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飛越三十年 作者:大茶碗(連載中)

 
Babcorn 2019-8-26 20:34: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90 24203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7 00:45
第231章 圍點打援

埋在地裡,樹根上的菌類?伏...苓......

劉夏來手輕輕抖了一下。

他想起來了,伏苓好像是一種名貴中藥,劉夏來低下頭,腦子裡又浮現出李一鳴的模樣,如果他在這裡,應該能把這個伏苓從由來到含義裡外裡分析個透吧,可惜,他不在。

黃波很滿意在劉夏來臉上看到震驚的表情,從中央到地方,最願意的就是看到下面的同志們佩服的眼神,最討厭的就是看到人家背地裡說上頭瞎指揮。

這次從接到榕城的緊急匯報,部裡極其重視,抽調精兵強將處理這個案子,說十個人去翻檔案室一點都不誇張,當然,有目標地去查和漫無目的地去看卷宗那效果肯定是兩樣,榕城這裡確實也是立了功的。

接著他看到劉夏來站起身,走到書架前手稍稍撥弄一下,抽出兩本書,有些無奈地揚了一下,坐回椅子上,把書一放。

「初中植物學?本草綱目?」黃波拿起書在手裡翻了下,大概能明白啥意思,「有翻出什麼情報?」

「還真沒多少,除了已經知道的幾個之外,......」劉夏來有點尷尬指了下本草綱目,「你沒說伏苓我都沒去翻這本,這是......」

「擺樣子的,我知道!」黃波輕嘆口氣,部裡也找了些植物學,然而也沒看出什麼內容。

劉夏來看著那桌上快被風吹乾的字跡,輕聲問道:「能確定就是這個人了?」

黃波呼了口氣,點點頭:「他這個人是八零年進情報局,當的是副局長,之前是在美國搞情報,不過去年他被抓進去了。所以我們把這案子定這個名,一是因為這個,另一個就是因為這個字。」

「這個人已經被抓了?」劉夏來很吃驚。

看到劉夏來驚訝的模樣,黃波就知道他誤會了,笑著搖搖頭,雖然劉夏來在榕城工作多年,很多重要機密他是不可能瞭解的,這個就是。

劉夏來被他的表情弄得更迷糊了。

雖然榕城地理位置離著台北最近,專門有個處室是在監聽那邊發過來的短波信號,就是俗稱敵台的玩意,但那上面可絕對沒人會說自己情報局長被抓了。

至於中央那邊,應該是另有消息渠道。

「嗯,不是我們抓的,是被那邊他們自己人抓的。因為他派人去美國刺殺了一個叫江南的人。這事鬧得很大,那個江南是雙面間諜,也為美國人服務,到美國就把老蔣家那點破事都寫進書裡頭了,嘿嘿......」

說到這,黃波順手按掉煙,拿起杯子潤潤嗓子,從杯口上看著劉夏來,「你猜他派的誰去?」

劉夏來搖頭。

黃波淡淡說道:「老蔣從哪混起來的?他是混黑的,台灣黑幫的頭子都是情報員,派的是個叫竹聯幫的頭子陳啟禮,香江的報紙上都有。」

劉夏來長長哦了一聲,心想這內情好複雜,又是香江過來的消息,香江,那又是一個陣地了。

「可是,一鳴同志說這個網絡可能存在很久了,這時間點不對啊!這個汪希苓是八零年才進這個情報局的,那怎麼可能組這麼大的網絡,是......」

「這個人早就從事情報工作了,一直都是蔣光頭的親信,可能這一套是他跟美國人學的,然後,他回台主持這個網絡......部裡分析是這樣!」

部裡的分析嗎?劉夏來有些茫然看了下邊上安靜發呆的林萬馬,又想起那個小小的少年,他如果在這裡,有這些資料,能分析出多少東西來。

黃波搖頭有些感慨:「不知道發展了多長時間,有可能是因為他被抓了之後,這裡才出現了一些漏洞,不然怎麼解釋以前都沒有發現,......」

黃波的話讓劉夏來鬆了口氣,這相當於部裡給他開脫了。

「熊達是五年前被發展的!」

劉夏來輕聲說道,「現在上線就是那個刺桐,很可能那個刺桐的上線就是榕。徐記應該是很老的聯絡站,但我們現在沒有驚動他們,所以不清楚他們內部的情況,熊達也說不知道,他覺得那可能是另一條線,他從來不能問。」

「還好你們發現得早,否則他們掉線之後肯定會就地潛伏,他們潛伏得越久越深我們就越難發現......我們現在又是改革開放,不知道他們會搞什麼樣的破壞!」

劉夏來點點頭,心頭沉重,招商投資人員往來複雜,大家心頭有數,一般人哪敢衝進來投資,有勇氣衝進來的都是目的性特別強的,比如和原來的潛伏人員重新聯繫,發展新的目標下線之類的。

房間裡有點沉默,只有風扇發出呼呼的聲響。

劉夏來默默地彈了下菸灰,又想起一鳴同志說過這樹代表著單位裡頭的人,花草是社會上的,鳥獸又各有含義,自己也寫在資料裡頭了......劉夏來拿起那資料翻到那頁找到那句話,指給黃波看。

黃波繃著臉,盯著那句話半晌沒動。

劉夏來輕聲開口:「錯了?」

黃波抬起眼長長呼了口氣:「沒有錯!不過這些年情況有變,有些代號本來應該是社會上的,也被發展進了單位裡頭,還有人...是犯錯被開除的,反而在社會上...投機倒把做生意!」

劉夏來沉沉點頭,這才是正常的,一棵樹長大了,邊上自然鳥獸花草都有,那本初中植物學上說的這叫小生態。

「小生態!」劉夏來手指在桌上寫了下來。

黃波很有同感地點點頭。

這些年來,兩邊互相滲透的工作從來就沒有停過,你策反我我策反你,你抹黑我我抹黑你,但有時又會玩出一些很別緻的花樣。

就好像金門那邊,隔著幾里海兩邊駐軍經常喊話,互相放廣播玩攻心計,甚至拿氣球吊禮物交換,這些事在報紙上是絕對不會有的,當地老百姓倒是有可能知道,其實這以前在戰場上最前線都是很常見的,也是中央都認可的,這反而不可怕。

但如果在內地,這些很早潛伏下來的人以後慢慢佔據了比較重要的崗位,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黃波輕輕敲著桌面,突然笑了起來:「這個李一鳴這麼厲害,長大了肯定是個好公安!」

劉夏來回想了一下,也有點感慨:「我也不知道,可能有的人天生就不一樣吧!他們父子倆去申城前在火車站還抓了好幾個小偷和逃犯。」

「去申城了?」黃波有點遺憾,「我還想見見他呢!」

「嗯,出差去的等回來我找他。」劉夏來輕聲說道,打量著黃波,一鳴同志好像說很多敵特潛伏比較深,誰都不能輕信,如果這個黃波問來問去重點不是案子本身而是一鳴同志,那這個問題就大了。

而且還有一個林萬馬,誰知道他有沒有問題。

從一鳴同志身上,劉夏來學會了很多東西,他抽著煙,從升騰的煙霧中觀察著黃波和林萬馬的表情。

黃波沒再糾結著李一鳴問題,專注看著案捲上的內容:「你們局裡已經挖出兩個人了,是準備配合了嗎?」

「對!」劉夏來點點頭,手指點了點紙張,「現在關鍵人物是這個叫林登輝的,他目前已經潛逃,有群眾反映他好像是往桐城方向去,現在我們已經通知沿路單位留意。」

「這個聯絡站你們不動是對的!部裡的意思也是這樣,圍點打援!」

劉夏來點點頭,打援這兩個字讓他有點想笑,他一下就想起了那天電話裡頭一鳴同志跟他說的那些話,啥都跟敵人去要。

「怎麼了?」黃波看看他。

「我覺得,很好,這個徐記店舖安放在榕城,咱們這裡又是離著台北這麼近,顯然是非常重要的據點,一下打掉很浪費!打援,我們相當於把他們控制起來圈養了!」劉夏來低聲解釋。

「不要讓他們發現!」

「明白!」

「榕城的同志們還是值得信任的!說下接下來你們的工作!」黃波看看手錶後說道。

兩人在房間仔細安排了後續工作,談了半個多小時。

「那我今天就回部裡匯報這個情況!小林在這裡配合你們工作。」黃波站起來。

「馬上要走?不至於飯都不吃吧?」劉夏來皺眉說道。

黃波搖搖頭:「不用,吃了上天我會吐,反正就幾小時忍一下就好。」

「老黃,這還有個事,需要部裡審批一下!」劉夏來又拿出一份資料。

「這是什麼?」黃波好奇地看著這上面標著絕密的字樣。

「我們......」劉夏來有點糾結,最後才拿出來主要是要判斷黃波有沒有問題,但現在沒看出什麼問題,那麼這個計畫就得讓他送上去了。

「怎麼了?」黃波緊張了。

「這裡是一個打援計畫,通過這些抓捕的敵特,從敵人那裡要物資。」劉夏來想了想,還是說了。

「還有打援計畫?等下,你是說要物資?」黃波愣了一下,噗嗤笑了,「怎麼要?」

「就是讓他們配合著說要買什麼情報,搞什麼破壞,還有準備拉攏誰,做成計畫,讓那邊送錢和設備過來。」劉夏來想到自己今天路上那破車子,「有啥要啥!」

「你怎麼會想到這個?」黃波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劉夏來。

「是一鳴同志的提醒,我們缺什麼就從敵人那裡要。」劉夏來說道。

林萬馬張張嘴又閉上,表情有點奇怪。

「哪有那麼容易要,說得簡單!」黃波搖搖頭,看看這厚實的袋子,「你還做了計畫?」

「呃,請領導們看看可不可行!不是也想圍點打援嗎?我這個也算吧!」

劉夏來帶著希望的眼神看著黃波,這種事可不是局裡自己可以隨便展開的,他沒那麼大的膽子。

劉夏來可沒一鳴同志膽那麼大,這種事,必須得中央先知道認同,而且也不能光自己局裡吃獨食,那更完蛋,一鳴同志還小,不知道這裡頭彎彎道道這麼多。

人心複雜,也許做著做著就說不清了,哪天突然有人問一句——你們天天這麼從那頭拿錢拿東西,是全交了還是自己用了一部分,你們那心還是紅的吧?別已經屁股坐歪到了那頭,拿著拿著最後弄假成了真?

「全讓一個孩子給你出主意,老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黃波鄙視地看他,隨手拿著這檔案袋搧風。

「黃波同志!我是很認真的!萬一可以呢?」劉夏來苦著臉解釋道。

「如果可以我們早就這麼做了,開玩笑一樣,他們又不是傻的,回頭反過來再利用咱們,......」黃波嘆了口氣,「行,我拿回部裡吧!」

「就看看,一點小想法。」劉夏來有點鬱悶,明明跟一鳴同志說的時候都感覺好好的,怎麼到這就到處行不通了呢......

「我們研究一下吧!」黃波拍拍他。

劉夏來攔著他:「真不吃飯,這都飯點了。」

「不吃了!七點飛機要走,反正飛機得起降三次,真餓了啥時都可以吃,要是不小心掉了,給國家省頓飯錢!」黃波笑著伸出手,「走了!」

劉夏來捏著他的手皺著眉頭:「這說的什麼話!」

「有什麼不能說,咱們不迷信!」黃波笑笑,突然聲音放低,「你這裡也要注意安全,以防敵特狗急跳牆!」

「我知道!」劉夏來點點頭,「那我還是趕緊派車送你過去!」

「小林的身份先保密,比較機動!」黃波看看林萬馬,「你直接受夏來同志指揮!」

林萬馬敬了個禮:「是!」

劉夏來點點頭,帶著兩人出門:「大力,你帶著小林先去招待所吃飯休息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7 00:46
第232章 審批

黃波走後,劉夏來自己回到辦公室,站在牆前看著上面掛著中國地圖,看著另一邊的省地圖,那下方的小島,這一個個城市裡頭都有敵特,這些花草樹木鳥獸蟲魚。

一鳴同志說過那什麼市花,劉夏來托著下巴想了想,今天黃波提供的信息很重要,那個汪希苓應該是從美國人那裡學到了這種東西,但我們現在好像沒什麼市花,......

姓汪的這傢伙,不會也是翻著植物書,然後一邊在紙上寫這個計畫的吧!

轉過身,劉夏來拿起那本初中植物學,嘩啦啦翻了一遍,頭越來越大,初中的課本我都看不進去了嗎?

劉夏來抹抹汗,心中有點悲涼,莫名想嘆口氣說一聲:我老了......

姓汪的哪可能看這本書,劉夏來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本草綱目上,隨手翻開,滿眼又是草又是藥,什麼陰陽五味十劑各種驗方......這好像還不全......

「應該找個老中醫進組當個參謀。」劉夏來嘀咕了一句,果然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好不容易找到伏苓那頁,劉夏來坐下來仔細看去,他確信那姓汪的肯定也曾經這麼看過。

茯苓,《史記‧龜策傳》作伏靈。蓋松之神靈之氣,伏結而成,故謂之伏靈、伏神也。《仙經》言︰伏靈大如拳者,佩之令百鬼消滅,則神靈之氣,亦可征矣。俗作苓者,傳下有伏靈,上有菟絲,故又名伏兔。或雲「其形如兔,故名」,亦通。

「搞不好蔣光頭會讓這姓汪的當情報局長就是因為這名字......伏在松樹根上狗屁的神靈之氣,分明是吸收營養......還令百鬼消滅...哼哼!」

劉夏來同志點起一支菸,突然很想再見到那個小小少年,跟他也說兩句自己的理解,說不定一鳴同志能笑著表揚自己兩句。

門被敲響,王大力推門進來:「劉局,有一鳴同志的情況!」

劉夏來眼睛一亮:「什麼情況?」

王大力能理解劉夏來的激動:「那個香江的商人,發了邀請,請一鳴同志帶考察團去香江!市辦公廳那邊一個同志提申請過來。」

劉夏來奇怪地問道:「一鳴同志要去香江?」

「是的,他和建國同志,還有另外四個人,這裡是這四個人的名單,出境申請和政審資料!這上面是邀請的傳真件,他們已經打電話去香江核實了,這次是香江那邊出考察費用。」

王大力遞上資料,低聲開口帶點羨慕:「計委有兩個處長,財政局一個副局長,還有一個是市政府辦公室的主任。」

劉夏來拿起名單一看,都是熟悉的名字,出境申請簡單看下,無非是那些套話,學習技術管理什麼的,各人的政審資料他也隨便翻了下,有問題的資料根本放不到這裡,上面都有各單位的章。

「級別挺高啊!香江人出考察費用,怎麼有這種事?」

劉夏來的表情冷了下來,從來都是這裡自籌款的,如果是外頭給錢,那是什麼意思?

「聽說是一鳴同志要求的!」王大力說道。

劉夏來微微一愣,哦了一聲,笑著搖頭:「那就不奇怪了。」

他又拿起傳真看了一會嘴裡問道:「去半個月,想要國慶回來,那不是說十五號,今天都十一號了,哪有這麼快的事......一鳴同志和建國同志的審批材料呢?」

「他們的.....,可能得去沈縣開了。建國同志的單位是沈縣供銷社。」

「哦......一鳴同志呢?」

王大力嚥著口水說道:「他...沒單位。」

劉夏來瞥他一眼:「我知道,不還有學校嗎?」

「他...退學了......」

劉夏來茫然抬頭:「啥?」

「送資料的人這麼說的,這個陳長青處長,就是他請一鳴同志去杭城,然後促成這次考察。不過因為時間比較緊,現在這些讓我們先審。」王大力輕聲說道。

劉夏來看了一會,點著傳真上頭的名字:「看看排序,李建國,李一鳴,人家主要是邀請建國同志和一鳴同志吧?」

「那個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送資料的人把這個送來後就去辦事了,不過現在香江商人已經住到和平賓館了,您要不要去看下這個人?名字叫陳查理。」

劉夏來想了想:「要看!對了,有沒有說一鳴同志什麼時候回來?」

「說了,明天上午會到,他今天參加趙老書記的追悼會!晚上的車子。」

劉夏來呼了口氣,沒說什麼,他重新翻開這資料,準備好好看下,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劉夏來接起電話剛喂了一聲,表情就變得很奇怪,人也馬上站了起來:「首長好!」

這三字一入耳,站在一邊的王大力下意識趕緊立正。

…...

和平賓館,下午七點,正是晚飯後散步的時間,人來人往很是熱鬧,那個交易中心擠的人特別多。

保衛科裡頭卻很安靜。

鮑威拿著湮沒點,付元甲站在他面前神色焦急。

一鳴同志在這裡待了兩天後,和平賓館的這些工作人員一個個戰意凜然,現在發現那個疑似騙子臭流氓的陳查理又回來了,每個人都緊張得不得了。

不過沒一會情況被這些工作人員完全摸清楚了,計委的陳長青處長請一鳴同志到杭城把人抓回來了,好像要求他在榕城投資,現在正在組建去香江的考察團。

市政府辦的一個叫陳利民的接著人到這裡,說這個要好好接待,邊上還跟著七八個這個局那個廳的人。

「鮑科,怎麼辦?這一個個都要見那個陳查理,請他吃飯,我看不是好事啊!要不要把他們分別帶過來教育一下?」

鮑威頗有點為難,跟外商說兩句話就拉到保衛科教育這個似乎有點過,那些又不是普通人民群眾,處長就好幾個,他想了一會還是搖頭。

付元甲看他的樣子,心裡也跟著嘆著氣,畢竟不是誰都像一鳴同志那麼那個的,如果自己能像一鳴同志那麼那個就好了......

付元甲不知不覺嘆出聲來:「那怎麼辦?我看他們是想去香江體驗資本主義腐化的生活啊!」

「那陳查理答應了?」鮑威問道。

「沒有,一個都沒有,好像很緊張,說幾句話就送客了一點都不像上次那樣子。」付元甲輕聲說道,「你說他會不會是被一鳴同志警告過了。」

「很可能的,你看那傢伙小心的樣子,一口一個領導的......這樣吧,咱們還是先按著一鳴同志的手冊來,做個觀察記錄,說什麼做什麼啥表情有什麼要求。」

鮑威哼了一聲,「明天一鳴同志就到了。」

「有一鳴同志在我們就放心了!」付元甲鬆了口氣。

門被敲了兩下直接推開,劉夏來和王大力站在門口。

「劉局長,您怎麼來了?」鮑威有點驚訝。

「想來問一下那香江人的情況,他這個考察團搞得影響挺大啊,好幾個人電話都打到我辦公室了。」劉夏來隨口說道。

「是啊,他是四點半到的賓館,一起來的有好多人,我聽他們的話裡頭,是一起想去香江考察。」鮑威說到這,突然抬頭看著劉夏來,「您也......」

「我怎麼去得了!」劉夏來沒好氣應了一句。

鮑威哦了一聲,明白了,劉夏來這種特別重要崗位的基本是不能出國的。

「都還有誰想去?有名單嗎?」劉夏來問道。

…...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7 00:46
第233章 豪華菜單

李建國站在二樓陽台上,夾著煙吹著風,看著天空,看著下面的院子,有些茫然有些痠軟的感覺,他知道,那不是累的。

以往他出差,坐一天一夜火車,硬座坐著睡,那是身體上的累和乏,和現在不一樣,今天這感覺他知道是因為什麼。

參加追悼會是一種很莫名的體驗,看著別人的生命被時間抹去,用幾小時簡短地回顧他的一生,看著大家認真而沉默地告別,那身體消失於熊熊爐火中,灰燼裝進小小的盒子,被埋進土裡,塵歸塵土歸土,長伴青山......

這一切......

會讓人的心變得有些軟,有些酸,什麼都不想動,只想這麼發著呆,享受著難得的平靜,更珍惜眼前,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

第一次總是印象最強烈的,李建國想起兒子,他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也許還在難過,也許能很快過去。

他嘆了口氣,打量著這個小鎮最繁華的街區,用了很多水泥的房子看起來很有錢。

來舟是鐵路樞紐,這裡又是鎮招待所,很多換乘車子的人會在這裡休息一下,這裡還能看到鐵路線,鐵路線外面還有一片菜地,中間只隔著一道磚牆,然後就是鐵絲網。

隔不多久就能看到火車開過,轟隆隆的聲音很響,長長的汽笛聲帶著撕裂天空的力量。

這個招待所進出的旅客人不少,當地的人也多,有些明顯就是附近的居民,平時這時候正是散步消食的社交時間,有的人幹脆就端著盆子在外面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進進出出還有賣東西的,幾條土狗在街頭打鬧,同樣在嘻嘻哈哈的打鬧的孩子更多,玩著熟悉的遊戲,滾鐵圈打子彈殼,遠處橘黃色的燈火一點點亮著。

白露過後,晚上已經不再悶熱了,帶著一種微涼的氣息,但七點多天色還只是昏暗,暗藍的天邊掛著長長一抹紅霞,預示著明天后天都會是好天氣。

李建國打量著那些人,如果沒有遠處時不時傳來的汽笛聲,真好像已經回到了沈縣一樣。

下面時不時傳來各種嗓音的哈哈聲,房間裡頭卻是嘩嘩水洗,那是兒子在洗澡間裡搓衣服,這麼大動靜,估計還在生著氣想心思。

「這臭小子!」李建國嘆了口氣,剛才入住的時候,又出事了。

他身後是個帶洗澡間的三人客房,接待人員臨時開的給他們休息用,免費的。

一聽說免費,兒子就開口說要付錢,弄得邊上那些接待人員一臉為難。

因為如果要付就得付全天,只是讓領導們有地方洗個澡休息一下,沒道理按著全天付錢,但要是按著幾個小時來,他們又沒這做法,沒法做賬。

然後兒子馬上建議他們弄個鐘點房,對方苦著臉解釋說如果只是洗澡休息,那澡堂子就夠用了,一般人絕不會浪費那錢專門開個房間,反正就是等一會兒的事,......

當時的場面,那是非常非常尷尬!

還好李建國馬上出手,直接拉著兒子上樓,留下陳長青和他們打交道。

他沒有一腦子的故事書,也沒那麼靈的耳朵眼睛鼻子和腦子,唯獨多的是多吃幾十年的飯還有走南闖北的見識。

兒子是正相反,可在李建國看來,什麼都想改,都急著要改那怎麼可能,接下來還要回縣裡,還要去香江,這一路......

李建國心頭非常沉重,這臭小子,有點帶不動啊!

水聲停,腳步聲傳來,李建國知道兒子過來晾衣服,張口說道:「這來舟鎮的招待所比咱們縣的都大。有鐵路就是好啊,可惜我們那沒有,我聽說縣裡有爭取設一個站......你知道什麼時候有嗎?」

李一鳴端著臉盆往地上,拿著幾個竹衣架搖搖頭:「不知道,也許得三十年後了。」

李建國長長呼了口氣,把煙咬在嘴裡,看著兒子把兩條黑布條晾在上面,沒說什麼,兒子有時候會留一些東西,別人都會燒掉的,他偏留著,也許是為了紀念。

「三十年後......沒鐵路發展不起來吧?」李建國輕聲問道。

「嗯,鐵路是很重要的,要發展起來,必須得先把鐵路修好......但意識也很重要!你看下面這些人除了聊天就是打鬧,根本不知道抓緊時間學習!」

李一鳴拿起衣服嘩聲展開,隨著猛烈的脆響,一片水霧撲得李建國全身風涼。

李建國揚揚手,沒好氣瞪他:「這麼大勁做什麼?」

「多抖一下幹得快!」

「這麼暴脾氣跟誰學的,回頭到香江怎麼辦,聽說那邊滿城都是流氓地痞,你這小身板能打幾個......你是想我提早犧牲嗎?!」

李一鳴看看門口鼓著嘴沒說話,用力把衣服甩了幾下,晾在衣架上,是建國同志的衣服。

車子是十一點的,現在是七點,還有大把時間,洗的衣服都能幹。

看兒子不說話,李建國瞪他。

李一鳴努努嘴:「陳長青。」

李建國走進屋子。

門被敲了兩下推開,陳長青走進來,抹著汗長長嘆氣:「唉!我就知道這事鬧的!」

「怎麼了?」李建國好奇地問道,摸出煙給他發了一支。

「消息傳出去,聽說外商包費用,好多人都想去,呵呵!」陳長青點著煙搖頭笑。

李建國眉頭皺起:「好多是多少人?」

雖然陳查理付錢,但這麼吃大戶好嗎?

而且這吃相難看了點吧,畢竟那陳查理還沒在國內發財,就是可能一路上被免費地招待了幾次,然後咱們就真弄一堆人去香江.....有點不合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啊!以前不都是說不求回報地付出嗎?

「至少十個!」陳長青比劃了一下,看著陽台上的李一鳴,「一鳴,你說要不要讓他們去?」

「他們單位同意嗎?」李建國問道。

陳長青皺著眉頭:「能這時候說的,肯定都有辦法。我是擔心他們如果去不了,回頭會整事。」

李一鳴頭也不回:「那就讓他們去。」

「真的?」陳長青問道,「那陳查理願意嗎?這一下多這麼多費用,一個人十天那至少也是兩千塊了,這多了十個就是兩萬塊,這不得了啊!」

李一鳴轉過身:「真的,陳查理那邊,明天打個招呼,說有一群領導讓他接待,不知道多開心。」

陳長青笑了笑:「那我再去打個電話。」

他說著要出門,突然頓了一下:「對了,一鳴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杭城那邊問下情況?」

李一鳴搖搖頭:「不用。」

陳長青奇怪地看看他:「今天應該那錢應該到了,這麼多錢,一鳴你都不關心?萬一沒到呢?」

「那我能馬上回去?」李一鳴皺眉反問。

陳長青笑了:「那也是,隔著電話也不好說,畢竟這裡還是招待所。」

李建國也笑著開口:「今天沒到也許明天就到了,明天不是就到榕城了嘛,明天上午再打電話問也來得及。」

「我這裡就等不及了,這時間一分鐘都很關鍵......那你們要不先吃飯吧,我這邊安排完了再吃。」陳長青說道。

「沒事,我們餓了自己去吃,晚點吃上車正好。」李建國回道。

陳長青出門去打電話,李建國走上陽台,悄聲問:「怎麼了?」

他也奇怪,兒子不應該對五十一萬美元這麼不關心啊!

李一鳴搖搖頭:「沒什麼,杭城那邊現在打電話沒什麼用,我現在又不能飛過去,要得到和要不到以後不同的處理辦法......」

李建國看看兒子,莫名感覺天氣有點涼:「那這些人加進來,對你的事有沒有影響?」

「沒關係,他們想加入這豪華菜單就加吧......正好送上來讓我看看都是什麼人,回頭一起處理掉。」李一鳴平靜地說道。

「什麼豪華菜單?」李建國好奇地問道。

「就是送菜給我吃的名單。」李一鳴嘴角一撇,「豪華當然是看級別了。」

沒聽太懂但也不想太懂的李建國搖搖頭:「看這樣子,等明天陳查理去沈縣,說不定這考察團還得再加人了,不如...別讓他去了?」

昨晚在火車上,陳長青突然說如果陳查理就那一點錢,不如讓陳查理去沈縣投資,而且有這個理由,李建國出境考察的手續會好辦很多。

陳查理聽說讓他去一鳴領導的家鄉投資,非常激動,馬上要求跟去建國領導和一鳴領導的家鄉自費考察,......

李建國這時說這話的意思是別帶著陳查理去沈縣了,有時候他發現兒子比自己可狠太多了,一點人情都不帶講的。

帶著陳查理可能手續好辦點,但也可能多點麻煩,縣裡頭一看可以去香江,立刻無數人心動,嘩啦啦這什麼豪華菜單裡頭又多幾十個人,還都是小縣城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這些人萬一到香江受不了誘惑有點行為失控,說不定直接給兒子一把全給「吃」了。

果然,李一鳴淡淡說了句:「那沒關係,反正在那邊就算是提東西也用得著人。」

李建國長長嘆了口氣,他非常頭大,一肚子話說不出口:

只是提東西嗎?我看不像啊!你不是要買挖機什麼的嗎?這些人提得回來?

何況你這張口閉口發動群眾,到了香江,那邊哪來的群眾,這跟過去的都是領導,還都是你看不上眼的......

聽到當爹的又在嘆氣,李一鳴轉過身,低聲開口,表情很是嚴肅:「爸,你要注意這些人,裡頭很可能會有敵特,趁這個機會出境!」

李建國毫不意外兒子會這麼說,他想了一會,突然走到門口打開門,看了看看門外,走回陽台聲音壓得極低問道:「你是不是連陳長青都懷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7 00:46
第234章 要小心

李一鳴點點頭,皺著小眉頭想了想:「有點,你不覺得他有點奇怪嗎?我們去香江的事,他比我還要急,他急什麼?

是紅軍叔告訴他的?紅軍叔不見得說那麼多吧,如果說了,也是他一個勁打聽出來的,他為什麼這麼打聽?

而且榕城那個大敵特網,還有那個榕,他不是叫長青,榕樹一年四季也是綠的吧?」

李建國無奈苦笑:「叫長青常青帶樹帶榕字的人多了。」

看看兒子的表情,李建國輕聲又說道:「而且你前面說他急著幫我們去香江,光這個理由可不夠,現在去香江多難,你跟誰說誰都激動,那個個都是敵特啊?」

李建國肯定不能同意兒子後一個理由,至於前面那個名字,他直接就反對,哪有這樣的那見人名字裡頭帶點綠就是敵特了?開玩笑嘛!你以為這是前幾十年啊!

李一鳴輕輕抓著下巴,小表情很嚴肅:「他明明在鷹城知道那個捕蒼蠅籠子,在杭城賓館時就沒有跟張懷德說,你沒說是因為你不能多說,但他在杭城賓館裡頭每一次氣氛有點僵的時候,都是他插嘴轉話題的。

他肯定是跟紅軍叔打電話了,打聽了不少東西。還問餐廳我喜歡吃什麼,專門送了一提鍋上來,這正常嗎?」

李建國又搖頭:「我也有啊!我感覺每回都是我在破局啊!」

李一鳴皺著眉頭:「你基本是咳嗽。他有六次,課上兩次,後來四次。而且我覺得他有些觀點有點奇怪,我不知道是不是當幹部久了都這樣,有些明明應該管的事他視而不見。」

李建國回想了一會又搖頭:「他跟我們比較熟可能是這個原因。你說觀點的事,沒人觀點完全一樣的,你很多話我也不贊同啊!但你是我兒子我得支持你,別人就不一定了吧!

還有你覺得明明該管的事,他當處長的視而不見就對了,不然以後怎麼會成那樣?」

李一鳴被父親這一條條解釋說得直皺眉頭:「那我直接連名帶姓叫他是不尊重吧?」

李建國有些驚訝:「對...你故意的?」

李一鳴眨眨眼:「對,我故意的,但我發現他情緒一點沒激動!」

李建國拿起煙,摸出打火機點著,抽了一口,長長吐了口煙。

「這不正常吧?」李一鳴問道。

怎麼不正常?這太正常了!

李建國瞥了一眼這臭小子,含糊開口:

「兒子,你知道嗎?被領導直接叫名字是很有講究的,正常的就是小什麼,老什麼,直接叫名字也比較親近,連名帶姓那屬於正常,......

當然,你這個算是不太尊重,但如果他覺得你是中央領導身份特別,而且那個環境裡頭呢,你最大啊!你老子我都得少搶你的風頭。」

「我也考慮到了,但他明明知道我們不是領導。」李一鳴輕輕捏著下巴,「看你工作證就知道了啊!紅軍叔應該也說過的。」

李建國嗤笑一聲:

「你怎麼就知道他認定我們不是呢?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我在外面跑著出差,天天耳邊有人說見過哪個誰是主席書記元帥當年丟在鄉下的兒子孫子的......

你知道人家怎麼想的?趙紅軍不就以為你爺爺在中央你是龍組的人嗎?

你不知道這些當幹部的,有時候打聽到領導的喜好後做的事比這個誇張多了......送一鍋滷肉有什麼奇怪的。」

看看兒子猶豫的表情,李建國不以為然摘下煙彈了一下灰,又開口說道:「這種事得確定才好,不然你看陳長青幫著做這麼多事,回頭心裡多難受。就跟你好心好意寫了信寄中央,結果給退了學一樣難受吧?」

李一鳴哦了一聲,嘆了口氣:「不是當然好,我也不希望他是啊,但我覺得這批加入豪華菜...名單的人裡頭肯定有一堆不正常的。」

豪華菜單這名字真可怕啊!

李一鳴看看外面:「你看他過來就急著打電話,如果是像你說的關愛領導,那可不是這樣。」

李建國想了一會,猶豫說道:「呃......可能也是因為熟了就這樣?不也說讓我們先吃飯了嗎?工作要緊......是個理由吧?」

李一鳴搖搖頭:「工作要緊嗎?那我說鐘點房的時候,他可不是很關心的模樣,和上次跟我要建議態度差很多。」

「你是故意的?」李建國皺眉問道。

「一半吧,不能算是故意,他是計委的,關心的是各種規劃的事,我說的鐘點房利用率可以提高,本來他應該很有興趣,結果你看,他最關心的是考察的事!

人在心裡是會把事情按著重要緊急程度排序的,不知不覺的那種。

在他的心裡頭,去香江的事顯然最大,在山上的時候他圍著紅軍叔都是說這個事,你不覺得這超過普通的程度了嗎?」

李建國長長嘆了口氣,抽了口煙,不說話了,根據兒子這分析,陳長青還真有點可疑,可他真不願意相信跟在邊上的人是個敵特。

李建國沉默了,順著兒子的話,慢慢的一點點回想著陳長青的一舉一動,有些事忘記了,有的還能記得住,但那些,在他眼裡好像都還正常,也許一個市裡大單位的處長就是這個樣子。

「上次分析熊達時,你幾次試探都有結果,說他嘴巴發乾,眼睛閃爍心跳加速什麼的......這次沒有啊?」李建國輕聲問道。

李一鳴點點頭:「就這個有點不合理......也許是我們沒有說到榕城抓到敵特的事,但我也不能說,時間不對......」

李建國點點頭,這確實不能說,說了之後也麻煩,兒子可能去香江的事會直接泡湯,陳長青到底有什麼本事也不瞭解,萬一是個很厲害的高手怎麼辦?

「保持警惕,慢慢觀察,現在不急!」李一鳴扶著欄杆,「看來榕城那邊案情比較穩定。」

「穩定?」李建國很奇怪兒子的用詞。

「穩定就是沒什麼變化的意思,你看紅軍叔那邊也沒什麼動靜,劉夏來如果發現他是敵特,不可能笨到不通知紅軍叔!」

李建國臉色暗淡憂心忡忡:「看來這一路上很有危險。」

「咱們不用怕危險!」李一鳴突然神秘地笑了笑,「我很喜歡這裡頭藏幾個敵特,我們去香江,可以利用他們做很多事。」

「你又要做什麼?」李建國一臉驚恐的表情。

「當然是利用他們搞錢搞物資了,香江肯定有他們聯絡站的。

爸你放心我有辦法的。但我得考慮到最壞的情況,既然要去香江,在這之前,我們不會有危險,但到香江之後就難說了。我擔心這些人和你獨處的時候傷害你,所以你儘可能別單獨和他們在一起,但有我在就不怕了。」李一鳴安慰他。

「包括陳長青?」

「對!你平時主動發煙是個好習慣,不要抽別人給的。」李一鳴看看下面,「有時煙嘴上給你抹點毒藥,或是在煙裡頭夾著成癮性很大的東西,你一抽就壞菜了!」

李建國拿起煙在眼前看了看:「我看我還是戒了算了,聽你說得那麼嚇人!」

看看兒子靠著欄杆的樣子:「都沒空問你周首長跟你說什麼了?」

李一鳴看著天空,沉默了好一會:「說了當年的一些事。」

「可我看你還給他在地上寫東西了。」

李建國輕輕彈了彈菸灰說道,他想起那個老軍人站在山道上低頭看著兒子在地上寫寫畫畫,然後突然蹲下來,兒子扶住他,被手打開,......

「關於打戰的事,是他的專業,他......覺得我......」

「太孩子氣?」李建國突然開口。

「你聽到了?」李一鳴看看父親。

「猜的!」李建國咬著煙,「也不用多聰明,你自己得總結下,有的事能說有的事不能說。」

李一鳴咬著唇:「可是如果有了意外......」

李建國看看兒子,很嚴厲地開口:「那就別衝動,好好的怎麼會有意外!」

李一鳴輕輕吐了口氣:「我去食堂買點吃的吧,你要什麼?」

「我去吧,在這呆著。」李建國寧可自己多跑跑腿,也不想一會兒子下去又挑一堆毛病。

這要是挑毛病,他也會啊,但沒必要!

回來的時候,李建國左手端著一個大湯盆子,右手拿著個兩個大搪瓷缸,陳長青跟在後面,手上兩個盆子。

「今天他們有那個燻鵝,這裡有名的......」陳長青笑道,他手裡的那左手盆裡頭,滿滿的全是肉。

後面跟著個服務員,右手裡提著兩瓶啤酒,左手拿著三塊碗。

「正好喝點,上車睡一覺到榕城。」陳長青笑呵呵把東西放在桌上,跟著李建國把桌子拉到房間當中。

李建國的盆子裡頭下面是炒的包菜番茄和雞蛋還有四季豆,看樣子是幾個菜裝一起了,缸裡頭全是飯。

李一鳴拿著自己的小調羹和筷子出來,打量了下這些菜,

服務員把酒放在桌上:「要開嗎?」

「自己來!」陳長青拿起兩瓶,對著口一拉,遞給李建國。

「一鳴,你不喝酒,多吃點菜吧!」陳長青伸出筷子夾了個熏腿放他碗裡,「這個味道很好!」

李一鳴拿起這肉塊打量了一下,小小地咬了一口。

李建國眯著眼觀察著陳長青,心裡很有些鬱悶,煙不能抽別人的,這熏的玩意又算啥呢,不過兒子鼻子那麼靈,他要是吃了,應該就沒事了吧。

「你們也吃啊,不是要下酒嗎?」李一鳴抬頭看著兩人說道。

「你年紀小得吃多點!」陳長青關心地說道,「不然車上肚子會餓,明天我們可能五點到站,是直接去和平還是......」

李一鳴輕輕咬著肉,含糊說道:「去和平吧!」

…...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7 00:46
第235章 回憶

沈縣城關派出所,何喜業帶著申壽匆匆出門。

他剛接到通知,省裡領導今天會帶一個外商來縣裡考察,很可能會在縣裡投資,讓他們提升一下治安水平。

「所長,咱們這怎麼會有外商來啊?投什麼資啊?」申壽小聲問道。

「別那麼大聲說話!局長不是說人家是悄悄考察嗎?你要搞得大家都知道?」何喜業瞪了他一眼。

申壽麵露不快:「哪有悄悄,肯定都通知打掃衛生了!」

「保密紀律你不知道嗎?」何喜業推著自行車甩下一句,哐聲上車騎出門去。

申壽趕緊跟上,兩人現在得去幾個人流集中的地方清掃一下那些流氓地痞小偷什麼的,嚴打兩年,新壞蛋又冒頭了,可別讓外商和省領導在這裡被偷了錢挨了打。

沈縣不小,但多是山區,外商應該也不會進山受罪,至於縣城就屁點大的地方,騎一圈也不用二十分鐘。

兩人徑直來到百貨公司,進去找保衛科下了個通知,在商櫃檯前面走了一圈,然後去邊上的電影院,白天肯定是沒放電影,但電影院前那小廣場上有時會有人擺攤子,還有人在牆邊看海報和通知,這個也是需要重點管理的。

最後一站,直奔東門的菜場,那裡才叫亂,縣城裡頭就這一個菜場還是前幾年臨時弄的,為的就是方便城裡居民買菜。

現在一看,地上有垃圾,污水橫流,滿眼髒亂差到處散發著臭氣,當然,也不是沒有香氣,但你不能跟外商和領導說你仔細聞一下,萬一領導和外商的鼻子沒那麼靈怎麼辦?

何喜業一看就頭大,這怎麼弄,還好這是衛生局的事,我管治安的。

推著自行車東看看西看看,一身制服的何喜業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也在觀察著誰扭頭要走。

「何所長,買菜?」一個老頭用很不標準的普通話親切叫道。

「啊不是,看看。」何喜業搖搖頭,他不認識這人,但人家認識他。

「東叔,你...」申壽是本地人,湊過去用方言開口問道,「有沒發現什麼不對的?」

老頭看看他的表情,突然低聲問道:「最近是不是要有地震啊?」

地震?何喜業不是本地人,聽沈縣的方言有點吃力,但地震兩字他聽得清清的,趕緊皺眉看過去用七分熟的沈縣方言問道:「誰說的?」

「我聽街道上人說的,有人收到信,信上說國外什麼地方,不是我們這裡,說美國人和曰本人又要打起來了......」

老頭有點緊張,雖然國外有地震美國人打曰本人跟這裡山區小縣城的人沒半分錢關係,但...這麼大的事,誰能不緊張呢?

申壽哦了一聲:「那都是亂傳的,那個叫連環信,以後你們接到直接交到派出所!」

老頭點點頭,臉色有點苦,原因不用猜也知道。

申壽往前走了幾步,左看右看。

何喜業站在那沒動,他被這老頭的話勾起了心思。

他心中有點煩,自己居然,居然把李建國的事給忘記。

上週進山,大吉鄉里組織了民兵打山,在大利村邊山上抓住了那個梅家根,回來之後掃尾的事有一堆,光是寫報告就用了三天。

「小申,你看完這裡去那個幼兒園和實小,我去一下中學!」何喜業直接把事情給了申壽,他自己騎著車子往著沈中那邊去。

何喜業在馬路上騎了一會,正好路過派出所,突然停了下來想了兩秒鐘,折進所裡,把車子停好。

自己到辦公室去打個電話給陳校長,先簡單說了下領導外商可能考察學校的事讓他注意別讓學生打架被領導們看到,接著是重點:

「上次,那信你還收著吧?什麼信?那個小孩子退學的,寄的信,......給他爸了?胡鬧!我馬上過來!」

何喜業把電話重重掛上,臉色極為難看,這麼重要的事,自己給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信,居然給人拿回去了,這街頭還傳成這樣。

到了沈縣中學,何喜業在門衛處下車,推著車子到窗口:「老肖,我找陳校長。」

「校長在的。」門衛笑著點點頭趕緊放行。

何喜業騎車直到辦公樓下,停好車子飛快上樓。

校長辦公室裡,當時看過信的三個人都已經在了,陳校長抽著煙,陳主任抽著煙,陳老師吸著二手菸。

何喜業喘著氣推門進來:「來了?」

三個人趕緊站起來。

「何所長,這是出事了?」陳校長緊張地問道。

「還不確定,......」何喜業把門關上,關門前看了看外面沒人,表情行動讓三個教育工作者十分難受。

特別是那個還不確定,那話裡的意思是等自己三個人交待點什麼?

「那個信,我是還給李建國了,就是李一鳴的父親,是的,我收了一包煙。」校長沉痛地檢討。

何喜業瞪了他足足一分鐘,長長吐了口氣:「現在已經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我是來問你們,信的內容還想得起來嗎?」

無視三人的表情,何喜業從包裡拿出紙筆,一臉淡定:「我不是抓逃犯去了嘛,事情又多,記得有點糊塗,你們應該記得住吧?」

三個老師表情茫然,校長嘆了口氣:「我們也記不太清了。剛才我已經問過了。」

「怎麼會呢?」何喜業很不高興,「我認字不多事情又多,記信記不起來正常,你們當老師的怎麼也這樣?你們不是成天帶孩子背課文的嗎?」

「主要是,當時內容有點那個,我們不敢記...而且是你在念,我們在湊著看。」陳主任嘆著氣。

陳校長點頭:「是湊著看的!」

「我也是只粗看了一下,後來我就努力忘記了。」陳老師也趕緊補充。

何喜業很惱火,你們這三個人這麼說,那意思是責任在我了嗎?我文化程度不高這是我的責任嗎?

何喜業把筆往桌上一拍,聲音很嚴肅:「都忘記了?還努力忘記了?那為什麼城裡有人在傳這些事?什麼地震的美國人曰本人的,誰說的?」

房間裡好沉默,幾道目光甩來甩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7 00:46
第236章 填空題

「我肯定沒有說!」

「我也沒有啊!」

「我一點都沒提!」

何喜業在觀察,三人中必有一滑頭。

陳校長轉頭對著何喜業期待著開口:「何所長,你說會不會是老嚴?」

老嚴......何喜業心中咯噔,這可能性有啊!

努力回想了好一會,何喜業還是搖頭:「他拿信過來的時候信是沒拆過的,他都沒看內容,好吧,他可能也看到一點,但是當著我面掃了一眼,這麼看的,我都記不清,他能記得清?!」

「也許就是掃這一眼看到了些字眼呢?」陳老師小聲說道,「那傳言不也就是這麼傳開的嗎?」

人家掃一眼就能傳出這麼些,你們還是看過的,現在居然說都忘記了?

何喜業打量著這三個人,心中一陣氣憤,成事不足啊!

「要不,我們一起好好想想?」校長拉著何喜業坐下,遞煙,中華。

陳主任出門看看風,陳老師泡茶。

「只能這樣了,......」何喜業提起筆。

「第一件事是什麼?」

三人同時茫然,好幾個詞在腦子裡亂飛,信封上倒是記得清楚,寄給那中央的,地址嗯,好像中南...海國務...院辦公廳什麼的。

信裡第一句好像是尊敬的誰誰誰。

何喜業氣得差點把筆扎進桌子裡,這些個記憶力,還能當老師。

「何所長,我有個想法。」陳老師端著茶過來,說道。

「什麼?」何喜業仰頭看他。

「我們可以用填空法。」陳老師從桌上拿過一張油印試卷,「像這樣,我們經常給學生做題,就是一句話裡頭缺了一些字,我們把這個字空出來,然後想著填上。」

陳主任一拍大腿:「這個辦法好!」

陳校長也連連點頭:「這個非常好!」

三個教育工作者都說好,那必須得試下。

「那麼幾個事,我們先寫下來。拼吧!」何喜業重新拿起筆,「有地震對吧?我記得是兩次,一次好像是國外的,另一次國內的,川省的一個地方,我沒找到那裡。」

「對了,我想起來,那個國外好像有幾個地方,美國曰本蘇...聯,對吧?」

陳主任輕聲提醒:「建廣場,是不是?」

「美國人要曰本人建廣場,簽了個協議!」陳老師想起來了。

何喜業很費勁地寫著,一句句寫下來。

「何所長,我來吧?」陳老師說道。

何喜業把位子讓給他,自己抽著煙站邊上回想。

陳老師看著何喜業那字,眉頭輕皺,換了頁紙重新寫。

陳主任莫名感覺熟悉的環境回來了,搬著椅子在陳老師邊上坐下,看著紙:「我們一題題來,第一題是廣場題。美國人要曰本人建廣場,是這個事吧?呃...何所,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陳校長很嚴肅:「現在回憶信的內容,不是問有沒有關係!你怎麼知道沒關係呢?也許廣場要建在......」

三個人同時看著陳校長,等他說完。陳校長呃了一下,沒詞了,試探著問了句:「你們記得有說建在哪嗎?」

大家一起搖頭,何喜業呼了口氣:「沒關係就寫簡單點,就這麼寫美國人要曰本人建廣場,至於什麼時候建,我好像記得是最近。」

「對,我記得也是最近。」陳老師也記起來了,「肯定是這個月!」

「寫上,九月,美國人要求曰本人建廣場。這樣行嗎?」陳老師看著何所長。

「還有!」陳主任也回想出不少,「然後這廣場是曰本人出錢,他們錢值錢!」

「這麼說來,這廣場可能不一定建在曰本,不然為什麼要強調是曰本人出錢對吧?」

「沒錯,但我們現在是回憶信的內容,不是讓你們分析!」何喜業看看手錶,這效率太低了。

不耐煩地抬頭:「抓緊時間,主要內容,地震呢?」

「好像也是說這個月有地震,咦,你們說這地震會不會跟這建廣場有關係,房子倒了,然後建個廣場?」陳老師聲音突然高了八度。

「倒是有這個可能,做夢有點顛三倒四,我們得把這個邏輯理順。」陳老師眯著眼,「那個李一鳴以前想法就有點多。」

「不要理順!理錯了怎麼辦?」何喜業打斷他。

陳老師趕緊閉嘴。

「麼麼.....」陳主任發出聲音在邊上。

何喜業看著他:「啥?」

「有個地方,地震的地方,默默......」陳主任喃喃想著,突然眼睛一亮,「莫斯科好像。」

何喜業眨眨眼,好像有點對好像有點不對。

陳老師抬起頭:「莫斯科?是不是老毛子的首都?」

「哦,好像是的!」

「莫斯科地震,這確實是大事。有說什麼時候嗎?我記得沒說好像,這個月?」

「對的,這個月!」

「這都幾號了,沒消息吧!」

「沒有!」

何喜業點點頭,心中微微鬆了口氣,老毛子不是好東西,地震管它呢!

「會不會說老毛子過幾年分家就因為這事?」陳校長低聲問道,「我好像記得說讓我們撿洋落啥的。」

三人同時拍大腿:「前後一致了!莫斯科地震,我們撿洋落,美國人讓曰本人出錢建廣場......啊!」

「地震這麼厲害?到鬧分家的程度?」何喜業滿臉驚訝,「咱們這有地圖嗎?」

「我去拿!」陳主任飛奔而出。

地圖拿回來,幾個人一看,全都鬆了口氣:「這莫斯科離我們老遠了,算了,不管它!」

「分家好像得幾年後了,說那時再去撿,有便宜貨。」陳主任一邊想一邊說,突然重重嘆了口氣,「人家地震受災,我們不援助就算了,還撿洋落,這孩子,不行啊!」

三人同時看他。

陳主任一慌:「我說錯啥了?」

「老毛子,嗯?」何喜業看著他,「不是好東西!」

「哦!」

「可我們好像還有人在那裡吧?」陳校長有些糾結問道,「大使館的同志們怎麼辦,得通知撤離啊!」

「可...」何喜業糾結了,「還不知道真假,就把大使館人都叫回來,別人能聽你的?」

三個人同時點頭,最討厭的就是這事了。

何喜業摸著下巴:「先把情況問清楚。」

「為什麼不直接再問李一鳴呢?」陳老師小心問道,「家個訪吧?」

何喜業看了他一眼:「他跟他爸出差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去單位問下吧!」陳校長拿起電話開始撥打。

大家靜靜地看著他。

十分鐘後,大家有點呆,供銷社那邊說,父子倆人今天就回來,而且是跟著外商和省領導一起回來的,投資的事就是這爺倆聯繫的。

何喜業皺著眉頭,在他心裡頭,這李建國能和外商勾搭上,那是敵特的可能性很高啊!

「拉到外商投資啊!」陳校長嘀咕了一句。

何喜業咂咂嘴,陳主任遞過一杯茶。

「要是有問題的話,這投資是不是也沒了啊?」

「省領導也下來,那......」

聽著三人的低語,何喜業很有心思地喝了一分鐘,抬頭嘆了口氣:

「我會考慮的,但問之前我得先把情況弄明白,不然他不承認怎麼辦?再亂說一通我們就被動了,顯得他開始重要起來,萬一再上街裝神棍,那影響太壞!」

「倒也是,......」陳校長輕輕呼了口氣,「不然,再讓孩子回來上學,他那病好了沒?」

何喜業皺著眉頭,回想在榕城那招待所裡的事,和孩子的對話,還有他畫的東西:「好像好了,好像沒好,難以判斷啊!」

病不好是絕對不能進課堂的,再胡說八道影響別的孩子,成績降下去,人家家長會上來說話的。

「那不急,等你通知,反正咱縣就這有高中。」陳主任點頭說道。

陳老師回想起來:「哦,我倒是記得他最後說明年要頒布那個九年義務教育法了。」

這話一說,另三人都想起來了,這是李一鳴聽到自己要被退學時大聲說出來的,印象很深,因為接下來他就挨了李建國一巴掌。

陳校長深深呼吸:「那我們還得等到明年才知道。」

「地震就是這個月的,這個月沒有,他就是真有病了。」

「要不,就先這樣?我看就這個月吧,反正也沒幾天了。」

何喜業看看三個老師,想了想,點點頭。

「可萬一真的那莫斯科地震,咱們的同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啊!」何喜業也一臉茫然,彷彿想起當時那孩子,我要是也寫信去中央說趕緊把莫斯科我們的同志都撤回來,我是不是也得被退休啊?

呃......

八眼相對。

何喜業拿起紙收好,站起身:「今天的事絕對保密!」

「嗯!」

…...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7 00:46
第237章 自費考察

「又吐了!」陳長青嘆著氣看著路邊的陳查理,陳利民站在他邊上,也在乾嘔。

前面的車子也停了下來,車窗探出一個小腦袋,是李一鳴。

李建國和兒子坐一輛車,陳長青帶著一個小夥子叫陳利民的陪著陳查理在後一輛車上。

陳利民不是計委的人,之前就是因為會說粵語被派著陪同接待陳查理,這次又被陳長青拎過來當跑腿。

三人是昨天夜裡十一點的火車,在鐵道上搖了七個小時,上午五點到了榕城,先去和平賓館休息一下順便吃了早餐。

陳長青吃完早點後直接就去單位,然後十點鐘又帶著兩部車子過來,接上三人,直接開沈縣。

司機小張看看後視鏡,開口說道:「陳處,我開得挺穩的啊!」

「這路不行!」陳長青淡淡說道。

從榕城到沈縣直線距離其實很近,但因為山多,全是盤山的破柏油路,這一圈圈繞上去,又一圈圈繞下去,小一百公里給扯成了兩百公里。

這路面經年累月被風吹雨打,還有時不時遇到滑坡的碎石,路況實在是很差,如果不是老司機,是根本開不了這種山路,會車時膽都要嚇飛。

沿路過來,兩邊的景色倒是不錯,一邊是山壁一邊是懸崖,不怕嚇死就隨便往外看,落差幾百米,往上是漫山的松樹,往下也是漫山的松樹,對面山間時不時現出白色的小瀑布,嘩嘩的流水聲隔著山谷都能聽見......

嘔~~

陳查理又是一抖,吐出半截酸水。

陳長青有些無力地往後一靠。

「這香江人為什麼要去沈縣,這裡有什麼好看的!估計趕不上午飯了。」小張嘀咕著,拿出煙來要發給陳長青。

老司機開盤山路,如果不是因為中間要讓陳查理下車去吐一下,如果不是怕外商死在路上,兩小時就能開到。

看著遞到眼前的煙,陳長青搖搖頭,順口說了句:「不抽,我估計他們是給你車裡這煙味嗆的!剛才不是說路上少抽菸別丟菸頭嗎?這邊上都是樹,天這麼幹燒了山你賠啊?!」

小張笑道:「那個小孩子的話......」

「現在是我在說!」陳長青沒好氣瞪他。

訕訕把煙收起,小張拿起邊上的一個罐頭瓶茶杯擰開蓋,喝了口茶水:「陳處,我聽說這次考察免費啊?」

陳長青漫不經意應了聲:「輪不到你!」

「嘿嘿...我知道,不過好像說還有下一批,陳處,你說......」

「也輪不到!」陳長青瞥他一眼,嗤笑一聲。

陳長青並不知道李建國和李一鳴做了什麼,只是原本可能變得豪華的赴港菜單似乎一夜之間就消停了下來,名單上已經確定了是十二個人,除了之前那六人,只又加了六個。

傳言說還有下一批,所以大家好像又有了耐心,免費考察這種事如果能變成慣例,那還真是值得期待啊!所以連個司機都起了心思,這些傢伙。

「我知道,我是說,這次能不能幫我帶點東西,我聽說那邊電器便宜,我國慶結婚了。」

陳長青眯著眼,靠著窗看著前面,李一鳴已經下了車,在路邊打量著四周,好像在看風景。

李建國和那司機也下了車子,找了個地方撒尿。

陳長青淡淡一笑,嘴裡問道:「嗯,你要什麼?」

「電視冰箱這種都可以。」

陳長青看看他:「電視...冰箱?我給你扛回來?」

「......」小張嘴巴動了兩下,「要不就......」

「就什麼?我們是去考察學習的,你以為是去玩的?買買買你們這一個個,湊上來就問能不能給你們帶這帶那!」陳長青無名火起,開口直接訓過去。

罵那麼大聲做什麼,小張閉上嘴,僵紅著臉扭頭。

堂堂單位司機,也是個處長可以隨便罵的嗎?

誰沒個長輩是領導,不是這次考察,他才不會張這嘴,沒想到一下就被頂了回來,臉上發燙,心裡就是恨了。

「電子錶三用機,別的電器不用想了!」陳長青罵完吐了口氣,開口說道。

「那也行,也是,那麼遠,大件是不好帶......」

「入境帶的東西是有限額的,多了叫走私你不懂啊?成天這樣子!」

「那不是便宜嘛,我們工資才多少......」

「單位裡頭你們賺得最多,別叫窮了,你看這外商,來考察還是自費的,別丟人行不行?」

「自...費?」

「嗯!」

「真有錢啊!」

陳長青哼了一聲:「你知道什麼叫有錢嗎?一個證明賣十幾萬美元你聽過嗎?」

「什麼?」

「嗯,你什麼都不懂。前面那你說的小孩子,昨天給國家創匯六十多萬美元!」

陳長青很滿意地看到小張猛然一抖,然後前面十米外的那個少年向著自己看過來。

陳長青回了一個笑臉。

陳查理軟著腳走過來,陳利民跟他邊上:「他問有沒有暈車藥?風油精抹了沒用。」

「試吃一點?」小張小聲問道。

「再忍一下,這路不習慣什麼藥都沒用!」陳長青嘆了口氣,「讓陳先生坐前面吧!」

…...

兩部吉普車在下午兩點最熱的時候開進了縣城,在供銷社宿舍那裡嘎然停下。

「縣裡挺重視啊!還組織打掃衛生了。」李建國示意兒子看外面路面。

李一鳴點點頭,才離開幾天,這兒也沒啥變化,如果說有,那就是,外面雖然還是路小房子舊,但地上不是一般的乾淨,好像剛下過局部陣雨似的冒著水汽。

只聽到汪汪幾聲從院子裡傳來,有鐵鏈抖動的聲音。

「大黃!」李一鳴開心地叫道。

聽到他的聲音,裡頭狗叫聲更大了,然後突然一聲喝斥然後就是一聲慘叫。

李一鳴推開門跳下車跑進院子,叫聲是從院角的公共柴房裡傳出來的。

「大黃!」李一鳴跑過去,把門拉開,裡頭站著看門的老陳。

大黃就縮在他的腳邊,腿上有個印子,顯然是剛被踢過,樣子很可憐。

看到李一鳴,大黃嗚嗚兩聲,尾巴也搖動起來,只是脖子上栓著的鏈條綁在一根大木頭上,沒法像往日那樣湊過來親熱。

老陳驚訝地看著他:「一鳴回來了?」

「幹嘛把大黃栓起來?這裡這麼熱!會中暑的!你也沒給它水喝!」李一鳴一邊說一邊走進去。

那黃狗喘著氣湊過來,在李一鳴腳邊打著轉,不停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尾巴搖成了花。

「縣裡通知說有領導外賓過來,所有的狗都要關起來,不讓叫。」老陳有點無奈地說。

「把它放開吧,我看著它就好了。」

「那不行!我會被罵的,萬一咬了人,它肯定要被打死的。」老陳搖頭不肯。

「那是我帶來的人,不是什麼領導!就算來個領導難道日子不過了?」

李一鳴不高興地說道,伸手一下就把那鏈頭解開了,沒等著老陳攔著,他已經牽著狗出了柴房。

院外,李建國已經皺眉下車了,司機也趕緊下車,幫著拿行李。

除了之前的大包和箱子,李建國特地又買了不少東西,準備送給自己那些親朋故友,這中間還有不少當時是想買了帶去申城的,結果轉了一圈又帶回來了。

李建國下車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脖子,雖然這次「出差」也就一週時間,但他感覺像是過了幾年似的,從裡到外整個人都滄桑了好多。

「建國,一鳴以前都住在這裡?」陳長青推開車門下車,打量著這裡,嘴裡很好奇地問道。

李建國笑著點頭。

「這個是一鳴領導的家嗎?」車上,面色慘白的陳查理無力地問道。

「呃,看來是的。」邊上的陳利民點點頭。

他很同情這個香江商人,不知道是被那個一鳴怎麼嚇了,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非得到這小縣城裡投什麼資。

這裡有什麼好投的連個路都修不好,這兩百多公里山路上這傢伙都吐了十回了,當然陳利民自己也吐了兩回,沒辦法,實在是太暈人了。

兩人扒著窗子往外看,看著車外院口站著的李建國,已經有人跟著他打招呼了。

「建國,回來了?」

「老李!出差回來了?」

「一鳴也回來了?」

李建國一邊應著,一邊摸出煙來發給大家。

看到湊上來的孩子,他又打開一個提包,抓出糖分下去。

那些孩子有的跑開去,有的就圍在那少年的邊上,開心地問事。

那少年蹲在大黃邊上,一邊應著話,一邊笑眯眯摸著它的腦袋,大黃也很親熱地不停拿鼻子蹭他的掌心。

陳利民也不知道為什麼陳長青要對這鄉下人這麼尊敬,不就是一個供銷社的嗎,難道家裡頭還有誰當了更大的領導?

陳查理趕緊要下車,打量著這磚木結構的兩層長樓,這院子也不算大:「我們住這裡?」

陳利民趕緊開口:「我們不住這裡,要去招待所住。」

陳查理沒多理他,他眼中只有那個一鳴同志還有他的父親算是真正的領導,別的嘛,離想像太遠了。

陳長青看著地上的那些大小包,伸手拿起兩個:「先送上去。」

李建國點點頭,拿起最重要的兩件行李,一個自己那箱子,一個是一鳴的大包。

地上還有十個包袋,兩個司機一人拿了三個,陳查理也拿了兩個,陳利民趕緊也拿兩個,一堆人轟轟烈烈進院子。

看著這麼多人進院子,大黃似乎要激動,李一鳴輕輕拍拍它的小腦袋,它立刻安靜下來。

李建國帶著一行人上了樓,開門的時候打量了下後面這些位的臉色,都很奇妙。

他尤其注意的是陳長青的表情,兒子回頭一定會問的。

然而陳長青進門後只是提著包問:「建國,放哪?」

「放地上吧!晚上我就分掉了,都是給人帶的。」

李建國看看他,接過司機手裡的東西,房間太小,一下這麼多人進來,都有種轉不開身的感覺了。

陳查理呆呆站在門口往裡看,他手裡的東西已經被接進去了:「這裡跟我小時候住的房間差不多啊!」

李建國笑了,他發現這陳查理還挺有意思的,奇怪這基本不懂普通話他怎麼就敢勇闖內地呢?

「就這麼放吧!」陳長青目光掃了一下,「建國我們下去吧,你今天是不是乾脆住招待所裡?」

「應該還是住這,先下去吧,這裡都坐不開。」李建國帶著人噔噔噔又下樓。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7 00:46
第238章 助學雞蛋

李一鳴站在樹蔭下,大黃躺地上,外邊圍著一堆孩子,嘰嘰喳喳很熱鬧。

今天不是週日,大點的孩子們基本都在學校裡頭,現在這裡玩的都是穿開襠褲的。

這裡好破,好舊,還是有點髒,牆上到處是口號和標語,好嚇人......

陳查理像看風景似地走了幾步,但往常可能會說的那些損話卻變成了一堆稱讚:「內地同胞真熱情,這次我來真是收穫很大......」

反正他說的只有李建國李一鳴和陳利民聽得懂,他主要也是說給李一鳴聽的。

「一鳴,那你晚上住家裡?」陳長青問道。

李一鳴點點頭。

「我們先去招待所吧?」陳長青看著陳查理說道。

陳利民趕緊翻譯過去。

「那個,我能不能在這裡跟領導們合個影?」陳查理弱弱地問了一聲。

「合影?」李一鳴看看他,「你帶相機了?」

目光落在陳查理的腰上,那包應該是他跟賓館那邊買的,張伍深已經向賓館供貨了,賓館代銷。

「有帶的,絕對不是那什麼相機槍,我用過的。」

陳查理從腰包裡掏出一台相機拿在手上,帶點猶豫的小表情,「是今年四月剛上市的款式,茶農自動對焦單反相機。」

曰本貨,陳利民有些羨慕地看著那個「小巧」的佳能相機,CANON邊上有皺起來T80字樣,努力記著這牌子的新名字,原來香江人把這個叫茶農。

李一鳴看著這T80,淡淡開口:「曰本人很會跟風嘛,美國那邊終結者電影剛火起來,這裡就出了同款。」

聽到李一鳴的話,大家趕緊豎起耳朵。

陳查理愕然拿起相機,看著那標誌,心中嘀咕著原來這是抄美國人的那電影嗎?

陳長青倒是好奇問道:「一鳴同志看過那電影?」

李一鳴沒回答這話,只是盯著這相機,沒好氣說道:「一個個都把名字起得這麼好。」

陳長青突然哈哈一笑:「現在恐怕那些名字都不管用了。」

李一鳴看看他,也跟著笑了一下:「嗯,好名字也是稀缺資源,用一個少一個。」

陳長青若有所思。

李一鳴微微笑。

陳查理拿著相機,看著話題半天沒到照相這,小心問道:「領導,能不能一起拍一張照留念一下?」

「你拍它吧。」李一鳴摸了摸腳邊上的大黃。

陳查理笑得很尷尬:「我是說和你們大家,當然這狗狗也可以一起。」

「當然不行!」李一鳴沒好氣看著他,「這有什麼好拍的?拍了你想做什麼?洗了照片之後放錢包裡?以後證明我和你有交情嗎?」

陳查理趕緊搖頭,想肯定是這麼想的,但絕對不能說出口,不然他憑什麼自費到這個破地方考察。

「來大黃,大家讓下,讓大黃拍個照!」

「對了,你們要跟大黃合影嗎?」

陳查理苦著臉,當起了攝影師,一個個孩子抱著狗,在喀嚓聲裡笑成一團。

一個膠卷沒了。

「我們什麼時候能看到照片?」

「下次我帶回來。」李一鳴拍著一個小屁孩子的頭說。

看著陳查理,李一鳴笑道:「回香江我們就把照片洗出來。」

好吧,原來這照片還得帶到香江去洗,陳查理心中好苦。

「好了,你趕緊帶他去招待所,記得他是自費的!」李一鳴對陳長青說道。

陳長青無奈地笑了笑:「他都要發誓了你還怕他忘記了?」

「我是怕你們忘了!」李一鳴淡聲說道。

「我會跟小陳說的,就怕你們縣領導覺得不好。」陳長青有意無意看著陳查理,「招待不周嘛,萬一投資沒成,責任重大。」

「我的課白上了?」李一鳴沒好氣地說道,「你不還做了筆記了嗎?」

陳長青呵呵一笑:「行,交給我了!」

李建國也笑了起來,站在那裡看著四周,現在更多人已經圍過來叫人了。

「老李!」一個爽朗的聲音冒出來,一個有些干瘦的中年人從人堆裡滲出來。

李建國愕然扭頭,赫然是供銷社的錢經理。

「陳處長是哪位?」錢經理目光落在陳長青身上。

陳長青笑呵呵上前伸手:「我榕市計委的陳長青,是陪同建國同志和香江陳先生過來辦點事。」

「您好您好,歡迎歡迎啊!我是錢青,是老李單位的,這位就是那個外商?」

錢青目光落在陳查理身上,那眼鏡那鏈子那手錶,形象一看就不是野生的,至少掛著幾千塊在身上。

陳查理在一邊低聲對著陳利民說道:「我想給一鳴領導的母校捐點東西,你幫我問下他們缺什麼,直接捐錢怎麼樣?......」

陳利民又喜又驚,喜的是外商捐錢助學這是大好事,自己跟辦這算立了功,驚的是,這一鳴領導到底是什麼意思來著,......

他忍不住抬頭看看這院子,目光又落在那被一堆孩子們圍著的李一鳴身上,怎麼這樣的孩子所有人都圍著他轉呢,陳利民心裡有種好彆扭的感覺。

「你要捐多少?」李一鳴走過來問道。

陳查理愣了一下,低聲開口:「一萬行嗎?」

陳利民嚇了一跳,這個香江人要捐給縣裡中學一萬塊,這可不得了。

「別提我的名字,別提你的名字,默捐行嗎?」李一鳴反問他。

默...默捐?我的名字都不給上?

陳查理張張嘴,很糾結的模樣。

陳利民震驚地看著李一鳴,這小孩怎麼敢說出這種話來,這一下可能一萬塊就飛了,太不合適我得發言!

他剛要開口,李一鳴冷冷掃了他一眼,這目光像冰一樣讓他的話凍在嘴邊。

然後陳利民就看到陳查理在點頭:「可以。」

「你帶這麼多錢了?」李一鳴皺眉問他。

陳查理臉色僵硬:「現在身上帶的不夠,只有三千多塊,可能要下次......」

陳利民聽到這裡一股熱血上湧,嘴突然解凍了:「沒關係下次也可以!」

「那就別說那麼多,量力而為。」李一鳴看看陳查理,又看看陳利民,「你這麼激動,要不你幫他補上?」

陳利民又被凍上了,差七千塊他哪有這麼多錢,賣了他都不夠。

「你去捐三千,幼兒園小學和中學各一千,用來買雞蛋給學生吃,一人一天一個,要求是大人不許吃!」李一鳴看著陳查理。

買雞蛋,大人不能吃?

陳查理下意識地點著頭,腦子裡一時有些迷糊,為什麼要買雞蛋,三千塊能買多少雞蛋,內地孩子連雞蛋都吃不起了嗎?

「現在雞蛋一斤一塊二大概能有十個,你這可以買兩萬五千個,縣城這幾個學校算兩千五百個學生,能吃十天!」李一鳴繼續說道。

陳查理愣了一下,他是做生意的,李一鳴這麼一說他馬上就懂了,自己也就是提供了十天的雞蛋給孩子,一個人只是一個,但這是兩千五百個孩子......

「只是十天......」陳查理嘴輕輕動了兩下,看著李一鳴的表情,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雖然被要求默默不能提的捐錢有點不舒服,但突然又好像感覺也挺有意義的,這是積陰德,陳查理暗暗想。

陳利民心中好像有什麼怪獸在掙扎,但他看著李一鳴嚴肅的樣子,突然想起之前陳長青的小小告誡,還是閉上嘴觀察情況。

「還有,捐錢不能提我名字,也不能提你名字,別去學校參觀!同意就讓你捐!」

陳查理點點頭。

「那你自己把錢給那個縣長吧。」李一鳴看看他,轉過頭叫道,「爸,你跟他們去辦事吧,我在家裡收拾東西。」

他的話一說完,陳長青當先點點頭,李建國也招呼著陳查理過來,先是介紹了一下錢青,然後幾個大人上車去招待所。

陳查理坐到副駕駛座上,有些沉默地看著外面。

陳利民看看他,感覺外商這好像有點不高興,這事他得抓機會匯報。

他扭頭湊到陳長青耳邊上,低聲掩著嘴:「剛才陳先生要捐學校一萬塊,然後小李問他有沒那麼多錢,他因為身上錢不夠,只能先捐三千,小李又要求他捐的錢只能用來買雞蛋,還有大人是不能吃......我覺得這個做法很不合適......」

他剛說完,陳長青就看著他,冷冷開口:「現在開始經過我允許你才能說話!」

他目光一抬,看到陳查理在摘什麼東西。

陳查理轉過身,手中遞過一根金項鏈:「這裡有沒有地方可以收這個,我這根項鏈有三兩重,給孩子們買雞蛋吧!」

陳利民一下愣住,張了幾下嘴不知道說什麼。

沉穩如陳長青也有些慌亂,剛要張嘴對陳查理說話,馬上扭過頭看著陳利民:「陳先生這什麼意思?」

「他...陳先生說...他要賣掉這金項鏈,湊...前面那三千塊...捐給學校,給學生買雞蛋,領導......這...行嗎?」陳利民話都說不利索了,他不知道這香江商人為什麼這麼做,難道是那李一鳴的話有那麼重嗎?

雖然之前陳查理就想捐一萬,但先捐三千回頭再捐七千也不是不可以,為啥要緊著人把項鏈都賣了,這太過分了!

陳長青一陣頭大,盯著那項鏈沒說話,陳查理手掂了下,很懇切開口:「沒事,我回香江可以再買。」

陳長青皺著眉頭:「利民,你跟陳先生說,內地金價比香江低很多。」

聽了陳利民的話,陳查理點點頭:「我知道,這個本來就是我來之前想以著防萬一的,現在要回去了,這就不用帶回去了,而且我之前在一鳴領導面前說捐一萬,這個說話要算話!」

陳查理說完,很輕鬆地把鏈子放到陳利民手裡。

陳利民像捏著個燙手玩意似地要交給陳長青。

陳長青接過來,在手裡輕輕抓了下,嘴裡有點發苦,看著陳查理,琢磨著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意思,在說投資時之前把一百萬吹成了上千萬,現在又......

陳長青轉頭看看車後,遠去的院子,那裡有個諸事不宜的少年。

陳長青有點無奈對著司機說道:「小張,看看有沒有銀行。」

…...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7 00:46
第239章 交待

這些人走後,院子並沒有恢復往時的安靜,沈縣這樣的窮地方突然來了香江客人,聽說這個外商還要在這裡開廠,這題材至少值得在嘴邊掛一年。

剛才兩輛車子停在院口,上頭來的領導和外商在大院裡頭,大家還能保持適當的矜持隔幾十米,現在車一走,街上就沸騰了......

樹下,李一鳴和大黃同時凝神抬頭,更多的大爺大媽還有十秒鐘到達現場。

「你們自己玩,我有事。」李一鳴丟下句話就上樓了。

他回到房間,站在中間,打量著自己生活多年的家,每一個角落都很熟悉,閉著眼都知道那裡是什麼。

李一鳴抬起頭,目光落在牆上,那個鏡框,父親母親摟著自己,笑容凝固在時光裡。

樓下傳來喧鬧聲,樓梯也在響。

李一鳴趕緊關上門,去香江,還是有風險的,他現在要抓緊時間把一些事寫下來,做一個安全備份。

在和平賓館遇到敵特時,李一鳴就已經開始考慮這個重要的問題。

他讓劉國平拿回課本和箱子,就是為這事做準備,李一鳴走到床邊提起自己的大背包放在床上,搬出那個箱子。

箱子打開,裡頭是這學期的課本還有作業本,李一鳴輕輕翻開,課本裡頭空白處都寫滿了字,作業本也寫滿了。

這裡是他整理過分析過的內容。

那些比較精確的事都經過了處理,有些字眼就用諧音代替,寫在作文裡,數字編在算式中,這誰看了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粗粗看去只以為就是普通的作業練習。

還有一些重要的發明創意和人名公司名,都可以直接用在作文裡,有用的就寫上我很喜歡,壞事就寫上我很討厭,完全就是小學生水平。

這些不夠,李一鳴看了看,又彎下腰,從床下拉出另一個大箱子,打開,這裡頭也是書,自己的小學課本,爸爸的書,媽媽的書......

嗵嗵嗵!

有人在敲門。

「建國!」

「老李!」

李一鳴嘆了口氣,開門:「羅叔叔,我爸不在家。」

「一鳴啊,你爸不在?」幾個人站在門口,好奇地往裡頭看。

「嗯,他去縣賓館了,」李一鳴轉過身,拿過一個包從裡頭提出幾袋東西遞過去,「對了,這是他帶給單位同事的,羅叔叔你幫著去發一下吧。」

「你在做什麼?」

「我在整理東西。」

「哦,對了,一鳴,你知道這外商是怎麼回事嗎?聽說要買東西出口?」

「嗯,是有這個打算的,他會帶點東西走,看看香江那邊能不能賣,如果可以,就在這裡採購!」

「原來是這樣......那個......」

「叔叔我要趕緊寫作業了。」

「你不是退...哦,好,好好學習,我先走了!」

李一鳴想了想,回桌前寫了張紙條粘在門上。

坐回床頭,李一鳴拿起一本棋譜,這是建國同志買的,因為聶衛平棋下得好,有段時間大家都在學圍棋,但多數人的水平都很臭。

「這有什麼好學的,一坐幾小時不如多學怎麼養花種樹。」李一鳴翻了幾頁,嘀咕著把棋譜一放。

他要下棋也不是下這種。

人生如棋,一個社會的人可不是這棋子可以模擬的,大國博弈也不是兩人對弈那麼簡單。

在世界這個大棋盤上,不知道多少隻黑手拿著棋子在上面博弈廝殺,一棋動,全盤動,局勢往往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李一鳴皺起眉頭,他知道自己肯定已經改變了不少未來,但究竟哪些改變了,哪些還是原樣的?

腦子裡的故事還在,他隨時可以去再翻閱精讀一遍,但故事裡頭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世界不是靜止的,敵人也是有腦子的,不會等著你來改造,而那些作者像是刻舟求劍那傻子似地把世界簡化成了RPG遊戲。

埋在地下的金子,如果他只是挖出來放在家裡不用,那麼可能世界不會有太多變化,但他換成了錢,要去投資,世界一定會變。

問題在於,怎麼變,怎麼變得更好?!

…...

「一鳴!」門外又有人叫。

李一鳴抽了抽鼻子,嘆了口氣去開門。

熱騰騰一個大碗遞過來,鄰居張嬸笑著看著他:「他們說你做功課,我就給煮了面,你趕緊吃!」

兩個用茶油煎得嫩黃的荷包蛋擺在面上,邊上是點點蔥花。

「謝謝張嬸。」李一鳴把碗接過來擺好,從地上又拿了一個大包:「張嬸,這些你幫我們給樓裡鄰居分一下。」

「這怎麼分?」張嬸看著裡頭那些香香的糕點和糖果。

李一鳴拿著筷子吹著熱氣含糊開口:「嗯,你看多少人家平均分就好了,東西也不多,就是點心意,要不你就分成一些讓他們自己拿走。」

張嬸有點擔心地看看他:「咱們樓裡的?不是說單位的已經拿去分了嗎?」

「嗯,這一袋主要是吃的就是給咱們樓裡的,給單位的裡頭不一樣,那個包裡頭有煙有茶葉什麼的。」

「煙和茶葉?」張嬸想了想,「那院裡看門老陳你算哪頭的?」

「很多人是兩頭都算,煙和茶主要是給男的大人,這些吃的是給你們和孩子的。」李一鳴把碗一放,很好吃很香,面不是很多但湯很足,吃完了,拿著碗要去洗。

「給我吧!」張嬸搶過碗提著包,「肯定給你分得好好的!」

張嬸分這些東西大概能分得好,這都是小事,分少了也不可能打起來。

「張嬸,你跟大家說下我要做作業,不要來叫我了。」

「嗯。」…...

吃了東西肚子暖暖的,李一鳴在房間裡站了一會,有些茫然地看著牆,彷彿回到那天下午的山坡上。

風吹過的山野,沙沙的松濤聲中,周爺爺慢慢走在身前,淡淡地說著往事,說著他對生死的理解,他不怕死,怕的只是沒人繼承他們的遺志。

如果我出了意外,誰來繼續做這些重要的事?

......

李一鳴看著窗外的樹梢,回顧著這段時間的經歷:

退學後,自己在家裡寫了兩天東西,然後帶著一堆紙和父親上路,找到了一個小小的藏寶,在招待所,在和平賓館,又去了杭城,又到了那山上,回到榕城,回到家,轉了一大圈,似乎做了好多事,又好像離自己的目標並沒有更接近......

一件件事,一個個人,都是歷歷在目的感覺,他們說的話李一鳴都記得清清楚楚:

爸爸的同事程愛國,社會青年張伍深,省供銷招待所的那個付五圓,這個討厭的何喜業,爸爸的老朋友國平叔,吃著鹹菜的老九,深度近視的吳伯伯......

意氣風發的趙紅軍,沉穩淡定的陳長青,懶懶的鄭吉媛,有點傻氣的付元甲......電話裡頭的趙爺爺,市公安局的劉夏來王大力,叛變的熊達,沒叛變的熊貳......

火車站的王保強那幾個鐵路公安,那幾個小偷和逃犯,機務段的胡玉和,肖徹展,杭城的人就更多,孫洪雷李初展夏書家林益仁鄭幹事林文書勞四季,還有那個鼻子很靈的張懷德......

烈士公墓前,眉毛都白了卻還站得很直的周爺爺......目前最大的最接近中央首長的就是他了,他當我是個孩子......

周爺爺聽著自己的那些話時,有一些讚許,也有一些不以為然,那眼神裡好像說如果國家要等你個孩子來救,我們早完蛋了!

讓我去想想清楚,去多看一看!

他對趙紅軍說,你被個孩子給騙了......這是個聰明的老頭......

…...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7 00:47
第240章 匯報

我只是想讓它發展得更順利更好!這句話在李一鳴心裡轉過,可當時卻無法說出口。

曾經他的想法只到了那一刻,自己好像應該會被一群人圍著,把那些故事背出來,大家欣喜地拿著這些資料去分析,而絕對不是什麼被切片。

人是會遺忘的,七年之癢...並不是個笑話,李一鳴害怕哪天這些資料會像來時一樣突然地消失,他也同樣也擔心另一種可能性:

就算這些資料不消失,那也只能代表在那個時空的一種可能性。

如果我把這些書背出來,可...萬一突然有人覺得.....啊呀挺好呢?

同樣的書,我看出是這個意思,別人看出的是另一個意思,這是理解能力和閱讀能力的區別,不是看書多了就聰明,那得看有沒有用腦子,有的書可是越看越傻的。

李一鳴知道自己腦子裡那些故事也被稱為爽文小白文,就是看了很爽很嗨然後看多後會變傻的那種。

國家現在技術人員本來就不多,而且那些大人也未必就個個自覺,如果他們不喜歡看細節光注意那些劇情怎麼辦?

我好不容易弄出來的資料庫被他們當爽文,天天看夜夜看,帶著手絹看帶著草紙看......文明會倒退,整個國家的智商都會被拉低。

這種事稍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所以,只背故事不夠的,一定需要提前整理分析,而且從效率上來說,這樣也更高。

李一鳴翻開信紙,那是他這段時間又寫出來的童話,藍星村和喵喵小店的第二卷,第三卷。

「童話......」

早上打電話給吳伯伯,知道這些書已經定稿,印刷廠後天開始排版,最熟練的排版工需要六天,......

第一版只印十萬冊,李一鳴覺得少,但一百萬又做不到。

而且,童話畢竟是童話。

寫進童話裡頭的那些話,也許一直就被當成童話來看,這也是很有可能的,解決一些事,教育好一些孩子,但解決不了所有事,教育不了所有的大人和孩子,而社會的發展,是要每個人都努力的。

李一鳴感覺像自己這種的人可能並不多,自己多做一點,別人就少花很多時間。

見了周爺爺之後,李一鳴意識到特別重要的那個問題,就是他並不容易被認可。

那些大事被確證之前,他在別人的眼裡最多就是個小天才。

中國這麼大,天才多了,他還是個退了學的,有的人都已經上了大學,別人也有想法,憑什麼照你說的辦?

所以......他必須去一次香江,做出真正的成績來,人是要靠成績說話的,有人支持就可以走得順一點,如果總是中間有人阻撓,那。

時間沒有到,再聰明再有本事的他在大人眼裡,仍舊是個小孩子,連周爺爺都說服不了,不用說別的那些個老頭子們了,那些在多年革命鬥爭過來的老頭子們,哪個沒點犟勁。

不好說服!

所以,這絕對不是簡單的交待,尤其,是如果我有了意外,那代替我匯報的人會是誰呢?應該選那些不會見到首長就被嚇尿的人,......

一個個人的臉快閃似地在腦海裡滑過,關係遠的丟一邊去,最近的就是父親,但父親要跟在自己身邊,然後......

李一鳴輕輕咬著唇,不知不覺這一路上,自己已經認識了這麼多人。

他們...都是我剛認識不久的大人......能信任到什麼樣的程度,能派上什麼用場,這個得好好分析一下。

仔細想了幾分鐘,李一鳴皺起眉頭,他發現大人好像都想得太多,有時該做的事不去做,有時想太遠,有時又看太近,這裡頭也包括了建國同志。

「大人......」李一鳴嘀咕著嘆了口氣,他有點明白了,這些大人會不會是因為活得久了,有的人累了倦了不想動,有的人癢了煩了不想堅持......還有,他們好像很畏上啊!

我為什麼不怕呢?

因為...我還是個孩子嗎?

對!

……

下午四點,縣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何喜業坐得筆直,心中忐忑看著史局長。

今天對於何喜業,最大的好消息就是:香江人說他太累了,沒辦法到處看,所以決定走的時候帶一些本地特產帶回去試吃試賣,看看能不能出口創匯,投資是在看過市場之後才能決定的,這大大減小了所裡的工作量。

但李建國的問題沒有解決啊!

外商兩點多到了縣裡,在縣賓館裡頭安頓下,聽說是自費吃了簡餐,縣長書記陪著聊了一會天。

書記縣長和外商會談時,陪同人員裡頭就有李建國,何喜業遠遠看到李建國和縣領導親切握手,他馬上就來找局長,那情況再不匯報就晚了。

…...

「什麼意思?」史林石坐在桌子後面,微沉著臉看著桌上的幾頁紙。

何喜業把整理好的說辭搬出來,總結是:「這些是我,還有學校那三個看過信的...校長教導主任和他的班主任一起回想起來的。」

「老何,喜業...」史林石看看他,語重心長,「你這個...有點亂啊!」

何喜業清清嗓子:「主要是這不最近事太多,當時我們也沒好好記,這年紀大了,記性也不是很好.....主要還是那孩子寫的東西有點亂,不容易理解!我們這是經過分析和整理過的。.」

史林石低下頭,看著這信,粗大的手指在上面滑過停下:「這個第一,美國人在騙老毛子,這個能肯定是這個意思?」

何喜業點點頭:「是的,騙說要跟他們打第三次大戰。」

「嗯,世界大戰,這個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也沒打起來。還什麼我們可以去撿洋落,真是想得美。」

史林石嗤笑一聲不置可否,又點著下面一條,「讓曰本人修廣場是為什麼?是聯合起來要整曰本人?」

「這個不知道。」

「那不管,曰本人修什麼跟我們沒關係。還有這個,......」史林石緊著嘴盯著上面那兩字,抬頭,「莫斯科?」

何喜來認真點頭:「對,我們討論了,好像記得當時信上好像說就在一個叫麼摸墨...莫西...科的地方,李一鳴小孩子不懂那麼多,所以我們覺得說的是莫斯科,而且那前面也說了老毛子......」

史林石看看他,身子微探:「那你知道莫斯科就是老毛子的首都麼?」

「知道,所以這個非常奇怪,當時我們沒覺得是老毛子的首都,後來怎麼再回憶就變成這個了,考慮到一般連環信都是胡說八道的,那......我們應該透過現象看本質抓重點.....」

史林石舉手打斷他的話,開口說道:「如果真的這個月,電視上報紙能看到,現在有嗎?沒有吧,哼哼...」

何喜業莫名鬆了口氣:「嗯,我也這麼想的,怎麼可能嘛!所以我覺得這就是那個連環信,除了上面沒說必須轉抄十遍不然就什麼.....」

史林石重重一敲桌子:「我沒說完!」

「哦,您說。」

「老毛子...當年可干了不少壞事啊!」史林石眯起眼,「我爸抗美援朝,整個連死只留他一個,眼也瞎了一隻,耳朵也沒了一個,老毛子連個人都不出,當年哄著我們跟他們搞工業,建一半把專家全撤走......」

「局長,我明白了,......那這事你看怎麼處理......」

史林石看看他,很耐心開口:

「前面的處理是對的。但你要抓著這事不放就不對了,咱們公安沒這麼辦事的得有證據,當然你之前在部隊也不能怪你......」

何喜業實在忍不住了:「局長,我覺得...重點是...他爸是不是那個...我是說要不要查一下李建國,他父親,我覺得有另一種可能,他會不會在收聽敵台,不然哪有孩子做這種夢的。」

史林石頓了下,皺起眉頭敲了敲桌子:「老何,你是外地的,建國同志的愛人,救災犧牲的事你不知道吧?」

何喜業微微一愣,聲音小多了:「知道一點。」

「那這種事就更要謹慎,不能讓我們的同志已經流了血,還要流淚啊!」

「可他現在帶了個外商回來,哪有這麼巧的事,為什麼不在榕城要到咱們縣?」何喜業急切說道。

史林石看看他:「不在榕城在我們縣,就是李建國出力的,不然為什麼過來!」

「外商的話......也可能是敵特吧?不然為什麼自費?我聽說別人都要請過去考察的!」

史林石瞪著他,沒好氣反問道:「那不允許個別覺悟高的了?以前不還有陳嘉庚這樣的愛國華人嗎?

這人他還給縣裡的學校捐了一筆錢,連脖子上金鏈子都摘下來賣了,給孩子們買雞蛋吃,書記縣長都說人家是個愛國商人......你意思是說因為你覺得他自己掏錢就是敵特?

你懷疑人家敵特,所以我們就不接受投資,把人家捐的錢也退了?學校能同意?雞蛋你給買嗎?」

一連串話帶著口水泡泡飛灑在桌面上方,何喜業緊緊閉上嘴,一句話都應不出來。

史林石哼了一聲:「算了,有警惕心是好事,但別太過,你保持警惕吧,不要亂來,縣裡很重視這個外商投資的事,特別還是省領導帶過來的。」

「省領導?」

「嗯!別打聽這個!」

「那我去了!」

何喜業站起來敬了個禮,轉身出門。

史林石看看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拿過一份申請,這是下午那個陳長青處長當著書記和縣長的面遞過來的。

這個陳查理自己出錢邀請十二個人去香江考察,時間十五天,那人員名單裡頭除了李建國父子,別的最小就是副處長。

敵特嗎?

史林石搖搖頭,他就算卡著這李建國和李一鳴的申請不讓過也沒用,而且還會一口氣得罪十個處級幹部。

簽字,蓋章!

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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