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11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1
第90章 鉛山群匪
               
    徐晉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在門口隨便撿了個乞丐,竟然是未來的皇帝,而且這位未來御極四十五年的帝王還入了自家的戶籍,這頭獎也中得太大了。

    當然,這頭獎中得大,恐怕副作用更大,估計是個燙手山芋!

    「你真是興王次子朱厚熜?那你為什麼流到上饒縣的街頭成為乞丐?」

    雖然已經信了九成,但徐晉還是有一絲懷疑,堂堂藩王之子怎麼可能跑到外面當乞丐,更何況史書上可沒有這一段記載啊。

    小奴兒小臉露出一絲恐懼,道:「我是被一夥賊人擄走的,在進入南昌府地界時,我幸運地跑掉了,後來遇到一個乞丐,就跟著這名乞丐四處行乞,不知不覺就到了上饒縣,成了城皇廟杜瘸子手下的小乞丐,那天我偷聽到杜瘸子打算把我賣給一個鄉下的土財主,我就偷偷跑出來了,之後小婉姐姐救了我,然後,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徐晉心中一動,誰這麼大膽敢擄藩王世子?而且還是劫回南昌,要知道南昌可是寧王朱宸濠的封地啊,如此看來,幕後主使者十有八九就是寧王!

    可是寧王為什麼要劫走朱厚熜,莫不成他也能未卜先知,料到朱厚熜日後會坐上皇位?

    小奴兒猶豫了一下,又道:「徐晉,擄劫我的人極有可能是寧王派來的。」

    徐晉不禁暗暗點頭,這小子雖然才滿十歲,但確實十分聰明機靈,他一直不肯吐露自己的身世,而且也不敢去報官,恐怕就是擔心身份洩露了會再遭寧王毒手,畢竟江西可是寧王的地盤,若是走漏了消息,怕是活著離開江西地界都難,更何況是返回千里之外的湖廣安陸州。

    「你為什麼認為抓你的人是寧王派的?」徐晉不動聲色地道。

    小奴兒搖了搖頭:「我也是猜的,有一次我偷聽到擄劫我的賊人談話,他們提到過寧王。」

    徐晉聞言更加肯定是寧王派人幹的,只是不知寧王出於什麼目的擄劫朱厚熜,估計今天自己也是誤會的,寧王世子派賊子攔路主要不是殺自己,真正目標恐怕就是小奴兒朱厚熜。

    「徐晉,寧王的人怕是認出我了,剛才在廚房,那名山賊也說漏了嘴,今天他們劫道的目標是我!」小奴兒低著頭道:「你們收留了我這麼久,我現在也不想連累你和小婉姐姐,我馬上就走。」

    小奴兒說完便佯作要下床穿鞋離開,不過穿好鞋了,見到徐晉還無動於衷,愕然道:「你不挽留我嗎?」

    徐晉淡然地道:「你自己要走的,我為什麼要挽留,門後有蓑衣斗笠,不送!」

    小奴兒大怒道:「徐扒皮,算我看錯你了,枉小爺還叫了你幾個月姐夫,走就走,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走著瞧!」說完一拂衣袖,氣乎乎地往房間外走去。

    徐晉不禁好笑了,這小子看了《射鵰》竟然開始拽文了,你當自己是綠林好漢嗎,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徐晉心裡默默地數到三,結果「豪情萬丈」的小奴兒行到房間門口,又轉身溜了回來。

    徐晉故作驚訝:「怎麼不走了?」

    小奴兒脫掉鞋子翻身上床,冷哼地道:「外面下那麼大雨,白痴才走。」

    徐晉好笑道:「你倒是個聰明人,那等明天雨停了再走。」

    「我改變主意了,雨停了小爺也不走,繼續吃你的住你的,連累不死你這徐扒皮!」小奴兒說著一扯麻皮把自己包裹起來。

    徐晉揚手便要賞這小崽子屁股一巴掌,不過半途又收了回來,算了,老虎屁股摸不得,小奴兒這可是龍屁股,打不得啊,可是已經打過很多次了,這小子日後若真當上皇帝,會不會秋後算賬?

    「睡吧,若這次孫巡撫趕來,你就可以回家了!」徐晉輕飄飄地丟下一句,然後行出了房間。

    小奴兒從麻被底下探出頭來,看著徐晉的背影,眼中露出了一絲暖意,其實他也知道徐晉不是要趕他走,只是氣不過這傢伙老是一副淡定老成,雲淡風輕的樣子。

    「相公,你剛才和小奴兒吵什麼?」謝小婉見到徐晉行出來便嗔怪地問。

    徐晉笑了笑道:「這小子尿床了,相公就訓了他幾句。」

    「徐晉,我尿你大爺!」小奴兒的從房間裡面吼出來,顯然豎著耳朵聽到徐晉的話了。

    「你們倆……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謝小婉無奈地白了相公一眼,又走進房間裡去教訓口出髒言的小奴兒。

    謝三刀笑嘻嘻地跟了進去,相處了幾天,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姐夫沒架子,而且也不像其他讀書人那般拘泥死板,正經起來超正經,隨意起來又極為隨意,總之就是好相處,沒那麼多規矩束縛。

    徐晉行到門前,此時的雨勢似乎有所減弱,而徐晉的心卻是更加沉了,本來他以為寧王世子是派人來殺自己的,然而真正的目標卻是小奴兒朱厚熜。

    一個藩王去劫另一個潘王的兒子,就算是豬腦子都明白這肯定事關重大。正因為如此,寧王世子絕對不會罷休的,今晚派人來的可能高達百分九十九,怎麼辦?

    現在這個時辰劉清源還沒趕到,估計是指望不上了!

    ……

    鉛山又名桂陽山和楊梅山,唐朝及五代十國時期盛產鉛,故後來改名鉛山,而鉛山縣也是因為鉛山而得名。

    夜色似墨,大雨如注,此時的鉛山密林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進出鉛山的主要道路都有官兵把守,軍營就紮在道旁的高地上。

    此時,鉛山深處的一個岩洞內,洞壁上插了火把,一群土匪正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要麼就是賭搏,掰手腕比力氣,鬥蟋蟀之類,洞內烏煙瘴氣,氣味十分難聞。

    山洞的最裡面倒是安靜整潔一些,洞壁上插著兩根桐油火把,匪首吳三八此刻正趴在一名女子身上,撅著屁股使勁,嗯咽啊啊的聲音在山洞中迴響。

    吳三八正搞到酣處,一名嘍囉很沒眼色地跑了進來,大聲喊道:「大當家,山外來人了!」

    「媽的,早不來晚不來!」吳三八罵了一句,迅速地送幾下渲洩了,然後就那樣站起來穿褲子,絲毫不在意手下的目光。

    吳三八穿好衣服,撿起旁邊的朴刀,冷冷地問:「什麼事?這大雨天的,莫不成官軍還進山搜索?」

    嘍囉偷瞄了一眼還大張著腿抽搐的那名女子,吞了吞口水道:「那倒不是,是上饒縣莫管事派來的人。」

    吳三八皺了皺眉,這大晚上的,又下著大雨,上饒那邊派人來,莫不成有什麼急事?沉聲道:「把人帶走來。」

    很快,一名渾身濕透的大漢被帶了進來,滿面的絡腮鬍子,正是那天半路攔截家丁大寶那賊子,此人名叫馬但,外號馬蛋,寧王府手下的亡命之徒。

    「吳大當家!」馬蛋拱手道:「世子殿下命你立即派一隊人馬連夜趕到上饒徐山村,把村子給屠了,尤其是一個叫徐晉和小奴兒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吳三八不悅道:「外面烏黑麻漆的,還下著大雨,更何況山外還有官軍把守,老子怎麼派人?」

    馬蛋冷然道:「世子殿下的命令我已經帶到,此事事關重大,吳當家看著辦吧!」

    吳三八暗罵了一句他瑪的,大聲喝道:「來人,叫二當家和三當進來。」

    很快,二當家李鎮,三當家周伯齡就被人叫了進來,剛才兩人都在外面和手下的弟兄喝酒賭錢。

    李鎮是吳三八的發小,同樣生得身材高大,而且嘴闊臂長,脾氣火爆,當年就是因為好勇鬥狠打死人,這才逃跑出來當了山賊,這傢伙擅使一根熟銅錕,力氣很大。

    三當家周伯齡卻是個瘦子,曾經唸過幾年的書塾,認識字,懂計數,當初也是被吳三八打劫時擄來的。吳三八見他識字,而身邊也需要這樣一個人才,於是便留了他的性命。這些年周伯齡積極為吳三八出謀劃策,漸漸獲得了吳三八的信任和重用,坐上了山寨的第三把交椅,擔任了狗頭軍師的角色,壞事著實幹了不少,挖費家祖墳的餿主意就是周伯齡出的。

    「大哥,這大晚上的,再加上天雨路滑,別說手下的弟兄不干,老子也不干。」二當家李鎮聽聞要帶人連夜趕去七八十里外的徐家村,頓時不樂意地大聲道。

    周伯齡點頭附和道:「二當家說得對,這麼大雨連火把都點不著,摸黑出山的話很危險,更何況山外還有官兵把守,這是拿弟兄們的命開玩笑啊!」

    吳三八破口罵道:「媽的,你們以為老子樂意,世子殿下下了死命令,老子能不聽,廢話少說,點齊人馬準備行動,老三,給老子整個章程出來。」

    話說周伯齡這狗頭軍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片刻之後便整出一條「聲東擊西」的計策,把弟兄分成三路,兩路大張旗鼓地佯裝出山吸引官軍注意,第三路由李鎮帶隊趁機突圍,趕去徐家村執行世子殿下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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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闖營
               
    夜色如墨,天空還在下著雨,官道上的積水反射出微弱的光芒,隱約可辨別出道路,嘀噠的馬蹄聲敲碎了積水泥濘,也敲碎了雨夜的寧靜。

    兩匹馬正沿著官道往鉛山方面馳去,馬上的騎士渾身濕透,手上擎著的火把均被雨水所澆滅。

    忽然一聲淒厲的馬嘶,前面那匹馬踩中了一個較深的積水坑,頓時失了前蹄,轟隆一聲倒地,馬上的騎士也被甩飛出去,掉入道旁的雜草叢中。

    後面那名騎士急忙勒緊韁繩,整匹馬都嘶叫著人立起來,這才避免跟前面那匹馬撞上。

    「牟大哥,你沒事吧!」後面的騎士靈活地躍下馬奔前查看。

    「幸好是草叢,要不然老命都得丟掉半條!」前面那名騎士從草叢中站起來,正是護院牟勇,而後面那位自然就是謝二劍了。

    兩人在趕往鉛山縣城的途中遇到大雨,牟勇竟然走錯了方向,再繞回來時已經耽擱了幾小時,所以當兩人進入鉛山縣城已經是傍晚了。

    結果一打聽,巡撫孫遂根本不在鉛山縣城,而是親自到了鉛山外圍督軍剿匪了,於是兩人又匆匆出城趕往鉛山,所帶的火把都被雨水給澆滅了。

    「二劍兄弟,這烏燈瞎火的騎馬很危險,要不先找個地方避雨,等天亮了再趕路吧。」牟勇心有餘悸地道。

    謝二劍搖了搖頭道:「不行,妹夫讓我盡快把信送到孫巡撫手中,路上已經耽擱了幾小時,若再等到天亮就太遲了。牟大哥,沿著這條道一直走就是鉛山了吧?」

    牟勇點了點頭道:「估計還有十里路左右!」

    「行,那我自己去行了,牟大哥自己先找個地方過夜,到時你徑直回徐家村即可。」

    牟勇只好點頭答應,他所騎的馬斷了腿,是不能再跑了。謝二劍翻身上馬繼續趕路。

    ……

    余林生今年二十二歲,去年接了父親的班,年紀輕輕便成了一名百戶(正六品的武官),其駐守的千戶所在弋陽縣。

    這次巡撫孫遂為了剿滅流竄鉛山一帶的賊匪,把附近州縣的駐軍都調來了,其中便包括余林生所在的弋陽千戶所。

    明朝的軍隊實行衛所制,在全國各地設立衛所,扼守要沖之地。

    一衛編制有5600人,分為五個千戶所,千戶所下轄十個百戶所,各由一名百戶統率,而每個百戶所滿編的情況下有112人。

    然而,余林生手下的兵卻不足百人,兵員嚴重缺損。因為到了明朝中葉,大明朝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其中最重要的表現就是兵備廢弛,各地衛所的軍丁出逃現象十分嚴重。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太祖朱元璋立國之初,聽從了劉伯溫的建議,設立了衛所制,駐守全國要地,並且推行軍丁世襲的方式。

    所謂軍丁世襲,就是父死子繼,即父親掛了,兒子頂上,大兒子掛了,二兒子頂上,沒有兒子了就孫子,要麼就是旁支子侄補缺,這樣的家庭被稱為軍戶,戶籍統一由五軍都督府管轄,不受地方管制,而且享有一定的差役賦稅優免權利。

    軍戶家庭祖輩世代都居住在所屬衛所駐地,農時耕田種地,閒時參加訓練,戰時上陣殺敵,糧餉靠自給自足,朝廷不會撥一分銀子。

    這種軍屯衛所制度,在剛立國之初確實起了很大的積極作用,大大減輕了中央財政的負擔,朱元璋就曾經自豪地表示,自己不花一文錢,就養了百萬雄兵!

    然而,這種軍制的弊端隨著時間的推移便顯現出來了。首先,各地豪強權貴私佔田地,土地兼併日益嚴重,軍屯遭到嚴重破壞,軍戶賴以生存的土地沒了,生活越來越艱難;其次,衛所的將領隨意奴役普通軍士,把他們當成佃戶來壓榨。正因為如此,軍丁都紛紛出逃,有些甚至全家逃跑。

    正統年間兵部尚書王瓊便給皇帝打過報告,說全國衛所軍丁逃亡者超五成之數,由此可見情況之嚴峻,到了目前的正德朝,這種情況更是進一步加劇。

    所以,孫遂雖然調來了兩衛人馬,號稱一萬多人,實際上只有八九千人,甚至可能更少,余林生手下的軍士便只有八十來人,兵員缺口近三成,戰鬥力就更不用提了,連吃飯都成問題,誰還肯賣力訓練?

    當然,余林生這個百戶還是很賣力的,畢竟年輕力壯,棱角還沒被磨平,二十二歲便繼承了百戶的位置,正是雄心勃勃,準備幹一番大事業。然而,江西地處南方,局勢穩定,很難有立軍功的機會,自然就沒有陞遷的希望,只能一輩子老實地當個種地兵。

    不過,現在機會來了,孫巡撫調兵圍剿鉛山的山寨,這可是難得的立功機會啊,所以余林生十分積極,準備抓住機會搏一個好前程。

    所以,此時雖然下著大雨,余百戶還是披著蓑衣,手持火把巡營,督促值守的士兵提高警惕。

    余林生所屬負責扼守的是一條進山小道,兵營就紮在道旁的一塊坡地上。

    「媽的,這幫土匪真能躲,兩三個月了,愣是不見冒頭,莫不成躲在山裡頭吃泥過日子?」余林生巡完營,罵罵咧咧地往自己的營帳行去。

    話說自從今年三月初圍山以來,官兵只與賊匪有過零星的幾次接觸,連賊毛都沒能撈著半根,余林生手下的弟兄早已怨聲載道,要知道現在可是農忙時節,戰功和好處又撈不著,又耽擱了農時,誰心裡也不舒服。

    正在此時,一陣馬蹄聲傳來,余林生不由精神一振,這烏燈黑火的還下著雨,莫不成賊人終於按奈不住要逃出山了?

    余林生抽出腰刀大喝示警,帶著幾名心腹弟兄率先衝到路中嚴陣以待。

    「余老大,好像是從山外來的啊!」一名軍士疑惑道。

    余林生這時也聽出馬蹄聲是從山外的方向傳來的,不禁暗道一聲晦氣。

    這時雨勢已經減弱了許多,零星地飄著雨點,很快,一匹馬便在遠處的山坳轉了出來,火把的光芒照射之下,隱約可見到馬上騎著一名男子。

    不用余林生吩咐,手下的軍士便厲聲喝令來人停下。

    騎在馬上的正是謝二劍,見到火光下眾軍士的裝束,不由大喜,終於找對地頭了,連忙翻身下馬,牽著馬匹行前,免得引起誤會,一邊喊道:「軍爺,在下只是個送信的,不是山賊,千萬不要放箭。」

    「廢話少說,先把人綁了!」余林生一揮手,手下的弟兄一擁而上,把謝二劍給捆起。

    謝二劍皺了皺眉,卻也不敢反抗,大聲道:「軍爺,在下確是送信的,有重要事情求見巡撫大人。」

    「嘿,小子,你當自己是根蔥啊,巡撫大人你想見就見?」一名軍士嘲笑道。

    余林生藉著火光打量了一遍謝二劍,見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皺眉問道:「誰派你來的,送什麼信?」

    謝二劍剛想回答,遠處黑越越的山間突然冒出大量的火光,喊殺聲陣陣傳來。

    余林生面色一變,大聲道:「是千戶大人那邊,十有八九是賊匪闖營了,弟兄們,立功的時候到了,全部給老子抄傢伙準備迎戰。」

    余林生說著提刀吆喝整隊,氣氛空前緊張起來。至於謝二劍就被兩軍士押著送去營賬,任由謝二劍怎麼解釋也沒有人理會他。

    余林生還沒整好隊,一名傳令兵便飛奔而來,大聲吆喝:「余百戶,千戶大人讓你馬上帶人支援,賊人正分兩路突圍。」

    「哈哈,這幫賊廝果然躲不住了,走,弟兄們,跟老子殺賊立功去!」余林生一馬當先,帶著幾十名軍士,趟著泥水,往火光的方向衝去。

    密林中,二當家李鎮正牽住馬,冒著細雨小心翼翼地往小道靠近,身後還跟著五十名山賊。

    這些山賊均牽著馬匹,屏息靜氣,儘量避免發出大的響動。眾賊悉悉索索地走出樹林,順利走上了山道。

    李鎮翻身上馬,望向遠方兩處火光,那是大當家吳三八,三當家周伯齡率領的另外兩路弟兄,在引開官軍的注意。

    李鎮手提著熟銅棍,咧嘴寧笑道:「這些官軍就是一幫白痴,弟兄們,點起火把跟著老子闖營!」

    一眾賊人翻身上馬,點燃了火把便向遠處山道旁的官兵營地衝去。

    為了完成寧王世子下達的任務,吳三八把手下僅有的五十匹馬都派出去了,而且五十名匪人都是精壯的小夥,戰鬥力是最強悍的。

    「不好,中計了,殺回去!」余林生剛跑到一半,突然見到身後火光大亮,一隊山賊策馬呼嘯衝向營地。

    余林生帶著手下的弟兄急急回援,但是兩條腿如何跑得過四條腿呢。

    李鎮帶著一眾悍匪衝到營前,一名留守的軍士還沒來得及跑開就被李鎮一棍砸得腦瓜開瓢,剩著的幾名軍士嚇得連滾帶爬地逃離路邊。

    李鎮輕蔑地哈哈一笑,熟桐棍把橫在路中的拒馬挑飛,然後帶著五十名悍匪絕塵而去。

    余林生跑回到營前,李鎮賊匪早就跑遠了,只能望著遠去的火把咬牙切齒。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2
第92章 不掉鏈子劉縣令
               
    孫遂字德成,號一川,浙江餘姚人,現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三品),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巡按江西,亦即江西巡撫,節制一省軍政,大事上奏,小事立斷,權力非常大。

    孫遂國字口臉,雙眉有點倒八字,為人剛正不屈,去年剛來江西任職時,得聞寧王種種惡行,且似有反意,他便派人將家眷送回老家,僅帶著兩名隨從孤身入南昌上任,還親登寧王府勸誡寧王朱宸濠,曉之以大義。

    寧王朱宸濠不聽,反而把孫遂記恨上了,正設法運作京中權貴,企圖把孫遂調走,還讓人給孫遂送去了棗、梨、姜、芥四樣物品,暗示他要「早離疆界」,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孫遂不僅拒絕了,還隨即加強了南昌城的武備,派重兵把守九江,又在弋陽縣設通判統管附近五縣的軍隊,還把輜重兵器等物品轉移到了鄱陽湖對岸的南康城。

    孫遂的種種安排,顯然都是為了防範寧王造反,所以寧王朱宸濠現在對他恨之入骨,然而,孫遂畢竟是朝廷中樞空降的一省大員,寧王朱宸濠一時還拿他沒辦法。

    此刻,孫遂正站在大營後面的山坡上瞭望戰場局勢,身邊有三百親兵護衛著,兩名衛指揮使,還有一眾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等高級武官陪護在一旁。

    「嘿,圍困了幾個月,這幫賊匪終於想逃了,估計是糧食已經耗盡了吧。」

    「那正好,今晚便畢其功於一役,擒殺匪首吳三八!」

    一眾武官談笑風生,十分之輕鬆,畢竟兵力佔據絕對優勢,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而且圍山幾個月,賊毛都沒撈到一根,人人都憋了一肚子氣,今晚賊人竟然主動突圍,眾將官自然求之不得了。

    然而,眾將官很快便發現不對勁了,那些賊人雖然點燃了火把,氣勢洶洶地喊打喊殺,卻只是離得遠遠的虛張聲勢,當官兵迎上去時,這些賊匪幹脆掉頭就往山林裡跑,還陸續將火把弄滅了。

    「大人,這些賊人不像是要突圍啊,倒更像是滋擾,吸引我方的注意!」袁州衛指揮使戚方疑惑地道。

    孫遂今年雖然已經五十九歲了,但依舊精神矍爍,此刻也是一臉不解,這些賊匪龜縮在鉛山中數月不出,今晚既不是突圍,卻跑出來瞎折騰,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就在此時,一名士兵飛馬來報:「大人,弋陽千戶所餘百戶扼守的小道有數十匪徒騎快馬闖營而過,如今不知所蹤,余百戶還抓住了一名疑似奸細,請大人定奪!」

    孫遂心中一動,莫不成賊人今天使的竟是聲東擊西之計,真正目的是掩護那小股賊人闖營逃離。

    這時一眾將官都意識到可能被擺了一道,人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把那奸細押來大營中,本官要親自審問!」孫遂在眾親兵的護衛下返回官道旁的大營。

    很快,五花大綁的謝二劍就被余百戶押進了營帳中。

    ……

    ……

    夜深,大雨初停,屋簷下的雨水還在斷斷續續地滴著,山野間蛙聲蟲鳴響成一片。

    「妹夫,要不你先去休息一會吧,屋裡有我看著出不了差池!」謝一刀勸道。

    徐晉搖了搖頭,劉知縣掉了鏈子,如今謝二劍也沒及時趕回,他如何睡得著。

    如果沒有小奴兒的事,徐晉或許還會存點僥倖心理,只是現在不可能了,他肯定今晚寧王世子絕對會派人來,甚至已經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謝一刀顯然也察覺到徐晉內心的不安,篤定地道:「妹夫放心吧,二弟肯定會帶人趕回來的,況且有我在,其他不敢說,保證妹夫的周全還是辦得到的。」

    謝一刀的話聽似是謙虛,實際卻是帶著一種淡定的自信,或許這就所謂的藝高人膽大了!

    徐晉微笑道:「大哥,你也甭站著,坐吧!」

    謝一刀依言在旁邊的凳子上坐,兩腿微張開,雙手分別放膝蓋,上身挺直。

    徐晉微笑道:「我聽說練武之人有句話,睡如弓,坐如鐘,立如松,走如風。看來還真是不假,大哥坐著時也穩如洪鐘!」

    謝一刀笑道:「妹夫,這話你是聽誰說的?哪有這麼多講究,正所謂道法自然,怎麼舒服就怎麼來,我這樣坐只是習慣罷了。那些擺模樣的大多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徐晉不禁啞然,有點好奇地問:「大哥,你們的功夫這麼厲害是怎麼練的?」

    謝一刀溫厚地一笑:「其實也沒什麼秘訣和捷徑,只不過是從小打熬筋骨,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勤練不綴,當然,也要看個人的天賦,咱們家要數老二的習武天賦最高。」

    徐晉希冀地道:「大哥,你看我還能不能練點功夫防身?」

    謝一刀點頭道:「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妹夫已經快成年,錯過了打熬筋骨的最佳年齡,即使此時開始練武,也難有大成。」

    謝一刀雖然說得委婉,但意思也不難理解,即徐晉非要學不是不可以,但學了也是不入流的三腳貓。

    當然,徐晉也是無聊找話題罷了,並不是真的要學功夫,正所謂智者勞心,愚者勞力,打打殺殺的事,能不親自動手就別動手。

    謝一刀話風一轉道:「妹夫的身子骨弱,倒是可以練一練吐納,如果妹夫想學,我可以教你。」

    徐晉訝道:「吐納?內功?能夠隔山打牛,拍豆腐不爛砧板卻碎掉的那種?」

    謝一刀滿頭黑線,自己這姐夫的想法真是……天馬行空,讀書人就是想像力豐富,輕咳了一聲道:「妹夫,世上真有這樣的功夫,我也想學!」

    徐晉尷尬地打了個哈哈。

    謝一刀解釋道:「吐納只一種呼吸的方法,內氣結合經脈運行,久練對身體有好處,不敢說百病不侵,至少不容易生病,而且能固本培元,延年益壽。

    另外,如果練至高深處,還能夠激發出身體的潛能,爆發出遠超普通人的力量。不過,妹夫說的隔山打牛,拍豆腐啥的根本不可能,至少連我爹也沒見過。」

    徐晉饒有興趣地道:「那大哥教我吐納吧!」

    「行,其實很簡單,現在就可教你……」

    砰砰砰……

    就在此時,外面響起一陣急速的銅鑼聲,在這寂靜的夜晚隔外的刺耳。

    徐晉和謝一刀均是面色一變,後者嗖的飆出院子,徐晉急忙跟著跑出去,但見村外正有一串火把蜿蜒而來,火光之下人影綽綽。

    徐晉的心頓時提起,糟糕,難道寧王世子派的人殺到了?

    這時整個徐家村都被銅鑼聲驚醒,男人們紛紛拿了扁擔斧頭等傢伙,慌亂地跑出屋門張望,小孩的哭喊聲此起彼伏。

    很快,一行人便舉著火把來到徐家村的村口,有人大聲喊道:「徐家村的村民莫慌,上饒縣令劉大人在此,徐晉徐案首何在?」

    謝一刀笑道:「妹夫,虛驚一場,是縣尊大人駕到。」

    徐晉心中壓著的大石總算落地,喜道:「走,去迎接劉大人。」

    徐晉和謝二劍兩人踩著泥水往村頭趕去,遠遠便見到一隊人停在村口,顯然是擔心引起誤會,所以並沒有進村。

    火把的光芒映照之下,但見三班衙役族擁著一人,面黑有須,身上還披著蓑衣,赫然正是上饒縣令劉清源,護院趙行就站在旁邊往村裡張望。

    徐晉快步上前行禮:「徐晉拜見縣尊大人。」

    劉清源神色疲憊地擺了擺手道:「徐案首不必多禮,賊人在何處?」

    「正捆在家中,縣尊大人請跟我來!」徐晉轉身領著劉清源和一眾衙役往家裡行去。

    本來劉清源接到費宏的報案,立即便點了三班衙役,準備出發趕往徐家村,只是被陸康叫回府衙「詢問」情況,足足拖延了近個時辰,再加上一直在下雨,所以現在這個點才趕到。

    劉清源這次帶捕快、衙差、午仵、民壯等,共計近三十人,此時都渾身濕透,疲憊不堪。

    徐晉連忙讓小婉燒薑湯給眾人驅寒,又在院子燒起柴火讓眾衙役哄乾衣服。

    徐晉剛把劉清源請到廳中坐落,族長徐德銘便聞訊趕來了,七十多歲的老人也難為他提著枴杖一溜小跑。

    「草民徐家村族長徐德銘叩見知縣大人!」徐德銘見到劉清源,納頭便要跪拜。

    劉清源怎麼可能讓一把年紀的徐德銘跪自己,所以沒等他跪下便急忙扶住道:「老族長不必多禮,這邊坐著便是。」

    徐德銘道謝一聲,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只是坐了小半屁股,這就是所謂的「虛坐」,表示對對方的尊敬。

    別看縣令只是個小小的七品官,但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卻是高不可攀的大老爺。

    徐德名吩咐道:「有光,縣尊大人等連夜趕路,應該還沒有吃飯,馬上按排人做些熱飯熱菜送來。」

    劉清源確實又累又餓了,微笑道:「倒是叨擾大家了。」

    「哪裡哪裡,劉大人這大晚上的還冒雨趕來,能有如此愛民如子父母官,我上饒縣百姓幸甚,我徐家村幸甚啊!」

    徐德銘滿臉紅光,上饒縣令親自駕臨徐家村,這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以後說出去也是種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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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群賊殺到(求收藏)
               
    二當家李鎮帶著五十多名年輕力壯的悍匪騎快馬輕鬆闖過了官兵的封鎖,朝著上饒縣的方向急馳而去。轟隆的馬蹄聲敲碎了深夜的寂靜,沿路經過的村莊都被惹得人喧狗吠。

    徐家村位於上饒縣上瀘鎮,與鉛山縣的永平鎮接壤,所以從鉛山縣城到徐家村不足百里路,即使是晚上,騎馬三四小時也能趕到了。

    李鎮率著眾賊騎馬一路策馬飛奔,中途歇了一小時恢復馬力,凌晨時份已經趕到永平鎮,估計還有半個時辰左右就能到達目的地徐家村。

    「弟兄們再加把勁,很快就到徐家村了,錢財等著你們來搶,女人等你著你們來上!」李鎮高聲喊道。

    山賊連鼓舞士氣都是那麼粗魯而直白,不過效果顯然很好。身後眾賊均哈哈大笑,口哨聲怪叫聲始起彼伏,一個個神情亢奮。

    李鎮帶來的都是山賊中的精壯小夥,雖然騎馬奔跑了兩個多小時,依舊不怎麼見疲態。而且這些精力旺盛的年輕山賊在山裡龜縮了幾個月,早就憋得難受,聽到有女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速度馬上又增了兩分。

    ……

    徐家村,由於劉縣令的到來帶來了短暫的喧鬧,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大部份村民都陸續返回各自家中睡覺去了。

    此刻,兩名衙差正手提燈籠在村口附近巡視警戒。

    一名衙差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抱怨道:「唉,真他瑪的晦氣,冒雨摸黑跑來這鄉下地方,竟然還要巡夜,困死了!」

    另一名衙役附和道:「可不是嘛,大老爺也太小題大做了,不就是兩個山賊而已,犯得著大晚上的冒雨跑來,而且還是親跑來。」

    「嘿,誰讓人家徐案首來頭大,費閣老的得意門生,聽說還有可能成為費家的女婿,有朝一日費閣老復職,嘖嘖,那可不得了,大老爺自然要巴結著。」

    「不太可能吧,徐案首已經成親了,費閣老會把府裡的姑娘嫁給他作妾?」

    「嘿嘿,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費家三姑娘如今可是無父無母,徐案首日後若能中舉便足以配得上,更何況費家三姑娘嫁過來也不一定作妾嘛。」

    「說的也是,聽說端午節那天費家三姑娘和徐案首掉江裡,被人撈起來時兩人抱得緊緊的,估計費三姑娘全身都被徐案首摸過了,不嫁他還能嫁誰,嘖嘖,聽說費三姑娘可是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真是羨慕徐案首的豔福……唉,什麼聲音?又要打雷下雨了吧!」

    兩名衙差正聊著八卦,忽然一陣低沉的隆隆聲隱約傳來,不由都側耳傾聽。

    這時隆隆的聲音越來越響了,地面的一汪積水也被震得蕩漾起連串波紋。兩名衙差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只見遠處的山頭出現了一條火龍,正快速地向著這邊移動。

    很快,一匹快馬率先出現在離村口數百米外的山坳處,近接著又是幾匹轉了出來,火把的光芒映照之下,可見到馬上之人服裝雜亂,而且都殺氣騰騰地舉著兵器,眼神貪婪而亢奮,發出讓人膽寒的怪叫。

    兩名衙役面色大變,調轉身就往村裡跑去,一邊跑一大邊大喊:「山賊進村了。」

    砰砰砰……

    急速的鑼聲再次響起,剛睡下不久的村民紛紛爬起來抄傢伙衝出來。

    「哈哈!」李鎮狂笑著縱馬入村,提起韁繩一夾馬腹便躍過了堆在村口的簡易路障。

    那兩名衙役還沒跑出三十米就被追上,李鎮那熟銅棍橫地一掃,兩名衙役當場被掃倒,在淒厲的慘叫聲中,二人均被後面呼嘯而來的馬隊踏成肉漿,隕命當場。

    拿著傢伙衝出來的村民見到騎馬而來的凶悍群賊,均是嚇傻了,掉轉頭就往祠堂的方向跑,打不過啊,不跑等死?

    瞬時間,整條徐家村炸開了鍋,村民們哭喊著四散躲逃。

    群賊暢快地怪叫著縱馬追趕,準備先抓幾個年輕姑娘洩一洩憋了幾個月的火氣。

    「弟兄們,這些女人和錢財都跑不了,先干正事要緊,抓住姓徐那酸子和叫小奴兒的孩童。」李鎮大聲喝道。

    就在此時,一名村民慌裡慌張地從一家房子中跑出來,懷中還抱著一隻瓦甕,結果腳上絆了一下,抱著的瓦甕脫手摔在地上碎開,銅錢和碎銀撒了一地。

    眾賊頓時眼前一亮,那名村民急忙彎腰把銅錢和碎銀往懷裡抓。

    李鎮獰笑一聲,縱馬奔了過去,一彎腰就把那名村民小雞般提起來,嘿嘿笑道:「他娘的要錢不要命是吧,說,徐晉那酸子的家住在哪裡?」

    這名村民正是徐有財那貨,這傢伙本來已經跑去祠堂了,擔心藏在家裡的銀財被山賊刮走,於是又跑回來拿,結果悲劇了。

    徐有財此時被凶神惡煞的李鎮提著,頓時嚇得一個激凌,褲襠裡一熱,一股渾黃的液體像下雨般滴落,尿騷味兒隨之散發開來!

    「哈哈,這慫貨嚇尿了!」眾山賊哈哈狂笑。

    李鎮大罵了一句瑪的,抬手就要把這尿了的傢伙摔死,徐有財卻顫聲叫道:「大王饒命啊,徐晉的家在那邊,我帶你們去。」

    「嘿嘿,不必了,提著你這慫貨也是髒了老子的手。」李鎮獰笑一聲把徐有財往地上一摜,只聽得卡嚓一聲,後者頓時蜷縮在地慘叫,估計是身上某處被摔骨折了。

    李鎮沒再理會他,提著熟桐棍往遠處一家還亮著燈的小院衝去,因為剛才徐有財指的就是這家。

    身後幾十匹馬呼嘯而過,瞬間便把徐有財淹沒在馬蹄之下。

    徐晉家的小院裡,徐晉正和劉清源在屋內商議怎麼處理兩名山賊,是先帶回縣城,還是留在徐家村等候孫巡撫的人到來?

    就在此時,村中示警的銅鑼聲再次響起,兩人連忙行出院子查看。

    「大人不好了,大隊山賊已經騎馬殺入村裡,我們抵擋不住,快逃命吧!」一名捕快從院子外慌張地跑進來大叫。

    話音剛下,轟隆的馬蹄聲已經向著這邊衝來,火把的光忙映照之下,馬上群賊猙獰的笑容已經清晰可見。

    院子裡的眾衙役都嚇得臉色慘白,別看這些衙役平時面對小老百姓威風八面,但戰鬥力連衛所的種地兵都不如,見到大群騎馬殺來的悍匪,差點沒嚇破膽。

    謝二劍也是面色微變,曉是他武藝高強,但面對數十騎馬衝殺的悍匪也是螳臂擋車而已。

    徐晉只覺後背生出一股涼氣,急忙大叫:「快,大家退到祠堂去,那裡圍牆高大能擋住馬匹。」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紛紛衝出院子往祠堂方向跑去。

    「相公,快點!」謝小婉兩手分別牽著小奴兒和謝三刀,一邊還不忘回頭催促跑在身後的徐晉。

    「哈哈,徐酸子,老子說過什麼來著,你要是能活過今晚,老子把名字倒過來寫!」鄒二六暢快地大笑。

    趙保保更是大聲高叫:「二當家,我們在這裡。」

    趙保保顯然已經認出了一馬當先殺來的二當家李鎮,興奮地大喊起來。

    「閉嘴!」謝一刀提著兩賊跑在最後面,聞言雙手一合,趙鄒二賊的腦袋頓時撞在一起,當場痛得眼冒金星暈了過去。

    騎在馬上的李鎮獰笑著舔了舔嘴唇,撥轉馬頭向著逃跑的眾人殺來。

    距離祠堂還有一段路,身後急速的馬蹄聲已經近在咫尺了,謝一刀咬了咬牙,轉身站定在路中間,他必須為徐晉等人爭取逃命的時間。

    「嘿,不知死活的白痴!」李鎮輕蔑地舉起了手中的熟桐棍。

    謝一刀沉喝一聲,將趙鄒兩賊扔向李鎮,反手抽出背上的朴刀。

    李鎮竟然不管兩賊的死活,熟桐棍左撥右掃把趙鄒二人擋飛,速度並沒受到多大影響,對著謝一刀當頭就是一棍砸落。

    咣……

    刀棍相交,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謝一刀當場被巨力震飛出去,在地上狼狽地滾了幾滾。

    李鎮亦微吃了一驚,他的臂力驚人,所使的熟銅棍重達五十斤,再加上騎馬的衝力加成,這一棍下去少說也有上千斤力吧,本以為能把謝一刀就結果了,沒想到連對方的刀都沒砸掉。

    再說謝一刀在地上滾了幾滾,彈起來就繼續往祠堂方向跑,此時他雙手的虎口都被震裂了,正有鮮血往外冒,只是免強提著朴刀,幸好他這樣擋了一下,其他人都已經爬進祠堂裡面了。

    「大哥,快!」徐晉和謝小婉站在祠堂門前焦急地大叫。

    李鎮怪叫一聲,猛夾馬腹提速追上,手中的熟銅棍高高舉起,狠狠地盯著前面飛奔的謝一刀,獰笑道:「有種再擋老子一棍!」

    「你先接老子一刀!」謝一刀回身一旋,手中三十斤重朴刀便旋轉著飛向李鎮所騎的馬匹。

    李鎮急忙把熟銅棍一伸,把朴刀擋飛,然而那把朴刀是旋轉著飛來的,雖然被擋飛到一邊,但刀柄還是掃中了馬匹的左腿側,馬匹吃痛之下失了前蹄,頓時轟隆一聲巨響,像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摔倒。

    李鎮也跟著被甩飛出去,不過這傢伙倒是了得,人在半空翻了個跟頭,落地後踉蹌幾步竟然站穩了,手中的熟銅棍咣的一聲戳在地上。

    不過,身後跟著殺來的群匪就沒那麼好的騎術了,急剎之下撞成一團,當場傷了幾人,慘呼聲響成一片。

    那邊謝一刀已經跑進了祠堂,沉厚的大門嘭的一聲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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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絕處逢生
               
    祠堂是徐家村最大的建築了,有近五百平方,四周的圍牆高達兩米半,由整條的麻石打地基,足足砌了五層磚,石灰混上糯米汁夯實磚縫,極為堅固。

    此時的祠堂內擠滿了村民,婦找夫,兒喊娘的,亂成一鍋粥,其中徐有財的婆娘何氏正呼天搶地,因為他男人跑回家拿銀子沒趕回來,一眾嬸妯正在旁邊安慰著。

    知縣劉清源此時已經鎮定下來,有條不紊地指揮手下的衙役分散在四周的圍牆防守,防止賊人翻牆進來。

    徐家村的男性村民則找來雜物頂住大門,外面的賊人正用木頭猛烈地撞門呢!

    不斷有賊人爬上牆頭,又被糞叉竹槍之類捅翻下去,慘叫聲不絕於耳,圍牆上已經血跡斑斑。

    謝小婉正在給大哥包紮受傷的雙手,小奴兒朱厚熜小臉發白地站在一旁,眼神帶著恐懼。至於謝三槍這只小老虎也不知從哪裡撿了根糞叉,躍躍欲試地盯著圍牆。

    族長徐德銘沉著臉來回走動,晉哥兒連摘縣試和府試案首,他本來還準備第二天搞一場隆重的祭祀,也好讓徐家村上下風光一把,沒想到還沒顯擺,大禍就臨頭了。

    徐德銘不是笨蛋,能派出這麼大規模馬隊的山賊勢力絕對不一般,否則也養不起這麼多馬,晉哥兒也不知招惹了哪一夥大賊了。

    此刻,徐晉神色凝重地關注著圍牆上的戰鬥,他雖然猜到寧王世子今晚會派人來,卻沒料到對方竟調來了一支戰鬥力如此強悍的馬隊,如果沒有這層堅實的圍牆阻隔,劉清源帶來這批衙役還不夠人家塞牙縫啊!

    祠堂外面,李鎮正罵罵咧咧地指揮著手下的賊匪撞門爬牆。

    「都給老子聽好了,誰第一個衝進去打開門的,誰就可以先挑最標緻的妞兒,銀子獨拿兩成。」

    眾賊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往牆上爬,發起了一波猛烈的攻勢,還真有幾個悍匪抓住機會跳了進去,不過很快就被眾衙差和村民合力打殺了,腦袋也被砍下扔了出來。

    看著滾到腳下的幾顆血淋淋人頭,李鎮氣得暴跳如雷,發狠怒罵:「裡面的都給老子聽好了,待會撞破門,老子會把你們全部殺光剁碎,煮熟吃掉。」

    祠堂內的村民和衙役都嚇得面如土色。

    徐晉趁機高聲道:「大家都聽到了,這些賊人凶殘無比,乃滅絕人性的畜生,絕對不能讓他們闖進來,否則大家都會沒命,你們的妻女還會受盡賊人的凌辱,你們原意看到自己的妻女被賊人淫辱嗎?」

    「不願意!」一眾村民齊聲怒吼,奮力把將爬上牆頭的賊人打翻下去。

    正所謂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是人,即使是最懦弱的人,在死亡的威脅下也會爆發一把,更何身後就是家中妻兒老小。

    所以李鎮的恐嚇之言反而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死亡的威脅只會讓眾衙役和村民更加拚死抵抗。

    劉清源讚許地朝徐晉點了點頭,難得這種危急的時刻徐晉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及時抓住機會鼓舞士氣。

    嘭嘭嘭……

    七八名精壯的賊子抬著木頭使勁地撞門,然而,祠堂的大門雖然被撞得坑坑窪窪,卻愣是屹立不倒。

    李鎮見強攻了近半小時,手下的弟兄死傷了十幾人,依然沒辦法攻進去,不禁急了得暴跳如雷,竟然翻身上馬,踏著馬背縱身一躍便上了牆頭,手中的熟銅棍虎虎生威地一掃,將捅來的糞叉竹槍之類掃飛。

    眾賊見到二當家神勇,紛紛喝彩叫好,而且有更多賊人效仿。

    李鎮怪吼一聲,提著熟銅棍躍入祠堂的院內,一棍把下面抵擋的一名捕快連人帶刀給砸翻在地,然後對著腦袋又補了一棍,那捕快的腦袋當場像被砸開了的西瓜,紅的白的飛濺開去,場面慘烈而恐怖。

    一眾村民和衙役均被李鎮的凶橫嚇破了膽,哄的一聲逃散開去,這下可壞了,其他爬上牆頭的賊人乘機跳進來,一下子就闖進來五六個,瞬時像狼入了羊群,眨眼便有幾名村民被砍翻。

    「哈哈,狗官,拿命來吧!」李鎮提著滿是血液腦漿的熟銅棍狂笑,撲向身穿官服的劉清源。

    劉清源駭得連連後退,腳上絆了一下仰面摔倒,謝一刀急忙奪過旁邊衙役的腰刀撲上前救援,刷刷幾刀把勇猛的李鎮敵住。

    「相公,你們快躲到屋裡!」謝小婉搶過弟弟謝三槍手中的糞叉,嬌叱一聲殺上前幫忙。

    徐晉急忙上前扶起劉清源退進祠堂的大殿內,關心地問:「劉大人,你沒事吧!」

    劉清源驚魂稍定,感激地道:「本官沒事,徐晉,外面危險,快讓你妻弟進來!」

    徐晉這時才發現謝三槍那小子非但沒有跟進來,竟然還在撿石頭往爬上牆頭的賊子扔去。

    話說這小子扔得還真準,一名賊子剛爬上牆頭,一塊石頭就砸在他的鼻樑上,這貨慘叫一聲便掉了下去,估計鼻樑骨折了。

    其他村漢見到這十歲小童都那麼勇敢,一個個羞愧難當,紛紛撿起石頭效仿。正好祠堂的院子中鋪滿了鵝卵石,輕易就能摳起來,瞬時間石頭像雨點般飛出去,闖進來的五六名賊子被砸得頭破血流,倒霉地被砸中要害,當場便倒地不起,剩下幾個急急翻牆逃了出去。

    李鎮又驚又怒,熟銅棍呼呼地猛掃幾下,把謝小婉和謝一刀逼開,轉身逃回牆邊縱身攀上牆去。

    謝小婉嬌叱一聲,手中的糞叉猛擲出去,正中李鎮的屁股,後者慘叫一聲,帶著糞叉翻落外面,只聽得蓬的一聲重物墜地,估計是摔慘了。

    一眾衙役和村民歡聲擂動,士氣大振,小奴兒亦激動猛揮拳頭,這小子剛才也跟著擲了幾塊石頭。

    圍牆的外頭,李鎮七葷八素地趴在地上,屁股上鮮血淋漓,那把帶血的糞叉就掉在一旁,真是應了那句:菊花殘滿腚傷!

    「痛死老子了,臭娘皮的,老子饒不了你!」李鎮憤怒地痛呼著,一邊以棍撐地艱難地站起來。

    一名賊人驚叫道:「不好,二當家,你的屁股流血了。」

    「鬼叫你老母,也不扶老子一把,草你大爺的。哎喲!」李鎮破口大罵。

    那名賊人急忙上前攙扶,陪著小心道:「二當家,這樣強攻也不是辦法,要不咱們放火吧,燒他娘的。」

    李鎮揚手便是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那賊人頓時被打懵了,訕訕地道:「二當家,我瞎說的,瞎說的!」

    李鎮反手又是一巴掌,罵道:「瞎說你老母,有這麼好的主意為什麼不早說?快,去把各家各戶的柴草都搬來,燒他的娘的。」

    那名賊人頓時眉開眼笑,挺胸大聲喝道:「都聽到了,二當家要燒他娘的,快搬柴草去!」

    一眾賊人立即跑去附近的房屋搬柴草,很快祠堂的大門口便堆滿了柴草。

    李鎮拿著火把一瘸一拐地行到柴草堆前,獰笑著把柴草點燃,瞬時間燃起熊熊大火,很快祠堂的大門就被引燃了。

    「不好,賊人放火燒大門了!」祠堂內眾村民和衙役們瞬時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徐晉亦是變了臉色,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祠堂裡面沒水,對火攻無解!

    大火越燒越旺,火頭甚至衝過了祠堂大門的門樓,厚實的木門在烈火的燃燒下發出辟裡啪啦的聲響。

    祠堂內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面如死灰,無能為力地看著燃燒的大門。

    徐晉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下意識地抓住了小婉的柔荑,後者轉頭望來,眼中滿是深情。

    謝一刀悄然靠了上來,低聲道:「妹夫,待會門破,賊人衝進來時,你跟小婉和三槍翻牆先逃,我殿後掩護。」

    旁邊的小奴兒面色變了變,又黯然地低下頭,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這位未來御極四十餘載的帝王,眼下只是一名十歲的小男孩罷了,幼小的心靈正被逐漸放大的恐懼蠶食著,就在此時,旁邊卻伸來一隻手握住他的小手。

    小奴兒愕了一下,抬起頭正迎上小婉姐姐關切的目光,瞬時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嘭……

    燃燒大門猛地震了一下,估計是外面的賊人等不及撞門了。

    嘭……卡嚓!

    早已經被燒得不成樣木門如何抵擋得住猛烈的撞擊,立即便撕裂出一個條大裂縫,透過裂縫可以看到山賊們正抬著一根大木頭吆喝著衝過來。

    轟蓬!

    千瘡百孔的大門應聲倒下,眾賊怪叫歡呼,獰笑著望向祠堂內的眾人,就好像看著一群待宰羔羊。

    準備殺戮和狂歡吧!

    李鎮一殘忍地舔了舔嘴唇,熟銅棍往地上一柱,興奮地大喝:「弟兄們……」

    「殺啊!」

    李鎮愕了一下,誰他媽的沒眼色,竟然搶老子的台詞!

    「殺啊!」喊殺聲像浪濤般從身後響起,李鎮猛回頭一看,瞬時倒吸一口冷氣。

    這時天空已經微微放亮了,只見一彪人馬正潮水般往這邊衝殺而來,清一色的官軍打扮,轟隆的馬蹄敲碎黎明前的黑暗。

    李鎮腦袋嗡的空白一片,眾賊臉的笑容也瞬間凝固了,漸漸被恐懼所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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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孫巡撫要來了
               
    天邊露出了魚肚白,曦微的晨光中,一隊穿著鴛鴦戰襖的明軍騎兵,如同洪流般湧入徐家村,直撲村中的祠堂,還沒熄滅的大火就是最好的指引。

    謝二劍雙腳踩著馬蹬,弓著腰,屁股微離開馬鞍,一馬當先跑在最前,身後是兩百明軍騎兵精銳。

    話說謝二劍當時被當成奸細捆到孫巡撫的大營,不過費宏那封親筆信一呈上,什麼誤會都解除了,因為孫遂認得費宏的筆跡。

    孫巡撫看了費宏的信後,立即屏退左右,仔細地詢問了一遍謝二劍,再結合今晚鉛山賊匪的怪異舉動,當即決定派出兩百精銳騎兵隨謝二劍回徐家村,當然,其名義是追蹤逃掉的數十山賊。

    謝二劍領著兩百騎兵往原路返回,結果一路上果然發現了那批山賊馬隊馳過的痕跡,直至趕到永平鎮,路線依舊吻合。

    這時謝二劍已經意識到,那批闖營逃出鉛山的賊匪極大可能是衝著徐家村去的,頓時心急如焚,催馬一路急奔。

    那兩百明軍騎兵正是由百戶余林生所率領,這一路上都有發現賊人留下的蹤跡,所以余百戶就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立功的機會就在眼前,只要能把賊人這支馬隊殲滅,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更何況這支賊人是從自己把守的路口闖營而出的,為首者還打死了自己手下一名弟兄,余林生正是憋著一口惡氣,準備報仇雪恥,所以根本不用謝二劍催促,近百里路竟然只花了三個小時就趕到了,途中還歇了半小時馬。

    還沒進村就遠遠見到火光衝天,謝二劍的心瞬時沉到谷到,本以為來遲了,結果衝進村後剛好見到祠堂大門被撞到的一幕。

    「殺啊!」兩百名騎兵齊聲大喝,撲向祠堂外面的眾賊。

    余百戶一眼就認出了手拿熟銅棍的李鎮,不禁大喜,哈哈,果然是這個鳥賊廝,策馬揚刀衝過去,同時大喊:「謝家兄弟,那使棍的賊首留給我!」

    謝二劍聞言稍放慢了速度,余林生加速超過,殺氣騰騰地舉起了腰刀。

    這時,山賊們總算反應過來,紛紛各自找馬,由於眾賊的馬匹是亂七八糟地系在四周的院子,或附近樹木下的,此時驚慌之際更加混亂了,有些賊人為了爭奪馬匹甚至互毆起來。

    就是這種情況下,明軍的騎兵殺到了,簡直就是一邊倒的砍殺,一些僥倖騎上馬的賊子策馬便往村外逃,逃不掉的則凶悍地回身迎戰。

    二當家李鎮屁股雖然受了傷,不過傷得並不算重,危險之下甚至忘了痛,幾個箭步衝到一匹馬旁,熟桐棍一掃便將一名已經爬上馬背的手下掃落,自己翻上馬,掉轉馬頭便跑。

    「賊廝休走,吃老子一刀!」余百戶高喝一聲,策馬衝到李鎮身後,明晃晃的腰刀對著腦後就是一刀砍落。

    李鎮急忙低頭一縮,頭頂束起的發髻被砍斷,瞬時亂發飛揚,狼狽不堪。

    余百戶暗叫可惜,待要撥轉馬頭再殺回來時,李鎮已經策馬從旁邊兩幢房屋之間的通道逃去。

    就在此時,只聽得「砰」的一聲,李鎮應聲從馬上滾了下來。

    一名的年輕的明軍騎兵舉著火銃興奮地大叫:「哈哈,打中了,我打中了賊首李鎮了。」

    余林生憋屈之極,罵道:「媽的,便宜你小子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初的時候,明軍已經開始使用火銃之類的火器,明太祖朱元璋能擊敗並驅逐強大的蒙古騎兵,其中便有火器的功勞。

    到了明成祖朱棣時期,明軍更是空前的強大,不僅建立了全火器的神機營,即使是地方衛所,火器的配備率也達到了10%左右。明成祖就是帶著這樣一支強橫的軍隊南征北戰,打下偌大的版圖。

    當然,這時的大明已經式微了,明軍再也不復當年的強大,立國一百五十多年,制度已經開始腐化,兵備廢弛,自然影響到軍隊的戰鬥力。

    這時,那名明軍騎兵掛起了火銃,抽出腰刀便準備去收穫自己的戰利品,要知道明軍是以人頭論功的,砍下一名賊首的首級更是大功一件,估計升個百戶也是有可能。

    誰知這名騎兵正興高采烈地奔過去準備砍頭,倒在地上的李鎮竟然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繼續往村外跑。

    「哈哈,直娘賊,還沒死!」余林生驚喜地大笑,策馬便追。

    「媽的!」那名騎兵氣得直頓足,急急回頭翻身上馬,當然不是要跟余林生搶功,而是追殺其他賊匪,作為一名小兵,這點眼色還要有的。

    李鎮這次帶來了五十名山賊,攻打祠堂時便死傷了十數人,剩下的很快就被明軍的騎兵砍殺了大部分,只有七八個運氣好的騎馬逃出了徐家村,不過仍被咬尾追來的明軍火銃給陸續射殺了。

    此時,徐家的祠堂內歡聲擂動,人人的臉上都掛著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有人互相擁抱痛哭。

    徐晉等人走出祠堂被燒燬大門,但見外面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賊的屍體,而且都是無頭的,腦袋被明軍摘掉了唄。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和硫磺的味道,遠處還零星傳來數聲槍響。

    余百戶樂呵呵地騎著馬奔回村,馬鞍後還橫放著一個人,赫然正是二當家李鎮。

    之前那名明軍騎兵的一槍其實並未打中李鎮,只是打中了馬匹,不過李鎮摔下馬時右腳骨折了,所以還沒跑到村外的河邊就余百戶追上生擒了。

    余林生奔至祠堂前,把賊首李鎮丟給手下看管,向著徐晉等人大步行來,大大咧咧地問道:「本人乃弋陽千戶所百戶余林生,誰是徐晉?」

    徐晉忙上前拱手道:「在下便是徐晉,感謝余百戶及時來援,救了我徐家村上下數百口性命,徐家村上下感激不盡。」

    族長徐德銘也連點頭激動地道:「感激不盡!」

    「哈哈,徐案首客氣了,殺賊是我們官軍的職責所在!」余林生豪放地拍了拍徐晉的肩頭,卻是一臉的受用。

    這次全殲了山賊的馬隊,繳獲數十匹駿馬,還生擒了匪首之一的李鎮,這份大功勞是妥妥的進袋了,估計日後一個千戶的職位是跑不掉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書生派人給巡撫大人送信帶來的,所以余百戶對徐晉怎麼瞧怎麼順眼。

    旁邊的劉清源輕咳一聲淡道:「余百戶,現在鉛山的情況如何?巡撫大人可有安排?」

    余林生這才發現穿著一身七品官服的縣令劉清源,急忙行禮道:「卑職見過大人,不知這位大人是?」

    徐晉介紹道:「這位是上饒縣令劉大人!」

    余林生肅然重新行禮道:「見過縣尊大人!」

    別看余林生是正六品的武官,劉清源才是正七品,但國朝歷來文尊武卑,別說正六品的百戶,就算正五品的千戶在知縣面前也得禮敬三分。

    劉清源只是微點了點頭,文官在武官面前向自帶優越感,那是作為文人的驕傲。

    余百戶又道:「卑職奉命趕來時,巡撫大人正調人馬進山追殺群匪,現在什麼情況便不得而知了,不過巡撫大人讓卑職通知徐案首在村中候幾日,暫時不要回縣城,大人會擇日趕來。」

    徐晉和劉清源聞言欣喜地相視,如此看來孫巡撫確實對上饒縣有人通賊的事相當重視。

    劉清源本來還擔心僅憑自己,就算審出賊人的口供也拿寧王世子和陸知府沒辦法,現在聽聞巡撫大人要親自來,頓時吃下了定心丸。

    小奴兒也是一臉的喜悅,正如徐晉所說,只要遜遂親自前來,他便可以坦白身份,讓孫遂派兵護送他回湖廣安陸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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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群匪覆滅
               
    正午,猛烈的陽光曬炙著大地,徐家村內的屍體都被處理掉了,血跡也被撒上了生石灰再以新鮮的泥土覆蓋。

    此時的徐家村正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之中,家家戶戶炊煙四起,空氣中飄著誘人的飯香和肉香。

    族長徐德銘親自指揮宰殺了兩頭大肥豬犒勞明軍騎兵和一眾衙役。

    這次徐家村的實際損失並不大,村民家中的財物沒有被洗劫,甚至沒有人死亡,只是傷了幾個村民,就連徐有財那貨竟也只是重傷,身上被馬踩骨折幾處,已經搶救回來了,真應了那句人賤命硬啊。

    所以說徐家村這次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倒是劉清源帶來的三班衙役死了三個,還傷了六七人。

    徐家村的曬穀場上,明軍的騎兵們正大塊朵頤村民們送來的飯菜和肥肉,吃得滿嘴流油的余百戶樂呵呵地向族長徐德銘表示感謝。

    這次明軍騎兵輕鬆撲滅了山賊的馬隊,斬殺數十人,活捉包括匪首李鎮在內的賊人七個,而自身只是戰死一人,傷了數人,可以說是一場漂亮的大勝。

    余百戶十分興奮,族長徐德銘同樣十分高興,雖然祠堂的大門被燒了,還傷了幾名村民,但總體上損失很微小。

    最重要的是,一群鉛山來的悍匪在徐家村被殲滅了,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說不定日後還能載入史冊,那麼上饒徐家村也跟著出名了。

    徐德銘已經琢磨好了,這件事得記錄到徐氏的族誌去,而且還得立碑銘記,榮耀留給後世子孫去瞻仰和誇耀。

    試想一下,後世徐氏子弟翻開族誌,讀到某年某月某日,群賊夜襲徐家村,族長徐德銘臨危不懼,率領村民英勇固守祠堂……

    徐大族長一想到此,心情便美滋滋的,其實今天一早就有附近村子的人跑來打聽昨晚發生什麼事了,那些人聽完後敬畏的眼神讓徐德銘頗是受用。

    另外,聽說江西巡撫孫遂過幾天還會親臨,嘖嘖,到時徐家村就更風光了,要知道巡撫可是朝廷中樞派來的高官,手握一省軍政大權,你普通老百姓有幾個能見得著?

    犒勞完明軍,繁忙的徐大族長又匆匆忙忙地往徐晉家趕,因為家裡也設了酒席款待知縣大人,現在酒席準備好了,他要親自去請劉清源。

    「噢,老夫一時倒忘記了!」徐德銘停下來轉身對一名村民道:「你走一趟郭家村,把郭夫子也請來吃飯,快去!」

    晉哥兒連摘縣試和府試案首,可以說現在徐家村的榮耀都是晉哥兒帶來的,就連過幾日巡撫大人駕臨也是因為晉哥兒,作為晉哥兒的啟蒙老師自然有必要分享這分榮耀,這樣才能體現出咱徐家村人尊師重道嘛。

    正當徐德銘準備親自到徐晉家邀請劉清源時,一匹快馬從山坳轉出來,很快就來到徐家村村口,馬上騎士一身鴛鴦戰襖,還背著令旗,正是軍中的傳令兵,胯下的馬匹一站定便軟倒下去,躺在地上呼呼地喘氣,顯然是累趴了。

    「余百戶何在?」那名傳令兵滿頭大汗地跑向曬穀場。

    正在吃飯的明軍騎兵都意識到上頭有緊急命令,要不然傳令兵也不會把坐騎都跑癱。

    余林生連忙快步迎了上去,大聲道:「余某在此!」

    那名傳令兵鬆了口氣,大聲道:「鉛山群匪的巢穴已經被我軍發現並搗毀,但匪首吳三八率十數賊人突圍走脫,大帥令你率所屬火速趕往信江下游沿岸堵截。」

    一眾軍士聽聞鉛山群匪的巢穴已經被搗毀,瞬時發出如山的歡呼:「萬勝!」

    「屬下領命!」余林生單膝跪地接過令旗,然後站起來大聲道:「弟兄們上馬,隨我殺賊,擒拿賊首吳三八!」

    眾軍士轟然叫好,幾口把剩飯扒光,迅速上馬整隊,轟隆隆地離開了徐家村,向著信江的方向殺去。

    余百戶可興奮了,騎兵在機動性方面佔據絕對優勢,只要發現了匪首吳三八的蹤跡,這份功勞……嘿嘿,非咱莫屬了!

    「大人,好消息啊!好消息啊!」

    徐晉和劉清源正在屋中聊著天,一名衙差興高采烈地奔進來道:「余百戶剛才接到巡撫大人的命令,帶兵離開了,聽說是去信江下游堵截鉛山匪首吳三八。」

    劉清源聞言捋鬚笑道:「好,太好了,鉛山匪患可以休矣,徐案首,這都得歸功於你啊!」

    徐晉連忙道:「縣尊大人言過其實了,這自然是巡撫大人英明果斷,指揮有方,將士們勇猛殺賊的功勞。」

    劉清源微笑道:「這也少不了徐案首的功勞!」

    劉清源倒也沒說錯,孫遂圍山數月也拿吳三八等賊人沒辦法,吳三八若不是強行派人闖營趕來徐家村,也便不會暴露巢穴,讓官軍抓住了機會,所以說破賊的契機完全是徐晉帶來的。

    當然,徐晉也沒料到自己抓住兩賊人,竟誘發了一連串反應,間接幫助了孫巡撫剿滅盤踞在鉛山這群悍匪。

    此時,距離徐家村百里的信江邊上,鉛山匪首吳三八正帶著十幾名手下,搶了兩艏漁船順流而下,急急如同喪家之犬。

    話說昨天晚上,吳三八按照狗頭軍師周伯齡的計策兵分三路,兩路虛張聲勢吸引明軍的注意,掩護二當家李鎮帶人闖營趕去上饒徐家村執行世子殿下的任務。

    計策一開始進行得十分順利,二當家李鎮成功闖營逃脫了,然而後面的情況卻失去了控制,明軍咬著尾緊追不放,最糟糕的是明軍還發現了他們的巢穴所在,儲存在那裡的糧食和劫掠來的財物全部被明軍繳獲。

    沒有了糧食還怎麼玩?根本不用明軍動手,眾匪也要餓死在山中,所以吳三八隻好硬著頭皮帶人闖營,企圖突破明軍的封鎖,逃往鉛山縣南部的武夷山脈。

    然而,明軍衛所軍隊的戰鬥力雖然差,但也不是吃素的,而面對同樣是烏合之眾的土匪,又佔據絕對的數量優勢,又豈有不敵之理。

    所以,吳三八率領的眾山匪很快就被明軍給殺散了,三當家周伯齡當場被擒,吳三八隻帶著十幾名弟兄逃離了鉛山,慌不擇路之下到了信江邊上。

    正好附近有漁船,吳三八便搶了順流而下,打算先甩掉咬尾追來的明軍,然後在中途尋一處隱秘的地方登岸,待日後會合二當家李鎮東山再起。

    此刻,吳三八坐船上,神情沮喪而落幕,更多的卻是不甘和憤恨,好不容易才做大做強,拉起了上千人馬,沒想到一夜之間就化為烏有,這都是拜寧王世子一個命令所賜。

    「媽的,朱小兒這白痴,老子被你害慘了,草你娘的!」

    吳三八心裡暗罵著,不過,日後惹想東山再起,說不得還要借助寧王府,所以吳三八隻敢在心裡罵,並不敢嘴上罵。眼下身邊的雖然都是老部下,但人心隔肚皮,說不定有哪個反骨仔日後想踩著自己上位,把這話洩漏給寧王世子,那自己就不用混了。

    「大當家,現在咱們去哪?」一名賊人弱弱地問,其餘眾賊也惶然地望來。

    吳三八故作談定地道:「待會我們上岸尋一處秘密的地方躲幾天,然後想辦法趕到上饒徐家村會合二當家,到時有馬在手,哪去不得?咱們很快就能扯起大旗東山再起。」

    結果話還沒說完,後方數百米便出現了數艏快船,船上的明軍影影綽綽,顯然是追兵來了。

    眾賊面色大變,拼了命般划船靠岸,遁入岸邊的草叢中亡命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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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祭祀
               
    五月初十下午,郭家村郭夫子的私塾比平日提前了一個時辰放學,蒙童們下午三點便背著書簍興高采烈地走了。

    郭百川收拾好講堂鎖上門回到裡屋,老伴王氏已經備好了熱水,那套已經陳舊褪色,但洗得乾乾淨淨的童生直裰也整齊地擺放在旁邊的凳子上。

    話說這套童生直裰正是郭百川當年通過府試時,官府所發給的「原裝正版」童生服,這些年來郭百川一直倍加珍惜地呵護著。

    可以說,這套童生服承載著郭百川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輝煌歲月」,所以只有逢年過節,又或者出席重要的場合才捨得拿出來穿。

    今天,徐家村舉辦了隆重的祭祀活動,原因是連摘下縣試和府試案首的族男徐晉回村了,而祭祀活動後會有一場流水席晚宴,作為徐神童的蒙師,郭百川自然受到了邀請。

    事實上昨天中午徐氏族長已經派人來邀請過一次午飯,聽說上饒縣令也會出席,然而邀請來得倉促,來不及沐浴更衣,所以講究的郭夫子婉拒了。

    而今天這場晚宴,徐氏族長一早就派人來邀請了,郭夫子自然不會錯過,特意提前放學一個時辰,余留了沐浴更衣的時間。

    再說郭百川沐浴完畢,一絲不苟地把童生直裰穿上,又在老伴的服侍下用方巾束起頭髮,甚至連稀疏的鬍子也認真地梳理了一遍。

    老伴王氏又仔細地給丈夫整理好衣服的皺褶,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去吧,酒別喝太多了。」

    郭百川受用地點頭嗯了一聲,話說記憶中老伴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用心服侍自己了,特別連年參加院試不中之後,而今天自己顯然是沾了得意弟子徐晉的光。

    話說自從徐晉連摘下縣試和府試案首的消息傳回來後,送孩童到郭夫子這裡讀書的村民明顯增多了,甚至連五六里外村子的人也慕名而來讀書。學生多了收入自然也跟著增加,王氏每天的笑容顯然也多了起來,服侍丈夫也更用心了,這讓郭百川再次體驗了當年那般受尊重的快感。

    郭百川正準備出門,王氏忽然道:「對了相公,晉哥兒的字你想好了沒?別到時別人問你答不上來,在縣尊大人跟前面子不好看。」

    郭百川微哼了一聲道:「如此重要的事為夫又怎麼會疏忽,行了,你也甭再囉嗦,我今晚應該會晚點回來,你自己先睡。」

    郭百川說完便背著雙手踱了出門,王氏撇了撇嘴嘀咕道:「瞧把這老頭子能得,要是晉哥兒日後中了舉人,尾巴還不翹到天上去。」

    「郭夫子,這是準備到徐家村啊?」

    「郭夫子,今晚可要多喝幾杯了。」

    今天徐家村舉行了隆重的祭祀儀式,附近十里八鄉都知道了,所以一路上的郭家村村民見到郭夫子那身打扮,立即便猜到這位是要到徐家村赴宴了。

    郭百川剛行到了村口便遇上了管家郭權,這傢伙陪笑著塞給了郭百川五兩銀子,讓郭百川轉交給徐晉,說是郭員外給的賀禮,祝賀徐公子榮膺縣試和府試雙案首。

    五兩銀子在鄉下地方算是大手筆了!

    郭百川接過銀子淡道:「銀子老夫替你帶去,但晉哥兒收不收,就是他的事兒了。」

    郭權陪笑道:「這個自然,有勞郭夫子了!」

    郭百川眼中閃過一抹鄙夷和快意,想當初郭權威脅自己,不允許徐晉在私塾讀書,甚至還禁止其他學生與徐晉結保,這會反而要巴巴的送上銀子討好人家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讀書人不是爾等可以輕侮的!」郭百川丟下一句便背著手行了開去。

    郭權臉色雖然難看,卻也無可奈何,儘管徐晉眼下只是過了府試,連秀才功名都未到手,但如今卻是費閣老的門生,再加上現在上饒縣令劉清源就在徐家村逗留,跟徐晉似乎很熟稔,最重要的是有傳言稱巡撫孫遂這幾天也會到徐家村。

    一省巡撫啊,這位可是撥根腿毛都要比普通人腰粗的高官,而且是在職的實權高官,不像是費宏那種已經過氣致仕官員,所以郭權便巴巴的送上五兩銀子,說是給徐晉的賀禮,實際卻是變相的賠禮道歉。

    ……

    房間裡,徐晉正四仰八叉地攤倒在床上,話說今天可累得夠嗆的,感覺骨頭架子都散掉了,尤其是兩條腿受罪啊,腳後跟還在隱隱作痛。

    徐晉這次回村目的是祭拜祖先,本以為到祠堂上炷香,再去父母墳前祭拜一下就可以了,誰知徐德銘竟然搞得那麼隆重繁瑣。

    話說今天早上天還沒亮,徐晉就被叫醒了,匆匆洗了把臉,連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就被拉去看殺豬,負責殺牲的村民一刀捅進豬脖子,放了大盆豬血,接著又殺了一頭羊,放了一大盆的羊血,最後又殺雞放雞血。

    古人所謂的三牲九禮是最隆重的祭祀,其中三牲指的是牛、豬、羊。只是《大明律》明文禁止擅殺耕牛,而殺牛確實也太浪費了,徐家村也殺不起,所以把牛換成了雞。

    徐晉得親自捧著三盤鮮血潑灑祭天地,然後又到祠堂上一炷早香,折騰了近個時辰天都大亮了,這才有空匆匆吃了些東西,緊接著就出發去祭拜徐氏祖墳了。

    上百名徐氏一族的男子,抬著三牲祭品,吹吹打打地離開村子,要知道一般的平民百姓家族,不可能像那些豪門世家一般,把先人都集中葬在一處風水寶地。

    而徐氏一族的先人就零散地葬在村子四周的山頭上,有些甚至離村子很遠,所以要一座座山頭地走,最坑的是,徐德銘為了顯擺,竟然故意繞遠路,從鄰村的眼皮底下經過,吸引村民來圍觀。

    所以,當所有徐氏祖先的山墳都祭拜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徐晉作為祭祀的主角,每到一處都要親自上香叩頭,可把他折騰得死去活來。

    好不容易回到村子,又得趕去祠堂上了炷午香,這才有機會返回家中歇息。

    所以此時徐晉躺在床上連指頭都不想動一下,太特麼的折騰人了。

    這時謝小婉端了盆水進來,看到相公那不顧形象的狼狽模樣,既好笑又有些心疼,擰了毛巾細心地替徐晉抹乾淨臉,拂掉心上的香灰和鞭炮的紙屑。

    「小婉,相公今天可累壞了!」徐晉苦著臉道。

    謝小婉甜笑道:「相公,我幫你捏捏腿吧!」說完麻利地伸手雙手替徐晉揉捏大腿。

    徐晉舒服地享受著謝小婉的按摩,只消片刻竟然睡著了,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謝小婉輕手輕腳地替相公脫掉靴子,然後坐在床邊打扇子,話說現在的天氣已經很熱了。

    謝小婉一隻手托著腮,另一隻手輕搖著扇子,脈脈地注視著相公英俊的臉龐,水靈來的雙眸微彎成好看的月牙,甜笑似乎都要溢出來了。

    話說今天三姑六婆們的恭維和熱情著實讓謝小婉的少女虛榮心滿足了一把。

    含情脈脈地注視了相公一會,小丫頭忽然俏臉泛紅,先是作賊般扭頭看了一眼門簾和窗戶,然後快速地在相公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結果小丫頭剛偷親完,門簾便被撞開,小奴兒和謝三槍跑了進來,這兩小子臉上紅撲撲的,剛從外們一起玩耍回來,身上弄得髒兮兮的,估計是到河邊摸魚抓蝦了。

    「姐姐,姐夫呢?」謝三槍一進門就大聲問。

    謝小婉臉上佈滿了紅霞,有點惱道:「兩個小混蛋,咋咋呼呼的幹嘛,你們姐夫剛睡呢!」

    謝三槍吐了吐舌,放低聲音道:「姐夫昨晚說過今天教我們做風箏的。」

    「小泥鰍,沒見到你姐夫今天多累麼,真不懂事,到外面玩去!」

    謝三槍搖了搖頭老氣橫秋地嘆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現在只會疼自家男人了,有了相公忘了弟!」

    小奴兒忍俊不禁!

    謝小婉羞惱地舉起扇子作勢要打,謝三槍拉著小奴兒趕跑了出去,後者突然又探頭回來道:「小婉姐姐,差點忘了告訴你,剛才族長讓人來通知了,讓姐夫酉時三刻到祠堂上晚香。」

    「噢,上香!」睡著了的徐晉神經反射般骨碌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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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徐子謙
               
    下午五點,徐家村的流水席晚宴開始了,村中的曬穀場上擺開了十幾桌,徐家村民齊聚一堂,而且附近村子有點頭臉的人都受到了邀請,當然,臉皮厚的沒受到邀請也可以跑來蹭飯,反正流水席都是坐下就吃,吃完馬上換第二批,沒人會說你。

    徐晉酉時三刻到祠堂上完香,然後到曬穀場一桌一桌地打招呼敬酒,幸好有兩個大舅子保駕護航,要不徐晉得喝趴下了。

    招呼完一眾鄉親,徐晉便去了族長徐德銘的家,這裡擺了三桌酒,專門招待身份較高的人,譬如還留在村中的知縣劉清源,徐晉的蒙師郭百川,還有附近村子其他姓氏的族長、裡正、保長之類。

    徐晉趕到族長家時,劉清源和郭百川等已經入席了,族長徐德銘和一眾族老正陪著說話。

    「不好意思,讓縣尊大人和諸位長輩久等了。」徐晉連忙對席作揖致歉。

    劉清源微笑道:「無妨,徐案首畢竟要招呼眾鄉親,來,坐到這裡來吧。」

    在場以劉清源為尊,自然坐了上位,其次是蒙師郭百川,居左首側,族長徐德銘居右首側,而郭百川旁邊空了一個座位,顯然是預留給徐晉的。

    「學生見過夫子!」徐晉向郭百川行了禮,這才在旁邊的位置坐下。

    郭百川那張古板的老臉今晚難得紅光滿面,估計喝了不少酒,和顏悅色地詢問了徐晉一些關於學業上的事,又以嚴師的姿態鞭策了徐晉幾句,大致意思就是要戒驕戒躁,再接再厲。

    嚴格地來說,郭百川只給徐晉上過兩天課,但徐晉還是十分感激郭夫子當初把自己推薦到信江書院,儘管所推薦的方教習並沒有接收自己,但畢竟機會是郭夫子給的,所以此時徐晉畢恭畢敬地聽著郭百川教誨。

    在席的人都微笑地看著郭夫子教育弟子,就連劉縣令也不例外,尊師重道可是讀書人的道德標準。

    郭夫子「教育」完徐晉,酒席才算開始,酒過三巡,菜上五味,彼此便拉開了話匣子,話題自然離不開近來最熱的鉛山剿匪了。

    話說五月初八晚,孫巡撫指揮明軍大破吳三八為首的鉛山土匪,斬殺近兩百人,活捉賊眾六百餘,不過匪首吳三八逃脫不知所蹤,官軍眼下正沿著信江搜索附近的山林和村莊,各大主要道路都設卡盤查。

    而在鉛山的山賊老窩中,官軍起獲了大量的糧食、烈酒、藥物,據查這批物資是從上饒縣運來的。

    孫巡撫勃然大怒,已經派出軍隊接管了上饒縣的城防,並且命人全城排查,抓捕上饒縣中涉嫌通賊資賊的商戶,已經有米行、酒坊、藥鋪的老闆被抓,負責守城的官兵校尉也被抓起了一批。

    可以說,現在的上饒縣城中正醞釀著一場雷暴,就等著「雷神」孫巡撫的到來,而徐晉就是這場雷暴的「引雷童子」了。

    聊完當前上饒縣中的局勢,劉清源捋著鬍子春風滿面地道:「本縣聽聞當日府試之後徐案首在臨江樓中擺謝師宴,趙教習問起徐案首取字的事,徐案首當時說回村後會請蒙師郭夫子取一個,不知可曾取了?」

    這話頓時撓到了郭百川的癢處,話說他一直在琢磨著怎麼把話題引到這方面呢,只是自己提起有點不好意思,此時劉清源主動提到,倒是正中下懷。

    郭百川放下筷子,輕咳一聲道:「晉哥兒年少聰敏,年未曾及冠便連取縣試和府試案首,正是錐在囊中其末自現。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浪必打之。

    所以過於突出倒也不是好事,故而老夫給晉哥取字子謙。劉大人以為如何?」

    劉清源微捋鬚微笑道:「大善,徐晉,徐子謙。郭夫子費心了。」

    郭百川得意地拱了拱手,這可是他苦思了一宿才確定下來的。

    徐晉連忙站起來深深一揖道:「學生謝郭夫子賜字。」

    話說古人取字可不是亂取的,頗有些講究,主要是看「名」與「字」之間的關係,其中以相輔相成和對比反襯這兩種方法最常用。

    譬如郭夫子,姓郭名百川,字東流,合起來就是「百川東流」,這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係。

    元朝詩人馬致遠,字千里,合起來就是「致遠千里」,這也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係。同樣,屈原名平,字原,合起就是「平原」的意思。

    郭夫子給徐晉取的字卻是第二種方式:對比反襯。

    首先徐晉姓徐名晉,「晉」的字面意思就是進步、提升的意思。然而,進步提升得太快並不符合儒家的中庸之道啊,得退後謙虛一點,所以取字為子謙。

    當然,或許用「退之」這個字會更合適些,不過那樣就和前人撞名了,因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愈,就是字退之。

    愈者越也,就是超過的意思,所以韓愈取字為退之,這樣就符合儒家的中庸之道了,既不做出頭鳥,又不做墊底的角色,就站中間好了。

    徐晉自己對這個字也十分滿意,徐子謙,讀起來大氣而不失文雅,很好!

    正在此時,院外突然傳來蓬的一聲悶響,似有重物墜地,屋內眾人抬眼望去,恰見到里長徐有光神色尷尬地爬起來,顯然是進門時不小時摔了一跤。

    徐德銘不禁皺了皺眉,里長徐有光是徐家村年輕一輩中最靈瓏通透的,辦事向來穩重,乃下屆族長的不二人選,此時竟如此毛躁失禮,所以不悅地問:「有光,發生什麼事了?」

    徐有光小跑著進來,聲調都激動得有變了:「族長,巡撫大人到……到了!」

    「巡……什麼!」徐德銘驚得嗖地站了起來,把面前的酒碗都打翻。

    不過此時卻沒有在意徐德銘的失禮,因為屋內所有人都站起來了,知縣劉清源二話不說就往外走去,其他人也紛紛跟著行出。

    徐德銘火急火燎地拄著枴杖追出,一邊問道:「有光,巡撫大人到哪了?」

    徐有光急急地答道:「已經進村了,正往這邊來呢。」

    徐德銘牙痛地般埋怨道:「哎呀,巡撫大人已經進村了,你……你怎麼不早來稟報!」

    徐有光苦笑道:「巡撫大人穿著便服,又只帶幾名隨叢,我那認得出來。」

    話說還真怪不了徐有光,孫遂今天帶著一隊兵馬路過,準備前往上饒縣縣城,所帶來的人馬都駐紮在數里之外,而他本人則穿著便服,只帶了幾名護衛趕來徐家村。

    再加上徐家村眼下正熱鬧著呢,突然來了幾人也不特別引人注意,直到孫遂的手下詢問這裡是不是徐家村,這才引起了徐有光的注意。

    再說徐晉等人剛走出院子,便見一名徐家村村民引著數人行來,當先一人約莫五六十歲,國字口面,雙眉倒八,頜下一縷長鬚已經花白,但精神矍爍,走起路來頗具威勢,此人正是江巡撫孫遂孫德成。

    劉清源拱手問道:「敢問來者可是巡撫大人?」

    孫遂站穩打量了劉清源一眼,點頭道:「本人正是遜遂!」

    劉清源急忙彎腰行禮道:「下官上饒縣令劉清源,參見巡撫大人!」

    「草民叩見巡撫大人!」

    徐德銘、郭百川,還有一眾族老紛紛跪倒在地,徐晉雖然極不情願,但也只能捏著鼻子跪下,當然只是半跪半蹲地做做樣子,他現在還沒有秀才功名在身,按照規矩見到縣令也得行跪禮,更何況是巡撫大人。

    孫遂伸手虛扶一把,微笑道:「諸位鄉親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徐晉便趁勢站了起來,奶奶的,還是得趕緊把秀才功名搞到手,那樣就有見官不跪的權利了,作為現代人,心理上還真過不了跪地叩頭這一關。

    孫遂掃了眾人一遍,目光最後落在了徐晉的臉上,暗暗點頭道:「年少老成,應該就是這位了。」

    「想必你就是徐晉徐案首吧?」孫遂微笑著問。

    周圍的人都自覺地微微靠邊站,把徐晉露了出來。徐晉上前一步拱手為禮:「晚輩正是徐晉。」

    孫遂點頭道:「費子充(費宏)給本官的信上對你頗有讚譽,今晚一見,果然是位年少才俊,年紀輕輕沉穩有度,年未及冠便連摘縣試和府試案首,費子充自己是神童,連門生也是神童,真是羨煞旁人啊。」

    巡撫大人竟然對徐晉讚譽如此之高,就連劉清源都露出了訝色,其他人就更加震撼了,族長徐德銘激動得老臉通紅,彷彿巡撫大人讚的是他一般,榮耀啊,有巡撫大人這句話,晉哥兒神童之名算是坐實了!

    徐晉謙虛地道:「巡撫大人過譽了,晚輩如何敢與費師相提並論呢,實當不得神童之名!」

    孫遂捋鬚微微一笑,說到底這次能順利剿滅鉛山群匪,徐晉可是關鍵人物,而且那首《採樵圖》孫遂自然也是聽說過了。

    孫巡撫此人剛正不屈,剛上任就親自登門勸諫寧王,而徐晉一介書生竟然也敢在寧王世子面前寫詩勸諫諷刺寧王,這種膽氣和才學自然讓孫遂極為欣賞,所以一見面便當著眾人對徐晉給出如此高的評價。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3
第99章 世子求助
               
    由於孫巡撫的到來,酒宴晚上六點半左右便提前結束了,畢竟這麼一尊大官擱在這,別說沒見過世面的村民,就連縣令劉清源都感到無形的壓力,所以酒宴早早便結束,無關人等都紛紛告辭離去。

    此時,大廳內的酒席均已經撤去,廳內只剩下孫遂和劉清源,族長徐德銘和徐晉兩人在旁作陪。

    彼此閒聊寒暄了幾句,孫巡撫便開門見山地道:「老族長家中可有靜室,能否借本官一用,有些話要單獨跟劉有節聊聊。」

    徐德銘受寵若驚地道:「巡撫大人客氣了,如不嫌棄,老夫的書房還堪一用。」

    徐德銘也上過書塾,雖然最終連縣試都未能通過,但也算是個讀書人,並不妨礙他附庸風雅地在家裡弄間書房。

    孫巡撫道謝一聲,與劉清源進了書房關上門密談,估計是關於調查上饒縣有官員通賊資賊的事了。如今上饒縣的城防已經被孫遂派人接管,抓了一批商人士紳,下一步就該對涉案官員動刀了,孫遂雖是巡撫,但畢竟人生地不熟,自然得先向劉清源這個縣令摸底瞭解情況,做到心中有數,這才好動手一網打盡。

    劉清源曾匿名投信給費宏,舉報上饒縣城中有人通賊,此次又親自帶衙役趕來徐家村抓賊,所以是個值得信任的官員,正因如此,孫遂才放心找他商量。

    孫遂和劉清源進了書房,大廳內便只剩下徐晉和徐德銘了,徐晉沒有告辭離開,因為他還有件事要向孫遂密報。

    徐德銘喝著茶,瞥了一眼對面沉靜的英俊少年,輕咳了一聲道:「晉哥兒,去年老夫跟你立了賭約的事……!」

    沒等徐德銘說下去,徐晉便打斷道:「賭約只是叔爺鞭策侄孫的一種方式,侄孫又豈會不明白叔爺的苦心,請叔爺放心,八月份的府試侄孫一定拿下秀才功名,光大我徐氏一族的門楣。」

    徐德銘本來想厚著老臉說賭約取消的,沒想到徐晉竟然搶先把話給堵了,只得咕嚕的把話吞了回去,不自然地笑道:「好,晉哥兒有此志氣,八月若能摘取秀才功名,你父親九泉之下也可以冥目。」

    徐德銘話雖這麼說,心裡卻頗為糾結,倘若徐晉沒能通過院試怎麼辦?難道還真按照賭約把他逐出徐氏一族?

    以徐晉如今費閣老門生的身份,還有頭頂巡撫大人給的「神童」光環,徐德銘如何捨得驅逐他,可是這賭約若不執行,族長的臉面又往哪擱?

    徐晉自然明白徐德銘在糾結什麼,卻也不點破,淡定地喝著茶,便讓徐德銘糾結去吧,也算是替自己和小婉出口氣。

    話說當初賣地時徐德銘偏幫徐有財,還把小婉那小丫頭罵哭了,到現在徐晉還忘記不了當時小婉縮著脖子瑟瑟發抖,滿眶眼淚的可憐模樣。

    徐德銘暗暗苦笑,自己這個侄孫不是省油的燈啊,估計對自己還是有些嫌隙,也罷,但願這小子八月能順利通過府試拿到秀才功名。

    徐德銘從懷中取出一錠五兩的銀子道:「晉哥兒,這裡有五兩銀,是郭夫子讓老夫轉交給你的,據他說是郭員外的管家郭權托他帶過來的,賀你榮膺縣試和府試案首,收與不收,你自己決定吧,若不收老夫明天讓人還回去。」

    當初郭權威逼郭夫子,不允許徐晉在私塾讀書,又打招呼讓鄰村的學員不要和徐晉結保,這件事徐德銘自是知道的,所以今天的晚宴他並沒有邀請郭員外。

    徐晉點頭道:「收吧,不過這錢叔爺你拿著便是了,這次祭祀村中花費頗多。」

    送上門的錢為什麼不收?反正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彼此以後估計也難再有交集,所以這錢收得毫無壓力。

    徐德銘聞言笑眯眯地把這錠銀子收起,點頭道:「既然晉哥兒有心,那老夫便收下作為日後村中辦事的用度了。」

    徐晉和徐德銘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足足候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晚上九點左右,孫巡撫和劉清源才從書房裡出來。

    孫遂見到徐晉還在,不禁有些意外,他今晚不會在徐家村過夜,現在還得趕回營地。

    徐晉站起來道:「巡撫大人,晚輩有一件事要單獨告知大人,可否借步晚輩家中說話?」

    孫遂頗有點好奇,點頭道:「自無不可!」

    劉清源若有所思地看了徐晉一眼,微笑道:「巡撫大人,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劉清源這兩天和一眾衙役都借住在村民的家中。

    徐晉帶著孫巡撫回到家中,徐家兄弟都已經睡下了,謝小婉還在廳中等候徐晉,小奴兒這小子似乎早有預料,竟然沒有睡覺。

    「相公……噢,有客人啊!」謝小婉見到徐晉這麼晚了還帶著一名陌生老者進來,詫異地站了起來。

    小奴兒則神色略顯激動,上下打量著孫遂。

    徐晉微笑介紹道:「巡撫大人,這位是拙荊,小婉,去沏壺茶來,用上次費師給的雨前龍井。」

    謝小婉不禁暗暗咋舌,原來這位就是巡撫啊,緊張地福了一禮然後便退了出去。

    孫遂捋著須微笑道:「沒想到子謙還沒成年就已經娶親了。」

    徐晉頓時又生出一種摧殘了祖國花朵感覺,尷尬地道:「晚輩年前得了一場大病幾近死去,族長為了給晚輩沖喜,便提前將家父生前為晚輩定下的一門婚事給辦了。」

    孫遂不禁恍然,目光又落向坐在一旁的小奴兒,微訝問:「這名小童是?」

    小奴兒皮膚白皙,模樣比女孩子還要漂亮,以孫遂的眼光自然一眼就瞧出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徐晉朝小奴兒點了點頭,後者站了起微仰起小臉道:「你就是江西巡撫孫遂?」

    孫遂微愕,點頭道:「老夫正是孫遂!」

    眼前這小童說話的口吻和站姿自帶一種上位者的氣質,孫遂下意識地用了「老夫」,而不是本官。

    小奴兒小大人般拱手為禮道:「興王次子朱厚熜見過孫伯伯。」

    孫遂面色劇變,沉聲道:「你……說什麼?徐晉,假冒皇族可是觸犯王法的。」

    徐晉連忙道:「巡撫大人明鑑,小奴兒的確是興王世子。」

    剛端著茶托進來的謝小婉驚得差點摔了一跤,小奴兒是興王世子的事徐晉一直沒有透露半分,所以謝小婉並不知情。

    孫遂面色變幻,沉聲道:「徐晉,這到底怎麼回事,本官都讓你搞糊塗了,興王世子殿下怎麼……怎麼會在你這裡?」

    話說去年底興王世子朱厚熜失蹤,興王朱祐元派人四處尋找未果,已經把這件事上報了宗人府,甚至上了奏本向當今皇上正德哭訴。此事已經在京中上層圈子傳開了,所以孫遂也有所耳聞。

    徐晉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且有可能洩及寧王,事關重大,還是讓世子殿下自己解釋吧。」

    於是小奴兒便將流落到上饒縣的經過說了一遍,孫遂聽完後頓時信了七八成,再詢問了一些興王府的事情,小奴兒對答如流,此時孫遂終於確認眼前這位就是去年失蹤了的興王次子朱厚熜了。

    「下官見過世子殿下!」孫撫站起來對著小奴兒鄭重地行了一禮。

    小奴兒連忙扶虛撫了一把,殷切地道:「免禮,孫伯伯可願助我?」

    孫遂神色一正,慨然道:「世子殿下放心,老夫馬上便修書一封派人加急送往湖廣安南州,將世子的行蹤告知興王爺,也好教興王爺安心,過幾日便安排人送世子殿下回王府。」

    小奴兒深深一揖道:「厚熜在此謝過孫伯伯。」

    孫遂連忙還禮道:「世子殿下折煞老夫了,這是老夫應做的。真是豈有此理,若此事查實與寧王有關,本官定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

    孫遂對目前朝堂局勢的瞭解自然不是徐晉可比的,現在寧王正在運作將兒子過繼給皇上為嗣,而以內閣首輔楊廷和為首的正統大臣卻始終不同意。

    興王朱祐元作為皇族的近支,自然受到關注,巧的是去年興王唯一的兒子竟失蹤了,孫遂便懷疑過是寧王搞的鬼,如今親耳聽到朱厚熜述說,頓時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接下來孫遂果然馬上修書一封,讓士衛用八百里加急送到湖廣安陸州興王府,同時還調來了五百人駐紮在徐家村外保衛世子殿下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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