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靈異] 陰陽刺青師 作者:墨大先生(連載中)

 
吟雙 2019-8-5 12:36:0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0 142550
吟雙 發表於 2019-9-3 10:39
第五百零二章  六個鬼腰牌


柷小玲什麼也沒說,我估計,她也不太清楚。

的確是奇怪,整件事都奇怪。

本來,敖鑫是要求我幫忙,從他的六個副院長裡,揪出一隻惡鬼來!

現在惡鬼變成了六個——西山一窟鬼。

更重要的是,這些惡鬼,都變成了陰曹地府的“公職人員”,這都是地府公務員啊。

事情簡直變換莫測。

馮春生看到那牛頭祭裡頭,被收拾得挺慘的“西山一窟鬼”,問我:水子……你說咋整?要這些惡鬼不是惡鬼,真的是地府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怕……要出大事啊!

我問柷小玲:這個牛頭祭的玩意兒,能停下來嗎?

“不能。”柷小玲說:捉鬼陣裡,就這牛頭祭是最厲害的——啟動就停不下來了。

她的聲音,明顯也有些顫抖。

兩大判官、大司命、牛頭馬面、孟婆,這些響噹噹的人物,竟然被我們當惡鬼抓起來了,這事……出妖蛾子了。

不過,我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說這牛頭祭既然停不了,那就停不了,西山一窟鬼被弄死了,要出事,我擔著。

我是打定了主意,別說現在放不出這六個惡鬼去,就算放得走,我也不放了。

那西山一窟鬼聽了我的話……那叫一個憤怒。

其中孟婆吼道:你個賤人……竟然不讓我們六個出去!好!我們拼個你死我活!

說完,孟婆脫下了身上的花棉襖,直接扔向了牛頭祭。

哐當一下!

她的花棉襖,把牛頭祭給砸得直晃蕩。

接着,其餘幾個,也脫掉了衣服。

兩大判官,脫掉了他們身上的長袍,也惡狠狠的砸在了牛頭祭上。

牛頭馬面、大司命,全部脫掉了衣服,要砸那牛頭祭。

還別說,他們幾下,就把牛頭祭給砸開了。

不過,他們這次,也真正的現出了原形。

什麼地府的六大官員?

這群人,真的是西山一窟鬼。

吳荻是一個穿着暴露,坦胸露乳的色鬼。

錢不換是一個穿着破爛衣服的“風塵鬼”。

周小四渾身只有骨頭,卻長了一張奇大的嘴巴,嘴裡鐵齒銅牙——是個不折不扣的餓死鬼。

李源潮的頭髮頎長,把自己差點給包裹了起來,他是一個長髮鬼。

孫義的舌頭,吊出來了老長——是個弔死鬼。

趙大路的脖子上,掛着一串串的銅錢,手上帶着銅錢手鏈,腳上帶着銅錢腳鏈,腦門上,還印着一個銅錢,渾身充滿銅臭味道——這傢伙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守財鬼。

色鬼、風塵鬼、餓死鬼、長髮鬼、弔死鬼、守財鬼。

真正的西山一窟鬼。

這六個小鬼,剛才冒充了地府的公職人員,想要威脅我們放了他們,簡直是膽大包天!

後來聽說我們不放他們了,那傢伙的,直接現了小鬼原形,要和我們拼個魚死網破。

別說,這西山一窟鬼,還真有些道行,他們脫了衣服砸牛頭祭,竟然真的砸開了。

就在他們準備魚涌而出的時候,陳雨昊直接將背上的木頭盒子,扎在了面前,狠狠一拍盒子:天水陳雨昊在此,西山一窟鬼,小小鬼物,也敢放肆?可笑可笑!

柷小玲也揮動了鞭子,神鞭三響:湘西柷由家柷小玲——爾等鬼物,還不束手就擒。

那西山一窟鬼,各個露出了兇相,有些着魔似的喊道:哪兒來的小毛孩子,我們西山一窟鬼,在這兒一百多年了,什麼陰人沒見過……你們也敢……

他們正叫囂呢,忽然異口同聲的平靜下來了,再也無法開口了,因為,那牛頭祭裡的牛肋骨上,升騰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斬仙葫蘆——我紋上去的陽綉。

斬仙葫蘆上的人眼,迸射出了兩道白光,白光一挨那西山一窟鬼,就把他們的頭,全部給切了下來。

西山一窟鬼,頭沒了,整個人,立馬魂飛魄散,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柷小玲狠狠的錘了錘我的胸口,喊道:水子,開頭說了吧!三保險——我和陳雨昊的保險,沒降住那西山一窟鬼,倒是你的“斬仙葫蘆”真的管用……厲害,厲害!

陳雨昊一旁冷冷的說:不對……這西山一窟鬼——道行那是相當高深,如此快就被斬殺了——多半是“斬仙葫蘆”剛好碰觸到了他們的弱點。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

我說我都不知道這斬仙葫蘆有什麼特點。

陳雨昊想了一陣,說道:元神!

馮春生附和,說:就是元神——斬仙葫蘆斬元神——可是小鬼,哪兒來的元神啊?這西山一窟鬼,莫非真的修出了元神。

我說修出了元神,那得是什麼道行?

馮春生說和道行沒有特別大的關係——有了元神,就說明這些小鬼,可能真的是地府的公職人員,也就是佛家說的——證得了果位。

“到底是西山一窟鬼,還是地府的公職人員?”我有點搞糊塗了。

龍二一旁說道:我說——這些鬼,又是西山一窟鬼,又是地府的公職人員……你們瞧瞧這個。

我們一起看向了龍二,才發現——他的手上,捏着一塊腰牌。

腰牌上,正面寫着兩個字:孟婆。

反面,寫着四個字:色鬼吳荻。

這腰牌,是這西山一窟鬼魂飛魄散的時候留下的東西。

我連忙翻找了西山一窟鬼的所有腰牌。

還有五枚腰牌,形式一模一樣。

所有的腰牌身份信息,如下。

催命判官——守財鬼,趙大路。

大司命——風塵鬼,錢不換

賞善罰惡判官——弔死鬼,孫義。

牛頭——長髮鬼,李源潮。

馬面——餓死鬼,周小四

孟婆——色鬼,吳荻

我看着西山一窟鬼的腰牌,真的搞不懂了……這些傢伙到底是什麼來路。

柷小玲也說——地府六大官職,那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當的,斷然不是這六個小鬼上的位!

“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感覺,我們陷入了一個謎團。

到底是惡鬼,還是地府的官員?

到底是西山一窟鬼,還是陰曹六大陰官?

我覺得這一切——只有一個人能給我交代——就是給我們下陰事的敖鑫。

美菻醫院的院長——敖鑫!

我們得找找這個人的麻煩了。

我猛的站起身,對身邊的哥們說道:晚上別回家了,我給那敖鑫打個電話——下個約定,咱們幾個,一起去!看看那美菻醫院的院長,到底賣的什麼藥!

我甩出了這句話,其餘人都同意了。

現在我們這兒,人手充足——陳雨昊和柷小玲回歸,我們能怕那個敖鑫嗎?

雖然現在,我們根本搞不清這個敖鑫的來路到底是啥!

除了人手齊,我這兒還有一個法寶——斬仙葫蘆的陽綉。

西山一窟鬼,最怕就是我的陽綉斬仙葫蘆,如果敖鑫跟着六鬼是一夥兒的,那我就是他的剋星!

高枕無憂,所以我很理直氣壯的給敖鑫打了一個電話。

“喂!于水老闆,深夜打個電話,是為了什麼?”敖鑫在電話裡,顯得是極其的平淡。

我盯着敖鑫問:敖鑫……我就問問你——你那六個副院長,只有一個是惡鬼嗎?

“哈哈哈!你已經讓他們灰飛煙滅了,還問這個問題做什麼?”敖鑫一點都不遮掩。

我吃了一驚,說你敖鑫監視我們?

敖鑫說他可沒有監視我們,只是牛頭祭,不但引動了西山一窟鬼,也引動了他!

“你也不是人?”

“那伙人是我的兄弟,他們都是鬼,我能是人嗎?”敖鑫哈哈一笑,說:于水老闆,為了除掉他們六個,我欺騙了你,這樣,我在醫院對面的酒店裡,定下了一個包間,我們來這包間裡說,可好?你心裡有的疑問,我全部說給你聽——你要聽的十九層地獄,我也說給你聽——倉鼠的身世,我依然說給你聽!

“我們人可多,別耍花樣。”果然敖鑫全部知道,我恨恨的恐嚇了他一句。

敖鑫哈哈一笑,說道:過來吧,帶着西山一窟鬼的六塊古銅腰牌,一起過來。

等和敖鑫的電話打完了,我扭頭,說敖鑫承認了,咱們一起過去?

大家都說過去,那個敖鑫,身上的鬼事太多了——反正西山一窟鬼,全部被弄死了,還怕一個小小的敖鑫嗎?

我想了想,說:走!得去問問。

我們一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這些殘缺的牛皮和紅布後,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我們得找敖鑫,要一個說法。

因為那個飯店沒多遠,很快,我們幾個人,就到了地方,在包間裡,見到了敖鑫——敖鑫穿着一身黑色的大長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個毫無內心情感的人。

馮春生說敖鑫像是死神,渾身帶着死亡的氣息。

敖鑫見我們來了,稍微分手,指着空空的座位,說:請坐。

我們一群人,全部落了位置。

我把那西山一窟鬼的六枚腰牌,全部扔在了桌子上,說:腰牌,我帶來了。

敖鑫笑了笑,將那些腰牌,全部擺放在了面前,一溜排開,全部放好了。

敖鑫接着,又從口袋裡面,摸出了和西山一窟鬼一模一樣的腰牌,也拍在了桌子上。

啪!

腰牌一拍,這說明——敖鑫也不是人!

頓時,我們幾個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吃了一驚,龍二、柷小玲迅速舉起了喪門釘、和鋼鞭,亮出了招子。

我也張開手,先護住了蘇妖嬈這個“外人”。

倒是陳雨昊,實在是沉着,他輕輕一招手,說道:都坐下,不要慌張,丟了陰人的體面。
吟雙 發表於 2019-9-3 10:45
第五百零三章  七宗罪



陳雨昊是完全不慌張的,顯得非常鎮定。

他很有點體面。

反倒是我們幾個,有些衝動了。

聽了陳雨昊的話,我們幾個人,全部坐回了位置,沒有說話。

陳雨昊指着敖鑫:我感覺得出來,你沒有殺氣,是想好好辦事的——既然要好好辦事,那就不要壞了規矩,你是,我們也是。

說完,陳雨昊猛地站了起來,直接把背後背着的“十四勢”的木頭箱子,杵在了地上,同時,打開了這個木頭盒子的門。

我們可都是第一次,見到陳雨昊那背着的木頭箱子裡的東西。

一共是十三根木刺,最後,有一枚頎長的鎮魂釘!

敖鑫見到了木刺,也見到了鎮魂釘,臉色有些變化,足以見得,這些法器,對他的威脅極其的大。

陳雨昊一隻手搭在了鎮魂釘的盒子上,說道:我是九龍拉棺陳雨昊,今天這場談話,我來主持——還是一點,講規矩,不講規矩的——不要怪我陳雨昊無情。

他的話,已經給了敖鑫很大的打壓。

敖鑫苦笑一聲,說:諸位都是陰人,能辦了我那六個師兄弟的陰人,不是一般的陰人,敖鑫自認為沒能耐找你們的麻煩!諸位完全不用擔心。

“說事吧。”敖鑫嘆了口氣,拿起了他剛才放在桌子上的那塊腰牌。

腰牌的正面,寫着四個字——輪迴王敖!

要說,地獄裡頭,十殿閻羅裡,都是用“閻王名號”加上“姓氏”來命名的。

比如說第十殿閻羅——輪轉王薛陽,他的名號,就叫輪轉王薛

第一殿閻羅——秦廣王蔣羽,他的名號,叫秦廣王蔣。

現在……這兒出現了輪迴王敖,說明敖鑫,也是一名閻羅。

只是,可從來沒有人講過,說陰曹地府裡面,有一個叫輪迴王敖的閻王啊。

接着,秦廣王扭轉了腰牌,腰牌上面,再寫了一個名字——赤髮鬼敖鑫。

西山一窟鬼裡,被我們辦掉的六個,腰牌都是這樣的,正面是官職,背面是“鬼的名字”加上“本身的名字”。

這敖鑫,還真的是和西山一窟鬼是一夥兒。

也就是說……西山一窟鬼,一共七人。

敖鑫看着我們,說:你們估計也猜到了,我和那六位師兄,還真是一夥兒的,的確,我們七個人,才是正兒八經的——西山一窟鬼。

我問:你們西山一窟鬼,什麼來頭?

“都是鬼。”敖鑫說:我們師兄弟七人,在六百年前,鬼魂各自飄零,聚集在了一個叫西山的地方,互相以師兄弟稱呼,我是老大——當時我們還不叫西山一窟鬼,我們就是孤魂野鬼——但是,我們幾個,行俠仗義啊,我們在周圍數個縣鎮、鄉鎮,貼了布告,只要有貪官污吏,只要有強盜惡匪,只要有無良富商,就來西山找我們師兄弟七人,必然懲惡揚善。

我說這是好事啊。

敖鑫說這確實是好事。

他們做這樣的事,做了五百年——修得了大因果。

在一百年前,陰曹地府裡修行的地藏王菩薩,用法身,降臨到了西山,找到了敖鑫,說要幫助敖鑫他們七人,證到果位。

與此同時,地藏王菩薩的法身,還和敖鑫談了一件大事。

我問什麼大事?

敖鑫說:地藏王菩薩,號稱地獄不滅,他不成佛,但是,他心痛如今的地府風氣——結黨營私、干亂氣運——孟婆,收鬼魂的錢財,在轉世投胎裡作弊,牛頭馬面,暗收好處,把鬼魂生前的功績,偷偷修改。

“天道大亂,好人沒好報,惡人無惡報。”

所以,地藏王菩薩有個念頭,找有功德的鬼魂——再建一個地獄。

這就是——第十九層地獄!

我一聽,心裡大驚——原來這就是第十九層地獄的由來?

敖鑫說:他們兄弟七人,就都領了果位——他領的,是第十一位閻王——輪迴王敖。

其餘幾人,領了判官、牛頭馬面、孟婆的果位,新的地獄,在誕生。

他說地藏王菩薩覺得——既然地獄的風氣和人間的差不多了,那地獄也沒必要設置在九幽黃泉之下,乾脆就把這個地獄,建在了人間,就是現在美菻醫院的地方。

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其實——美菻醫院的前身,也是醫院,再前身還是醫院,再前身,就是古時候說的“郎中居”,也全是養醫生的地方。

醫院,就是敖鑫他們運作“十九層地獄”的地方。

我問敖鑫:地藏王菩薩找你們建新的陰曹地府,總不至於就看你們行善五百年吧?比你們行善長的鬼魂,也不少,比你們道行高深的,也是更多,為什麼就獨獨找到了你們?

敖鑫苦笑一聲,說我講得不錯,地藏王菩薩要做這麼大的事,那自然不會如此草率的。

地藏王菩薩,挑選了西山一窟鬼來辦這麼大的事,那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評選標準。

評選標準一共是三點。

第一點:小鬼行善——西山一窟鬼的師兄弟七人,行善五百年,合適。

第二點:情同手足——有了默契,才能更好的運營新的陰曹地府,這西山一窟鬼,有五百年的交情,心裡早就擰成了一股繩子,當然是不錯的。

第三點:前世與今生的緣。

要說這個“緣”字,那可就有門道了。

佛家人講緣——緣這一字,實在不容易捕捉——所謂是“緣來緣去緣如水”,緣如水勢,怎有常形?

地藏王菩薩,苦修千年,才悟出了一種緣——也因為這種“緣”,他才找到了敖鑫,找到了西山一窟鬼。

天下有能之鬼者多也,但有緣之鬼者少。

地藏王菩薩,參悟人間醜惡,悟出了七宗罪,世間罪孽,皆由來這七宗罪展開。

“憤怒、貪婪、驕傲、懶惰、暴食、淫欲、嫉妒。”敖鑫掰着手指,開始數那“七宗罪”。

地藏王菩薩的緣,就需要和這七宗罪吻合,有了“緣鬼”,方能重建這新的陰曹地府——人間地獄。

我問敖鑫:那你們有什麼緣分,被地藏王菩薩挑中呢?

敖鑫整理了一陣思緒後,說:先說我吧,我敖鑫,怎麼變成的赤髮鬼?因為我死在了憤怒這種原罪下!

敖鑫生前,是一個車夫,趕着驢車,幫一些小本買賣的主家拖拖貨物,要是放到現在,就是專門開着麵包車,幫人拖貨的司機。

他有一天,在街上拖貨呢,結果,一匹汗血寶馬發了瘋似的,直接撞向了敖鑫。

敖鑫連人帶車,翻了出去,摔斷了一條腿。

而那汗血寶馬上的人,卻直接在這場“禍事”裡,丟掉了生命。

這事裡,敖鑫是受害者——可惜,很快他就被官府的人抓起來了。

因為坐在汗血寶馬上的,在禍事裡死去的那個人,是一位封疆大吏的大公子。

大公子死了,封疆大吏怒髮衝冠,下令找人,把敖鑫給活活打死。

本來敖鑫是一點錯沒有的,相反,還被突如其來的禍事,搞斷了一條腿,但最後,他卻要為“封疆大吏”的憤怒買單,被活活打死。

他死得冤枉。

他死之前,那要打死他的酷吏,見他可憐,告訴他:你死了,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為什麼那麼倒霉,沒被汗血寶馬撞死,卻害死了大官家裡的公子爺。

敖鑫這才知道——原來對方的命,要他來償還啊!

他當時十分憤怒,怒髮衝冠——血液直接涌到了頭髮裡去,變成了一頭紅髮。

他被打死了,憤怒的鬼魂也是一頭紅髮,所謂的“赤髮鬼”。

敖鑫死於他人的憤怒,死前自己也無比的憤怒——他和原罪“憤怒”,極其有緣,所以,他被地藏王菩薩看中了。

敖鑫接着又說:再說催命判官趙大路——他是個守財鬼,他合乎的緣分,是七宗罪裡的“貪婪”。

趙大路生前,是個砍柴的樵夫,一生貧窮,也幻想着能出人頭地,像現在眾多在城市裡打拚的年輕人一樣,渴望能衣錦還鄉。

但要衣錦還鄉,只靠着砍柴的手藝,那絕對是辦不到的——所以,他依然十分貧窮。

有一天,趙大路砍了柴火,去縣城裡頭賣,因為當時天氣太熱,他口乾舌燥,就花了幾個小錢,在茶攤喝茶。

他喝茶喝了一半,結果被一個鬼鬼祟祟、扛着一個大包的傢伙,給撞倒了。

趙大路正爬起來要罵娘呢,忽然,一個肚肥腸滿、渾身貴氣的人,讓幾個捉人的捕快,捉走了趙大路。

原來!

那個偷東西的傢伙,是個神偷,號稱“司空摘星”,天上的星辰都能摘下來。

他偷了城裡頂有錢的富商的“東西”,盯着衙役和那富商老爺的追捕,直接燕子三抄水,踩着牆走了。

神偷跑了,被神偷撞倒了的趙大路,自然就成了貪婪的富商老爺的犧牲品了。

富商老爺指鹿為馬,明目張胆的誣陷趙大路,說是趙大路偷他的錢,必須還。

可憐的趙大路,就這樣,被當時昏庸的縣官,判了要長期做工,還錢給富商。

他不能砍柴了,每天在縣城裡,給富商的碼頭做搬運,只能吃鹹菜饅頭,其餘的錢,全歸富商老爺。

這樣的日子,大概過了四五年。

有一天,富商老爺對趙大路說:大路啊,十年前的事,我搞清楚了——的確是錯怪你了,這兒呢,有你這十年賺的錢——碼頭工苦,力錢高,一年二十兩銀子,這兒是兩百兩銀子,你拿着,過個好的下半生。

趙大路當時感恩戴德,他說這富商老爺怎麼變得這麼好了?接着,趙大路又有了一些小貪婪,問富商老爺能不能多給幾個錢?

富商直接開口——多給一百兩。

趙大路就這麼歡天喜地的離開了——只是,這個富商,真的是良心發作,放了趙大路,給他補了這麼多銀子嗎?
吟雙 發表於 2019-9-3 10:52
第五百零四章  官毒


那個貪婪的富商,會主動給趙大路那麼多錢嗎?

答案當然是不會。

不過趙大路確實從那富商的手上,接過了三百兩銀子,喜不自禁的回了家。

結果當天晚上,趙大路就出事了。

一個黑衣人,潛入了趙大路的家裡,一腳踩住了趙大路的胸口,左手鉗住了趙大路的虎口,右手拿着剪子,一下子就把趙大路的舌頭給剪成了兩截。

然後那個黑衣人,胡亂給趙大路的嘴裡塞了一些金瘡藥止血後,帶着趙大路的斷舌離開了這個屋子,離開了這個到處是血水和屎尿混合屋的屋子。

趙大路是個普通的苦力,從小也沒有讀過書——甚至他的名字,自己都寫不出來。

他註定沒什麼能耐,除了有點小貪婪,卻也無法通過自己的本事,來滿足自己的小貪婪。

現在……他被人剪掉了舌頭,他下意識的不是去報官,也不是去找郎中,而是下意識的找錢……他掙扎着下了床,打開了破爛的柜子,從裡面,掏出了那個錢袋子。

錢袋子還在,那三百兩銀子還在——好!還是有希望的人生,有這些錢,就有希望。

趙大路被人剪了舌頭,卻依然笑了出來……笑着笑着,可能是吃的金瘡藥太多,竟然昏迷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趙大路又被人弄醒了,不過這次,他是被一群衙役給用水潑醒的。

接着,他被稀奇古怪的判了一個“盜取三百兩錢財”的罪名,打進了大牢。

這一切,他都不知道原因。

原來啊……那富商為什麼要賠趙大路錢?還滿足了趙大路的小貪婪,多加了一百兩銀子?

是因為縣裡來了一個風格很正的縣官。

新官上任三把火,縣官要把這十幾二十年的案子,重新看一遍,審視一遍,要替老百姓做主,富商得到了消息,怕自己當年冤枉趙大路的事情敗露,乾脆下了一個局——把自己打了“府號”的銀子,補給了趙大路,然後半夜找了人,剪了趙大路的舌頭。

第二天,富商一大早報官,說趙大路偷了他的錢。

縣官派衙役,直接抓了趙大路,也發現了趙大路那一袋子打了“富商府號”的銀子,算是“罪證確鑿”。

加上趙大路舌頭被剪掉,不能說話,也沒文化,不會寫字,一肚子的冤屈無處訴說,就被縣官給打下了大牢,判處斬立決。

縣官要嚴肅風氣,就拿了趙大路開刀,三天之後,衙役開着囚車,運着趙大路到處遊街。

那些老百姓也是傻,或許是真傻,或許是裝傻,反正朝廷裡頭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朝廷說趙大路是盜竊大犯,他們就真的以為這個是盜竊大犯,一個個的臭雞蛋,拚命的往趙大路的身上扔。

噼噼啪啪的,砸得過癮了再說。

很快,趙大路遊街結束了,被人捆在了木柱子上,縣官親自監斬,他在監斬台上,說話:諸位父老鄉親,竊賊可惡,如果斬頭,不足以平民憤——今天……我要用一新法子,虐死囚徒,以儆效尤!

說完,縣官讓劊子手,把銅錢燒紅,然後在貼在趙大路的皮膚上。

那銅錢一下子就燒灼在了趙大路的皮膚上。

不出一個時辰,趙大路手上粘滿了燒的通紅的銅錢。

然後隨着時間的推進,他的身上也是,臉上也是。

最後,在趙大路氣喘遊絲的時候,縣官走到了趙大路的跟前,笑咪咪、小聲的說:趙大路,你的事,其實我知道,那富商做了個局,怕他的事情敗露。

趙大路用生命最後的一絲力氣,望着縣官。

縣官說道:你是個可憐人,不過,你如果不是當時貪婪,那富商也無法害你……嘿嘿……今天你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三百兩銀子是誰的,不重要,富商有沒有坑過你,也不重要,你是不是有冤屈,還是不重要,什麼最重要——你的慘死和被折磨,能夠讓全縣的竊賊們有所收斂,讓我治安管轄的期間,民風和諧,那才是最重要的。

趙大路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

縣官說:我知道你想說我什麼,你想說我不是清官嗎,為什麼不替你做主?清官貪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老百姓的心裡,我到底是清官……還是貪官。

他最後,還炫耀般的在趙大路面前,訴說了他骯髒的“為官原則”——官者,擅控人心也!

縣官帶着微笑,趙大路帶着滿身的銅錢,一個從此官路平步青雲,另外一個,卻成了守財鬼,從此魂飄西山,終了,也沒報成自己的冤讎。

這就是趙大路關於“貪婪”的鬼緣。

他那守財鬼的模樣,為什麼全身貼滿了銅錢,我們也算是清楚了。

敖鑫說:剛才我跟你們講了趙大路和我生前的遭遇,我們為什麼會有鬼緣分?因為我們死於那“七宗罪”的情緒——我是死於封疆大吏的憤怒——我死前,也小憤怒過。

趙大路,是死於富商的貪婪,死前,他也有點小貪婪。

孫義,是死於惡人的驕傲,死前,他也有些小驕傲。

西山一窟鬼的其他幾個,也都類似。

他們,死於他人的七宗罪,自己也有對應的七宗罪——最後,倒算是有佛緣了。

剛好和地藏王菩薩參透出來的佛緣,一模一樣。

於是,他們就承了地藏王菩薩的命——從西山,來到了我們市裡,建造了人間地獄。

敖鑫跟我說:我表面上是美菻醫院的院長,但其實……我是十九層地獄——人間地獄的閻王。

他告訴我,美菻醫院,其實就是一個新的地獄,在這兒,有惡魂被審判,也有新魂轉生。

他對我說:你可知道,美菻醫院,為什麼每年有三十五起的醫療事故嗎?

這個我知道,上次敖鑫不是說了麼,說美菻醫院接各種鬼胎,鬼胎有風險,所以才會一年出現三十五起的醫療事故。

敖鑫直接擺手,說:我告訴你——如果這不是人間地獄,沒有惡魂被審判,新魂轉生,那美菻醫院,每年的胎兒,至少要死亡一半。

死亡一半?

這是什麼概念?

美菻醫院的病人接待量是非常龐大的,一年差不多要接待病人十一萬人次。

就算這裡懷孕的只有一半,那也有五萬人次。

死亡一半,等於每年美菻醫院的胎兒死亡數,會高達兩萬五千人次?

敖鑫說:美菻醫院很多的孕婦,都是全國各地的醫院,大概率死胎的孕婦,追逐我們美菻醫院的名聲,來這兒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別說我們救不了,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但為什麼他們最後都順利回家——胎兒也都順利生產了?其實就是新魂轉生。

我差不多理解了。

原來,這美菻醫院的婦產科,根本不是治病的——一個死胎孕婦來了醫院,敖鑫把地獄裡要投胎的陰魂,直接灌入到死胎裡頭,借屍還魂!表面上,胎兒還是那個胎兒,但實際上,那胎兒的靈魂,已經換了一個人了?

我想到這兒,瞬間心驚。

敖鑫笑着說:這就是美菻醫院,一個地獄!一個全新的地獄。

我盯着敖鑫說:你地獄運行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借我們的手,辦掉你其餘的六個師兄弟?

敖鑫低着頭,沒說話。

我們一圈人,都望着敖鑫。

一個閻王,把自己手下的六大鬼官全部幹掉,最後成了一個光桿司令,他到底有什麼好處?

過了五分鐘,敖鑫抬起頭,對我們說:你相信嗎?我們西山一窟鬼,一窟七鬼,其實感情都很好——為什麼我要找陰人下手辦死他們?因為他們犯戒了,我不得不辦——不得不毀掉美菻醫院這個人間地獄。

我盯着敖鑫,問道:你們西山一窟鬼,犯什麼戒了?

“犯了他們的本命戒律。”敖鑫說。

原來,這西山一窟鬼,之所以被地藏王菩薩的法身看中,要來建這新地獄,無非就是他們和“七宗罪”的佛緣吻合,每個人符合一條罪!每個人因為那條罪而死,卻沒有報冤讎,成了義鬼。

趙大路,對應的是七宗罪裡的貪婪——他本應貪婪而死,但他在最近十年,卻變得極其貪婪,他不是主管採購的麼?收回扣,吃拿卡要,聚斂財富,有個挺有錢的人,因為老婆的腹中子是死胎,趙大路卡要了一千萬,才幫他媳婦治死胎——新魂轉生。

趙大路,違犯了“貪婪”這條原罪,所以在敖鑫內心的審判中——趙大路當神魂俱滅。

孫義是個弔死鬼,他因“驕傲”而死,對應的是七種原罪裡的“驕傲”。

但這十來年,孫義驕傲得可以,與他接觸過的人,都被他訓斥數落,他時長數落工人長得蠢,做事也蠢,活該一輩子受窮。

他也曾在菜市場裡,訓斥那些賣菜的大叔大媽,說他們活該幹這麼卑賤的事情,曾經,有工人說他苛刻,“侵犯”了他的驕傲,他半夜現出了本體,嚇死了那個工人。

孫義,違反了“驕傲”這條原罪,在敖鑫的內心審判裡——孫義,當神魂俱滅。

周小四是個餓死鬼,對應“暴食”這宗原罪,他這些年,貪吃貪喝,喝過人血,吃過人肉,有位孕婦,身體脂肪肌肉勻稱,比例十分好——周小四覺得這孕婦的味道鮮美,就直接把她給吃掉了!

吳荻因為“色欲”,索求無度,玩死了過不少自己包養的二爺。

西山一窟鬼,都犯了“七宗罪”。

敖鑫說:他們犯了本命的罪孽——所以,該死!人間地獄,也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

我盯着敖鑫說:也不至於啊……他們六個人犯了原罪,你不還在嗎?

敖鑫忽然笑了,從始至終,第一次笑了——笑得很燦爛:我就沒犯原罪嗎?
吟雙 發表於 2019-9-3 10:57
第五百零五章  天生殺星


敖鑫忽然笑了,從始至終,第一次笑了——笑得很燦爛:我就沒犯原罪嗎?

對啊!

西山一窟鬼,其餘六個,都違反了原罪,那敖鑫呢?

敖鑫作為西山一窟鬼裡的大哥,他……犯了嗎?

我心裡正嘀咕呢,忽然,我的手機響了。

我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竹聖元給我發過來的一條微信。

微信上的信息是竹聖元最近的調查結果,他說最近幫我找了一些人問過——原來美菻醫院的院長敖鑫啊,有點問題。

這人經常跟發了狂似的,喜歡打人,經常和人發生衝突,但每次,都因為錢多、勢力大,各方面給受害者施壓,搞得那些人都私了了。

所以,敖鑫沒有去過公安局,有錢嘛。

人家說法律是有錢人養的小姐,這事,也沒錯。

不過,現在竹聖元,給我發這個——有些晚了,因為敖鑫已經把所有的事說出來了。

只能說,通過竹聖元的微信來看——敖鑫鐵定也是違反了他自己的原罪的。

敖鑫對應的原罪,是“憤怒”。

他如果不是因為憤怒,也不會經常無緣無故的和人發生衝突吧。

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手機,放在了敖鑫的面前。

敖鑫看了,說沒錯——打人的事,他幹過,甚至他還幹過把人活活打死的事。

敖鑫說西山一窟鬼,本來因為“受死於原罪”,所以,應了地藏王菩薩的佛緣,建立了第十九層地獄。

現在……他們七個,都犯了原罪,也因為原罪,犯下了惡行——這個地獄,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待會等我把你們需要問的事,都說完了……”敖鑫頓了頓,指了指自己的心臟:請那位叫陳雨昊的陰人,用鎮魂釘,釘穿我的心臟——西山一窟鬼,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在人間。

我點點頭,又問敖鑫:你的事,說完了,我們能開始問我們想要知道的事了吧?

敖鑫抬手,說:請問。

我問敖鑫為什麼不自己動手,而是跟我們編瞎話,說他是接陰婆的弟子,藉助我們的手,除掉西山一窟鬼的其餘幾個人?

敖鑫說他們西山一窟鬼畢竟是有六百年的情誼了,手足情深,清理門戶的事,他做不出來,只能假手於人來做。

我問敖鑫,如果我們失手了呢?

“那你們就得死在西山一窟鬼的手上。”敖鑫很是殘酷的說出了這句十分殘酷的話。

我眯了眯眼睛,怪不得有幾個陰人沒有接手這事,的確是個要命的買賣。

墨大先生建議我們幾個人也別接手,想來他知道不少的事。

現在再回想起墨大先生的那句話:修羅小鬼遍地藏,大鬼閻王變三綱——我才知道,墨大先生的消息,到底是有多麼靈通。

這次的陰事,說到底就是大鬼閻王敖鑫,想要毀了第十九層地獄的三綱五常——美菻醫院,又是一個人間地獄,還真是“修羅小鬼遍地藏”。

墨大先生是個大人物啊。

我點點頭,又問敖鑫:我前幾天做夢,夢見了十九層地獄,在十九層地獄裡,我被我的兄弟們,一刀刀的捅死了,也被我的兄弟,吃掉了我的皮,啃掉了我的骨頭,有一位高人,告訴我,我會死在第十九層地獄裡——我想問問……我怎麼會死在第十九層地獄裡?

敖鑫聽了我的描述,搖搖頭,說我不是死在十九層地獄裡,而是死在十九層地獄的奧秘裡。

“奧秘是什麼?”我問敖鑫。

敖鑫說十九層地獄,因為佛緣而起,因為兄弟義氣而起,你于水的死,死在義氣和緣分上!

這話是……我將會死在一個對我有義氣,有緣分的人身上?

也就是——我最終,將死於背叛?

那麼……我的兄弟裡頭,有內鬼?

敖鑫說他不知道,只是這事,就應該這麼解釋。

我下意識的望了一圈我身邊的兄弟——龍二、馮春生、蘇妖嬈、陳雨昊、柷小玲。

難道說,殺我的人,就是我身邊這幾個?

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敖鑫繼續說道:事就是這麼一個事!

我先把情緒穩定下來,繼續問敖鑫:那倉鼠呢?我可是見過,倉虎站在你們美菻醫院的門口,口吐黑白二氣——那黑氣,化作黑無常范無救,那白氣,化作白無常謝必安——倉鼠的事,你也知道?

“知道。”敖鑫說:西山一窟鬼,一百年前,領了一個小孩。

他說那小孩,是一個蒼姓窮苦人家送過來的。

那個蒼姓,在他們那個縣城裡,是個大姓——一個大家族,上千口人。

那小孩一出生呢,不哭,反而笑,非常反常,背後,又天生有一個“六翅蒼虎”的紋身——九個月,就長出了十四個牙,牙齒極其鋒利。

所以,那個大家族的族長,就覺得這個小孩子,實在是不祥之兆,就要求那窮苦人家,把那小孩給弄死。

小孩的父親求那族長,說她就是一個小孩子,不至於被弄死啊,再說,長了牙齒、天生喜歡笑,也不代表什麼不祥之兆啊。

那族長禁不住小孩父親的哀求,就說等抓周吧——看看抓周抓到的是什麼?

要說這抓周這習俗,現代人都很少見了,其實就是把一些物件放在一張大桌子上,然後把剛剛滿周歲的小孩放在桌子上,看看小孩抓個什麼。

小孩抓到了什麼,就代表一個寓意,比如說抓了一個“官印”,以後就可能當官,如果抓了一本書,說以後會成為學者。

那蒼姓宗族,在小孩一歲的時候,安排了抓周儀式。

結果——那小孩連續抓了三次,第一次,抓了一枚子彈,第二次,抓了一把匕首,第三次,抓了一個洋娃娃,卻給撕得粉碎。

這種“周”,還真沒人抓過。

族長立馬請了高人,過來給小孩“解周”。

那算命先生來了,見到小孩抓周抓到的東西,大吃一驚,說道:子彈為兵、匕首為殺、撕得粉碎的洋娃娃為屍體——用兵器殺人,伏屍千里——這小孩,是一個殺星!不能活,活了,那得造多大的孽啊!

這下子,族長就徹底慌神了,再也顧不得那小孩父親的哀求,直接命令那小孩父親:你如果不殺了你女兒——這輩子,就不要回宗族。

最後那小孩父親,受制於家族的威脅,沒辦法,抱着小孩出了門,打算把小孩,給淹死在河裡面……但是,他見自己姑娘憨厚可愛,實在下不去手。

這時候,河邊來了一個雲遊道士,那道士見人要殺一個一歲的小娃娃,就衝上去,救下了小孩,並且指責小孩父親。

小孩父親沒辦法,把遭遇說出來了。

雲遊道士想了想,又看了看那小女娃娃,說那算命先生說得對,這女孩命坐貪狼,犯七殺,是個天生的殺星,確實不該活。

接着,那道士又說,不過下手殺一個小孩,始終為大丈夫所不齒——這樣,西山有一群義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和他們,也有些交情,我就把這個小孩,送到西山去?

就這樣,道士帶着那個小孩,到了西山,找到了西山一窟鬼,把孩子,託付給了敖鑫。

敖鑫對我們說:那個小孩,就是倉鼠。

我說那個小孩就是倉鼠?那倉鼠,不是一百多歲了?

敖鑫說那小孩,姓蒼,他們給她換了姓,姓“倉”,因為被家族拋棄,蒼姓用不上了,但是改姓別的,也不太合適,就姓“倉”了。

給倉鼠的名字,取了一個“鼠”字,無非是倉鼠從小就像老鼠一樣,人人喊打——家族都拋棄掉她了,就是一隻遭人恨的小老鼠吧。

原來倉鼠的名字,是這麼來的?

敖鑫說:倉鼠在西山,長到了二十歲,我們抹除了她的記憶——她的生存,只存於本能,所以她每過十年,記憶都會自動清除一次,每次清除了記憶,都會渾渾噩噩的重新開始生活,只有一些本能的東西,才能記住。

哦!

我下意識的明白了——倉鼠來我們紋身店裡應聘的時候,是沒有什麼記憶的,問什麼都不知道……但她會說一些胡話——比如說:倉虎缺翅,跛腿不過澗。

原來她除了本能,其餘的都不知道。

我又問敖鑫:倉鼠的六翅蒼虎的紋身,是不是不完整?

“是的!六翅缺了三翅。”敖鑫說:是我做下的——我當時剛好建立了人間地獄,把地藏王菩薩交給我的“黑白無常”二氣,灌入了倉鼠的身體內,硬生生的打掉了倉鼠的三根紋身翅膀——為的就是要渡化倉鼠的暴戾,避免她成為一個大殺星。

他嘆了口氣:這些年,倉鼠沒有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沒有沾惹我們的壞毛病,生性無比純良,而且很有擔當——倉鼠是個好姑娘。

他說建立人間地獄,本來打算渡惡鬼、渡眾生,可到了最後,真正渡了的,只有倉鼠一個人。

“這算是人間地獄失敗裡頭的一個小成功吧。”

敖鑫笑了笑,指着他的心臟,說道:陰人陳雨昊,時間差不多了,請渡我上路!
吟雙 發表於 2019-9-3 11:01
第五百零六章  人心欲流

敖鑫抓起了旁邊的酒瓶,狠狠的喝了一大半,最後太過於癲狂,直接把酒水,全部潑在了自己的頭上的。

頓時,包間裡,瀰漫了一股子濃烈的白酒味道。

敖鑫盯着陳雨昊:動手吧——地藏王菩薩說,靈魂擺渡人有三渡,渡自己,渡惡鬼,渡眾生——可惜……我們西山一窟鬼,卻連自己都沒渡成——實在無能!

陳雨昊沒有動手,就這麼看着敖鑫。

敖鑫問陳雨昊為什麼還不動?

陳雨昊說:你的心裡還有話,有話就說,上了路,可就沒機會說了?

敖鑫望着陳雨昊,皺着眉毛:你懂我?

“不是我懂你!是我懂悲喜。”陳雨昊看向了我們,說道:我陳雨昊,以往悲少,喜少。這次洛陽之行,當我知道我的前世,原來就是河內王閃千機的時候,我在洛水邊上,參詳了五天,審視我過去的人生,才發現,我的悲喜,藏在心中——我懂悲喜,也懂人。

他的話,我感覺是說給柷小玲聽的,也帶着一些曖昧的情緒。

柷小玲聽得有些感動,扭過身,似乎在落淚。

陳雨昊繼續看向敖鑫:說吧……也許我們不是你最好的聽眾,但我們絕對是你最後的聽眾。

敖鑫點點頭,說:我們西山一窟鬼,當了五百年義鬼,然後又開了一百年的人間地獄。

“在當義鬼時,我們懲惡揚善,好生瀟洒,可這一百年來,我們為什麼落到了這步田地——違反七宗罪?背叛地藏王佛旨?”敖鑫說:一切的罪惡,皆在人心。

我不解的看向敖鑫,問:為什麼把一切後果,歸咎於人心?

敖鑫笑道:就拿我為例吧——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破戒,第一次嘗到了“憤怒”的甜頭嗎?

這我當然不知道了,我看着敖鑫,聽他繼續說。

敖鑫又說,他在十年前,有一次,救了一個孕婦。

那孕婦是出了車禍,被一輛摩托車撞到了肚皮。

孕婦的肚子被撞了,那是大問題啊。

那孕婦被路人送到了醫院裡面,敖鑫當時值班,他和幾個值班醫生,把孕婦,推到了手術室裡面,親自監督這場手術。

手術很成功——雖然孕婦肚子裡的胎兒,因為被外力撞擊,撞落了胎盤,但是因為小孩的月份足夠大了(七個半月大),直接給剖腹產了出來,放進了恆溫箱裡,最後,母女平安!

這本來是一件好事,不過,孕婦在出院的時候,直接找到了敖鑫的辦公室裡,把敖鑫,狠狠的罵了一頓,罵他是個狗娘養的,是個奸商,是個黑心鬼。

敖鑫根本不知道遇到了什麼事。

那孕婦又罵了一個上午,敖鑫才知道出了什麼事。

原來,在孕婦辦理手續的時候,帶了一大堆人過來鬧事——因為她不想支付巨額的恆溫箱費用!

恆溫箱多貴啊?現在住恆溫箱,一天兩三千,這個孕婦的小孩,住了兩個多月,算起來,大十幾萬呢。

那孕婦,想通過謾罵和醫鬧,來徹底免除支付恆溫箱的費用。

當時敖鑫解釋,說那小孩如果不進恆溫箱,多半是要夭折的。

那個孕婦不管,反正就是罵,她的邏輯就是:你讓我花錢了,花多錢了,我就罵,我要把事情鬧大,要讓政府介入,到時候,政府還不是要讓美菻醫院認栽?息事寧人?

這是國情,會哭的孩子有奶喝。

後來,美菻醫院真的在政府和醫院名聲的雙重壓力下,息事寧人了,恆溫箱的錢,沒收!

敖鑫,這次,也栽得可以——費心費力的救了病人,還被病人狠狠的訛了一把。

敖鑫心裡的憤怒,被那孕婦給點着了。

那天,他坐立不安,最後,選擇報復——他半夜化成鬼,吞掉了那孕婦小孩的魂——那小孩,第二天就死了。

敖鑫參加了孕婦小孩的葬禮,那天,他看到了跪在墳墓邊上哭泣的孕婦,感覺身心都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一個人親眼看到憤怒發泄後的成果,必然是十分爽快的。

敖鑫就這麼爽快着——卻他因為憤怒,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從此,墮入邪道,一直到了今天這步田地。

“人心太可怕了,只要沾惹到了人心,就沾惹到了七情六慾,有了情欲,就有了糾纏。”敖鑫說:我聽過一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現在,我再總結一次——有人的地方,就有地獄。

“我們西山一窟鬼,行俠仗義五百年,但這一百年,因為大量和人接觸,最後……我們真的成了鬼祟,我們做的事情,自己都覺得羞恥。”敖鑫說:雖然我們兄弟們每次七宗罪的引動,都是人心的叵測,引發了我們的慾望噴發——我們做的惡事,我們自己承擔!地獄解散,我們兄弟七人魂飛魄散!但那些在這個世界上,苟且着的、不講規矩的、不講良心的人呢?他們做下的小惡事,誰來承擔?

說完,敖鑫抓起了陳雨昊的鎮魂釘,自顧自的釘進了自己的胸口……魂飛魄散。

在敖鑫消失的一瞬間……那鎮魂釘,落在了地上。

叮噹!

“有人的地方,就有地獄。”

這句話,卻沒有因為敖鑫的消失而徹底消失,他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中。

我嘆了口氣,說道:只怕地藏王是成不了佛了——叵測的人心不滅,地獄就不會滅,地獄不滅,他怎能成佛?

第十九層地獄、美菻醫院,是地藏王和西山一窟鬼的心血——但最後,卻走向了末路。

“或許……這個世界,能改變人的,改變地獄的,只能是愛吧。”我心裡偷偷的說。

因為我覺得,毀滅這個世界的,永遠不是醜陋的人心,也不是骯髒的罪行,而是每個人的傲慢和偏見。

七宗罪的本源,大概就是人的傲慢和偏見。

美菻醫院——人間地獄,成於七宗罪,毀於七宗罪。

碩大的地獄,菩薩作保,最後抵不過人心,雞飛蛋打,一切,皆是隨緣。

……

那天晚上,我和馮春生,回了紋身店。

紋身店裡,我看到倉鼠獃獃的坐在沙發上。

我問倉鼠,不睡覺嗎?

倉鼠看向我,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很想流淚……好像我身邊有什麼重要的人走了,但我偏偏想不起來是誰。

哎!

我嘆了口氣——西山一窟鬼和倉鼠的感情,實在不一般。

倉鼠被宗族拋棄,等於是西山一窟鬼把她養大的——敖鑫他們,算是倉鼠的義父。

不過,也許敖鑫早就在心裡隱隱料到最終人間地獄不敵人心,所以,除了用黑白無常二氣,渡化倉鼠“六翅蒼虎”的戾氣,再沒和倉鼠產生任何瓜葛,甚至不認倉鼠。

倉鼠能變成現在這個單純的姑娘,懂感恩、喜歡美食、看電影,卻沒什麼壞心眼,沒有用她的大力量,來害人,也是渡化的結果。

現在西山一窟鬼消失在了這個世界,縱然倉鼠不知道,但她多少有些感覺。

我有點心疼倉鼠,輕輕的抱住了倉鼠的頭,說:想哭就哭唄,把眼淚藏在心裡的人,總是很痛苦的。

倉鼠點點頭,眼淚已經滑下了雙頰。

……

美菻醫院是人間地獄,這事,算是平了。

我們陰陽綉,因為這事,也算是把臉面抬起來了,在閩南陰行裡,陰陽繡的名聲,開始迅速蔓延。

就連那個跟着我們的記者蘇妖嬈——她回去了之後,把這一次“人間地獄”的事情,寫成了故事,在報紙上刊登。

很快,報紙的銷量,提升了很大。

蘇妖嬈也算創下了“雜誌類報紙”的先河,江岸日報,蒸蒸日上。

有人蒸蒸日上,自然有人江河日下的。

美菻醫院在敖鑫死的第二天,就爆出了新聞——美菻醫院的院長和六位副院長,離奇失蹤。

西山一窟鬼被打得魂飛魄散之後,整個美菻醫院的管理層垮掉了,政府為了咱們市最好的婦科醫院的名聲,緊急從聲名顯赫的兒童醫院和市婦幼裡,調了六個領導,空降美菻醫院。

可惜,美菻醫院不過是人間地獄的一個幌子而已,很多醫院都會把死胎的孕婦,送往美菻醫院。

沒有了人間地獄的新魂轉生,這個醫院連續幾天,檢查出了很多的死胎——整個醫院,哀嚎遍野。

於是,政府介入調查——直接讓美菻醫院停業整頓,後來再開——已經不接受其餘醫院送“死胎孕婦”過來了。

往後的歲月,每次倉鼠經過美菻醫院,都會情不自禁的落淚。

我每次過美菻醫院,都會到後山,點幾根香燭,紀念西山一窟鬼——他們是惡鬼,也是新地獄的犧牲品,更是人心的犧牲品。

“西山一窟鬼都是惡鬼,受到了報應,那些世界上蠅營狗苟的骯髒人,那些內心藏滿了垃圾的人……會受到報應嗎?”我每次給西山一窟鬼上香的時候,心裡都會偷偷的念叨。

……

在西山一窟鬼全部魂飛魄散,敖鑫自殺的第二天,我起了床,想起了敖鑫生前的推測。

不戒和尚推測,我這一輩子,會死在流淚的臉和第十九層地獄上。

敖鑫把這個推測,更加具體化了。

他直接說我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會被身邊最親信的人殺掉——誰會殺我?
吟雙 發表於 2019-9-3 11:09
第五百零七章  惡鬼滅門

敖鑫說——我會死於背叛?誰會背叛我?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生活依然在繼續。

敖鑫死去的第二天,我和往常一樣,起床,先去店裡照看一圈,看看有沒有生意上門。

馮春生也起了一個大早,倉鼠依然和往常一樣,歡笑得可以。

街道依然熱鬧,時光依舊安詳。

我坐在了沙發上,抽着煙,馮春生也坐我的身邊,抽着煙。

馮春生問我:敖鑫說有人要背叛你……害怕嗎?

我搖搖頭,說:不怕……未知很可怕,但現在,我知道了答案,反而不怕了。

馮春生問我知不知道誰會背叛他。

我說肯定不會是你。

馮春生說這事可不好說,他拿起了茶杯,目光透過透明茶杯的凸面,望着周圍的人,接着,他用很悲傷的語氣說:可惜了……我沒有照心鏡,要是有,我能看到每一個人的內心,那這輩子,就能平步青雲了。

誰不想要呢?

我拍了拍馮春生的肩膀,說:大事要準備開始了。

“找竹聖元啊?”馮春生問我。

我說是的……找竹聖元——開始商量好的,等陳雨昊和柷小玲回來了——我們就交出“張哥和韓老闆”的罪證,對這兩人,執行致命完美的一擊。

馮春生說得做了——咱們市的烏雲,得散散了。

我點頭,拿出了手機,撥通了竹聖元的電話。

竹聖元接了我的電話,電話裡,他的語氣,實在是誇張,對我喊道:於水,你小子到底搞出了什麼名堂?

我說怎麼了?

竹聖元說:今天早上,接到了報案——美菻醫院的院長和六個副院長人間蒸發,這還不算,美菻醫院,大量爆發死胎,現在全城的警察,都忙成了一鍋粥!

我當時還沒有考慮到美菻醫院的長尾效應——人間地獄說毀就毀,但美菻醫院還在呢?

我也沒敢隱瞞,將美菻醫院西山一窟鬼的事情,全部說給了馮春生聽。

竹聖元聽完,有些驚訝,半天沒說出話來。

沉默了好半晌,竹聖元才說:你小子真是可以啊,折騰這麼大的事——我竹聖元只能說一個“服”字——事情我差不多知道了,內部還需要處理幾天,先把醫院的事壓住再說。

我說你今天有時間沒?張哥和韓老闆的犯罪鐵證,我準備交給你了。

竹聖元說現在根本脫不開身,緩兩天吧——等美菻醫院的事,暫時落聽了再說。

他說他都不知道怎麼跟上級去講——人間地獄?這事說出來,有人信嗎?

我說那是你的事,和我就沒關係啦。

竹聖元苦笑着掛了電話。

……

既然這兩天竹聖元沒時間,那我也樂得輕鬆,中午的時候,關了門店,請了秋末、倉鼠還有陳雨昊和柷小玲他們,去外面喝一頓。

飯席上,陳雨昊喊我出了走廊。

我問陳雨昊咋了?像是有心事啊。

陳雨昊直接對我說:我的紋身圖,暫時不改了。

“不改了?”我問陳雨昊。

要知道,陳雨昊當時找我,就是為了改紋身圖的事,要把背後的九龍拉棺改成藝姬!現在怎麼說不改了,就不改了?

陳雨昊背着手,很冷的說:也許追尋得太久,想退後一步了。

“確定?”

“不太確定。”陳雨昊說:我想靜一段時間,仔細聽聽我內心的聲音。

我衝著陳雨昊點頭,說:可以可以……打算去哪兒靜一靜?

“哪兒都不去,就在閩南。”陳雨昊的臉上,露出了會心一笑:別忘了,你的店裡頭,有我的股份!

哈哈!

我是被陳雨昊逗樂了——這高冷得太久的人,忽然講了個笑話,其實是一件蠻可愛的事哎。

既然陳雨昊暫時說不改圖了,那我也難得心安啊——我們幾個,又坐在了一起,繼續喝酒。

喝完酒,我們幾個都散了,倉鼠繼續回了店裡。

柷小玲和陳雨昊,也不知道去哪兒閑逛去了。

馮春生則去了郊外的酒吧,要去見盲女歌者,夾帶着他老婆靈魂的“李公子”。

我一個人回了家,打開電視,找了個電影看,看了半天不得勁,去了冰箱,找了一隻燒雞,吃了個半飽,立馬進入了藝術的殿堂,看電影也是滋滋帶勁。

我電影快要看完的時候,我電話響了。

電話是劉老六打的。

我抓起了電話,對劉老六說:六爺,咋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你小子可以啊……美菻醫院的事都給辦成了。”劉老六嘿嘿一笑。

我說原來是這事啊,沒多大的事,不過是西山一窟鬼嘛,好弄!

劉老六說我最近裝逼的功力,是爐火純青了——西山一窟鬼、人間地獄的大事,都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來。

我說還不是跟你學的。

接着我問劉老六:六爺找我,估計不是專門只說美菻醫院的事吧?

“當然!”

劉老六說:閩南有個陰人,叫“招魂先生”,做的是招魂的買賣……他的侄子,最近出了一點事,托到我這兒,我也沒多想,直接派給你了,咋樣?

“啥價格?”我問劉老六。

劉老六說那招魂先生有點錢,這比生意,價格不低——四十萬!

我說成啊,你六爺推過來的生意,我當然得接着了。

劉老六嘿嘿一笑,說道:水子……你說,會不會在很短的時間內,你就能接我的班啊?

我本來心情挺愉悅的,結果聽到了劉老六的話,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下意識想到了幾天前,馮春生夢中磨刀——他磨刀,讓我用刀,捅死劉老六,因為過一段時間,我在陰行裡的聲名鵲起,會對劉老六造成威脅——如果我不殺劉老六,劉老六也得找機會辦了我。

雖然當時的馮春生,是他的前半生的人格,但他的話,不無道理——人性,真的是一個不太值得相信的東西,儘管我一直都很相信人性中的光輝。

劉老六的話,是話裡有話,想套我的口風。

我用很嚴肅的語氣,對劉老六說:六爺,我現在是真心真意的說這段話——生意就是生意,沒有朋友,生意做不大,沒有容人之量,生意做不出規模,忘記了長輩,做大了生意,也沒了人味。

“你真是這麼想的?”劉老六問。

我說是。

劉老六笑笑,掛了電話。

他掛了電話後的半個小時,一個陌生的號碼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我接了電話,很職業的說道:你好,我是于水,陰陽刺青師,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我叫雷鳴,有一個大忙,要找你幫忙,並且無法出現在鬧市區,你能讓我去您家嗎?”電話裡,一個小年輕的聲音,直接灌到了我的耳朵裡面。

這人有點藏頭露尾,但陰行的生意,多半都是這種類型的。

我想了一分鐘,說可以,還把地址說給了他。

這天下午,我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他,從下午三點等到晚上六點多,他一直沒來,我準備出去覓食了,他才給了我電話,說最近碰上了大麻煩,躲人要躲得嚴實一點。

我說行吧,你動作快點。

“好!”

那人在十五分鐘之後,才敲響了我家的門。

我打開了門,他一進來,還沒等我關門,首先就把門給關上了。

接着,他猛地跪在了我面前。

我人都沒看清,他就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

我立馬反手把他給拽了起來,說你小子不至於啊……進來就下跪,天大的事?

他依然執着的跪着,說希望我能幫他報仇。

他被人滅門了——爹媽、姐弟還有工廠裡最好的兄弟,都被人殺了。

聽到這小年輕雷鳴的話,我算知道了,這還真是一個天大的事。

我依然扶他起來,有話,到沙發上說。

他這才起來,拘謹的坐在沙發上,對我說:我爹媽被人砍頭了,我姐姐被人姦殺了,我弟弟的眼睛,被人給挖了,然後也被砍死了。

他淡淡的幾句話,讓我心裡起了風浪——這人也太慘了吧?這殺人的,也太狠毒——什麼仇什麼怨?

我仔細的打量着雷鳴,我發現,雷鳴長得挺清秀的,留點小鬍子,穿得稍微有些邋遢,不修邊幅,左眼失去了色彩,似乎是瞎了?

其實我很同情雷鳴的,同情他的遭遇,可是……我有點無能為力啊。

我說雷鳴啊,我呢,就負責紋身……捎帶着處理一些陰事,你這被人滅了門的事,找我沒用啊!

我是陰人,不是殺手。

接着我問:對了,誰和你那麼大的仇,那麼大的怨,滅了你滿門?

雷鳴說:兇手就是我!是我殺了我全家的!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說你自己殺了你全家?找我幹啥?

雷鳴連忙抱歉,說不是,不是……是所有的人,都認為是他殺了他全家,但是他不是,他是冤枉的——他的一家,是被髒東西殺了的。

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我越聽越糊塗呢?

他這才跟我說了事情的緣由——原來啊!他的家人死了,他的工友死了,可是,目擊者口口聲聲說,看到雷鳴自己殺的自己家人,一些路邊的監視器,工廠的攝像頭,也拍到了雷鳴滅了自己家裡滿門的蛛絲馬跡。

可是……出事的那兩天,他根本就躲在工廠邊上的一個破網吧裡玩遊戲呢,怎麼可能分身有術,去滅了自己滿門,怎麼可能殺了自己的工友?

我算聽出來了——這少年,有蹊蹺啊。
吟雙 發表於 2019-9-3 11:19
第五百零八章  神經工廠

雷鳴這傢伙,有蹊蹺啊。

我問雷鳴:你多大了?

雷鳴說他今年二十歲,十六歲就出來打工了——是經過一個朋友的介紹,來的咱們市閩龍工廠打工。

閩龍工廠是個什麼工廠?類似於富士康——一個很大的代工廠,裡面的工人,工作時間超長。

有多長?聽說那閩龍工廠是按照時間段來領工資的。

八個小時的,領一級工資。

一天上十二個小時班的,領二級工資。

一天上十四個小時班的,領三級工資。

為了錢,很多人都會選擇領三級工資。

三級工資是多少,我以前聽一同學講過,三級工資,可能有個五六千塊,那還是幾年前的行情了,現在肯定是漲了不少。

但一個人,每天的工作時間長到了這種地步,多少在精神方面是會出問題的。

所以閩龍工廠周圍,經常會出現一些比較惡劣的問題,比如說無緣無故的打架,比如說上一秒還精神挺好的小夥子,下一秒鐘可能就整個人不對勁了,直接跳了機床。

去年有件事鬧得很大,兩個平常關係挺好的工友,在機床前聊得很好,但不知道怎麼了,忽然就吵起來了,吵得很兇,最後兩人停下吵架的一刻,相視一笑,然後一起跳了機床。

那個機床是用來攪拌材料的,兩人跳了進去,被那螺旋槳打得稀碎,屍骨無存,只剩下妖艷的鮮血,和殘破的碎肉!骨頭都打爛了。

所以,在我們市,很多人是不願意和閩龍工廠裡的車間工人打交道的。

用很多人的話說——這些人都有神經病,法律規定,神經病殺人白殺,要是不想死,就離閩龍工廠的人遠點。

人是很冷漠的嘛。

我聽說雷鳴是閩龍工廠的工人,我下意識的想起了一點——這哥們,不會是神經病吧?莫非是臆想症?或者是人格分裂?

我覺得,首先得帶這哥們做一個心理檢查才行。

我得找找陳詞,檢查一下這個人是不是神經病——如果是神經病,那這事跟我沒關係。

當然,我對這哥們不知根知底,我怕他如果真有精神病,威脅了我還好,如果威脅了陳詞,那就罪過了,所以,我給陳詞發了一條短信,讓她來我家幫幫忙——順便,我讓她把倉鼠也帶上。

倉鼠神力無敵,就算雷鳴真的發瘋了,我也不太害怕,倉鼠輕鬆制服他。

在等倉鼠和陳詞過來的時候,我問雷鳴:如果真如你所說,你殺了那麼多人,應該被公安局下了通緝令啊,你怎麼跑到我這兒來的?

雷鳴說那幾天他心情不是很好,他在黑網吧呆了兩天,那天,他正準備進遊戲打《英雄聯盟》的,才打開遊戲客戶端,就發現QQ推送了一條新聞,說的是“工廠小伙製造滅門慘案,禽獸不如砍下父母頭顱”的新聞。

他當時覺得這新聞挺有看點的,點進去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這新聞裡頭的那個小夥子,竟然是他!

而且新聞裡面,還發出了他的證件照片,說只要群眾給與線索,警方給予十萬塊的懸紅。

當時他都顧不得別的,直接蒙了頭,坐着大巴車去找他的叔叔。

他的叔叔,是個陰人,聽了他的事,就覺得裡頭有蹊蹺,因為叔叔最了解侄子嘛,知道侄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想幫助這個侄子。

我點點頭,說這事確實有點怪——明明不是你殺的人,不是你滅的滿門,但最後,警方的所有證據,和目擊者的所有證言,全部指向了你……兇手肯定是要有的,到底是誰?是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真是鬼辦的嗎?

我一肚子的疑問,但看雷鳴這幾天像是沒休息好,額頭都發黑了,眼圈也熬成了熊貓,就說:我的朋友待會兒就過來,你先睡一會兒吧。

雷鳴點點頭,直接倒在了沙發上,沒過兩秒,不停的打着酣。

我看這小夥子,也不像是兇手……不然不會這麼沒有警惕心,在我這兒,睡得這麼踏實。

在雷鳴睡覺的時候,我打開了新聞軟件,搜索了雷鳴滅了自己滿門的新聞。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的嚇一跳——我的天啊……這個新聞裡,不是放了一些圖片嗎?雖然打了馬賽克,但是也能感受到恐懼。

父母被砍頭、姐姐被姦殺、弟弟被挖眼再殺害,從新聞的字裡行間,也能讀到那份殘忍。

我又偷偷給竹聖元打了個電話,讓他幫我把這個案子的卷宗調出來。

他問我是不是有兇手的消息了?

我說有,但是現在不能說,你只要相信我這兒能給你最靠譜的答案就可以了。

實在話,雷鳴這個殺人案子,性質十分惡劣,但說是特大案件吧,還真是算不上——公安局裡每天接的案子,比這殘忍的,比這誇張的,多了去了。

竹聖元沒多說什麼,發了一個文檔到我的郵箱裡,還說這個案子,確實有點怪——似乎和某種詛咒是有關係的。

我聽了,對雷鳴的滅門案,更有興趣了——這裡頭,只怕是真有鬼啊。

我打開了竹聖元給我的卷宗,裡頭,有雷鳴家人被殺的真實照片——沒有馬賽克的那種。

在雷鳴家人屍體上,都有一個類似“銅錢”似的印記,包括雷鳴那個死去的工友,肚子上,也有一個類似“銅錢”的印記。

這印記——難道和某種詛咒有關?

我思考了片刻,不得要領,乾脆不想了,只專心的等着陳詞和倉鼠。

很快,我等到陳詞和倉鼠過來了。

倉鼠進門就問我是不是要在家裡開“宴會”,是不是要煮火鍋吃。

我數落倉鼠是個吃貨,然後把陳詞和倉鼠都讓了進來。

我指着沙發上的雷鳴,對陳詞說:詞詞,幫我看看……那個小夥子的這裡……是不是有問題。

我的手,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陳詞明白我的意思,說雷鳴正在深度睡眠裡面,這種狀態,做催眠更好做。

很快,陳詞給雷鳴,做了一個催眠,進行了“精神病的測試”,測試這個小夥子,是不是有相關的精神隱疾。

在陳詞檢查的時候,我問陳詞:詞詞——你說一個人殺了另外一個人,會不會他自己不知道?

“有可能!”

陳詞說:精神分裂症嘛——一個人,如果得了精神分裂症,就會有兩個人格,其中一個人格,做了什麼事情,也許另外一個人格,壓根不清楚,或者說不知道。

“精神病人確實要注意了,在中國立法上,精神病是受保護的,殺人白殺。”陳詞說:而且中國因為特殊的國情,不受監管的精神病人很多——以前不還有新聞嗎?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帶着菜刀,闖到幼兒園裡面,見到小孩子就砍!

我聽了,心裡更是打鼓了——這雷鳴,到底是真的遇上鬼了?還是心裡有鬼?

很快,陳詞做完了精神測試,告訴我:水子,剛才給他檢查了——這個雷鳴啊,他的精神,受到了嚴重的壓抑,特別特別的壓抑,心裡藏着很多的事——但是……不是精神病。

“不是?”我又重新問了一遍。

陳詞說:真不是……沒有任何的精神隱疾。

我想了想,問陳詞:你能不能查出這雷鳴,有沒有殺過人?

“可以問到。”陳詞說:除了極少數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沒有人可以抵抗住深層次催眠裡催眠師的拷問——我問問就行了。

陳詞打了個響指,說:雷鳴,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殺過人?

“沒有!”

“真的沒有?”陳詞又問。

雷鳴說:真的沒有……我殺雞都不敢殺。

陳詞讓雷鳴繼續沉睡,站起身,對我說:沒有殺過人——他撒不了謊的。

這雷鳴,真的沒有殺人?那為什麼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是他殺的呢?

如果說,滅門的是鬼祟的話,為什麼鬼祟又要變成雷鳴的模樣呢?

我有點鬱悶,趁着雷鳴沒醒,我就讓倉鼠和陳詞離開了,我打算獨自一個人,面對雷鳴。

當然,我也沒有喊醒雷鳴——我讓他繼續睡覺,繼續休息。

我則和馮春生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了他雷鳴的情況,也告訴了他,雷鳴家人屍體上那個古怪的“銅錢”印記。

馮春生說:是不是雷鳴中邪了?也許他就是某些陰人的棋子呢?

我下意識的問:你的意思是……?

“你懂的。”馮春生笑道:至於銅錢印記的陰術多了——有一種“錢降”的陰術,施術後,就會在人的身體上,形成“銅錢”印記,是南洋降頭師的一種歹毒陰術。

我點點頭,掛了馮春生的電話。

馮春生表面說降頭,其實是懷疑另外一個人。

誰?

雷鳴的叔叔。

雷鳴的叔叔是陰人,我估摸着馮春生的意思是——會不會雷鳴的叔叔和雷鳴一家人有什麼仇,所以,才給雷鳴施術,讓雷鳴殺了他們全家。

雷鳴,只是雷鳴叔叔的一顆棋子而已。

這個想法很大膽,但也有一些理由。

我決定,先找劉老六,問清楚雷鳴叔叔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才準備打電話呢,忽然,手機QQ上,也推送了一條本地新聞,說我們市的一家美容院,一個年輕人,衝進去砍掉了一個美容師的頭。

我下意識點開了這條新聞,發現裡頭砍掉美容師頭的年輕人,就是雷鳴。

雷鳴又殺人了……可是……按照新聞裡的時間,這宗殺人案,半個小時之前才發生的啊,一晚上的時間,雷鳴都在我沙發上睡覺呢,他難道能夢裡殺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9-3 11:23
第五百零九章  無魂人


這件事,有點靈異。

我關了網頁,先定神三秒,然後打通了劉老六的電話。

劉老六問我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我說剛剛有點苗頭,接着我問劉老六,那雷鳴的叔叔,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劉老六多精明啊,他成就這麼大的事業,腦子的因素佔了一大半。

我才問個話頭呢,他立馬猜出了我心裡頭的想法了。

他笑着問我:你是不是懷疑雷鳴辦下的案子,其實是他叔叔給下了陰術。

我說就是這麼猜測。

劉老六說我猜測的方式,雖然大膽,但是很合理——這麼靈異的事件,肯定要往陰術和陰祟上做文章。

雷鳴是自家被滅門了,他叔叔又會陰術,所以我懷疑雷鳴叔叔用陰術,操控了雷鳴——也是很有道理。

接着劉老六話鋒一轉:但是……我告訴你,你的揣測,是多餘的——你知道為什麼雷鳴叔叔沒有跟着雷鳴,一起去找你嗎?

我說為什麼?

劉老六說很簡單,雷鳴的叔叔捧來了他哥哥的衣服,在找劉老六主持“祭奠”,現在雷鳴的叔叔,和他待在一起。

他說:我清楚一件事,就是半個小時前,雷鳴又殺人了!可是雷鳴在你的身邊,雷鳴叔叔在我的身邊——說是雷鳴叔叔的陰術,控制了雷鳴去殺人,我個人覺得說不過去。

原來如此。

還真是我多慮了?

我掛了劉老六的電話,點了一根煙,看着雷鳴——我想,到底是什麼東西,殺了雷鳴一家人呢?

我咬着嘴唇,腦子裡一團亂麻。

雷鳴不是精神病,也沒有被叔叔下陰術,那麼……下一個可能性是什麼?

是不是雷鳴撞邪了,或者招惹到了什麼不應該招惹的東西?

這事……我得繼續問問了。

我正想着呢,那雷鳴在夢裡拚命喊道:不是我殺的人,我沒有殺我的家人……我沒有殺他們,我愛他們!

他一邊吼,一邊伸手對着天空,不停的抓着。

我做到了雷鳴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安慰他,讓他繼續睡覺。

結果這傢伙,竟然直接坐了起來,滿頭的冷汗。

我問雷鳴:做噩夢了?

“我夢到有警察抓我,我要坐牢,我要被槍斃。”雷鳴說。

我問雷鳴:你的父親死了、你的母親死了、你的姐姐和弟弟死了,你的工友也死了。

“對!”雷鳴大口的哈着氣。

我打開了手機裡的新聞,把剛才看到的那條雷鳴殺了一個女美容師的新聞,遞給了雷鳴:那這個女人,你認識嗎?

雷鳴才看到了新聞,立馬瞪圓了雙眼,說道:這是……這是——小閔?

“小閔是誰?”我問。

雷鳴說是他的前女友,她還不是一個普通的美容師,那家美容院,就是她開的,她是老闆。

“為什麼新聞又說是我殺的人?”雷鳴盯着我,問:我沒有殺過人……真的沒有殺過人。

我嘆了口氣,對雷鳴說:沒說你殺了,我能證明小閔不是你殺的。

雷鳴聽到了這兒,這才心裡頭一松,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我拍了拍雷鳴的肩膀,問他:你很愛小閔嗎?

“嗯。”雷鳴說。

我點着了一根煙,沒有先着急問雷鳴他是不是招惹到了什麼難纏的東西,我反而和雷鳴像是聊天似的,先聊了起來。

自己家人都死了,雷鳴已經很悲傷了,更悲傷的是,全世界的人都認為家人是他自己殺的。

陳詞說雷鳴的精神,似乎面臨著崩潰,我就暫時先不刺激他吧。

我和雷鳴,像老友似的,聊了起來。

他告訴我,他十六歲出來打工的時候,就和十七歲的小閔談戀愛了。

小閔是閩龍工廠裡的廠妹。

工廠裡妹子是很多的,小閔就是其中一個。

雷鳴和小閔談起了戀愛,墜入愛河。

雷鳴很喜歡小閔,他在十七歲那一年,跟小閔說,他沒有錢給小閔買房子,也沒有錢給小閔買車,但他有錢送小閔上學。

他告訴小閔:出來混一年,我算是知道了,這人出來混生活,有文化的比沒文化的好混,我送你去讀書,以後你能飛出工廠,擁抱新生活,從今天開始,我供你讀書。

小閔很感動,雷鳴也真的信守承諾了,他送了小閔,去了閩南大學的成人教育學院上學。

成人教育的學費還是比較貴的,雷鳴每天上十四個小時的班,每個月都領了三級工資,就是為了供小閔讀書、吃喝、花銷。

小閔讀了兩年多,也就是在去年的時候,她說她不讀了。

雷鳴問為什麼。

小閔說成人教育都是騙錢的,讀了沒啥用,正規的本科也沒有用——不要說成人教育這樣的本科了。

雷鳴很堅定的對小閔說:那總比我這種人強唄?

小閔再次搖頭,還說:我想和你分手。

“為什麼?”雷鳴搞不懂。

小閔說就是不想談了,她想找一份新的生活。

雷鳴並不知道怎麼去挽留小閔,小閔真的走了,走得很決絕,甚至沒有給雷鳴一點時間,沒有給雷鳴學習挽留的時間。

在過了幾個月,雷鳴有了小閔的消息,小閔給人當了小三,傍大款了——那大款出錢,給小閔開了一家美容院。

小閔給雷鳴寄了一張美容院的會員卡,說以後雷鳴帶人去美容,不用花錢,算是還雷鳴一個人情。

我聽到這兒,有些發堵,一段長情和付出,最後換了一張雷鳴根本用不上的美容卡,真的有些“黑色幽默”。

我問雷鳴,你不是說前幾天出事的時候,你在黑網吧上網嗎?你是不是因為和小閔分手啊?

”不是!”雷鳴說他和小閔分手有半年了。

他說他並不恨小閔。

我說為什麼呢?

他說他本來很恨的,但後來工友勸他,說人家小閔有文化了,是天上的白天鵝了,他配不上也是正常,沒錢沒本事,不如讓小閔單飛呢,這就是命!所以他不恨了,還很愛小閔。

我感覺我的三觀被雷鳴衝垮了——這都不能恨嗎?

雷鳴說不恨,他工友還說了……要適應這個社會——愛一個人就祝福她更好吧。

“但明顯小閔沒有變的更好。”我說。

一個活生生的人,最後變成了有錢人的金絲雀……我不知道有什麼好的,在我心裡,小三不但可恥,還很可憐,像是一隻老鼠,遊走在別人的家庭邊緣,最後變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小三有名牌包包,卻沒有誇她包包好看的人;她有了豪車,卻沒有人天天小心翼翼的提醒她“寶貝,車慢慢開,別搶道啊”;她有了豪宅,卻沒有人把她當成豪宅裡的女主人;她擁有了金錢,卻沒有了人味,她從成為小三的哪一天起,就只是有錢人的玩物。

那麼多的小三,最後為什麼黯然離場?有錢人選擇明媒正娶的老婆還是選擇一個玩物?心裡還是有譜的!

雷鳴低着頭,說:反正我工友說的,就是對的。

我忽然發現,雷鳴似乎是一個完全沒有主見的人。

他抬起頭,看着我,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我笑笑,說還湊合。

他指着他那隻瞎了的左眼,說:我眼睛都保不住,確實沒用。

我說你眼睛是什麼情況?

他說他小的時候,弟弟得了眼疾,要是專門治呢,需要花不少錢,但是如果移植眼角膜,費用反而少了很多,於是他父母就讓他把眼角膜,換到弟弟的眼睛裡。

我說你換了?

他說換了,他說當時他是不換的,結果被父母打了好幾天,差點打了個半死,最後才換的。

他說:我明白,我父母肯定捨不得讓我換……只是沒辦法,父母都對兒女好,這是我媽媽說的。

我冷笑道:哼哼——捨不得你換眼角膜?嘿嘿……你的眼睛在你父母的眼裡,甚至都比不上那些錢,還說捨不得?百分之九十九的父母都對兒女好,但還有百分之一是非常不好的!很不幸,你的父母,屬於那百分之一。

“不會……我爸爸曾經告訴我了,兒女是父母的心頭肉,還跟我說了孔融讓梨的事,要讓着小弟弟。”

“兄弟,那不是一個梨,那是一隻眼睛。”我盯着雷鳴說。

雷鳴咬着嘴唇,說:我覺得無所謂,我父母做得對……。

“你……哎。”我對雷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我又問雷鳴:那你前幾天不上班,去黑網吧裡玩,是為了什麼呢?

“哦,我姐姐想買車,沒足夠的錢,找我把積蓄要過去了。”雷鳴說:一共十幾萬吧,都被我姐姐要走了,我心情當時不是很開心,就去網吧打遊戲,那幾天沒上班。

我說你姐姐買什麼車?借十幾萬?

雷鳴說:寶馬x3。

我吸了一口好大的涼氣,寶馬X3啊,雖然這是寶馬公司的入門級轎車,可也得三十多萬呢,對絕大部分家庭來說……都不是一筆小錢。

何況借錢買車已經很說不過去了,畢竟車子不是生活的剛性需求,不是沒它就沒法活的物件,借錢買寶馬,我是聞所未聞啊。

我問雷鳴:你借了?

“本來不想借的,後來我姐姐說生活是要有品質的,買個十幾萬的,不如加個十幾萬,買個寶馬,倍有面子。”雷鳴說:我覺得我姐姐說得對……所以,我借給她了。

我服了雷鳴這個人了——你姐姐的生活品質上去了,她有面子有裡子了,你的裡子在哪兒?那不是你的閑錢,那是你的積蓄!

借你的積蓄買寶馬?你這都借?是不是沒有原則?

我沒想到,和雷鳴聊一會兒天之後,我才知道——雷鳴是這麼一個沒有原則的人,他的世界裡,似乎只有“誰誰說得是對的”,他沒有自己的靈魂嗎?他壓根就不懂得什麼叫拒絕。

我甚至都不想聊了,再聊真是火大,我讓雷鳴先去房間休息,我也回房間休息了,有什麼事,明天早上再說。

我嘆了口氣,準備往卧室裡走,忽然,我的手機響了,是陳詞發的微信消息:“水子,我回家想起一件事……那個雷鳴,其實非常不正常……他可能有很嚴重的暴力傾向、極強的破壞慾望。”
吟雙 發表於 2019-9-3 11:29
第五百一十章  畸愛


陳詞的微信告訴我,說雷鳴,是一個非常不正常的人,他可能有很嚴重的暴力傾向、極強的破壞慾望。

我看了一眼微信後,鎖了屏,一直等到雷鳴去了我的次卧睡覺,我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了門,我開始微信回復着陳詞:詞詞,你怎麼又覺得雷鳴有毛病了?

你不是說——雷鳴沒什麼毛病嗎?怎麼現在又變得有毛病了?

陳詞回了個微信:不好說,這樣,我給你發個視頻,我們視頻裡面說。

“行!”

沒一會兒,陳詞給我發了個視頻。

視頻裡,陳詞穿着睡衣,有點朦朧美,不過她貼着面膜在呢,一臉的黃瓜片。

我跟陳詞打了個招呼:美女,晚上好啊。

“一邊去,油嘴滑舌。”陳詞說:跟你說正事,我不是今天晚上的時候,檢查過了雷鳴的精神狀態嗎?

我說是啊!我找陳詞過來,不就是為了檢查雷鳴到底是不是一個神經病嘛。

陳詞說:當時我的檢查結果是,雷鳴絕對不是什麼精神病——但是……他的精神很緊繃,心裡藏着很多的事,精神時刻面臨崩潰。

我說是的。

陳詞說:後來我想了想,他其實精神上承擔的東西,太大了——壓力太重了。

我問什麼意思?

陳詞跟我舉了個例子,一個人,扛着一百斤的東西,連續扛個十幾天,這人就肯定廢了一半了。

我說是啊,雷鳴這些天被誣陷,自然要抗住很大的精神壓力了,但現在應該還沒有神經病啊?

陳詞又說:你聽我說完,如果一個人,扛着一千斤的東西,始終沒有被壓垮,你覺得正常嗎?

我說不正常,因為一個人,壓根就扛不起一千斤的東西。

“我要說的意思,就是這個。”陳詞說:這事就是這麼一個事,那個雷鳴的精神,扛住了太大的壓力了——相當於我們扛起一千斤的東西。

我說他怎麼扛起來的?

“扛這麼重的事,還沒有崩潰掉,只能說明一點——他有一個傾瀉壓力的出口。”陳詞說:一個人傾瀉壓力的出口——一般是暴力發泄,暴力傾向會讓一個人感覺到輕鬆,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暴力真的有這個作用。

我覺得陳詞說得有道理,比如說有些人心情不太好,很想找人打一架,有些時候控制不住了,真的打架了,確實覺得放鬆了不少,這是暴力對於人的一個正面效應。

當然,這個正面效應,在法治社會,其實沒什麼卵用,因為你打了人,人家告你,你還得被抓到拘留所去,嚴重點的還得判刑,得不償失。

陳詞又說:所以,我告訴你,雷鳴是一個具有強烈破壞性的人,有強大的暴力傾向,不然他的精神,早就壓垮了,早就變成神經病了——神經病的形成原因,多半是因為情緒的長期壓抑。

我差不多理解了,不過我有點不太相信雷鳴是一個這樣的人,我對陳詞說:可是我跟雷鳴聊過天了……他雖然沒什麼原則,但他是一個很慫的人,沒那個膽子殺人的。

“你不要錯誤的理解了殺人。”陳詞坐直了身子:對於殺人,很多人都會有誤區——認為殺人是因為膽子大——不是,殺人是因為愚蠢!只有愚蠢的人才會去殺人,為什麼那麼多的殺人事件,都爆發在極度的憤怒中?因為人在憤怒的時候,智商是零,這是人最愚蠢的時候,也是最原始的時候。

陳詞說:按照門薩利的“情感宣洩”理論——其實人在極度宣洩情感和身體本能的時候,都是最愚蠢、最原始、最野蠻的時候——比如一些極端的重金屬搖滾樂,在將人的情緒,煽動到了極致之後,人也會變到最原始、最野蠻的狀態。

這個我以前聽過一事,一個國外玩死亡金屬的樂隊,樂隊主唱在隊伍排練的時候,太過於激動,直接用槍把自己爆頭了。

陳詞還說——毒品的致幻階段,極度的悲傷,極度的恐懼,都可能會讓一個人有極其強大的暴力傾向——也就是有殺人的慾望,因為他需要釋放很大的情緒和身體本能。

我說那你的意思,就是雷鳴有可能真的是他自己滅的自己一家。

陳詞說有這個可能性。

我接着又說:對了,詞詞,你知道不,雷鳴這個人,特別沒原則——你幫忙分析分析,他是什麼問題。

陳詞問我:怎麼回事?

我就把雷鳴跟我講的那些,全部告訴了陳詞。

陳詞聽完了,大吃一驚,說:你說雷鳴是一個毫無原則性的人?不懂得憎恨,愛那些傷害過他的人?

我說是啊!

雷鳴的父母,為了省錢,把他的眼角膜拿了,他說不恨父母,因為他聽了父母的話,知道“天下的父母,哪又不疼兒子的”。

他聽了他姐姐的話,借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給姐姐買寶馬。

他聽了他工友的話,不去憎恨拋棄了他的付出和用情,決然去做小三的前女友。

我說雷鳴好像沒什麼主見。

陳詞把臉上所有的黃瓜片,全部給撕下來了,盯着我說:雷鳴的性格缺陷,已經非常大了——他這個,在心理學上,叫重度壓抑人格。

我說什麼是“重度壓抑人格”?

陳詞說:很簡單——如果有人在街上罵了你,你會不會去揍他?

我說當然不會啦,咱是文明人嘛,首先得問清楚他為什麼罵我。

陳詞說:那你心裡想不想揍他?

“廢話,要是打人不犯法,他罵我,我不削死他!”我很誠實的說。

陳詞說這就對了:別人罵你,你不揍他,多半得忍着,這就是人格壓抑——我們的教育,我們的文化,包括本身的素質,要求我們不是那種很衝動的人——這是壓抑本身,因為種種原因,不能釋放內心的本能慾望。

她說:這種壓抑,來自於道德、文明和暴力的約束——說個很簡單的,我們很多人,在小的時候,不能和父母頂嘴,只要頂嘴,就會受批評,挨打,久而久之,我們就真的不敢和父母頂嘴了,這就是壓抑人性,大人和小孩不是平等的溝通,我們不是本能的不頂嘴,只是恐懼挨打,恐懼挨批評,才不頂嘴的。

“通常,這種壓抑程度,不算太重。”陳詞說:都屬於正常的心理可調控範圍之內——但是……雷鳴,他的壓抑,很嚴重——已經失去了自己的人格,沒有了自己的靈魂,只要別人說什麼,他都照做,把所有的苦楚,都往自己的肚子裡頭咽。

“女友當小三,拋棄了他,這不應該憎恨嗎?他不!被父母因為金錢的關係,毀了他一隻眼睛,他不憎恨嗎?他不!被姐姐借光了積蓄買寶馬,只是為了撐門面,搞攀比,他不應該拒絕嗎?他不。”

陳詞說:可以見得——他的人格,實在太過於壓抑了,壓抑到沒邊了——這就是重度壓抑人格!

陳詞還說:水子,一個人的人格,就像是一個彈簧——被壓抑就會有反彈,壓抑得更厲害……反彈就會更厲害!

“換一個說法吧。”陳詞說:雷鳴他有多愛身邊的人,就有多麼憎恨他們——他口口聲聲的說愛他的父母,愛他的姐姐、工友、小三前女友,其實是因為重度壓抑人格導致的言不由衷——他是恨他們的!非常憎恨!

我差不多明白了——雷鳴這個人,是真的有滅門的動機的。

別看他嘴上一副慫樣,其實他的憎恨,被壓抑到了內心的最深處,可能他自己都無法察覺那種“憎恨”,他口口聲聲的愛,其實是內心最深處的恨!

我捏緊了拳頭,對陳詞說:那我是知道了——雷鳴這小子,問題太大了,我先掛了視頻,明天早上,我找上龍二,把雷鳴先捆起來,送到你心理診所去,你再來個仔細點的分析——我感覺,還真有可能就是這小子,自己殺了自己一家的。

當然,要真說是雷鳴自己殺了自己一家——我又覺得不太可能,這傢伙沒有作案時間啊,他前女友遇害的時候,他就躺在我家沙發上呢。

我想了想,也沒想通。

不管了——先不想,明天再讓陳詞給他做檢查!

我關了手機視頻,準備關燈睡覺了。

結果,我才把燈滅了,忽然,卧室門口,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家裡就兩個人,雷鳴和我。

敲門的——是雷鳴?

他敲我門幹啥?

我問了一聲:哎……你找我幹啥?

“有事。”雷鳴很和氣的說。

陳詞說雷鳴有驚人的破壞慾望和幾乎變態的暴力傾向,我怕多生事端,沒起床,拒絕了他的要求:我快睡著了——你也先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本來以為拒絕是管用的,結果,我又聽到了一聲巨響。

哐當!

我就瞧見,雷鳴拿着一個大榔頭,砸開了我的卧室門。

他的模樣,十分猙獰,眼睛裡,全是仇恨的目光。

他盯着我,手裡握住了那把我給店面裝修時候買的巨大的砸牆榔頭,一步步的走向了我。

他一邊走,一邊惡狠狠的說:于水,我愛你——我愛你的耐心和善良,可是我又特別恨你,因為我要進來和你坦誠心事,你卻拒絕我,我討厭拒絕,尤其是你的拒絕——我愛你,你就要滿足我的一切!

你特麼是不是有病啊!

我下意識想到了一些婚姻生活裡的控制狂——那些人的基本邏輯就是:我很愛你,我為你做了很多的事,所以,你必須要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為我做任何事情!
吟雙 發表於 2019-9-3 11:43
第五百一十一章  苦鬼


陳詞說雷鳴是有病,我開頭還有些不徹底相信,現在相信得很徹底了。

雷鳴是真的有病。

他提着大榔頭,像是一個變態似的走向了我。

我當然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幹啥了,這小崽子想要弄死我,就因為我剛才拒絕了給他開門。

我猛地起了床,然後狠狠的一腳,蹬在了雷鳴的心窩上,然後打算把他給蹬到地上之後,迅速藉著走廊裡的燈光,迅速逃走。

我赤手空拳,跟着一個手裡拿着榔頭的變態纏鬥,可不是什麼聰明的辦法。

我想得挺好的,卻發現這事兒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我一腳蹬在了雷鳴的小腹上,結果根本沒踹動這小子,他像是一塊鐵板似的,硬挨了我一腳,但紋絲不動。

我心裡叫苦啊,這小命,估計是交代在這個傢伙身上了。

果然,下一秒,雷鳴狠狠的掄起了大榔頭,要砸我。

這一榔頭下來,我估計渾身的骨頭都散了。

我當時也是着急,一伸手,抓起了床頭柜上的石英煙灰缸,死也要不能讓雷鳴好過。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一聲沉喝:住手!

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又是誰?

我可知道,我家裡頭只有兩個人,我和雷鳴,這第三個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會不會是屢次救我於危難的陳雨昊?

我正胡亂琢磨着呢,忽然,我看到雷鳴的背後,又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長得和雷鳴,一模一樣!

兩個雷鳴?

我盯着雷鳴。

那個舉起了榔頭的雷鳴,停住了動作,像是一個機器人似的,說不動就不動,另外一個負手站住的雷鳴,盯着我,笑,說:你剛才是不是害怕了?

我說不是害怕,是先跟你拚命。

雷鳴笑笑,指着舉榔頭的雷鳴說:他是真正的雷鳴,我不是。

“你是誰呢?”

“我?”他笑了笑,說:你就喊我苦鬼吧——雷鳴一家人都是我殺的,他的工友,也是我殺的,還有他的前女友小閔,也是我殺的。

我盯着苦鬼,說:你和雷鳴是多大的仇?另外,你為什麼和雷鳴,長得一模一樣?

“外面坐着聊。”苦鬼說:我是因為你們陰陽綉而起,今天要消失,也應該由你這個陰陽繡的傳人,當我的見證人。

我聽這苦鬼的意思,和我們陰陽綉,是有點淵源啊?可是我搜索了我腦子裡所有的名字,我也沒找到“苦鬼”到底是個什麼陰祟。

哪有什麼鬼叫苦鬼啊?

不過,我還是跟着苦鬼出了卧室,到了客廳裡。

苦鬼讓我給他倒杯茶。

我真的給他倒了一杯茶,冰箱裡凍着我老家帶過來的“龍井茶葉”,我挑了一些茶葉,泡了一杯茶,遞給了苦鬼。

苦鬼喝了一大口,說:好苦啊!

我說這龍井,是有點苦。

苦鬼又說,苦點好,這每個人都挺苦的,生活挺苦的,學習也挺苦的,生病挺苦的,生小孩也挺苦,什麼都苦。

我沒空跟這苦鬼聊東聊西的,我問苦鬼,你到底和雷鳴是什麼關係?

苦鬼說他其實就是雷鳴,準確的說,他是雷鳴的一個部分——是他內心的苦楚。

“雷鳴心中苦楚”化作的惡鬼。

我眯了眯眼睛,說苦鬼:你應該是雷鳴的惡念吧?

“不,不!”苦鬼說:我是苦鬼,我的意義,是為雷鳴,除掉他心中的苦楚——但我不是惡念,我不濫殺無辜的,我殺的每一個人,都曾經給雷鳴,帶來了無盡的痛苦!

我讓苦鬼說說看。

苦鬼說:雷鳴的父親和母親,其實不是雷鳴真正的父母——雷鳴是養子。

我說雷鳴有個姐姐,有個弟弟,他是中間那個,怎麼就成了養子?

苦鬼說雷鳴父母生出了一個女兒的時候,第二個小孩遲遲懷不上,又想要個兒子,只能領養了一個男孩。

雷鳴被養到六七歲的時候,雷鳴的父母竟然懷上了,而且還生了一個男孩。

這樣的話,雷鳴的日子,可想而知。

我說怪不得雷鳴要被父母拿掉一隻眼睛的角膜,去救他弟弟呢,敢情他不是親生的!

“雷鳴從小就要挨打,最慘的時候,被吊起來打,他已經不是一個小孩了,他是他養父養母的發泄品,他養父喝多了酒,要打他,養母被人發了脾氣,要打他,總之雷鳴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打。”

苦鬼說雷鳴被打得很慘,自然想着去找別人求情,找鄰居,找親戚。

但誰管呢?

所有的親戚和鄰居,只說:你這個小孩子,不聽話就活該挨打,你父母對你那麼好——怎麼會無緣無故打你呢?

雷鳴的苦楚,無處訴說,最後只能埋在心裡,選擇逆來順受,如果要反抗,只會被打得更慘。

雷鳴只能在心裡說服自己——也許我挨打,真的是因為我不聽話吧,我活該被打,不能怨恨他們,只能愛父母。

我點點頭,陳詞分析的,果然是沒錯。

接着,苦鬼又說:從小就打雷鳴的,可不光是父母,他的姐姐和弟弟,也揍他——他已經成為了生活中的發泄品,生活裡,誰不會有煩惱,誰不會有情緒,誰都需要發泄,發泄找誰?當然是找被揍卻不敢說出來的雷鳴。

“人多少都有點欺軟怕硬?為什麼欺軟?因為懦弱,因為欺負弱者,根本不用擔心弱者的報復。”苦鬼說。

我咬了咬牙,想反駁苦鬼,卻發現無法反駁。

苦鬼說雷鳴的眼睛,被他的弟弟用了,他的身體,被他的姐姐給用掉了。

雷鳴的姐姐,在“性”的方面,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在十來年前的時候,她就喜歡上了“玩虐戀”——也就是咱們常說的“SM”,上床的一方,用很暴力的手段對待另一方,比如說用皮帶抽,拳打腳踢,或者狠狠的噴口水,用極其骯髒的語言來侮辱對方,讓另外一個人感受到精神和身體上的痛苦,以此獲得更大快感和刺激。

什麼“皮鞭、辣椒水、老虎凳”,都是虐戀愛好者的神器。

不過,雷鳴姐姐不太正常,可別人正常啊,現在這年代有專門虐戀愛好者尋找“對象”的論壇、貼吧和QQ群,但那個年代沒有啊,雷鳴姐姐作為虐戀愛好者,還真難找到“同道中人”。

很快,雷鳴姐姐就想到了雷鳴——雷鳴是一個不管怎麼打都不敢反抗的人,不管怎麼虐也都不敢反抗的人。

這是個好玩具。

於是,雷鳴姐姐各種威逼後,把許多的暴力宣洩,把精神上的肆虐,都釋放在了雷鳴的身上。

苦鬼說:我是雷鳴苦楚化作的惡鬼,所以我的報復手段,都應了一個詞——報應!

我仔細一想,雷鳴的弟弟是被苦鬼挖掉了雙眼死掉的。

雷鳴的姐姐,是被苦鬼給姦殺的。

雷鳴的父母,是被苦鬼給砍頭的。

想想,都和雷鳴曾經的經歷有關係。

苦鬼說:至於雷鳴的工友,沒事就會挑釁雷鳴,甚至在很多工友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他會把欺負雷鳴,當成自己耀武揚威的資本——他會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的挑釁雷鳴,然後揍他,好像他是一個得勝的將軍一樣,彰顯他自己的武力,顯得他很男人,其實,他不過就是一個小丑、一個只敢拿懦夫來耀武揚威的廢物!

“這就是我幫雷鳴,殺了那個工友的原因。”

苦鬼接著說:至於我殺小閔的原因,只怕你也知道了。

“這些人,是雷鳴苦楚的來源,我是雷鳴苦楚化作的惡鬼,我的意義,就是殺掉這些來源。”苦鬼吸了一口氣,猛地狂妄的笑了出來。

我現在差不多明白了——原來,雷鳴的滅門事件,真正的兇手,是雷鳴那心中被壓抑住的苦楚。

苦楚化作惡鬼殺人。

我盯着苦鬼說:人的苦楚,是無法化作惡鬼的,你應該是某種陰術的產物!

“是的。”苦鬼說道:我就是陰陽繡的產物,是陰陽綉,把一個人的滿心苦楚,變成了惡鬼。

說完,苦鬼猛地掀開了他的衣服。

他的胸口處,紋了一個佛頭像。

那個佛頭像,叫“歡喜佛”。

歡喜佛就是彌勒佛,一天到晚都是笑呵呵的模樣,這個歡喜佛紋身,是我師父的手筆,從那紋身齜出來的毛邊,我就能判斷,確實是出自我師父的手筆。

歡喜佛是個陽綉——紋上去,心情好轉,笑口常開的意思。

我師父給雷鳴紋上了歡喜佛,是想讓雷鳴能夠每天開開心心的,盡量不要那麼壓抑,能發泄發泄情緒,不至於出什麼大錯,但這個“歡喜佛”,怎麼養出了苦鬼呢?

佛教紋身,寶相莊嚴——不至於出苦鬼這樣陰森的陰祟啊!

苦鬼的報復心,不可謂不強。

我還沒琢磨出“歡喜佛”到底是怎麼滋生苦鬼的呢,這時候,苦鬼對我說道:差不多了——現在我得解決最後一件事了,我因為陰陽綉而生,今天,陰陽綉傳人見證我的消亡,很好,我很滿意。

說完,他就往我的卧室裡面走。

我差不多猜出來苦鬼想要幹什麼了,連忙追了上去。

等我到了卧室的時候,苦鬼已經伸手,狠狠的捏住了雷鳴的脖子,把他像個小雞仔似的提溜了起來。

“你是我最後一個要殺的人。”苦鬼惡狠狠的對雷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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