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32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3
第100章 芳心暗許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眼下已經是五月中旬,桃李芳菲自然沒有了,不過費府後花院中的石榴和薔薇開得正燦爛,紅豔勝火,引來蜂蝶翩躚。

    此刻,費府的三位姑娘,還有一眾丫環正在後花院中玩耍,少女們銀鈴般的笑聲如同五月出谷的黃鶯,讓人聽著心情愉悅。

    現在已經是夏季,姑娘們都換上了夏裙,少女們青春窈窕的身段惹人遐思。

    費小玉這只小辣椒一身火紅的百褶羅裙,正與費吉祥和眾丫環玩捉迷藏的遊戲,嘻嘻哈哈的,玩得不亦樂乎。

    話說自從端午節被禁足後,直到今天費宏才解除了禁足的命令,重新得了自由的五姑娘頓時便放飛自我,拉上兩位姐姐到後花園游玩。

    費如意那天被徐晉開解之後,每天定時喝藥進食,身體已經大有好轉,不過,正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似抽絲,更何況嬌滴滴的閨閣小姐本來就嬌弱,所以費如意還沒有痊癒,此時正披了一張薄毯,坐在石榴樹下慵懶地曬太陽。

    費如意今天穿了一套素白的羅裙,纖腰緊束恰盈一握,嫻靜地坐在石凳上,渾圓的俏tun與纖腰勾勒出優美的曲線,就像一隻充滿美感的白玉花樽,再加上大病初癒,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略顯憔悴,正是我見猶憐。

    「就猜到你們在這裡玩的!」一把清朗的聲音突然傳來。

    費懋賢和費懋中兩兄弟笑容滿臉地沿著花園中的石板小道行來,長衫飄帶,俊逸不凡。

    費家兄弟剛從書房出來,已經從老爹費宏那裡得知,明天江西巡府孫遂會到達上饒縣,屆時徐晉也會一道回城,所以兩人便特意跑來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妹妹們。

    話說自去年下半年,以吳三八為首的賊匪不斷地滋擾費家,放火、偷竊、掘祖墳,無所不用其極,最後甚至衝進鉛山縣城綁架並殺害費如意的父親。

    如今這群凶殘的土匪終於被孫巡撫剿滅了,大仇得報,費家上下自然歡欣鼓舞,這意味著不久後就可以搬回鉛山縣老家了,費家的田地產業都在鉛山縣。

    「如意見過兩位哥哥!」費如意欣喜地站了起來福了禮,美眸中帶著一絲期待。

    話說五月初八那天,護院趙行飛馬回府稟報,說徐晉在回村途中遭了山賊,消息傳到費家後院,讓得知消息的費如意整天提心吊膽坐立不安,不時派丫環找大哥費懋賢打聽最新消息,直到第二天得知徐晉沒事才放下心來。

    正因如此,費懋賢剛才從老爹那得到徐晉明天會與孫巡撫一道回城的消息,便十分體貼地跑來後院告訴妹妹了。

    費懋中笑道:「三妹,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費小玉和費吉祥聞言不玩捉迷藏了,連忙圍了上來。

    「孫巡撫明天要到上饒縣了,屆時周伯齡李鎮等匪首也會押到這裡受審,大伯的血仇總算得報了,可惜吳三八那惡賊走脫了,到現在還沒抓到!」費懋中握著拳頭惋惜地道。

    費小玉喜滋洋地道:「太好了,這群殺千刀的土匪終於被剿滅了,咱們可以回家啦,好想念家裡那張床啊,人家現在睡的床一點也不舒服。」

    果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這麼大的事,費小玉這十二歲少女首先想到的就是家裡那張床,也是醉了!

    費如意俏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斂去了,鉛山的土匪被剿滅了,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家,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是,而費如意的心中卻生出了淡淡的惆悵和不捨。

    鉛山老家的宅子雖然更大更舒適,不過,費如意反而更加喜歡這裡,宅子雖小,但兄弟姐妹們住在一起,每天熱熱鬧鬧的多好。

    話說費宏三兄弟早已分家,在鉛山老家都各有自己的宅子,像現在這般三家人擠在一起住,也是為了節省開支,完全是形勢所逼。

    正因為如此,費如意一想到回到老家宅子冷冷清清一個人,再加上父親現在也沒了,每天面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庶母,心情自然憂鬱起來。

    費懋賢注意到三妹的表情變化,笑道:「話說這次孫撫巡能夠順利剿滅鉛山群匪,徐兄功不可沒啊。」

    費小玉眨了眨眼道:「關徐晉什麼事,他一個書生又不帶兵打仗。」

    費懋中笑道:「小妹,這你就不懂了,孫巡撫從今年二月末就開始圍困鉛山,數月來效果甚微,要不是那李鎮闖營奔襲徐家村,孫巡撫便也抓不到破賊的機會。」

    費小玉點了點頭道:「這麼說徐晉還真有一點點兒的功勞啊!」說著伸出手指比劃了「一點點兒」。

    費如意蹙著柳眉道:「依我說徐公子這功勞大著呢,這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

    「對對對,徐晉功勞最大,最厲害行了吧!」費小玉促狹地道:「要不,三姐的病讓徐晉一瞧乍就好了。」

    一眾丫環都掩嘴偷笑,費如意臉上微熱,惱道:「人家說的是事實,五妹就只會胡搞蠻纏,沒意思得很。」

    費懋賢和費懋中對視一眼,三妹剛才還一臉的惆悵,結果一提到徐晉便來了精神,看來確實是對徐晉心有所繫。

    費懋賢道:「對了,明天徐晉也會和巡撫大人一道回城!」

    費如意美眸頓時眨起一抹神彩,不過連忙低一頭掩飾臉上的欣喜,免得又被五妹取笑。

    費懋中鬱悶地摸了摸下巴,瞧三妹這模樣,一顆芳心恐怕都系在徐晉身上了。

    ……

    寧王世子的臨時府邸,士衛和下人們都神色緊張,做事小心翼翼,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生恐觸了霉頭,因為這兩天世子殿下心情很差,已經有倒霉的婢女被杖斃了。

    此刻的書房內,寧王世子朱大哥面色陰沉得能滴出黑汁來,太監劉吉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中,平時總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沒了,稀薄的雙眉緊蹙著。

    以吳三八為首的鉛山群匪被剿滅的消息前兩天就傳回來了,兩人的心情那能好。要知道吳三八手下有近千人,是寧王倚重的賊首之一,他日若起兵能提供很大的助力,而且,寧王府的開資極大,有相當一部分財物是靠各路賊匪掠奪來的。如今吳三八這伙賊匪被剿滅,說是斷了寧王一根指頭也不為過。

    當然,相比於吳三八一夥被剿滅,寧王世子更加惱恨的卻是李鎮沒能完成任務,徐家村還好好的,那個有可能和自己爭奪儲君之位的小屁孩朱厚熜還活著。

    而太監劉吉卻在擔心王爺追究責任,畢竟調動鉛山賊匪襲擊徐家村的主意是他出的,最後造成了巨大的損失。最重要的是,王爺正打算以孫遂剿匪不力為藉口,上奏本彈劾他,好讓他捲鋪蓋滾出江西,而現在孫遂已經把吳三八給剿滅了,這藉口自然不能再用。可想而知王爺現在會有多惱火,說不定已經派人來召自己回南昌了。

    「劉公公,孫遂那老匹夫明天就要到上饒縣了,我們該如何應對?」寧王世子朱大哥抬起頭沉聲道。

    眼下上饒縣的城防已經被孫遂派來的軍隊接管了,查封了一批米行、酒坊和藥鋪,這其中就有寧王府名下的產業,包括恆豐車馬行也被查封了。

    孫遂來勢洶洶啊,如果是在南昌地頭,寧王世子肯定不懼,但這裡是上饒縣,寧王府的勢力根基淺,朱大哥還真有點怕這個孫老倔把自己也抓了,所以把劉吉叫來商討對策,實在不行就趁著孫遂未到先溜回南昌。

    劉吉皮淡定地道:「世子殿下何必慌張,孫遂不是要查通賊嗎,讓陸康推幾個替罪羊出去擋下就行了,至於那些被查封的產業,就當破財擋災,這筆賬以後再慢慢跟孫遂清算。」

    劉吉自己就是搞陰謀鬥爭的老手,所以十分淡定,光憑孫遂起獲那點物證根本牽連不到世子殿下身上,他有大把手段一推二五六,不過陸康估計有點危險了,至少失職之罪跑不掉。

    寧王世子有點擔心地道:「可是孫遂抓住了李鎮和周伯齡,要是他們露了口供呢?」

    劉吉眼中寒光一閃,陰惻地道:「聽說孫遂要把人押到上饒來審問,到時尋個機會給他們送頓飯吧,畢竟給王爺效力了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

    寧王世子眼中露出一絲獰意,沉聲道:「要不乾脆連孫遂那老匹夫也……一了百了!」說完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劉吉連忙搖頭道:「不可,孫遂乃一省巡撫,若死在江西絕對朝堂震盪,眼下這節骨眼上,恐會壞了王爺的大事。」

    朱大哥遺憾地道:「也罷,且讓孫老匹夫久活些時日。」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3
第101章 回城
               
    五月十二日清晨,兩輛精美的馬車駛出了徐家村,清越的銅鈴聲在鄉間迴響,徐家的村民齊送到村口揮手作別。

    負責駕駛馬車的是趙行和牟勇兩名護院,二牛背著包袱坐在其中一輛馬車副駕位上,頻頻回頭揮手,從今天起,他便正式成為徐晉的隨從了,距離人生目標又近了一步。

    兩輛馬車的前後各有兩百多名明軍護衛著,是孫遂特意派來負責保衛小奴兒朱厚熜安全的,而帶隊的正是百戶余林生。

    此時余百戶正策馬伴著馬車前進,與懶洋洋地坐在車轅一側的謝二劍攀談著。

    「謝家兄弟,再考慮考慮吧,以你的身手不從軍就可惜了,我是個粗人,大道理也不懂講,情義兩個字還是會寫的,只要謝兄弟以後跟著我混,吃肉喝湯不敢說,只要有我一口飯,總歸不會少了謝兄弟的那份的。」

    徐晉坐在馬車內,聽著余林生苦口婆心地忽悠謝二劍當小弟,心裡不禁暗暗好笑,這余百戶倒是好眼光,不過恐怕要失望了。

    徐晉前世商海沉浮,手下員工數以千計,識人用人方面自然不差,看人也一向很準,別看謝二劍總是一懶洋洋的模樣,實際這小子的志向卻是不小,怎麼可能願意給一名百戶當親兵,而且還是地方衛所的百戶,如果是邊軍的百戶還差不多。

    果然,只聽得謝二劍笑嘻嘻地道:「余百戶好意心領了,我才十六歲,媳婦都還沒娶呢,當啥兵?」

    余百餘撇嘴道:「謝家兄弟,你這樣想就錯了,好男兒志在四方,只要有個好前程還愁娶不到媳婦?俗話說好啊,三條腿的蛤蟆難找,一對nai子的女人還不好找?建功立業之後,送女人上門的媒婆保準踏平你家門檻,高矮胖瘦,細腰大nai翹屁股的,儘管你挑!」

    徐晉不禁無語了,果然是粗人,謝小婉暗啐了一口,臊得俏臉通紅。

    余林生見謝二劍還無動於衷,有點急道:「謝家兄弟你別只顧著笑啊,連詩上都有講了,男兒何不帶個球,收他娘的五十個州,好男兒就該馬上覓封候,趕緊的,成不成你給個準話!」

    徐晉不禁滿頭黑線,連小奴兒也實在聽不下去了,把腦袋探出車窗道:「是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你一個武人吟什麼詩,歪嘴和尚唸經,不倫不類,去去去,不要在這裡呱噪,省得磕瘆人。」

    余百戶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童,頓時訕訕一笑,老實地策馬跑開了。

    雖然還不清楚小奴兒的身份,但巡撫大人派自己率五百人保護這位的安全,估計來頭不小,所以儘管被訓斥了,余百戶還是很知趣地裝了孫子。

    「總算耳根清淨了,小泥鰍,我們玩象戲吧,我讓你兩枚炮。」小奴兒把頭縮了回來道。

    謝三槍興致勃勃地道:「來啊,不用你讓,誰怕誰啊,這次保準把你殺得連內褲都不剩。」

    朱厚熜撇嘴道:「切,就你那水平,怕最後內褲都不剩的是你吧!」

    謝小婉嗔怪地白了一眼相公,徐晉尷尬地笑了笑,話說「殺到連內褲都不剩」這句話可是徐同學下棋時偶然說出的「妙語」,被謝三槍和小奴兒撿去了。

    象戲即中國象棋,戰國時期就有了,經過不斷的衍化,到了明朝時期,象棋已經跟現代的差不多了,只是規則上有稍微的差別。

    這段日子小奴兒和謝三槍經常一起玩象戲,只是謝三槍剛學會不久,水平實在不敢恭維,通常小奴兒讓兩子,依然能殺得他片甲不流。

    現在大家都知道小奴兒興王世子的身份了,就連謝小婉也懂得避諱,不敢再像以前那般隨意對待,倒是謝三槍這小子沒有顧忌,依舊跟小奴兒勾肩搭膀哥倆好。

    不過,這總算讓朱厚熜在大家的「冷落」中尋到一絲安慰。

    ……

    還沒到中午,廣信府知府陸康已經率著一眾官吏恭候在上饒縣的西城門外,準備迎接江西巡撫孫遂的到來。

    另外還有一些自發前來的士紳名流,譬如已經致仕的費閣老,前翰林編修費采、信江書院山長婁緯等等。

    此處,兩名朝廷派來查案的欽差郭子瑞,宮中太監賴義也來了。當然,最讓人注目的自然是寧王世子朱大哥了,因為誰都知道孫巡撫與寧王府不對付。

    此時,太監賴義就站在費宏的旁邊,臉上掛著招牌式的微笑,道:「孫撫巡剿滅了鉛山群匪,抓獲了匪首李鎮和周伯齡,總算可以查清費閣老兄長被害的真相了,咱家連日來還發愁怎麼向皇上覆命呢,這下總算放心了。」

    欽差郭子瑞捋鬚點頭道:「公公所言極是,本官定要親自審問清楚,這些賊匪真是賊膽包天,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寧王世子哂笑道:「郭大人,不過是土匪劫財殺人而已,還犯得著審問,無非是為財罷了。」

    郭子瑞正容道:「世子殿下此言差矣本欽差受皇上所托,焉能不盡心盡力,怠慢了聖恩,自然要審問清楚前因後果,還費家上下一個公道。」

    費采忍不住冷哼一聲,姓郭的與寧王沆瀣一氣,在人前卻裝得公正無私,實在是無恥之尤,令人作嘔。

    費宏並不作聲,郭子瑞與史部尚書陸完是朋黨,本來就不指望他能查出什麼來,至於副使賴公公,此人是個老好人,也是個不頂用的。

    此時,一騎快馬從官道疾奔而來,大聲報告巡撫大人已離城五里了。

    一眾官員頓時肅然而立,抻長脖子往遠處的官道望去,隱隱見到有塵頭揚起,顯然正有大隊人馬往這邊而來。

    這時,城門外的兩邊道旁,還有城內的街道兩側均聚滿了百姓。聽說江西巡撫要來,而且還押著一批作惡多端的悍匪,城中的百姓自然都跑來看熱鬧,臭雞蛋、爛菜葉之類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囚車經過,然後過把癮。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4
第102章 公開身份
               
    孫遂雖然年近甲子,但從徐家村到上饒縣才六七十里,所以他並沒有坐馬車,而是一身戎裝騎駿馬,大紅披風,腰間還掛著寶劍,頗有點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味道。

    劉清源之前是坐馬車趕去徐家村的,但此時巡撫大人都騎馬了,他自然也不好繼續坐馬車,同樣騎馬跟在孫遂後面。

    另外,袁州衛指揮使戚方,贛州衛指揮使岳振,還有一眾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等高級將官陪同。

    在此值得一提的,駐紮在江西境內的明軍有五個衛,分別是南昌左衛、南昌前衛、袁州衛、贛州衛和吉安後衛,此外還有若獨立的千戶所。

    這次孫遂並沒有調動南昌左衛和南昌前衛,反而捨近求遠調了袁州衛和贛州衛,就是擔心南昌兩個衛的將官與寧王有交好,剿匪時出功不出力。

    此時,孫遂突然勒定馬,身後眾將連忙也跟著停下。

    遜遂招來兩名親兵吩咐了一句,這兩名親兵便撥轉馬頭往隊伍後面奔去,一眾將官不禁面面相覷,不知巡撫大人葫蘆裡賣什麼藥。

    孫遂的兩名親兵騎馬奔到隊伍後面的兩輛馬車旁,恭敬地道:「巡撫大人請世子殿下上馬。」

    負責趕車的趙行和牟勇懵了,車上哪來的世子殿下?兩人還不知道小奴兒就是興王世子。

    馬車內的朱厚熜正和謝三槍下著棋,聞言丟下棋子,有點緊張地望向徐晉。

    徐晉點了點頭鼓勵道:「去吧!」

    這種安排是出發前徐晉向孫遂建議的,就是讓小奴兒朱厚熜公開身份進城,因為身份公開了反而更加安全。

    道理很簡單,就好比一件珍寶,很多人覬覦,但是把這件珍寶放到日光,接受了公眾的關注,反而沒有敢動歪主意了。

    同樣道理,朱厚熜公開了身份,寧王世子再想下毒手,就得有所顧忌,正所謂瓜田李下,若朱厚熜在江西境內出了什麼意外,寧王府首先脫不掉嫌疑。

    小奴兒掀起了車簾又縮回來道:「徐晉,不如你陪著我吧?」

    徐晉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吧!」

    朱厚熜高興地掀開車簾跳馬車,就好像找到家長陪同的小孩子。徐晉囑咐了小婉幾句,然後也跟著下了馬車。

    孫遂的兩名親兵那天也跟著進了徐家村,知道大人對徐晉這個書生很賞識,所以並未阻攔,牽來了兩匹馬。

    小奴兒熟練地踩著一名親兵的膝蓋翻上了馬背。徐晉前世就愛玩極限運動,連穿越到明朝也是因為跳傘失敗導致的,騎馬自然難不到他,踩著馬蹬輕鬆上馬。

    兩名親兵本來還擔心徐晉這個鄉下出身的文弱書生不會騎馬,一見這動作敢情還是個老手,不禁頗有點意外。

    當然,兩名親兵也不會八卦徐晉為什麼會騎馬,引著兩人往隊伍的前面奔去。

    謝小婉從車窗探頭出看,看著自家相公騎在馬背上瀟灑馳去的背影,不由滿眼的小星星。

    謝三槍笑嘻嘻地道:「姐夫好像什麼都會,連騎馬都那麼瀟灑。」

    「馬屁精,你二哥我騎馬不是更瀟灑,就會拍你姐夫馬屁。」謝二劍道。

    謝三槍笑嘻嘻地道:「二哥,你要是有本事弄一套童生服穿,我也誇你瀟灑。」

    謝二劍頓時被咽得出不了聲。

    徐晉和朱厚熜騎馬來到前面,孫遂微笑著招了招手:「世子殿下,子謙,到本官身邊來。」

    一眾將官都露出驚訝之色,倒是劉清源在徐家村時已經得知了小奴兒的身份。

    孫遂向眾將官介紹道:「這位乃興王世子。」

    朱厚熜抱拳脆聲道:「厚熜見過諸位將軍。」

    孫遂乃一省巡撫,自然不會開玩笑,一眾將官急忙還禮,心裡卻是暗暗奇怪,興王的封地在湖廣,怎麼興王世子跑到江西地界上來了?

    孫遂也不解釋,傳令繼續進發,眼下距離上饒縣城已經不足五里,只消一刻鐘左右就到了城門外。

    此時城門外的直道兩邊已經站滿了百姓,一群穿著公服,手拿水火棍的衙差正在維持秩序。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名佝僂著身軀,面色蠟黃的漢子正惡狠狠地盯著馬背上的孫遂,脖子上的青筋條條賁起,那樣子恨不得把孫遂生吞活剝了。這名漢子不是別個,正是逃脫了的鉛山匪首吳三八。

    話說吳三八那天帶著十幾名手下逃上岸後,又遭到了明軍的搜殺,好不容易甩掉了追兵,自身也成了光棍司令,又累又餓之下,趁著夜色潛入了附近的村莊,藏身在一戶農家的豬舍裡,撿了些豬吃剩的潲水充飢。第二天天還沒亮,吳三八便偷了一套晾在院子的衣服化裝成砍柴的山民,竟然讓他矇混過關,摸到了上饒縣城外。

    不過,吳三八費這麼大勁跑來縣城,並不是為了殺孫遂報仇,而是打算尋求寧王世子的庇護,助他日後東山再起。

    此時,吳三八的目光由孫遂轉到旁邊的徐晉和朱厚熜身上,不由心中一動,莫不成這兩個就是寧王世子要自己抓的人?

    吳三八眼中閃過一絲恨意,把兩人的模樣記在了腦海當中。由於剛才吳三八已經看到了關在囚車中的二當家李鎮,所以知道李鎮失手了。

    這時孫遂和徐晉等人已經來到城門口翻身下馬,體形痴肥的陸知府連忙帶著眾官員上前迎接,孫遂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便把他晾在一邊,轉而與費宏和婁緯等人打招呼。

    一眾紳士見狀均明白陸知府這次怕是不妙了,都下意識地離他遠一些,轉而和知縣劉清源套近乎。

    太監賴義尖著嗓子道:「盼星星盼月亮,咱家望穿秋水,總算是把孫大人給盼來了。」

    徐晉不禁一陣惡汗,朱厚熜忍不住噗的失笑出聲。

    賴義不悅地打量了一眼朱厚熜,眼前一亮道:「孫大人,這是誰家的兒,長得倒是蠻標緻的。」

    在場眾官員士紳均好奇地打量著小奴兒,寧王世子微沉著臉,旁邊的太監劉吉依舊笑臉佛一般,同樣好奇地看著小奴兒,彷彿也是第一次見到,所以論到城府,朱大哥拍馬也及不上劉太監。

    孫遂介紹道:「賴公公,這位乃興王世子厚熜是也!」

    此言一出,現場頓時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包括費宏兄弟在內都露出了訝色。

    賴公公失聲驚叫道:「興王世子去年不是失蹤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賴義和郭子瑞都是從京城來的,興王上奏本哭訴兒子不見的事自然都知道。

    孫遂目光冷然地望向寧王世子,淡道:「興王世子去年底被歹人強擄至南昌府,僥倖逃脫流落到上饒縣,幸而被信江書院學子徐晉所救,由於擔心再遭歹人毒手,興王世子一直不敢透露身份,日前遇到了本官,這才道出了真相。」

    此言一出,頓時全場嘩然,什麼人這麼膽大包天,竟然連藩王世子也敢擄劫,更何況興王可是當今皇上的親叔叔啊。

    而機靈的官員已經把隱晦的目光瞟向了寧王世子,要知道南昌可是寧王的封地。

    寧王朱大哥面色變了變,尤其是孫遂說話時眼睛盯著他,更是讓他有點慌亂,不過慌亂過後卻是惱火,冷道:「孫巡撫盯著本世子是什麼意思,莫不成還懷疑本世子派人幹的?」

    旁邊的太監劉吉不禁暗暗搖頭,世子還是太年輕了,這麼容易沉不住氣。

    孫遂淡道:「本官可沒這個意思,世子殿下何必自招嫌疑!」

    朱大哥面色漲紅,太監劉吉連幫腔道道:「巡撫大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世子殿下,確實有誤導之嫌,世子殿下氣憤也是人知常情。另外,巡撫大人說賊人把興王世子擄至南昌府可有實據?」

    孫遂反駁道:「興王世子雖然年幼,但聰敏過人,識文斷字,被擄之何處焉能不清楚,還需要什麼實據?」

    劉吉故作憤然道:「那這些賊人也太膽大妄為了,此事既然發生在南昌地界,老奴會稟明王爺,徹查此事。」

    寧王世子神色恢復了正常,點頭附和道:「劉公公所言極是,必須徹查,即使翻轉整個南昌府也要把這些賊人找出來,不過就怕這些賊人只是路過的。」

    孫遂冷冷地道:「本官身為江西巡撫,自然會查清此事,嚴懲那些無法無天,無君無父的匪類!」

    孫遂指桑罵槐,寧王世子朱大哥心中恚怒,不過這回倒是沒有亂了慌寸,只是冷笑一聲不接話。

    現場氣氛充滿了火藥味!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4
第103章 大塊蛋糕
               
    孫遂帶來的兩衛人馬駐紮在城外,然後只帶了三百親兵入城,一眾官員士紳陪同,而李鎮周伯齡等鉛山匪首則被押進了縣衙的大牢候審。

    徐晉在上饒縣中也算是名人了,但終究只是一介書生,自然沒資格摻和到接下來的接風慶功宴,與費宏和山長等打過招呼後便帶著家眷自行回家。

    小奴兒朱厚熜騎在馬上一臉的依依不捨,本來他要求繼續住在徐晉家的,不過孫遂卻不同意,理由是不安全,再加上徐晉勸說,朱厚熜才無奈地答應跟孫遂住到臨時的巡撫衙門。

    護院趙行和牟勇把徐晉等送回西市的住處,這才駕著兩輛馬車回費府。徐晉也兌現了當初的承諾,在家中取了二十兩銀子給趙行,作為犧牲那名護院的安家費。

    二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看著錢甕中所剩無幾的錢銀,謝小婉不由發愁了,收拾打掃好後宅,立即便去清掃前邊的店面,準備明天開業,謝家三兄也齊動手幫忙,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手腳勤快。

    話說羊雜店剛開門不久,便有幾名熟客進來了,都是對面車馬行的車把式。

    「徐家娘子,來碗肉湯麵吧。」閻老蔫無精打采地坐下。

    謝小婉歉然道:「對不起,我們剛從鄉下回來,現在只是打掃清潔,今天不賣吃食。」

    虎頭虎腦的謝三槍玩雜耍般用手指旋轉著抹布,笑嘻嘻地道:「幾位大叔,明天請早啦。」

    幾名車伕均露出失望之色,其中一人道:「噢,真是晦氣,沒吃的弄碗水來喝總可以吧?」

    都是老主顧,自然不能得罪,謝小婉笑道:「當然可以,不過要稍等一會,水還沒燒開。」

    此時對面的恆豐車行,大門的木柵緊閉,上面還貼了封條,正有數十名車伕愁眉苦臉地在門外張望,又或者席地而坐,像極了討薪無門的農民工。

    當然,這些車伕圍在車馬行門口並不是討要工錢,因為工錢都是日結,當天就拿到錢,也就沒有拖欠工錢這麼回事。

    只是前幾天車馬行因為涉嫌通賊被封了,車馬行的掌櫃和夥計都被抓了。而這些車伕都是靠趕車掙錢養家的,車馬行被封了,自然就斷了他們的生計。

    所以一眾車伕每天守在車馬行外面打聽消息,看什麼時候能復工,畢竟一家老小都等著開飯哦,哪能不愁?

    此時正值晌午,夏日炎炎,那些車伕見到這邊的羊雜店開門了,紛紛跑過來乘涼討水喝,瞬時間店內七八桌子都坐滿了,就連屋外的簷階上也坐滿了人。

    「徐家娘子,你們店裡還需不需要幫工,我家裡的婆娘幹活勤快。」

    這已經是第n個人這麼問了,感受到威脅的二牛搶著嗡聲道:「不需要,有我二牛在,一個頂仨,還請什麼幫工?」

    這時一名車伕忽然問:「徐家娘子,今天巡撫大人進城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你家男人和巡撫大人一道騎馬而來。話說徐公子是不是跟巡撫大人很熟稔,能不能請徐公子在巡撫大人面前講幾句好話,讓車馬行重新開張?」

    此言一出,一眾車伕頓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動地道:「對啊,徐家娘子,你就行行好吧,車馬行再不恢復,我家裡都沒米下鍋。」

    「若車馬行能重新開業,以後我一定天天來幫襯你們。」

    「幫襯算啥,讓我給徐公子磕頭也願意。」

    謝小婉連忙道:「大家快別說了,我家相公只是一介書生,哪能在巡撫大人面前說上話,與其在這裡乾耗著,大家不如到縣衙向縣尊大人陳情吧,總歸要讓大家有活可干的。」

    謝小婉雖然心地善良,但也不是個蠢女人,恆豐車馬行可是因為涉嫌通賊資賊才被封的,這可是殺頭的大罪,自然不想自家相公摻和。

    「嗯,徐家小娘子說得不無道理,走,咱們去縣衙討個說法。」

    在一名平日較有威信的車伕帶領下,一眾車把式紛紛起身走出店門,結果謝小婉正暗鬆了口氣,一名軍士策馬來到店門前。

    這名軍士翻身下馬,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的車把式,大聲問道:「請問徐晉徐公子住這裡嗎?」

    謝小婉連忙行出來道:「是的,軍爺找我家相公有事?」

    這名軍士恭敬地道:「請徐夫人轉告徐公子,巡撫大人邀他申時末前往府衙參加慶功晚宴。」

    「噢,謝謝軍爺,我待會轉告我家相公。」

    那名軍士拱了拱手翻身上馬離去,謝小婉正準備返回店內,突然感覺不對勁,扭頭四望,發現那些車伕都靜靜地站那,神色不善地看著自己。

    謝小婉俏臉刷的紅了,剛才還說著自家相公在巡撫大人面前說不上話,結果下一刻巡撫大人就派親兵來請相公參加慶功宴!

    謝小婉既尷尬又有點自豪,一溜小跑進了店裡,吩咐二牛關門。

    ……

    後宅裡,徐晉小憩了半小時便到書房中溫書,過幾天書院就要進行月考了,請假這幾天的功課能抓緊補上,而八月份的院試徐晉是志在必得的,不容有閃失。

    因為院試是三年兩考,如果這次不通過就得等後年了,不僅輸掉與族長的賭約,而且還會錯過明年的鄉試。要知道鄉試可是三年一考的,錯過了就得等三年,徐晉可不想把時間耗在這上面。

    「相公!」

    徐晉正看著書,忽然聽到謝小婉小聲地叫喚,抬眼一看,發現那丫頭正在門外探頭探腦,不由笑道:「鬼鬼祟祟的幹嘛,進來吧!」

    謝小婉輕手輕腳地行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隻包袱,低聲道:「人家怕打擾相公了!」

    徐晉知道自己讀書時這小丫頭很少會跑來書房的,估計是什麼要緊事了,笑問道:「什麼事?」

    謝小婉把那隻包袱放在旁邊,喜滋滋地道:「相公,剛才巡撫大人派人來請你到府衙參加慶功宴呢。」

    自家相公越來越出息了,連巡撫大人也邀請他參加宴會,小丫頭自然心喜。

    徐晉不禁有點意外,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這包袱又怎麼回事?」

    「裡面都是小奴……世子殿下平時換洗的衣服,相公順道帶過去吧。」

    謝小婉神色惆然,小奴兒在家裡住了大半年,她早就當成親弟弟般看待,現在小奴兒離開了,還真的很不捨。

    別說謝小婉,就連徐晉也頗有點不習慣,這小子在的時候不覺咋樣,但離開了才總覺少了點啥,畢竟相處了大半年,一點感情都沒有是不可能的。只是這小子日後可是九五之尊,是龍終究要回歸大海。

    徐晉點了點頭道:「到時我帶過去給他,不過怕他以後都用不著了。」

    確實,這些衣服都是平民百姓穿的,恢復了世子身份的徐厚熜再穿這些並不合適。

    謝小婉張了張小嘴欲言猶止,徐晉心中一動,很自然地伸手把她拉入懷中,摟住纖腰,笑問道:「什麼事情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想給大哥把聘禮錢給出了?」

    話說大舅子謝一刀已經年過十八,也到了成親的年齡,之前徐晉就聽小婉提過,大哥的婚事去年就定下了,只是女方要十兩銀子的聘禮,家裡暫時還沒湊夠。

    謝小婉撅起小嘴道:「才不是呢,我爹說了,咱謝家男子娶媳婦的錢得靠自己掙,如果連這種本事都沒有,以後還咋養家餬口,乾脆打一輩子光棍好了,也省得別人家的閨女嫁過來挨苦受累。」

    徐晉不禁有些意外,看來自己這個老丈人倒是個有骨氣的,再加上教出的兒女均有一身武藝,怕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那你剛才想說什麼?」徐晉好奇地問。

    謝小婉有點忸怩地道:「相公,對面的恆豐車馬行被封了,那些車伕斷了生計,央求相公在巡撫大人面前說句話,讓車馬行重新開業,不過我拒絕了。」

    徐晉點頭道:「你做得對,這事相公不好摻和的!」

    開玩笑啊,恆豐車行馬估計是寧王府的產業,涉嫌的又是通賊資賊,而且憑自己的斤兩,還沒有資格在這種層面上發話。

    巡撫大人賞識歸賞識,自身也不能太自以為是了,人貴有自知之明,得認清自己才能擺正位置,沒那麼大的頭,何必去戴那麼大的帽子。

    以徐晉兩人為人的經驗來看,恆豐車馬行要重新開張是不可能的,除非換掉老闆,改頭換面才有可能,不過這得要等上饒縣這場官場風暴結束才行。

    畢竟車馬行關掉了很影響民生,等孫遂清洗完上饒縣的官場,自然會有新勢力佔據這方面的空白,重新把車馬行開起來。

    車馬行可是一筆極為賺錢的行當,徐晉也頗有點心動,只是無論身份地位,還是身家本錢,徐晉都沒資格染指這塊大蛋糕,搞車馬行的沒有點背景撐著,根本沒辦法開下去。

    謝小婉聞言噢了一聲,明顯有些失望,徐晉那會瞧不出來,伸手輕捏了捏小丫頭嬌憨的臉蛋,笑道:「到時我跟劉縣令提一下吧,車馬行停了確實很影響民生,估計劉縣令會想辦法解決的。」

    謝小婉羞喜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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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挺身而出
               
    下午四時許,一輛飾有費府標誌的精美馬車進了東城門,順著街道往城北緩慢駛去。

    負責駕駛馬車的是一名健婦,馬車兩邊各有一名挎著食盒的丫環隨行,其中一人正是費府三姑娘的貼身小丫環入畫,而馬車的後面還有兩名家丁和兩名護院跟從。

    此刻車廂內坐著的正是費家三姑娘費如意和庶母趙氏。

    話說今天是費典的生忌,費如意雖然大病初癒,但還是執意要到城外的古岩寺上香,趙氏雖然不太情願,不過還是陪著一起去了,因為擔心不去別人說閒話。

    「如意,你已過及笄(15歲)之年,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娘親給你說一門親事如何?」趙氏一邊搖著團扇一邊道。

    車廂內比較悶熱,趙氏近年來身材發福了,更是怕熱得很,身上還有點狐臭味,讓人難以忍受。

    費如意香肩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低聲道:「女兒為父守孝期間,還不想談婚論嫁。」

    趙氏暗撇了撇嘴,不想談嫁論嫁咋老打聽那個徐晉的消息,怕是一顆心兒都給了人家了,真是犯賤啊,什麼人不好揀,偏要揀個窮書生,而且人家還成親了。

    趙氏淡道:「先說定好親事,等孝期滿了再成婚也是一樣的,再這樣拖著可要成老姑娘了。」

    趙氏可是指望從費如意身上大賺一筆聘禮的,正所謂夜長夢多,說得不好聽點,到時這丫頭若跟那徐晉乾柴烈火,生米煮成了熟飯,那豐厚的聘禮就打水漂了,所以必須盡快把事情定下來。趙氏心目中已經有了幾個人選,不過要等搬回鉛山縣才行,因為這幾位人選都是鉛山縣叫得上號的富家公子,年少多金啊。

    費如意性子柔弱,雖心裡不肯,卻也不敢再反駁,抿著嘴兒不作聲。

    趙氏可不管費如意情不情願,婚姻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輪到你想嫁誰就嫁誰,如今自己可是一家之主,自然是說了算的。

    趙氏打算等過段時間搬回鉛山縣後,馬上就派媒人去探聽幾家富戶的口風,誰家出的聘禮多,就和誰家訂親。

    正在此時,馬車突然猛地往左邊傾側,費如意驚呼一聲抓住旁邊的窗簾,趙氏措不及防之下腦袋撞在車廂的實木上,頓時痛得呲牙裂嘴,撩起車門簾罵道:「你怎麼駕的車,瞎了嗎,路上有大坑也不懂躲開!」

    那名駕車的健婦委屈地道:「大夫人,不是路上有坑,是車軲轆塌了。」

    「大夫人,確實是車輪子斷了一根弧木,怕是要委屈夫人和三姑娘下車了。」一名家丁上前查看後道。

    趙氏揉著撞紅了的額角,悻悻地說:「真是晦氣,好端端的車輪子咋就壞了,說了今天不要出城,在家裡上炷香就行,你偏要去什麼古岩寺。」

    費如意柔聲道:「娘親,這裡離府也不遠了,我們走路回去吧。」

    趙氏不悅地道:「走路還不熱死,外面太陽大著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娘親我怕熱。」

    外面挎著食盒的丫環入畫聽得氣悶,也就是自家姑娘性子溫順,要是換了五姑娘在此,看她還敢不敢這麼拿捏,不過是大老爺的填房罷了,還真當自己是正經主子呢。

    入畫眼珠一轉,道:「大夫人,要不我現在回府讓夫人派一頂軟轎來。」

    趙氏猶豫一下,悻道:「算了,還是走路回去吧,省得別人又說我鋪張浪費。」

    入畫所說的夫人正是費宏的原配袁氏,掌管著整個費府上下的日常開支,現在的費府全靠著積蓄渡日,所以袁氏一直在削減不必要的開支,能省就省。

    趙氏曾經就被袁氏不留情面地當眾批評過鋪張浪費,所以這時一聽入畫提到袁氏,頓時便不敢再拿捏了,老老實實地下了車。

    「姑娘小心點兒!」入畫把食盒擱在地上,扶著費如意裊裊娉娉地下了車。

    說來倒是巧了,此時正好有一行人迎面走過來,為首赫然正是寧王世子朱大哥。

    朱大哥身穿華貴的白色長衫,腰束金絲腰帶,腰間掛著一枚價值不菲的玉珮,倒也是十分俊逸,只是兩眼淚堂的位置微微發青黑,這可是有點酒色過度的表現。

    朱大哥身後跟著十名王府士衛,正準備去府衙參加慶功宴,儘管跟孫遂不對眼,但朱大哥向來不會錯過這種露臉的場合,更何況如果不去,倒顯得自己怕了孫遂那老匹夫。

    朱大哥正跟平時般傲然昂首而行,突然見到從馬車上裊裊婷婷下來的費如意,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熱切。

    話說自從端午節那天見過費如意的容貌,朱大哥便一直唸唸不忘,甚至藉口上門拜訪姑母婁氏,可惜卻被費家拒之門外。

    話說朱大哥的生母婁妃和費采的妻子是姐妹,所以朱大哥與費吉祥是表兄妹的關係,真要論起來,自然與費如意也是表兄妹關係了。

    「如意表妹,是不是馬車壞了?」朱大哥信步行了上前,露出自認迷人的笑容。

    費如意訝然地抬頭望去,見到是一名陌生的年輕男子,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頓時一紅,連忙用團扇擋住臉,丫環入畫橫身擋在自家姑娘面前。

    兩名家丁和護院急忙上前攔住,不悅道:「這位公子請自重,我們家姑娘可是清白人家的小姐。」

    朱大哥面色一沉,冷斥道:「滾開,本人乃寧王世子,與如意表妹說話幾時輪到你們插嘴。」

    此言一出,費如意和趙氏都不由面色一變,費如意更是氣得有些發抖,要知道她父親的死與寧王府脫不了關係,這無恥的傢伙之前派人上門提親就算了,現在竟然當街上前搭訕,還開口就叫表妹!

    兩名護院和家丁不禁面面相覷,費家與寧王府勢成水火他們是知道,私下裡也大罵過寧王,但私下裡罵是一回事,真正站在寧王世子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們畢竟只是下人,而人家可是尊貴的世子殿下。

    朱大哥輕蔑地一揮手,身後的王府士衛頓時一擁而上把費府的兩名家丁和護院粗暴地推開。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兩名護院想抽刀反抗,卻又沒那膽量,畢竟那些王府士衛一個個膀大腰圓,而且人多勢眾。

    趙氏和費如意嚇得臉色煞白,前者吃吃地道:「世子殿下,你想幹什麼?」

    朱大哥淡笑道:「想必你就是如意表妹的庶母趙氏了,別緊張,前面不遠就是本世子的府邸,本世子只不過是想請如意表妹到府裡小坐。」

    費如意又氣又羞又怕,嬌軀瑟瑟發抖。

    「呸,不要臉,我家姑娘才不會跟你到府裡,讓開!」入畫這丫頭倒是忠心護主,雖然害怕,還是堅定地擋在費如意跟前。

    朱大哥面色一沉,揚手一巴抽在入畫的臉上,後面當場被扇得轉了一圈跌坐在地,嫩白的小臉上赫然多了五隻手指痕,連嘴角都滲出了鮮血。

    「入畫!」費如意驚呼一聲,急忙蹲下扶起丫環入畫。

    朱大哥冷冷地道:「一個賤婢也敢在本世子面前大呼小叫,不知死活!」

    費如意憤怒地抬起頭瞪著朱大哥,只是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和剪水雙瞳,實在沒有半點威懾力,反而別有一種美態,讓朱大哥更是心猿意馬。

    朱大哥一揮手:「來人,護送如意表妹和費家大夫人到府裡小坐。」

    那兩名護院和家丁聞言面色大變,急忙要動手反抗,卻立即被身邊的王府士衛給強行制住。

    費如意又怕又怒,真要被寧王世子弄到府裡,自己的清白怕是保不住了。

    「住手!」突然一聲斷喝響起,正準備動手的王府士衛下意識地停下動手。

    寧王世子轉頭望去,頓時目光一沉,隨即又露出了一絲獰意。

    只要一名身穿童生直裰,生得唇紅齒白的英俊少年大步行來,赫然正是徐晉。

    徐晉此刻面色鐵青,被氣的,他大步行到近前,護在費如意跟前,正氣凜然地怒斥道:「堂堂世子,光天化日之下竟幹出此齷齪不要臉的事。」

    費如意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淚瞬間盈滿了雙眸,哽嚥著喚了一聲:「徐公子!」

    「如意姑娘別怕,巡撫大人如今就在城中!」徐晉輕聲安慰道。

    費如意含著淚點了點頭,驚慌的心情莫名安定下來。

    本來徐晉提到孫遂,寧王世子臉眼神明顯猶豫了一下,可是見到費如意在徐晉身邊小鳥依人般的溫順模樣,頓時生出一股邪火,獰笑道:「徐晉,本世子正要找你算賬,你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是不是覺得有孫遂那老匹夫撐腰,本世子就不敢拿你怎麼樣。」

    「世子殿下想拿我怎樣?」徐晉淡定地與寧王世子對視著,反正上次《採樵圖》的事已經公開和寧王府作對了,也不在乎再得罪多一次。

    話說徐晉也是來府衙參加慶功宴的,剛好路過看到這一幕,立即便讓與自己同來的二牛跑去府衙求助,自己則挺身而出攔住寧王世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5
第105章 我不怕(求票)
               
    上饒縣的名流士紳均住在城北,像知府衙門、知縣衙門、儒學署等官府機構更是建在同一條街上連成一片兒。

    今天的慶功宴卻是在臨時的巡撫衙門舉行,而巡撫衙門也在同一條街上,距離縣衙並不算遠。

    二牛以最快速度跑到巡撫衙門前,然而卻被把門的衙役給攔下了,不禁急得滿頭大汗央求。

    然而這些衙役均是臨時從知府衙門抽調過來幫忙的,都是些嘴叼皮厚的傢伙,平日老百姓上門辦個事,要是沒好處都不愛搭理你,再加上二牛穿著普通,說話時嗡聲嗡氣,一副憨傻的模樣,所以沒等二牛把話說清楚就把他轟開了。

    「差大哥,我真的有急事找巡撫大人啊,麻煩幫忙通報一下吧。」

    「傻大個,你消遣老子呢,巡撫大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真當自己是盤菜,邊邊去,別在這裡搗亂。」守門的衙差像趕蒼蠅般揮動手中的水火棍。

    二牛急得抓耳撓腮,忽然靈機一動,雙手荷在嘴邊,對著大門乾嚎起來:「冤枉啊,草民冤枉啊!」

    那幾名衙役驚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愕了足足數秒才反應過來,呼啦撲上前按住二牛,有人捂嘴,有人掐脖子。只是二牛體形高壯,而且力氣大得驚人,幾名衙役合力竟也控制不住他,反而被帶得連滾帶爬,場面十分滑稽。

    「冤枉啊,草民冤枉啊!」二牛繼續幹嚎,幾名衙差大怒,舉起水火棍就往二牛身上猛打。

    「草,嚎你娘的喪啊,給老子閉嘴,看戲看多了吧,媽的,不把你這傻二楞子打出屎來,老子跟你姓。」幾名衙役一邊破口大罵,一邊追打抱頭鼠竄的二牛。

    「全部停手!」

    隨著一把威嚴的聲音響起,幾名衙役頓時老實地住了手,垂手恭敬地道:「縣尊大人。」

    來人身穿七品官服,赫然正是知縣劉清源。

    話說劉知縣下午休息了一會便馬不停蹄地提審犯人,結果被一群到縣衙陳情的失業車伕給打斷了,好不容易把這些車伕安撫打發走,慶功宴也差不多要開始了。

    於是劉清源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匆匆從縣衙趕過來,剛來到巡撫衙門前就見到眾衙役追打二牛,正好劉清源認得二牛,急忙出言喝止。

    二牛見到劉清源不禁大喜過望:「縣尊大人,快去找巡撫大人幫忙啊。」

    劉清源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搞懵了,皺眉問道:「二牛,是徐晉讓你來找巡撫大人的?」

    「對對對,是十叔讓我來的,寧王世子當街強搶費家三姑娘,十叔正攔住他呢。」

    劉清源總算聽明白了,不由面色一變,急忙往巡撫衙門快步走去,劉知縣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壓不住寧王世子,必須巡撫大人親自出馬才行,而且以寧王世子跋扈的性格,遲了恐怕徐晉要吃大虧。

    然而,此時徐同學已經吃虧了,被寧王世子的兩名士衛打倒在地,正蜷縮成一團儘量護住身體的要害部位,並且用包袱擋住頭部。

    寧王世子暢快地大笑,一邊得意地大聲喝道:「打,往死裡打,姓徐的,爾不過一窮酸,竟不自量力與本世子作對,簡直不知死活。」

    兩名王府士衛聞言更是賣力地拳打腳踢,徐晉痛得悶哼出聲。

    「不要打,不要打了!」費如意被兩名王府士衛攔住,眼睜睜地看著徐晉被毒打,心彷彿被針紮了一樣,眼淚斷線珍珠般掉落。

    庶母趙氏早就嚇得面無人色,跌坐在地上瑟瑟發抖,至於兩名護院和家丁早就被打翻在地上了。

    自從徐晉那晚寫了採樵圖,寧王世子便對徐晉動了殺機,更何況徐晉竟然還救了有可能跟他爭奪儲君之位的興王世子朱厚熜,所以寧王世子對徐晉的殺意便更盛了。

    此時見到費如意竟然為了徐晉哭得梨花帶雨,更是又恨又妒,胸中潛藏的殺機一下子全被激發出來,眼神中的殺意大盛,伸手抽出旁邊士衛的長劍。

    正在對徐晉拳打腳踢的兩名王府士衛見狀識趣地退到一旁。

    寧王世子提劍行到徐晉的跟前,獰笑著道:「徐晉,本世子現在就算斬下你的頭顱,孫遂那老匹夫能奈我何?」

    徐晉心頭一凜,他挺身而出之前已經衡量過,畢竟在大街之上,再加上孫巡撫就在城中,所以估計寧王世子不敢下殺手,最多就是挨一頓揍,如果二牛能及時帶人趕回,估計連一頓揍也不用挨。

    然而,此時徐晉發現自己估計失誤了,他低估了寧王世子的跋扈程度,同時也低估了寧王世子對他的殺意。

    朱大哥本來就是個簡單粗暴的傢伙!

    「讓開!」費如意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並然撞開兩名攔阻的王府士衛,飛奔過來撲到了徐晉身上。

    正舉起了利劍的寧王世子愕了一下,繼而勃然大怒,喝道:「廢物,一個女人都攔不住,快把她拉開。」

    兩名士衛急忙上前企圖把費如意強行拽行,可是後者卻死死地抱住徐晉不放,再加上兩名士衛不敢用蠻力,生恐把這嬌滴滴的姑娘給弄傷了,竟然沒辦法把費如意給拉開。

    「放開小姐!」入畫竟也掙脫了控制,哭著飛奔過撲到費如意身上,一邊發狠抓撓兩名士衛,其中一人正好被抓中眼睛,頓時痛得慘叫摀住眼睛。

    徐晉被費如意柔軟的嬌體緊緊環抱著,既感動又慚愧,低聲道:「如意姑娘,這樣……被別人看到對你名聲不好,快點起來。」

    費如意俏臉閃過一抹嬌羞,卻目光堅定地道:「我不怕!」

    徐晉愕然無語地看著費如意那張近在咫尺的動人臉蛋,此刻這張俏臉已蒙上了一層晚霞般的色彩。

    「完了,這丫頭沒救了!」趙氏嘴裡喃喃地道。

    寧王世子又妒又怒,咆哮一聲飛腳踹在入畫的腰側,後者慘叫一聲滾到一旁,半天爬不起來。

    「入畫!」費如意驚叫一聲,想撲上前護住入畫,卻又擔心鬆開後寧王世子會殺徐晉,急得眼淚滾滾而下。

    徐晉不禁熱血上湧,他雖然成熟理智,但並不代表冷血,並不代表沒有尊嚴,此時此刻如何還能心安理得地讓女人庇護著。

    徐晉低吼一聲,左腳猛地一勾,正勾中寧王世子的右腳腿,後者措不及防之下竟然摔坐在地。

    徐晉乘機推開費如意,一骨碌地爬起,對著寧王世子的臉就是一腳踹去,這一腳正中寧王世子的正臉,後面當場被踹得向後翻倒,鼻血牙血齊飆。

    徐晉還不肯收手,繼續往寧王世子的身上瘋狂踩踢,草你大爺的,世子又如何,想要老子的命,就算皇帝也得付出代價。

    費如意驚得小嘴張成了「o」形,沒想到一向文質彬彬的徐晉發起怒來竟這麼……狂野。

    寧王府一眾士衛也是傻了眼,直到世子殿下身上挨了十幾腳才反應過來,猛衝上去把徐晉撲翻在地上。

    寧王世子狼狽地從地上爬起,鼻子和嘴唇都被徐晉踹破了,此刻鮮血直流,看上去慘不忍睹。

    寧王世子吸了吸鼻子,用手一抹臉,頓時沾了一手血,不禁又驚又怒,撿起掉在地上的長劍,飛起兩腳把擋路的兩名士衛踹開。

    這時徐晉被幾名王府士衛按住四肢動彈不得,那個包袱也散開了,小奴兒的衣物散落一地。

    寧王世子一腳把小奴兒那頂虎頭小帽踢飛出去,怒火中燒地咆哮:「按住他,本世子要把他的手腳給剁下來。」

    費如意大驚失色,竟然再次拚命撲上來趴徐晉的身上。

    寧王世子見狀更是怒火中燒,一俯身便抓住費如意的發髻,把她的俏臉扯得仰起來,獰道:「你這麼喜歡護著徐晉是吧,本世子就讓你眼睛地看著他的手腳被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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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驅逐
               
    二牛撒開大步往事發地點飛跑,身後跟著孫遂的五十名親兵,落後幾十米的地方正是快步走來的孫遂和費宏,後面還跟著大批看熱鬧的官員士紳。

    費宏和費采均面色冷沉,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插翅飛到事發地點,寧王小兒欺人太甚了,士可忍孰不可忍啊!

    這時費如意已經被王府的士衛強行拉開,寧王世子神色猙獰地舉起了長劍,就在此時,啪啪的腳步傳來,二牛帶著孫撫的五十名親兵率先趕到了。

    「十叔,十叔!」二牛一邊跑一邊大叫,身後還跟著一條小尾巴,正是小奴兒朱厚熜,兩人都跑得滿頭大汗。

    徐晉提著的心總算放下,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要是再遲一點自己要恐怕要成獨臂神雕大俠了。

    寧王世子眼中閃過一抹獰意,長劍竟向著徐晉的脖子揮落。

    「啊!」

    「住手!」

    驚呼聲和喝止聲同時響起,費如意更是眼前一黑,直接軟倒在地。

    然而只聽得撲通一聲,寧王世子竟然又摔了一個四腳朝天,而且這次估計是顛著尾骨了,痛得臉容扭曲,半天也爬不起來。

    原來二牛帶著孫遂的眾親兵衝來,強按住徐晉的幾名王府士衛均下意識地鬆了手。徐晉的四肢得了自由,正好這時寧王世子揮劍斬來,事關小命啊,一個人在危急時候反應最是敏捷,徐晉左腳一勾,竟然再次把寧王世子給勾得跌倒。

    這時二牛已經率先衝到,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飛撲把寧王世子壓在身下,後者當場被壓得直翻白眼,二牛這貨怕是有近兩百斤。

    孫遂那五十名親兵刀劍出鞘,殺氣騰騰地地把寧王世子的十名侍衛給控制住。

    「徐晉,你沒事吧!」

    小奴兒喘著大氣跑到徐晉身邊,額前和鼻尖上均是汗水,眼中的恐懼還沒散去。剛才看到朱大哥揮劍斬向徐晉的脖子,他還以為徐晉死定了,沒想到竟然峰迴路轉。

    徐晉此刻感覺渾身都在痛,咬牙坐起起勉強笑了笑:「沒事,不過你小婉姐姐讓我帶過來的衣服全髒了。」

    朱厚熜這才發現周圍散滿了自己在徐家平日穿的衣物,那頂虎頭帽上還有一個大腳印,不禁眼圈一紅。

    「王八蛋!」朱厚熜忽然破口大罵,沖上去對著寧王世子頭臉踢了幾腳。

    寧王世子臉上本來就有傷,頓時傷上加傷,憤怒地大吼:「朱厚熜,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你竟然敢踢本世子!」

    「踢你又如何,小爺還要稟明皇兄砍你的腦袋。」朱厚熜白淨的小臉由於激動脹得通紅,對著朱大哥的頭臉猛踢幾腳,一邊罵道:「草你大爺的,我讓你欺負如意姐姐,讓你想殺我姐夫,讓你囂張,踹死你丫的。」

    朱厚熜在羊雜店打雜大半年,市井罵人粗話學了個全,這時罵起人來真是酣暢淋漓,不過卻讓隨後趕到的孫巡撫大皺其眉。

    費宏和費采見到徐晉和侄女均沒事,不由鬆了口氣,冷眼看著小奴兒打罵寧王世子,雖然罵得實在有辱斯文,但卻很解氣。

    孫遂故意頓了頓,這才讓人把朱厚熜拉下,寧王世子雖然可惡,但好歹是藩王世子,這樣被按著踢打實在有點過了,得適可而止。

    這時太監劉吉顯然也收到了消息,帶著十幾名王府士衛趕來,見到寧王世子面目全非地躺在地上,頓時大驚失色,急急上前把朱大哥扶起來。

    朱大哥只是臉上受了些皮外傷,並沒大礙,只是那張臉已腫成了豬頭,估計沒十天半個月好不了。

    劉吉憤然道:「巡撫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竟然命人把世子殿下毆打成這樣,莫不成一省巡撫便可藐視宗室?」

    孫遂淡道:「劉公公休得信口雌黃,本官可未曾命人毆打寧王世子。」

    朱厚熜冷笑道:「是我打的,有本事你過來打回去。」

    「朱厚熜,信不信本世子讓你走不出江西地界。」朱大哥憤怒得有點失去理智。

    孫遂目光一冷,淡道:「賴公公,郭大人,倆位可曾聽清楚了?希望你們回京後能如實稟明皇上。」

    太監賴義呵呵笑了笑,郭子瑞皺著眉無語,寧王世子看來也是個難成大器的,這水準如何爭儲君之位?

    劉吉面色微變道:「世子殿下只是一時氣憤之言罷了。倒是興王世子年紀輕輕下手如此狠絕。終歸都是我大明宗室,彼此血脈相連,論到輩份,世子殿下更是興王世子的大哥,興王世子卻無故毆打世子殿下,沒有半點長幼尊卑。」

    劉太監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還指責朱厚熜性格凶橫,不懂禮節,是個沒有長幼尊卑的忤逆之人。

    論到耍嘴皮子,朱厚熜一個十歲小童如何是腹黑劉太監的對手,小臉蛋漲得通紅。

    徐晉本來還跌坐在地上的,此時忍痛站了起來道:「寧王世子飛揚跋扈,當街調戲強搶民女,被在下攔阻,竟然悍然拔劍逞兇,實在是無法無天,無恥無德,與禽獸無異,讓我朝宗室蒙羞。興王世子憤而出手,到了劉公公嘴裡竟成了無故毆打?」

    朱厚熜猛點頭附和道:「對,本世子只是大義滅親,懲治他這個宗室敗類。」

    劉吉的心不由一沉,暗罵朱大哥鬼迷心竅,王府裡什麼美女沒有,竟然在大街上幹出這種事,而且對方還是費宏的侄女。

    「放屁,血口噴人!」寧王世子大聲狡辯道:「本世子只不過是想請如意表妹到府裡閒坐片刻而已。」

    徐晉一指還倒地不起的丫環入畫,還有鼻腫面青的家丁和護院,冷笑道:「這就是世子殿下所謂的請?」

    朱大哥頓時無言以對!

    孫遂神色冷沉,一字一頓地道:「我大明諸籓,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各藩宗室,未奉詔不得擅離封地,不准結交地方官員。

    寧王世子擅離封地,肆意結交地方官員,本已違反了我朝宗規定。如今竟在大街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幹出失德違法之事。

    本官身為江西巡撫,若不加以懲戒,上失職於吾皇,下失信於黎民。來人,把寧王世子拘回府中,明日一早逐出上饒縣,遣返南昌。」

    朱大哥臉色脹紅,破口大罵:「孫遂老匹夫敢爾,我乃寧王世子,誰敢攆我?」

    「拿下,押回府中!」孫遂冷喝一聲,馬上有兩名親兵撲了上去,把寧王世子擒住。

    寧王府的侍衛見狀紛紛抽出兵器,孫遂一揮手,三百親兵刀槍齊出,殺氣騰騰地把一眾王府侍衛給包圍了,

    孫遂冷冷地道:「誰敢反抗,格殺勿論!」

    一眾侍衛頓時不敢動了,寧王世子又驚又怒,這次就連太監劉吉都氣得雙手微抖,在江西境內,寧王府幾時受過這等折辱?

    「孫遂,這筆賬咱家記下了,回去後便稟明王府。」劉吉陰惻惻地道。

    現場的官員均嚇得噤若寒蟬,特別陸康等與寧王世子結交的官員。

    明朝的宗室條例確實規定了地方藩王宗室不得擅離封地,不得結交地方官,只是國朝定鼎一百五十年,這宗室條例執行起來已經大打折扣,各地藩王相對自由了許多,宗人府對藩王擅離封地,結交官員的現象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孫遂現在用這個來拿捏寧王世子,誰敢說不對?

    孫遂對劉吉的威脅彷彿沒聽到,冷喝道:「押走!」

    一眾親兵正要把寧王世子和劉吉押走,縣衙的一名典獄慌慌張張地跑來,湊到縣丞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後者頓時面色大變,急急行到縣令劉清源旁邊耳語。

    「什麼!」劉清源勃然變色。

    孫遂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連忙問道:「有節,發生什麼事?」

    劉清源難看地道:「巡撫大人,縣衙牢裡的鉛山賊匪均中毒而死。」

    孫遂驀然變得凌厲無比,附近一眾官員均騷動起來,有人面色凝重,有人如釋重負,譬如知府陸康,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放下。

    寧王世子哈哈大笑,把身後兩名軍士推開,罵道:「滾開,本世子自己會走……哈哈哈!」

    寧王世子大笑而行,經過徐晉面前時故意站定,冷道:「徐晉,別忘了院試會在南昌舉行,本世子倒要看那時誰救得了你,除非你放棄考院試……哈哈哈!」

    寧王世子說完得意地大步離開。

    朱厚熜輕蔑地道:「呸,囂張什麼,不就是秀才功名,徐晉,你跟我去湖廣安陸州定居,別說秀才功名,舉人功名我也保證給你弄來。」

    徐晉不禁暗暗苦笑,童言無忌啊!

    孫遂皺眉責道:「世子殿下休得胡言,科舉取士,為國選才又豈是兒戲。」

    這天下可以是帝王家的,但科舉必須是讀書人的科舉,是最神聖不可褻瀆的,功名豈能私相授受?

    朱厚熜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恐怕要得罪天下所有讀書人,還給徐晉拉仇恨,連忙低頭認錯道:「孫伯伯教訓得是,厚熜口不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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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大清洗
               
    寧王世子和太監劉吉,還有一眾王府侍衛被孫遂的親兵押著回了府邸。

    徐遂又冷喝道:「來人,把知府陸康拿下。」

    陸康哆嗦了一下,整個人都懵掉了,本以為那些鉛山賊匪都死了,正所謂死無對證,通賊資賊的事絕對牽連不到自己身上,最後孫遂只能抓幾隻小魚小蝦出氣,沒想到孫遂竟然直接下令拿下自己。

    這時兩名親兵已經如狼似虎地撲上來把陸康擒住,雙手反展到背後。

    陸康既驚且怒,抗聲道:「巡撫大人,本官並未通賊,憑什麼拿下本官?」

    孫遂振振有詞地道:「本官接到舉報,知府陸康中飽私囊,以權謀私,而且上饒縣中有官員暗中通賊資賊,知府陸康伴有失職之責,故暫撤職收押,待案情查明再論罪,立即剝去官袍頂戴,收押候審!」

    陸康整個人都萎頓下去,彷彿瞬間老了幾歲。四周的官員士紳均知道陸康完了,正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真個要查有幾個屁股是干淨的?

    中飽私囊?試問哪個當官的半點好處也沒拿過。以權謀私?試問哪個有權的不給自己身邊的人謀過好處?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說你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行也不行。更何況陸康確實屁股不乾淨,這些年銀子可沒少收,家中搜一搜,幾萬兩白銀還是輕易的,若再加上古董字畫等貴重物品,十萬雪花銀只多不少。

    若是在明初洪武年間,貪幾兩銀子就夠殺頭,有一個倒霉蛋甚至被朱元璋下令剝皮實草了,此後的一段時間內,舉國上下的官僚如履薄冰,無人敢貪墨分毫。

    陸康以為那些賊匪死了,自己便可高枕無憂,焉知孫遂準備清洗上饒縣的官場,又豈會留著他這個知府妨礙劉清源查案呢?

    所以孫遂那天在徐家村與劉清源密談時已經定好策略了,不管能不能從眾匪首口中問出口供,首先找藉口把陸康拿下。

    劉清源在上縣為官數載,手裡又豈會沒點陸康的黑材料?

    緊接下來又有一大批官員以各種理由被拿下,包括同知(知府副手)、推官、知事、經歷、司獄,另外還有一些士紳也被拿下了。

    一時間在場眾官員人人自危,噤若寒蟬。眾官員士紳本來是跑來參加慶功宴的,沒成想一下子被抓了大批,真應了那句:黃瓜打狗——不見了一半啊。

    那邊孫巡撫正熱火朝天地抓人,這邊徐晉被二牛扶到一旁坐下,隨身攜帶了傷藥的費如意正含著淚替他搽藥。

    徐晉挨了一頓胖揍,同樣鼻青臉腫的,只是比起寧王世子的破相,徐晉算是輕了,不過,徐晉身上還有其他傷,特別是手腳,因為他蜷縮著保護要害,所以手腳受傷嚴重,青一塊紫一塊的,就連二牛都有點不忍看。

    費如意輕柔地替徐晉搽著藥,美眸還含著兩泡晶瑩的眼淚,不住地問痛不痛,這徐晉既尷尬,又有一點受用。

    朱厚熜這時已經把散落一地的衣物撿起來,熟練地用包袱包起來,在徐家住了大半年,再也不是當初剛來時啥都不會做的小乞丐了。

    朱厚熜背著包袱站在一旁,看到費如意溫柔款款地替徐晉擦藥,眼神有點怪怪的。

    徐晉尷尬地輕咳一聲道:「小奴……世子殿下,這些衣物都髒,你還要來幹嘛?」

    朱厚熜撇了撇嘴:「這些衣服都是小婉姐姐給我做的,我得留著紀念,髒了可以洗乾淨。徐晉,你這沒話找話的,心虛啥?」

    徐晉頓時被噎得無語。

    這時費宏和費採行了過來,見到自家侄女毫不避嫌地替徐晉擦藥,還有那梨花帶雨的心疼模樣,不禁無奈地對視一眼,這下怕是更多風言風語傳出了。

    費宏輕咳一聲,關心地問:「子謙,你傷得如何?」

    徐晉以前沒有表字,費宏一直叫徐晉為小徐,又或者晉哥兒,現在徐晉已取了表字,自然叫表字來得親切。

    徐晉連忙站起來:「費師,學生並沒大礙的。」

    費宏看到徐晉手腳上的一塊塊瘀青,亦禁不住大皺眉頭,費采憤然道:「豈有此理,下手竟然如此歹毒。」

    朱厚熜悻悻地道:「我剛才就該多踢幾腳。」

    「來人,把如意送回府,大寶,你幫忙把子謙送回家。」費宏揮了揮手吩咐道

    雖然孫巡府抓完人後慶功宴還繼續舉行,但徐晉現在這副模樣實在不能再參加了。

    ……

    巡撫衙門,為眾將慶功的晚宴繼續舉行,新進紅人劉知縣卻是忙得焦頭爛額,有剛抓了的大批官員要收押,獄中被毒死的眾賊也得處理,查明中毒原因。

    劉清源帶著人匆匆趕回縣衙班房,發現牢中眾賊果然都口吐黑血而死,到處都是嘔吐物,氣味難聞之極。

    另外,上元節收押的乞丐杜瘸子、葛老六等均也中毒而死,這些乞丐頭子因為拐賣兒童,都已經被判了極刑,就等著刑部批覆,再秋後問斬。

    劉清源著人把屍體處理,然後面色陰沉地走出班房,問道:「今天牢裡誰當值?」

    班頭戰戰兢兢地道:「回縣尊大人,今天是屬下和李三當值,不過屬下真的沒下毒,飯菜也是廚房火工送過來的。」

    「李三在何處?」劉清源掃了一眼四周,沒有發現那名叫李三的獄卒。

    班頭四顧愕然道:「不久前還在啊。」

    「去,找出來!」劉清源厲聲喝道。

    半個小時後李三被找到了,不過卻是一具屍體,就倒在住處的房間門前,一刀刺進了心臟,當場死於非命,而且旁邊還有一隻包袱,估計是想跑路時被殺人滅口了,包袱被凶手翻過,裡面的財物均被拿走,只剩下一些衣物。

    劉清源臉色鐵青,同時心底陣陣發冷,自己身邊的人怕是不能再用了,也得重新清洗一遍,建立一支信得過的班底。

    ……

    房間內傳出徐晉的陣陣慘叫聲,謝小婉站在房門外急得直掉眼淚,心都痛得碎了般。小奴兒朱厚熜安慰道:「小婉姐姐不用擔心,一刀大哥不是說沒傷到內臟嗎,擦了藥酒就沒事了。」

    房間內,徐晉光著屁股趴在床上,旁邊還有一隻浴桶,不過浴桶中的水黑漆漆的,透著一股濃重的藥味。

    這是謝一刀泡製的藥水,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徐晉剛才在浴桶中泡了半小時,身上的青瘀明顯消散了許多,不過看上去卻更加恐怖了,因為瘀血剛散開時佔據的面積會更大。

    此時徐晉的手腳和身上到處是斑斑的青黑,看著夠嚇人的,也難怪謝小婉那丫頭心疼得直掉眼淚。

    此刻謝一刀正用藥酒給徐晉擦揉傷處,他的雙手竟然赤紅,隱隱有白氣冒起,徐晉只覺像被火燒過一般,擦的時候很痛,過後卻又很舒服,反正光著屁股也沒啥形象了,所以徐同學很沒骨氣地發出陣陣痛叫,倒是讓候在外面的謝小婉心疼得坐立不安。

    終於,慘叫聲漸漸平息下去,謝一刀神色疲憊地打開房門行了出來。

    「大哥,相公他的傷怎麼樣了?」謝小婉連忙問。

    謝一刀答道:「妹夫沒啥大礙的,骨頭也沒傷著,回頭我再給他擦兩次藥估計就差不多全散瘀了,嗯,你進去替妹夫收拾一下吧。」

    謝小婉連忙開門進去,此時徐晉還光屁股趴在床上。話說兩人雖然成親差不多一年了,但至今還沒圓房,謝小婉還是首次見到徐晉光溜溜的樣子,所以頗有點羞澀,但見到徐晉身上又紅又黑的傷,小丫頭忍不住又掉了眼淚,默默地替徐晉把衣服給穿上。

    徐晉笑著安慰道:「傻丫頭哭什麼,相公可沒白吃虧,那寧王世子比我還慘,臉都腫成豬頭了,怕是都不敢見人了。」

    「相公,一點也不好笑!」謝小婉吸了吸鼻子撅嘴道。

    徐晉心中一熱,把謝小婉往懷中一摟,對著那撅起的小嘴吻下,少女的嘴唇涼涼滑滑的,難怪叫吃豆腐!

    謝小婉輕呼一聲,羞澀白了相公一眼,低嗔:「相公,大哥他們在外面呢。」

    徐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沒事,關著門聽不到!」

    「咳咳……妹夫,外面有人找你!」謝二劍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噢噢,我馬上就出來!」

    謝小婉那張俏臉紅如火燒,麻利地替徐晉把衣服穿好,誰知某人食髓知味,又捧著她的臉蛋,在櫻唇上狼噙了一口,這才道貌岸然地往房門走去。

    謝小婉既羞澀又甜蜜!

    徐晉打開房間門,發現外面站了一排人,幾位舅子,小奴兒朱厚熜,還有費懋賢和費懋中兄弟。

    「民獻民受來了,快到廳中坐吧!」徐晉神色自若地道。

    費懋中道:「三妹哭腫了眼睛,央我們……咳,我本以為子謙得臥床不起,如今看來倒是傷得不重嘛。」

    費懋賢感激地道:「子謙,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三妹的名節怕是要被寧王世子那禽獸毀了。對了,這裡有一瓶傷藥是三妹讓我們帶過來的。」

    「噢,民獻代我謝謝如意姑娘!」徐晉接過那盒傷藥,隨手遞給了身邊的小婉。

    費懋賢看著謝小婉手中那盒傷藥張了張嘴,欲言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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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街上偶遇(1更)求訂閱
               
    五月十三日一早,寧王世子及其部眾均被驅逐出上饒縣,遣返寧王封地南昌。孫遂還著令沿路州縣官員監督,不得允許寧王世子逗留。

    明朝立國至今,大臣遣返藩王世子嘗未有之,寧王世子朱大哥算是首例,可謂是顏面盡失了,而這件事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江西,甚至傳回到京城的權貴圈子。

    江西正直的地方官員和被欺壓的百姓士紳均拍掌稱快,解氣啊!

    要知道寧王朱宸濠自恢復了三衛兵權後,日益驕縱跋扈,私自幽禁殺害地方官員,強搶強佔民田、公田、官田,甚至是衛所屯田,動輒以萬傾計。

    而寧王結交京中權貴,地方官狀告他的奏本大部份都被錢寧之流攔截了,所以寧王幹了這麼多壞事惡事,竟然依舊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

    正是這種原因,江西的地方官員又恨又怕,正直敢言的地方官都被寧王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要麼依附寧王,要麼夾著尾巴低調做事,甚至千方百計地謀求調任,調出江西地界,既然惹不起,那只能躲了。

    萬馬齊喑究可哀?

    用這句詩來形容如今的江西官場最為貼切了,百官噤聲,死氣沉沉,黎民敢怒而不敢言,試問這悲不悲哀?

    然而,如今孫撫巡振臂咆哮,九州生氣恃風雷,給死氣氣沉的江西官場注入了一股生氣,讓江西的官員們精神一振。

    孫撫巡以雷霆手段剿滅鉛山群匪,又挾大勝之威清洗上饒縣官場,驅逐寧王世子。這強硬的態度,秋風掃落葉般的鐵腕手段,讓人驚嘆,孫巡撫好樣的!終於有人敢站出來主持正義,正面與土皇帝寧王硬抗了。

    良知未泯的官員士紳可以沉默,可以明哲保身,但現在有人帶頭扛旗對抗寧王,又豈能不替巡撫大人吶喊助威也?

    所以,孫遂驅逐寧王世子這件事,讓孫遂在江西的威望空前大漲,當然也讓寧王朱宸濠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孫遂五馬分屍了。

    另外,寧王世子被驅逐出城後,上饒縣官場的清洗在知縣劉清源的主持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嚴格地說,劉清源現在算是廣信府的代理知府了,因為以陸康為首的府衙高級官員均被擼掉了,現在整個上饒縣徐了巡撫孫遂,就數他官兒最大。

    當然,劉清源要坐上知府的位置還不大可能,畢竟知縣是正七品,廣信府的知府是從四品,級別相差太遠了。所以事後即使陸康被查實有罪,吏部也會另派官員補缺,知府之位還輪不到劉清源。

    孫遂和劉清源聯手清理上饒縣官場,徐晉這枚作為「引雷童子」的小書生卻沒啥事了,繼續潛心讀書準備參加八月份的院試。

    當然,徐晉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孫遂也不會虧待他,只是徐晉沒有官身,怎麼獎賞倒成了問題,只能暫時記住,待日後徐晉考取了功名再兌現。

    另外,徐晉救了興王世子這件事,孫遂也上了奏本如實稟明,估計皇上看到也會有所表示,極有可能是口頭嘉獎和財物方面的賞賜,畢竟徐晉還是白身,加官進爵是不可能。

    ……

    五月十六日下午,一支長途馬隊風塵僕仆地進了上饒縣城,正是收到八百里加急後報信後,千里迢迢從湖廣安陸州趕來的興王府人,這支馬隊進城後便直奔巡撫衙門而去。

    這個時候,徐晉還在自家宅子的書房中專心地看書備考。由於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謝小婉死活不同意他回書院,在小丫頭幽怨的目光注視下,徐晉頓時敗下陣來,只得留在家中一邊讀書一邊養傷,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腐敗」生活。

    另外,每隔兩天大舅子謝一刀便會弄一桶藥水讓徐晉浸泡,而徐晉每天早上起床後除了慢跑外,還多了一項活動——練吐納。只是暫時還沒覺得這有啥效果,每次練完後肚子都是飽的,因為謝一刀所傳授的吐納有「吞津」這個動作,津者唾液也,說白了就是吞口水。據說這叫煉氣化液,能延年益壽,讓徐晉有種被坑的感覺。

    下午五點,徐晉默寫完一回《射鵰》便擱下筆,把紙張上的墨跡小心翼翼地吹乾,這些可都錢啊。

    由於已經和費宏介紹的刻坊談好了出版《射鵰》的事,而且連訂金都收了,所以徐晉每天除了讀書,還會抽出一定的時間當「文抄公」,就當讀書之餘練練字,順便賺點外塊。

    徐晉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腕,站起來行出書房,只見謝家兄弟正在院中跳高撲低地練武,渾身大汗淋漓,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就連謝三槍這小子也光著膀子扎馬步,小腹六塊輪廓分明的腹肌讓徐晉汗顏。

    練武之人飯量肯定遠超常人,也難怪徐晉那位素未謀面的老丈人會大呼養不起這幾個「飯桶」。話說三個大小舅子確實非常能吃,頓頓都要三四大碗米飯,真是應了那句: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話說現在加上二牛,徐家一共就有五口人吃飯,開支可不是一般的大,徐晉還真得想辦法增加收入才行,要不然光靠羊雜店那點收入,還真是沒多少剩的。

    徐晉沒有打斷三位大小舅子,點了點頭便徑直往前面的店舖去了,這個時候正值晚市,乃最忙的時候。

    話說對面的恆豐車馬行到現在都還沒恢復,車馬行的車伕們都開始另謀出路了,畢竟一家老小要吃飯,總不能死守在這裡,只是偶爾過來看看。

    倒是羊雜店的生意有了些起色,因為那些車伕大部分都跑去附近的菜市場攬活,經過時也會到店裡幫襯,而對面錢嬸開的羊雜店已經倒閉了。

    「徐案首!」

    「徐公子!」

    徐晉剛行出來,店內的食客都紛紛熱情地打招呼,這位可是縣試和府試的案首,而且聽說跟巡撫大人也說得上話,前途無可限量,自然爭相巴結。

    徐晉微笑著點頭回應,然後行到灶台後要幫忙燒火。

    「相公,這裡不用你幫忙,快進去讀書吧。」

    「我剛讀完啊!」

    「那就到街上隨便走走,不過記得要回來吃晚飯。」謝小婉連哄帶推地把徐晉攆了出去。

    雖然知道自家相公不拘小節,但現在好歹是過了府試的童生,謝小婉可不想自家相公繼續幹這些服侍人的活兒,免得讓人瞧不起。

    徐晉無奈地走出了羊雜店,在街上隨便閒逛起來。現在上饒縣的城防還是孫遂的兵控制著,而寧王世子及其勢力都基本被掃清了,所以徐晉走在街上前所未有的輕鬆,久違的安全感又回來了。

    話說當初建議費宏寫信給孫巡撫時,徐晉便計畫借勢掃清寧王世子的爪牙,板倒知府陸康。現在陸知府倒了,與寧王世子結交的官員也全部被擼掉,就連寧王世子本人也被驅逐出城,所以說任務算是超額完成了,以後在上饒縣內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地生活。

    徐晉正閒逛著,便見一匹瘦馬拖著一輛板車舉步維艱地迎面行來,板車上碼著十幾隻大麻袋,堆得高高的,而趕車的是一名面色發黃的漢子,一名精瘦老頭坐在副駕位上專心地撥打著算盤。

    徐晉認得這精瘦老頭正是上元節在南城碼頭賣花燈的韓老闆,也就是韓闖的老子韓鑫,人送匪號:鐵算盤韓三金。

    徐晉忽然童心大發,大聲喊道:「哎喲,韓老闆,掉了一隻麻袋啦。」

    韓鑫頓時像屁股裝了彈簧似的蹦下車,急急跑到後面四望,發現根本沒掉,十五麻袋的穀子全在板車上。

    「掉個屁啊,誰這麼無聊消遣老子……啊哈,原來是徐咬銀徐公子啊!」韓鑫見到是徐晉頓換上了一副笑臉。

    徐晉不禁滿頭黑線,估計韓闖那傢伙經常在他老子面前叫自己徐咬銀,所以韓鑫也信口叫了出來。當然,徐晉也不會計較這些,隨意打量了一眼趕車的黃臉漢子,笑問道:「韓老闆車上運的是什麼寶貝?」

    韓鑫嘿笑道:「能是啥寶貝啊,在附近村莊收上來的穀子罷了,生活艱難啊,賺幾個辛苦錢哈。」

    徐晉不禁心中一動,由於通賊的事,上饒縣中有幾家受到牽連的米行被查封了,再加上車馬行也被封掉,貨運受到影響,因此近來米價進一步上漲,估計韓鑫這個頭腦靈活的奸商嗅到了商機,竟做起販運穀物的生意來了。

    徐晉打趣道:「韓老闆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怕是大賺特賺了吧。」

    「呵呵,就賺了一些辛苦錢!」韓鑫笑嘿嘿地坐回副駕上,揮了揮手道:「徐公子,鄙人還得趕著送貨呢,下次有空再聊吧。」

    那名趕車的黃臉漢子冷冷地回頭瞥了徐晉一眼,揮動馬鞭趕馬前行。

    徐晉皺了皺劍眉,總覺得這名黃臉漢子有點面善,似乎在哪裡見過,一時卻又記不起來,最讓徐晉感到奇怪的是,這名黃臉漢子的眼神中似乎帶有敵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6
第109章 坑爹(2更)
               
    西市的某家米鋪外,黃臉大漢賣力地將一袋袋的穀子搬進米鋪,而拿到了貨款的韓鑫正喜滋滋地撥打著算盤,計算今天的盈利。

    韓老闆到城外收購米糧並不是自己售賣,而是供應給城裡的米鋪賺差價,今天這一車的穀物就純賺近二兩銀子,可以說賺翻了,儘管十分辛苦,卻是值了。

    而且韓老闆還「撿」了個極為便宜的幫工,一切粗活全包了,一天的工錢才二十文錢,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啊。

    這時那名黃臉漢子已經卸完貨了,擦著汗走過來道:「韓老闆,都搬好了。」

    韓鑫摸出二十一文錢遞給黃臉漢子,笑眯眯地道:「小吳呀,今天辛苦了,這是你的工錢,拿好了,一共二十一文。你幹活這麼賣力,韓老闆我也不是小氣的人,額外獎勵你一文錢吧。」

    「多謝韓老闆。」黃臉漢子接過銅錢隨手放進腰帶裡。

    「嗯,明天早上繼續在城門口等,我加你人工,一定要記得來,記得要來啊!」韓鑫也沒說加多少錢,說完便笑眯眯地駕著馬車走了。

    黃臉漢子恭順的模樣瞬間斂去,直起腰桿來,眼中凶光畢露,匪氣十足地呸了一聲:「奸商,要不是為了混進城,老子一個大耳刮子抽死你。」

    此人正是逃脫掉的鉛山匪首吳三八,話說吳三八那天摸到了上饒縣城外,親眼看到孫巡撫押著手下弟兄進了城,於是吳三八也想摸進城中找寧王世子,看能不能想辦法把眾弟兄從獄中救出來。

    然而現在的城防已經被孫遂的兵接管了,盤查得十分嚴格,而且城門口還張貼了吳三八的通緝佈告,上面畫了他的畫像。吳三八怕被認出,所以在城外徘徊了幾天也不敢進城,今天正好碰到韓鑫出城拉貨,於是便謊稱是附近某村的村民,問需不需要幫工。

    才要二十文工錢的幫工,人稱算死草的韓老闆自然爽快地請了吳三八,於是吳三八便藉著糧車的掩護成功潛入了城中。

    只是吳三八來遲了,前幾天寧王世子便被驅逐出上饒縣城,而李鎮等賊人也全被毒死,連屍體都被運出城掩埋在亂葬崗了。

    當然,吳三八並未知道這些事情,仍以為寧王世子在城中,自己那些弟兄也還關在衙門大牢裡,所以吳三八離開了米鋪後便快步往城北方向而去。

    這時吳三八正好經過徐記羊雜店,聞到裡面散發出來的誘人香味,頓時覺得飢腸轆轆,禁不住咕嚕地吞了口唾液。

    話說吳八三這幾天都靠著在城外找些野果、草根,蚯蚓之類來充飢,此時聞到肉香那還經受得住,舉步便走進了羊雜店,要了一份五香羊雜和兩碗肉湯麵,準備吃飽了再去找寧王世子。

    ……

    徐晉在街上悠閒地逛了一圈,見到一家專賣文房四寶的店舖,於是便走了進去,準備買些紙張,因為家裡的存貨快用完了。

    店老闆是一名約莫六十歲的老者,正眯縫著眼睛趴在櫃檯後作畫,聽到有人進來連頭都不抬,只是隨口說了句:「需要什麼自己拿,選好了拿過來結賬便是。」

    徐晉有些好奇地湊近前瞄了一眼,發現老者正在作畫像,而畫像中的男子竟然有點眼熟,禁不住問:「老闆,這畫的是誰?咋看上去有點眼熟呢!」

    這時那老者已經把畫像畫完,在畫紙正上方寫下「通緝」兩個字,抬起頭有些得意地道:「此人乃鉛山匪首吳三八,城中張貼的通緝畫像都出自老朽之手,你肯定看過通緝佈告了,覺得眼熟有什麼出奇。」

    徐晉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麼,連忙把案上那幅畫拿起來仔細端詳,那老者急叫道:「哎……小心點,墨還沒幹呢。」

    徐晉不好意思地將畫紙放下:「這人我好像在城裡見過。」

    老者有點惱火地瞪了徐晉一眼,因為畫紙上的墨跡還沒幹,被徐晉這樣一拿,上面一滴墨汁散流,在畫像的臉上「畫」出了一道黑槓,所以這張畫像算是廢了。

    這些通緝畫像都是縣衙委託畫的,按幅來算工錢,一幅二十文錢,所以廢了一張便等於損失了二十文錢,老者自然十惱火,黑著臉道:「真要見著,你小子就發財了,有十兩銀子的賞銀呢,不過那吳三八也不是白痴,這個時候跑到上饒縣城,那不是等於白送人頭?」

    徐晉有點尷尬地笑了笑:「老闆說的倒是,這幅畫像我買下吧,另外再給我一沓紙張。」

    老者聞言神色稍鬆,給徐晉取了一沓紙張,連同那張廢了的畫像遞來,硬梆梆地道:「五十文錢,拿來,下次可別這麼魯莽了,有錢也不是這麼浪費的。」

    徐晉付了錢,灰溜溜地行出店舖。

    「相公回來啦,你先進去歇一會,很快就有飯吃了。」

    徐晉回到羊雜店時,謝小婉正在炒菜,見到他便甜甜地笑道。

    此時也差不多是時候打烊了,店內只剩一個食客在低頭狼吞虎嚥。

    徐晉點了點頭,正準備往後宅去,那名食客忽抬起頭瞥了一眼,徐晉微愕,認出此人正是之前替韓鑫趕車的黃臉漢子。

    吳三八見到徐晉同樣愕了一下,不過立即便裝作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繼續吃麵。

    徐晉下意識地打開那幅通緝畫像看了一眼,心臟頓時撲通地急跳了一下:「是他,匪首吳三八!」

    那幅通緝畫像雖然才畫得五六分像,但其中有一個特徵很好認,就是左腮幫下方一粒筷子頭大小的長毛黑痣。而站在徐晉現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黃臉大漢左臉,腮幫下方那粒黑痣清晰可見。

    「相公,這畫的是誰啊?」謝小婉見到徐晉在看畫,好奇地湊了上來。

    徐晉急忙把畫像合起來,若無其事地道:「剛才買紙張時,老闆附送的畫作,我也不知畫的是誰。」

    謝小婉疑惑地哦了一聲,正低著頭吃麵的吳三八下意識地抬起頭望來,警惕地盯了一眼徐晉手中捲起來的那幅畫。

    徐晉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正準備若無其事地返回後宅叫大舅子們幫忙擒賊,店外便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小婉姐姐,小婉姐姐。」

    話音剛下,一名漂亮得不像話的小童便飛跑了進來,正是小奴兒朱厚熜,此刻那臉蛋儘是興奮的表情。

    謝小婉驚喜地道:「世子殿下,你怎麼一個人跑來了?」

    「熜兒,別跑那麼快,仔細摔著了。」

    隨著一把充滿溺愛的聲音響起,數人隨後行入了店中,為首者是一名四十許歲的中年男子,穿著一套淡紫色的長衫,氣質文雅,不過臉色有點蒼白,走路時氣虛步浮,顯然身體不太好,進門後那慈和的目光就始終落在小奴兒徐厚熜身上。

    徐厚熜笑嘻嘻地介紹道:「徐晉,小婉姐姐,這是我父王!」

    徐晉在中年男子進來時已經猜到七八分了,聞言不禁暗暗叫苦,小奴兒你這個坑爹貨,咋這個時候把你老子給帶來了,話說店裡還坐著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賊呢,出了事咋辦?

    「徐晉參見王爺!」徐晉攙著旁邊的謝小婉作勢要下跪。

    興王朱祐元和藹地微笑道:「徐公子免禮!」

    徐晉說完參見王爺,下跪的動作卻是故意慢了一拍,待興王朱祐元說出「免禮」兩個字便順勢站直不跪了。

    小奴兒跟徐晉相處了大半年,那會瞧不出徐晉這點小算計,不過卻也懶得計較,喜滋滋地道:「小婉姐姐,還有五香羊雜嗎?給我父王來一碗吧!」

    「噢,還有!」謝小婉有點緊張,眼前這位可是王爺啊。

    徐晉連忙道:「世子殿下,市井陋食豈能入得王爺之口,還是到後宅坐坐吧。」

    朱厚熜翻了個白眼道:「什麼市井陋食,本世子不也吃了大半年了,我今天就是帶父王來嘗五香羊雜的。」

    徐晉只好道:「那請王爺到後宅吃吧,這裡人多雜亂。」

    興王微笑道:「無妨,就在小店裡吃才更有味道,本王聽熜兒說他這大半年都在這裡度過,本王也想體驗下。」

    「父王稍坐!」朱厚熜麻利拉出一張凳子讓父親坐下,然後駕輕就熟地拿碗到鍋裡盛羊雜。

    興王朱祐元慈祥地看著動作嫻熟的兒子,他身後站著那名老太監卻是偷偷抹眼淚,瞧瞧世子殿下這動作,這大半點年也不知挨了多少苦啊!

    徐晉心裡暗暗焦急,幸好店外面還守著十幾名大漢,估計是興王帶來的士衛。

    此時坐在鄰桌的吳三八卻也是忐忑不安,正所謂做賊心虛,門外站著十幾名侍衛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他娘的,吃個面也能碰上一個王爺。」吳三八心中直罵娘,硬著頭皮摸出二十文錢往桌面上一放:「老闆,結賬!」

    徐晉腳步為之一頓,下意識地拿出那幅畫像打開瞄了一眼,心裡頓時咯噔一下:「似乎……有點像!」

    「相公,這畫的是誰啊?」謝小婉好奇地探頭過來。

    徐晉急忙把畫像合上,若無其事地道:「剛才買紙張時老闆附送的畫作,相公也不知道畫的是什麼人。」

    謝小婉疑惑地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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