他們家開出了最高的罰單。如果是高門大戶豢養的死士,那麼柴家就最有可能了。

    要知道豢養死士可是最費錢的,死士可不是光忽悠就行的。

    要給足了錢才行,加上安置費撫卹金,那都是大錢。

    “不像!”齊大再一次搖了搖頭:“柴家這一次雖然損失慘重,被你罰了十幾萬兩,可是對於柴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來說,算不上傷筋動骨,頂多算是皮外傷。”

    “柴家可是有不少人在外面做官,最大的都做到布政使了。”

    “為了錢去殺朝廷命官,這是亡命徒干的事情,絕對不是柴家這樣的人家干的事情。即便是想弄死你,也覺對不會用這樣的方法。”說到這這裡,齊大突然笑了。

    “算了,這事和我們關係也不大,我們過來就是為了救你的命的。”

    “你被刺殺的事情肯定會有人管,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人暗中查的。”

    皮干還想在說點什麼,可是外面突然人喊馬嘶,隨後就走過來不少人。為首的正是稅務司的司丞王用汲,此時的王用汲好心情一掃而空,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大明的官吏可是人上人,這種當街刺殺命官的事情,那是絕對不允許的。

    一旦這種事情出現了,那麼絕對會得到所有官員的抵制,不然今天殺了他,誰知道明天會不會輪到自己。官場上爭個你死我活,最終罷職回家永不敘用就是極限了。

    現在的大明官場還是有底線,等到了東林黨和閹黨黨爭之後,這種底線才消失不見了。

    當然了,那個時候也不能算是單純的文官黨爭了,即便到了那個沒有底線的時候,也是在官場上說事,彈劾才是主流手段,刺殺並不是。

    濟南府的事情讓王用汲很高興,這兩天終於能鬆了一口氣了,誰想到這個時候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王用汲走到皮干身邊,低下身子問道:“知道是誰幹的嗎?”

    皮干苦笑著搖頭:“回大人,下官一時之間也沒有頭緒。”

    輕輕的點了點頭,王用汲伸手拍了拍皮干,沉聲說道:“你放心,這一次的事情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說著站起身子看向了齊大。

    “內廠山東管事見過王大人!”齊大見王用汲看向自己,連忙抱拳道。

    王用汲點了點頭,開口說道:“齊管事,能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嗎?”

    齊大點了點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講了一遍,然後才開口說道:“王大人,我們只是過來救人的,剩下的事情就交給王大人了,如果王大人有什麼地方能夠用到我們內廠的,但講無妨。”

    點了點頭,王用汲也沒反駁,他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用上內廠,直接說道:“好,本官記下了。”

    在齊大要轉身走得時候,皮干突然叫住了他,然後開口說道:“大人,剛剛你們來的時候,可曾見到外面的弓箭手?”

    齊大直接搖頭:“沒有,可能是見勢不妙,跑了。”

    這話一出,邢尚智瞬間就激動了,看著王用汲說道:“王大人,我帶著人去追吧!”

    事實上這一次來山東的這些人當中,過得最鬱悶的就是邢尚智了。原本是抱著立功的心態來的,前些日子山東士紳鬧騰,他還挺興奮,可是誰知道沒幾天就慫了。

    邢尚智原本大好的心情,瞬間就糟糕了,心中直嘆氣。

    可是在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情,邢尚智瞬間就興奮了,當街刺殺朝廷命官,還是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刺殺稅務司的人,這就是公開對抗朝廷啊!

    邢尚智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目光看著王用汲,全都是期待之色。

    王用汲卻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他不太想放邢尚智出去。為了立功,邢尚智必然會大鎖全城。士紳與自己剛剛因為收繳賦稅鬧了一個不開心,如果在大鎖全城,肯定會造成不少人的恐慌。

    錦衣衛行事肆無忌憚,這要是被人抓準機會挑撥離間,那濟南府的大好局面就不見了。

    看了一眼興奮不已的邢尚智,王用汲直接說道:“刑大人,你帶著去抓可以,但是不許擾民,不許直接衝進百姓的家裡,有任何發現要及時稟告本官。”

    “王大人,你就瞧好吧!”邢尚智大笑著說道:“孩兒們,幹活了!”

    這一次邢尚智出京,自然是帶了不少錦衣衛的高手,經驗豐富的仵作,擅長查找痕跡的高手,甚至是精通破案的都帶了好幾個,隨著邢尚智一句話,錦衣衛快速的行動了起來。

    有驗屍的,有查看凶器的,有查看痕跡的,有條不紊。

    邢尚智則是在查找痕跡之人的帶領下,帶著錦衣衛朝著一個方向就追了下去。

    濟南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住的,一時間整個濟南府風聲鶴唳。士紳們頭大如斗,尤其是被皮干催繳罰款的士紳,這個時候他們的嫌疑大增啊!

    柴家更是一陣雞飛狗跳,柴翯一個頭兩個大,絲毫不敢遲疑,催人快速的湊齊了罰銀,當天上午就給送到了稅務司。其餘的士紳動作也非常快,還沒到中午,全都交齊了。

    山東巡撫衙門和濟南府衙門的人也是嚇了一跳,如果說之前還是膽顫心驚,但是現在真的是怕的要命了。

    巡撫衙門裡面,山東布政使山東提刑使濟南知府等等大小官吏齊聚一堂。連裝病的王宗沐也出來了。這個時候如果在裝病,那就真的裝成傻逼了。

    如果說之前的事情王宗沐還不害怕,可是現在不行了。

    在自己治下的山東,在省城,居然發生了這樣惡性的當街刺殺朝廷官吏的事情,這可比一般的兇殺案嚴重多了。明顯的治下不力,在這個要命的時候,真的是要了命了。

    尤其是濟南知府游剴,臉色蒼白如紙,神色倉皇。

    作為省城的知府,游剴當然知道自己一項都是最好的背鍋俠,這種事情出現在了濟南府,自己絕對是第一責任人。如果事情解決不好,那麻煩就大了。

    王宗沐見眾人都坐好了,直接開口說道:“事情諸位都聽說了吧?”

    見眾人全都點頭答應,王宗沐便繼續說道:“那本官就不在重複了,本官想說的是這絕對是一件大事情,一件丟了山東臉的事情,這件事情要是處理不好,在座的各位,包括本官,這一次都要遭殃。”

    “所以,諸位同僚,現在到了我們同舟共濟的時候了。”

    “游知府,讓你的人在全城找,巡撫衙門的人也會配合你,無論如何都要把人找出來,哪怕是掘地三尺。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就不用我說了,游知府應該明白。”

    游剴連忙站起身子說道:“巡撫大人放心,下官明白,回去之後,下官立刻安排人手開始查。”

    這是游剴躲不過去的責任,如果能夠找到還好,這要是找不到,游剴估計自己的罪責就大了。游剴不可能不全力以赴,刺殺朝廷命官,這就是叛逆,是亂黨!

    “其他人各安其職,一定要保證濟南府不能亂,保證市面安穩。”

    “膽敢後囤積居奇造謠生事者,一律嚴懲不貸!”

    “等一下本官要去欽差行轅探望皮司丞,你們幾個跟著我一起去,先聽聽欽差大人怎麼說。”目光嚴肅的掃過眾人,王宗沐沉聲說道:“這個時候要是鬧出什麼幺蛾子來,本官絕對不會客氣。”

    眾人連忙站起身子道:“謹遵鈞命!”

    王宗沐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好了,各自去忙吧!”

    隨著這些山東的大人物除了巡撫衙門,整個濟南府瞬間雞飛狗跳,衙門一旦動起來,還是從上到下的,那能量絕對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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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算盤

    濟南府這邊雞飛狗跳,曲阜這邊也不消停,自從王錫爵住進孔家,整個孔家就透著一股別樣的氣氛。誰都知道王錫爵是衝著孔尚賢來的,不少人幸災樂禍,更多的則是自危。

    孔家能夠縱橫這麼多年,依靠的是什麼,還不是衍聖公的牌子。

    甚至外孔在外面都有很高的地位,還不是因為這個,一旦衍聖公被撤掉,孔尚賢倒台,那牽扯到的絕對不是一個兩個。到時候不一定怎麼被收拾,他們怎麼可能不害怕。

    只不過來的是王錫爵,這也算是儒門弟子,這讓孔家的人鬆了一口氣。

    可是當一個消息傳到曲阜,整個孔家就亂了套了,這個消息自然就是孔尚齊的陳情書。

    狠狠的將手中的茶杯扔出去,孔尚賢怒不可遏,大聲的道:“蠢貨,都是一群蠢貨,這個時候後了居然還敢做這樣的事情,孔家倒了他們有什麼好處。”

    管家躬著身子,一句話都不敢說,他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會觸怒這位氣憤的家主。

    孔尚賢喘著粗氣,惡狠狠的說道:“死太監,閹狗,安敢如此欺我!”

    對於徐德,孔尚賢這一次是真的恨上了,那份奏摺是徐德代替孔尚齊遞上去的,這裡面要說沒有徐德搞鬼,孔尚賢才不信。那個閹狗收了自己的銀子,居然還敢如此行事。

    “走,我們去見王閣老!”孔尚賢平復了一下自己心情,開口說道。

    事到如今,孔尚賢也只能將事情寄託在王錫爵的身上了。如果王錫爵願意為自己轉圜,那麼還有一線希望,現在也只能寄希望於王錫爵是真的維護聖人臉面了。

    管家跟在孔尚賢的身後,臉上閃過一抹無奈。

    自己的家主還沒弄明白事情的根本,求王錫爵有什麼用,他是皇上派來的人。既然能被皇上派來,那態度還不明顯嗎?你現在上去求,除了自取其辱,根本什麼用沒有啊!

    不過管家可不敢開口,自己家的家主什麼德行,管家在清楚不過了,閉嘴才是最好的選擇。

    孔尚賢來到王錫爵的院子,看到了讓他臉色瞬間漆黑的一幕,孔家不少人已經來到這裡了。看著站在前面的三個族老,孔尚賢臉色大變。

    “三叔爺,你們這是?”孔尚賢走到三位族老的面前,有些急切的開口問道。

    被孔尚賢稱為三叔爺的是孔家現存輩分最高的人,名字叫孔聞聲。

    孔聞聲今年七十多歲了,平日裡也是深居簡出,現在不出山不行了,在這麼鬧騰下去,孔家就出大事情了。看了一眼孔尚賢,孔聞聲淡淡的說道:“後面站著去!”

    孔尚賢一愣,隨後心裡面就是咯噔一下子。

    事實上孔家的家規非常的森嚴,即便是三叔爺輩分高孔尚賢兩個級別也沒用。嫡長子繼承製度,整個家族都是孔尚賢說的算的,現在從孔聞聲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孔尚賢這個家主的威信蕩然無存了。

    見孔尚賢還要說什麼,孔聞聲直接說道:“把他拉下去!”

    旁邊有幾個孔氏族人直接走上來,伸手就將孔尚賢給拉下去了。為了防止孔尚賢大喊大叫,他們還把孔尚賢的嘴給摀住了,然後拖著就拽了出去。

    王錫爵這個時候也從屋子裡面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只能無奈的嘆氣。

    事實上王錫爵心裡面清楚,這一次擺明了就是孔尚賢自己招禍,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孔尚賢這就是招禍了。徐德奉皇上的聖旨來祭拜孔子,傻子都知道絕對不是單純的祭拜。

    加上官紳一體納糧的事情,稍稍一想就知道,徐德是帶著皇上的這個命令來的。

    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讓孔家帶頭支持這個政策,可是孔尚賢是怎麼做的?不見徐德,你那是不見徐德罵?你那是擺明了不給皇上面子。

    為了什麼?報做生意那一次的仇?為了不掏那些稅銀?

    無論是因為什麼,這都是蠢的不能在蠢的了,或許孔尚賢想要些好處,可是王錫爵知道,皇上下了這麼大的力氣的官紳一體納糧,怎麼可能會退縮。

    既然孔家不支持,那就只能硬推,硬推就需要立威了。

    這個時候立威誰最合適?當然是孔家,自己跳出來了,同時皇上還在孔家這裡折了面子。皇上的面子是那麼好折的,折了別人的面子,或許沒什麼,但是折了皇上的面子,那是要掉腦袋的。

    王錫爵轉回頭,彷彿自己沒看到這一幕,直接笑著對孔聞聲說道:“沒想到居然驚動了老先生,真是罪過罪過,有什麼事情老先生派人招呼一聲,我就過去聆聽教誨了。”

    聽到王錫爵這麼說,孔聞聲的臉色頓時就好看了不少,這代表著事情還有轉機啊!

    孔聞聲連忙笑著說道:“王閣老來到孔府,是孔府的榮幸,老朽今日來見王閣老,正好和王閣老縱論古今,對於王閣老,老朽可是神交已久啊!”

    兩個人笑著走進了屋子裡面,然後就有人上了茶。

    一邊喝著茶,一邊聊著天,兩個人都是讀書人,自然不會沒有話題。

    只不過孔聞聲說的都是孔子和他的弟子之事,言語中頗多感懷。王錫爵自然聽得出來,這是在告訴自己乃是儒門弟子,讓自己看在儒門弟子的份上,為孔家周旋一二。

    可是王錫爵知道,這件事情打的是皇上的臉,生氣的是皇上。

    如果不把這個臉面給皇上轉回來,不讓皇上消氣,其他的方法都沒有。

    王錫爵敢肯定,如果自己給孔家求情,不但自己會死的很慘,孔家也會死的很慘。自己偏向孔家,為孔家求情,只會讓皇上更生氣,到時候就肯定是雷霆手段了。

    看了一眼孔聞聲,王錫爵開口說道:“先生,這一次的事情怕是很難辦啊!”

    聽了王錫爵的話,孔聞聲也不繞了,苦笑著說道:“老朽又何嘗不知道,孔尚賢那個小子這一次是真的辦錯了。還請王閣老看在儒門一脈的份上,為孔家多多周旋。”

    “皇上要打要伐,我們都認,孔尚賢罷免衍聖公也沒關係,把衍聖公給孔尚齊也行,只求衍聖公的爵位留在曲阜。”

    看著孔聞聲,王錫爵有些震驚,他還真的沒想到孔聞聲居然會下這麼大的本錢。王錫爵還真的有些動心了,雖然孔聞聲沒說什麼好處之類的事情,可是王錫爵知道,自己以後肯定能得到孔家的報答。

    事實上孔家在官場上的能量依舊不下,這麼大的家業,加上孔家的名號,自然能夠拉攏很多人。

    如果自己得到了孔家的幫助,自己定然能夠在官場上大有作為,說不定能夠一窺首輔的位子。關鍵是孔聞聲給出的條件太好了,認打認罰,孔尚賢徹底被拋棄了,只求將衍聖公的爵位留在曲阜。

    這樣應該能讓皇上消氣了吧!

    王錫爵如此想到。

    看了一眼孔聞聲,王錫爵點了點頭說道:“如此我會向皇上陳奏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王錫爵直接寫了一份密報給朱翊鈞。當然了,這不是正式的奏摺,只是一份密報,將自己的調查結果給遞了上去。

    王錫爵當然不會直白的寫,而是繞著彎子表達了孔家的態度。

    京城,文華殿。

    京城這些日子一直紛紛擾擾的,大事非常多,大家的精力被弄到順天府的稅收上去了。這一次這麼大的稅額,還是下了不少人一跳,簡直要命。

    朱翊鈞翻看著手中的奏摺,隨後笑著放到一邊。

    “皇爺,密報!”

    朱翊鈞看著張鯨,面容嚴肅了起來,開口說道:“呈上來!”

    密報一共有三份,一份是錦衣衛密報,另外兩份這是內廠的密報。伸手拿起錦衣衛的密報,上面寫的是皮干遇到刺殺的事情,詳細的寫了過程。

    朱翊鈞看完密報,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轉手將密報遞給了張鯨:“你看看!”

    伸手拿起第二份密報,說的還是皮干遇刺的事情,只不過內廠的密報多了很多東西,比如濟南府士紳之中有一個特別扎眼的楊家,內廠懷疑有一個勢力在暗中與朝廷作對。

    第三份密報依舊是內廠的,打開看了一眼,朱翊鈞發現是王錫爵寫的。

    看完之後,朱翊鈞冷哼了一聲,隨手將密報扔在了桌子上:“行百里半九十,這種蠢事朕怎麼會做,還認打認罰,只要留下衍聖公的爵位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倒是打的好算盤。”

    “王錫爵!”朱翊鈞臉色很難看,王錫爵還是讓自己失望了。轉頭看了一眼張鯨,朱翊鈞開口說道:“朕問你,邢尚智能夠查出來事情的真相?”

    說完這句話,朱翊鈞緊緊的盯著張鯨,等著他回答。

    張鯨想都沒想,直接說道:“回陛下,邢尚智忠心任事,但是查案卻非他所長,這一次刺殺案件迷霧重重,不是邢尚智能夠破解的。”

    聽了張鯨的話,朱翊鈞從他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那就傳旨給徐德,讓他別在曲阜浪費時間了,去濟南府,把案子給朕查清楚!”朱翊鈞聲音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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