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27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6
第110章 悍匪逞兇(3更)
               
    「老闆,結賬!」吳三八摸出二十文錢往桌面上一放,低著首站了起來。

    徐晉巴不得這危險人物快點離開,見到吳三八主動結賬不禁暗鬆了口氣道:「客官慢走!」

    「咦,徐晉,你一帶張通緝犯的畫像回來幹啥?」

    徐晉聞言扭頭一看,差點一頭栽倒,丫的還真是要把坑爹進行到底啊。

    原來徐晉剛才向興王行禮時把那沓紙張和通緝犯畫像隨手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結果朱厚熜那小子給父王盛完羊雜後隨手拿起那幅畫像打開來看。

    正準備離開的吳三八目光也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朱厚熜手中攤開的通緝犯畫像,頓時面色大變,眼中凶光暴閃。

    徐晉暗叫不妙,抄起吳三八吃剩的麵碗猛地往他頭上一扣,同時向後跳開大喝:「保護王爺和世子。」

    咣……

    那隻還有少許麵湯的瓦碗扣在吳三八的額頭當場碗裂成幾塊,鮮血和麵湯流了吳三八滿臉。

    在場所有人都傻眼了,謝小婉的小嘴更是張成了「o」形,愣愣地看著自家相公。

    朱厚熜吃吃地道:「徐晉,你……你這是干嘛?」

    「他是匪首吳三八啊,快保護王爺!」徐晉緊張得聲音都有點發顫。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面色齊變。

    這時吳三八抹了把臉,咆哮著撲向興王朱祐元。吳三八自知已經暴露,所以打算把興王抓住作為人質,否則今天別想活著離開了。

    興王朱祐元見到滿臉血污湯水的吳三八猙獰地撲來,頓時嚇得連人帶凳子摔倒在地。

    朱祐元身後那名老太監像只老母雞似的搧動雙手,發出高八度的尖叫:「有刺客,保護王爺!保護王爺!」

    謝小婉嬌叱一聲縱身撲出,飛起一腳猛踹向吳三八的胸口,後者五指箕張,竟然硬生生地抓住了謝小婉的腳踝用力一甩,謝小婉嬌小的身子頓時被甩飛出去。

    謝小婉人在空中一擰腰,踉蹌落地後撞翻了一張桌子,摀住腰間,痛得臉色蒼白。

    二牛這時也反應過來,抄起一張板凳扔向吳三八:「賊廝,滾開!」

    吳三八的武藝顯然相當了得,縱身一躍騰起,竟然一腳把二牛扔來的板凳踢飛。

    這時興王朱祐元已經被老太監扶起來,連滾帶爬地逃開。吳三八獰笑一聲,一個箭步沖上前,伸手便抓向興王的後頸。

    就在此時刀光一閃,興王的一名士衛率先殺到了,揮刀疾斬吳三八的手臂。

    吳三八右手驀地一縮,同時身體在原地一轉,踢出一記旋風腿,正中這名士衛的脖子一側。

    只聽得卡嚓一聲,那名士衛被人帶刀被砸得撲地不起,腦袋以詭異的角度扭曲了,估計是脖子骨也給踢斷了。

    徐晉本來想提著鍋蓋沖上前掄吳三八的,見狀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吳三八俯身便撿起那名士衛的單刀,霍霍地舞出一片凌厲的刀光,將從門外撲進來的眾士衛殺退,再次縱身撲向興王朱祐元,端的是威猛無比。

    此時朱祐元、老太監、還有朱厚熜均已經退到灶前,見到吳三八凶神惡煞地撲來均嚇得面無人色,特別是興王朱祐元,雙手摀住胸口,面色發紫,張大嘴拚命的喘氣,就好像離了水的魚。

    徐晉又驚又急,看樣子興王估計有心臟方面的疾病,今天要是死在這裡,那自己麻煩就大。

    這時徐晉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以鍋蓋護身迎著衝來的吳三八撞去。

    吳三八角嘴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剛才被徐晉措不及防地蓋了一碗麵湯,他早就想宰了徐晉,只是為了擒住興王,一時還騰不出手而已,這時見到徐晉竟然自己送上門來,頓時便不客氣了,單刀掄成一道匹練。

    「相公!」謝小婉驚得魂飛魄散地尖叫。

    噗的一聲,徐晉手中的木鍋蓋當場被刀劈成兩半,甚至一幅袖子也被連帶削掉了。

    「死!」吳三八獰喝一聲,刀光一揮便劃向徐晉的脖子。

    「完了!」徐晉這才發現自己的速度跟吳三八相差實在太遠了,有心想躲,卻根本躲不開啊。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顆石頭呼嘯著擊向吳三八的腦門。吳三八大吃一驚,急忙低頭閃避,不過還是慢了半秒,那石頭掠著他的耳際飛過,瞬時帶出一蓬血花,連耳朵也被割去了半隻。

    吳三八發出一聲淒厲的痛叫,踉蹌後退了幾步。而這時兩條打著赤膊的身形已經從徐晉身邊掠過,猛撲向吳三八,正是聽到動靜從後宅衝出來的謝一刀和謝二劍兄弟。

    謝家兄弟剛才還在院中練武,所以眼下都打著赤膊,身上熱氣蒸騰,勢如猛虎下山。

    嘭嘭嘭……

    三人在狹窄的空間內過了幾招,吳三八隨即被謝二劍一腳踢中後腰,頓時橫飛出去,狼狽地滾到了店門外面。

    那些興王府士衛見狀立即撲上前撿漏,刀劍齊向吳三八招呼過去。

    吳三八端的是強橫,身上挨了幾刀,竟然還將一名士衛斬成兩段,成功衝出包圍,向對面的車馬行跑去。

    謝家兄弟各自撿了一柄單刀,健步如飛地攆在吳三八後面。

    徐晉見狀鬆了口氣,這時才發現背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相公,有沒有傷到了?」謝小婉一瘸一拐地跑了過來,焦急地在徐晉身上摸索。

    徐晉搖了搖頭道:「沒事,只是削掉了一塊衣袖。小婉,你哪裡受傷了?」

    謝小婉俏臉微紅,搖了搖頭,心有餘悸地道:「沒事,就撞痛了一下,那吳三八好生厲害。」

    謝小婉剛才落地時撞到了桌子,傷處在屁股上一點髖骨位置,估計已經瘀青了,不過不好意思說。

    這時門外的士衛已經衝進來,把興王朱祐元和朱厚熜團團護住,那老太監拿出一隻瓷瓶,倒出一粒紅色的藥丸塞到興王的嘴裡。

    興王吞下了藥丸,急劇起伏的胸漸漸平復,呼吸明顯沒那麼急了,蒼白的臉也漸漸恢復了一絲血色。

    朱厚熜和老太監見狀都鬆了口氣,老太監拍著胸口道:「嚇死老奴了,幸好隨身帶了張道長煉製的靈丹。」

    徐晉不禁皺了皺眉,明朝的皇帝大多信奉道教,甚至服食道士煉製的所謂靈丹妙藥,其中嘉靖皇帝朱厚熜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嘉靖帝剛登位時確實勵精圖治,但後來迷上了修道煉丹,竟然二十多年不上朝,據說正是因為服食了過量帶有砒霜,水銀,雄黃,硃砂的丹藥,這才一命嗚呼的。

    現在親眼看到興王服食丹藥,徐晉還真有點信了,以後朱厚熜迷上修道煉丹求長生,恐怕多少受到他老爹的一些影響,看來以後有機會自己得糾正一下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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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福將
               
    車馬行的馬廄外,謝家兄弟手持單刀前後堵住了匪首吳三八的去路,馬廄內幾十匹馬正一邊嚼著草料,一邊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外面對峙的三人,就好像一群看戲的吃瓜群眾。

    話說車馬行雖然被封了,但平日拉車的馬匹還留在這裡的馬廄中,每天由縣衙派人照料,早晚投喂草料。

    吳三八之前運糧來過車行馬,所以知道這裡的馬廄有馬,於是企圖奪馬闖出城,結果卻被謝家兄弟識破了,堵住了他的去路。

    吳三八之前挨了王府士衛幾刀,此刻身上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血液順著刀尖滴落地面,儘管如此,這名縱橫鉛山搶掠多年的悍匪依舊屹立不倒,眼神凌厲地盯著謝家兄弟。

    要不是謝家兄弟突然殺出,吳三八已經斬了徐晉,把興王朱祐元擒到手了,所以對謝家兄弟既恨又懼,這是他這多年來遇到最厲害的對手。

    謝家兄弟並沒有急著進攻,因為吳三八正在流血,既然對方不動,自己又可必冒險,正所謂困獸猶鬥,受傷了猛獸是最危險,還不如讓他自己把血流乾了再收拾。

    謝二劍倒握著單刀,看上去依舊有點懶洋洋的,奴了奴嘴道:「大哥,擒下這傢伙,你娶翠花的聘禮就有了,而且還能置一幢大宅子作婚房。」

    根據官府給出的懸賞通緝,提供吳三八的準確行蹤,賞銀十兩,活擒扭送到縣衙賞銀五十兩,可以說非常豐厚了,對普通百姓來說無疑是筆巨財,足夠在鄉地方建一幢幾百平的大宅子了。

    謝一刀聞言不禁躍躍欲試。

    吳三八又驚又怒,忽然靈機一動,道:「原來兩位小兄弟是為了求財,這個好說,只要你們放我一馬,別說五十兩銀子,五百兩我都能給你們。」

    謝二劍嘿笑道:「嘿,官府給的五十兩咱兄弟拿得心安,你給的五百兩燙手啊,還是你自己留著當棺材本吧。」

    吳三八目光一厲,知道不能再拖了,由於失血他正在變得虛弱。

    吳三八縱身撲向謝二劍,估計是覺得這位年紀小,相對容易對付些。

    噹噹噹……

    兩人快如電閃地對劈了幾刀,吳三八沒佔到便宜,連忙斜地裡一滾,縱身高高躍起,手中的單刀猛劈進馬廄的一根木柱中,借力往上再躍起,成功翻上了馬廄的屋頂上,估計是想從另一則躍落奪馬逃跑。

    謝二劍嗤笑一聲,原地縱身一躍,竟然躍起近兩米多,直接落在馬廄的屋頂上攔住吳三八。

    吳三八驚怒交加,咆哮著撲上前,顯然是打算拚命了。

    「二弟小心了。」謝一刀大聲提醒,他的彈跳能力可不及謝二劍,沒本事一躍上屋頂。

    謝二劍輕鬆地道:「大哥,看我把這賊廝打翻下去,你負責擒住,五十兩賞銀就到手了。」

    正在此時,車馬行大門的木柵被粗暴地撞倒,一彪兵馬衝進來,為首者騎著高頭大馬,手提明晃晃的腰刀,正是百戶余林生。

    興王遇襲的消息傳回了巡撫衙門,孫遂便立即派騎兵趕來救援。

    「匪首吳三八在何處?」余百戶一沖進來便威風凜凜地大喝,目光掃到正在馬廄屋頂上纏鬥的兩人,頓時眼前一亮,打馬衝了過來。

    這時謝二劍正好飛起一腳踢中吳三八的肩頭,後者當場從馬廄上滾落,余林生大喜過望,縱馬伸手一夾,竟然讓他把吳三八給夾住了,對著腦袋就是一刀柄敲下。

    吳三八失血過多本來就虛弱了,腦袋上挨了一下當場暈倒。余林生挾著吳三八縱馬奔了一圈,將人丟給衝進來的手下綁住。

    「余老大威武!」那些軍士齊聲歡呼。

    余百戶發出暢快地大笑,之前生擒了二當家李鎮,現在又生擒匪首吳三八,兩份功勞加在一起,千戶之職絕對跑不掉了。

    「哈哈,謝家兄弟,你真是我的福將呀!」余百戶跳下馬大笑著向剛從屋頂上跳下的謝二劍行去。

    謝二劍鬱悶極了,敢情忙活了半天,最後卻給別人做了嫁衣裳,他娘的,五十兩賞銀飛了。

    ……

    徐晉的書房內,興王朱祐元躺在徐晉平時午休的小床上,合著雙眼,看上去十分虛弱。

    小奴兒朱厚熜跪在小床前,握著父親的手,眼圈紅紅的,臉上儘是擔憂,眼中還有一絲惶恐,害怕就此失去了慈父。

    興王朱祐元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再加上兒子失蹤大半年,更是憂思成病,現在已經病入膏肓了。

    書房外,孫遂聽完徐晉的陳述便進了書房看望興王。

    「孫伯伯來了!」朱厚熜見到孫遂,連忙站了起來。

    本來眯著眼的興王也睜開了眼睛要坐起,孫遂連忙上前虛按道:「王爺躺著便是。」

    朱祐元重新躺下自嘲道:「本王才四十許歲,身體卻不如孫大人啊,怕是沒幾年可活了。」

    朱厚熜小臉刷的白了,孫遂連忙道:「王爺何出此言呢,王爺正值壯年,好好調養,身體會好起來的。」

    朱厚熜紅著眼圈懊惱地道:「都怪孩兒不好,今天不帶父王出來,父王就不會被驚嚇到。」

    朱祐元笑了笑:「熜兒,父王這病也不是一天半天了,這怎麼能怪你呢。」

    徐晉適時道:「今天在小店裡驚嚇到王爺,在下亦深感不安,萬分抱歉。」

    那老太監聞言冷哼一聲道:「徐晉,你明知店裡坐著個大賊為何不早說?幸虧王爺和世子沒事,要不然你百死莫贖。」

    徐晉不禁無語了,當時的情沖況我能說嗎,更何況早讓你們進內宅偏不聽。

    朱厚熜心虛地低下頭,要不是他打開那幅通緝犯畫像,吳三八已經結賬離開了,而且,要不是徐晉反應快扣了吳三八一面碗,恐怕父王已經被那賊人抓住作為人質了。

    朱祐元擺手道:「這也不關徐晉的事,他早就提醒了,是本王堅持留在店內的,所以都是本王的錯,不能把責任推給任何人。」

    孫遂撫鬚暗暗點頭,早就聽說興王溫和寬仁,今日一見確實名如其實,微笑道:「王爺,外面已經備好軟轎,是不是先回行館休息。」

    朱祐元點了點頭,歉然道:「倒是給孫大人添麻煩了,本來今晚還想跟徐子謙談一談,寥表謝意的,奈何身體欠恙,改日再上門拜訪。」

    朱祐元被人扶著上了軟橋,朱厚熜落後幾步拉著徐晉低聲道:「徐晉,對不住,今晚反而連累你了,改日父王的身體好些,我再來看你和小婉姐姐。」

    徐晉很想說還是算了吧,要來你自己來,千萬別帶著你老子了,你小子自帶坑爹屬性。

    朱厚熜說完忽然鬼鬼祟祟地亮了亮袖筒,嘿笑道:「看完還你咯!」說完便快步溜出書房追他老爹。

    徐晉不禁哭笑不得,朱厚熜袖筒裡亮出的赫然正是自己今天剛默寫完的《射鵰》最新一回,敢情這小子剛才在書房時趁機摸去了。

    眾人剛走出院子,孫遂的一名親兵便跑進來,面帶喜色地道:「大人,匪首吳三八被余百戶擒獲了。」

    「哈哈,好,太好了!」孫遂大喜,連聲叫好,之前被抓獲的鉛山賊匪骨幹都被毒死了,幸好現在生擒了匪首吳三八,要是能撬開吳三八的嘴,拿到確鑿的證據證明寧王勾結賊匪,就可以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了,就算最後板不倒他,至少也能削掉他的三衛兵權。

    孫遂捋鬚看了一眼旁邊的年少老成的徐晉,話說子謙還真是自己的福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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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提學大宗師
               
    院子中的幾棵辣椒越發的茂盛了,紅紅綠綠的果實掛滿了植株,煞是好看。

    謝二劍摘了一隻半紅半青的放到嘴裡咬了一口,一邊嚼一邊道:「蕃人的玩意就是神奇,果子摘了一批又長一批,根本摘不完,對了,回頭帶些種子回家種上,吃習慣了不加點辣總覺得談寡無味。」

    「我看你是在妹夫家裡吃香喝辣,把嘴巴給養刁了吧。」

    謝一刀一邊說著話,一邊往酒罈中丟入杜仲、鹿茸、淫羊藿、山藥等壯陽的中藥。

    謝二劍拿起一塊鹿茸聞了聞,笑道:「大哥你還真捨得,連娶媳婦的錢都拿出來買藥幫妹夫補身子了,那十兩銀子賞銀估計沒剩多少了吧?」

    「娶媳婦急啥,抱外甥要緊呢,咱妹妹和妹夫都成親快一年了,肚子還不見有動靜,咱爹娘著急你又不是不知道,母憑子貴,咱妹要是生不出一兒半女,到時妹夫說不得要納妾的。」

    謝二劍有點尷尬地道:「大哥,你說會不會是咱妹夫……那方面不行?」

    謝一刀愕了一下,搖頭道:「這個……不太可能吧,先給他補補看再說,回頭妹妹有空回娘家,咱讓娘親問問三妹,畢竟這方面咱也不好問。」

    謝二劍把手中那塊鹿茸丟到酒罈裡,點頭道:「那多放一點,我聽說費家那三姑娘看上了咱妹夫呢,那天寧王世子要殺妹夫,就是費家三姑娘趴在妹夫身上拚死護住的,說不得以後會嫁過來,憑她的姿色和家世,咱妹妹若沒育下一兒半女,正室的位置恐怕危險了。」

    「那倒不會,我看妹夫也不是喜新厭舊的人,況且,你不是沒見他多寵咱妹妹。」謝一刀把酒罈用泥封好,然後埋在地底下,藏一段時間就能拿出來喝了。

    謝一刀剛把酒罈埋好,徐晉和謝小婉便從屋中行出來,後者還牽著打扮一新的謝三槍。

    昨天費宏派家丁大寶來通知,讓徐晉今天到府裡吃午飯,還特意叮囑把小婉也帶上,說府裡的幾位姑娘想聚一聚。

    謝小婉以前也到過費府耍,不過都是費府的幾位姑娘下帖邀請她到府裡玩的,費宏親自發話還是第一次。

    正因為如此,平時不施脂粉的小丫頭今天也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謝小婉本來姿色不差,屬於嬌憨類型的小美女,只是皮膚稍黑了一點兒,而且還不到十四歲,發展潛力還很大。

    「大哥二哥,今天的菜都買好了,你們中午自己弄飯吃。」謝小婉叮囑道。

    謝二劍笑道:「去吧,去吧,大哥,咱們打扮起來也蠻俊嘛,不比那費家三姑娘差,妹夫,你說是不是?」

    「對,二哥說的是!」徐晉連忙點頭表示認同,謝小婉羞喜地低下頭。

    徐晉和謝小婉帶著謝三槍出了門,二牛負責提了一籃子新鮮水果。

    四人來到費府,門房熱情地把眾人迎了進去,謝三槍還是第一次到費府,這虎頭虎腦的小傢伙好奇地東瞧西瞅,半點也不怕生。

    徐晉等在客廳坐落,剛喝了會茶,便聽到費小玉嘻嘻哈哈嬌笑聲,一條人影率先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卻是小奴兒朱厚熜。

    「徐晉、小婉姐姐,咦,小泥鰍也來了!」朱厚熜見到徐晉三人,欣喜地跑了過來。

    這小子今天穿了胡褲短衫,那張漂亮的小臉蛋紅撲撲的,估計是剛運動完。

    這時一群青春少女陸續從屏風後轉出,正是費家三位姑娘和眾丫環,讓人不由眼前一亮。

    費家三位姑娘和眾丫環均是短打裝扮,窈窕的身形讓人賞心悅目。費如意的病顯然已經大好了,那張俏臉紅粉緋緋,一身白色的胡服,細腰圓臀,鶴勢螂形,端的是窈窕動人。

    「小婉妹妹,可把你盼來了。」費如意上前拉住謝小婉的手,美眸偷偷地瞟了一眼旁邊的徐晉,俏臉略帶一抹嬌羞。

    小婉甜笑道:「看如意姐姐的臉色,看來病是全好了。」

    「小婉姐姐,這是你的弟弟嗎?好可愛啊!」費小玉伸手要捏謝三槍的圓臉,被後者晃了一下躲開了。

    費小玉愕了一下,有點不服氣地伸手再捏,結果又被謝三槍晃開了。

    「哎喲,還真是條小泥鰍,我就不信捏不到。」費小玉再要捏,謝三槍已經靈活地躲到了徐晉的後面,對著費小玉扮了個鬼臉,誘得眾丫環掩嘴嬌笑。

    朱厚熜拉著謝三槍的手道:「小玉姐姐老愛捏別人的臉,咱別理她,走,我們到後花園玩藤球去。」

    朱厚熜說完拉著謝三槍就跑,果然還是個玩性未脫的小孩子。

    「哎,等等我啊!」謝小玉小跑著追了上去。

    費吉祥拉起謝小婉的手笑道:「小婉妹妹,走吧,咱們也到後面玩去。」

    費吉祥比謝小婉大十幾天,所以稱呼謝小婉為妹妹。

    謝小婉詢問地看向徐晉,徐晉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去玩吧。」

    費吉祥笑嘻嘻地道:「走啦,你家相公自會有人招呼,還怕被人搶走了不成。」

    謝小婉俏臉微紅,跟著費吉祥往後宅去,費如意臉上閃過一絲羞意,她哪不明白四妹是故意給自己創造和徐晉單獨說話的機會。

    費如意輕咬了咬櫻唇低聲問:「徐公子,你……你的傷好了嗎?」

    徐晉又不是白痴,那天費如意拚死趴在自己身上阻止寧王世子行兇,自然明白人家姑娘對自己的心思了。

    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況是被費如意這樣出眾的美女傾心,所以徐晉既心動又有些糾結,點了點頭道:「好了,謝謝如意姑娘關心。」

    「我託大哥帶去那盒傷藥你用了嗎?」費如意說完俏臉像晚霞一樣。

    徐晉微愕道:「傷藥……噢,用了!」

    那天費懋賢送來那盒傷藥徐晉其實並未曾用,因為大舅子每天給擦藥酒,還泡藥浴,所以根本用不著。

    費如意哪聽不出徐晉這是敷衍之言,美眸頓時一黯,垂下眼斂溫聲道:「徐公子稍坐,大哥二哥估計也快出來了。」說完便轉身往屏風後行去。

    丫環入畫不滿地瞪了徐晉一眼,哼道:「徐公子,虧了我家姑娘這麼待你。」說完繃著小臉走了。

    徐晉鬱悶地摸了摸鼻子,咋了,不就是沒擦那盒傷藥嗎!

    過不了多久,費懋賢和費懋中果然出來了,兩人東瞄西望的,徐晉都懷疑這兩個傢伙是故意來遲的。

    費家兄弟陪著徐晉在客廳聊了近個時辰,徐晉不禁暗暗奇怪了,不明白費宏請自己過府想幹嘛。

    「民獻民受,費師不在家嗎?」徐晉喝了一肚子茶水,終於忍不住問道。

    費懋中有點神秘地笑道:「爹在書房中陪客。」

    徐晉不禁恍然,既然小奴兒在此,估計興王也來了,費宏怕是在書房陪興王聊天。

    徐晉和費家兄弟又閒聊了一會,便有下人來傳話入席。

    費宏今天是以家宴的名義請徐晉過府的,宴席就擺在前院的側廳,不過謝小婉和謝三槍卻是在後宅與費家的女眷一起用餐。

    徐晉在費家兄弟的陪同下入席,剛坐了一會朱厚熜便來了,已經換了一身明黃的哥兒服裝,更顯得俊俏精神了。

    朱厚熜在徐晉旁邊坐下,把一沓折得皺巴巴的稿紙塞來,有點不好意思地道:「看完了,還你吧,不過有一頁不小心掉茅廁裡了。」

    徐晉不禁滿頭黑線,要是以往保證揪著這小子的耳朵擰一圈,不過現在不行了,只能默默地把那沓稿紙放入懷中。

    這時費宏帶著數人進了飯廳,分別是興王朱祐元、巡撫孫遂、知縣劉清源、費采、朱祐元的貼身太監,還有一人徐晉卻是不認識。

    彼此互相見禮後落座,費宏微笑著給徐晉介紹那名陌生男子,道:「子謙,這位乃江西提刑按察副使許逵大人,兼任本省提督學政。」

    徐晉心中一動,連忙站起來行禮道:「學生見過大宗師!」

    所謂提督學政,亦即是朝廷派駐地方督學的官員,監管一省的教育事務,又被稱為提學大宗師,接下來八月份的院試正是由提學大宗師主持。

    費宏今天把徐晉叫來,顯然是要幫他在主考官面前露臉。

    許逵表字汝登,河南固始人,生得身材魁梧,猿臂口闊,相貌有點醜陋,看上去也極為嚴肅,微點了點頭道:「免禮,徐子謙既為廣信府案首,想必是有真材實學的,你府試的文章本官看過,尚可!」

    徐晉尷尬得不知說什麼好,聽這位提學大宗師的語氣,似乎對自己府試的文章不太滿意啊。

    話說許逵此人性格剛直,性子有點烈,說白了就是有點古板守舊,難接受新鮮事物,而恰巧徐晉府試的策問中頗有一些新穎的言論,所以許大宗師看了後很有些微詞。

    孫遂微笑著打圓場道:「老夫聽說世子殿下自幼聰敏好學,汝登不如考究一下他?」

    朱厚熜聞言頓時有些緊張,顯然也有點怵這個嚴肅的許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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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詠蛙(求票求訂閱)
               
    明朝大部分藩王大多縱情聲色享樂,而興王朱祐元卻是個例外,熱衷於藝術和文學,尤喜詩詞和書法,甚至兒子朱厚熜的蒙學也是他親自教授的。

    朱祐元一共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朱厚熙出生六日就夭折了,所以他把所有父愛都傾注在次子朱厚熜的身上,而兒子的聰敏好學也正是朱祐元引以為豪的地方。

    所以此時孫遂提議許逵考究朱厚熜,興王頓時被搔到了癢處,慈和的目光落在兒子身上。

    朱厚熜只好硬著頭皮站起來行禮道:「請大宗師指點。」

    許逵微含首道:「世子殿下勇氣可嘉,嗯,那就以詠蛙為題作詩一首吧。」

    許逵顯然是考慮到朱厚熜年紀小,所出的詩題相對容易,以《詠蛙》為題寫一首小詩對十歲小童來說還可以接受的。

    朱厚熜思考了片刻便吟道:「蓑衣綠盈盈,怒目坐浮萍。誰曉豐年至,夜靜聽蛙聲。」

    朱厚熜話音剛下,在場紛紛叫好,這首詩雖然不怎麼出彩,但對十歲的小童來說已經非常難得了。

    許逵讚許地點了點頭道:「世子殿下聰敏過人,王爺教導有方。」

    「呵呵,許大人謬讚了。」興王朱祐元笑吟吟的看著兒子,自豪之情溢於言表。

    許逵目光一轉望向徐晉道:「本官聽聞徐子謙才思敏捷,不僅擅長對對子,而且詩才更是了得,《竹石》《卜算子詠梅》《游元霄》俱是傳世皆作,不如也以《詠蛙》為題作詩一首?」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徐晉身上。本來以詠蛙為題考究朱厚熜這名十歲稚童是照顧他年紀小,但換成徐晉便變成刁難了。

    首先徐晉可不是十歲小童,而且已經是過了府試的童生,再加上詩名在外,自然不能像朱厚熜那樣寫一首普普通通的詠蛙詩了,而想把青蛙寫得出彩,很有難度,到時寫出來水平若跟朱厚熜差不多,那豈不是丟臉?

    徐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劍眉,也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許逵,不過表面還是保持著微笑道:「學生敢不從命!」

    費懋賢和費懋中不由替徐晉捏了把汗,提學大宗師似乎對徐晉有成見,若徐晉作不出高水平的詠蛙詩,恐怕就更加要減分了。

    徐晉斟酌了一下,吟道:「獨坐池塘如虎踞,綠陰樹下養精神。」

    這兩句一出,費宏眉頭不由皺了皺,劉清源也垂下了眼簾,這開頭兩句實在不怎麼出彩,水平確實比世子的高些,但也高不到哪裡。

    徐晉繼續談定地吟道:「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

    後兩句一出,費宏雙眉頓時舒展開來,援須含笑,興王朱祐元更是目眨異彩,脫讚道:「好句,氣勢十足啊,徐子謙果然不負盛名,這首詠蛙又是傳世佳作了。」

    許逵神色奇異地看了徐晉一眼,此子確實才氣非凡,而且無論是那首《竹石》還是《卜算子詠梅》均透著一股大氣,就連一首詠蛙的小詩都寫得霸氣外露,胸中的抱負怕是不小,奈何治政方面的見解過於激進,有些譁眾取寵之嫌,日後若金榜題名步入中樞,恐非國家之福啊!

    徐晉此刻若知道許逵心中在想什麼,恐怕要汗顏了,話說他現的抱負就是能摘得秀才功名,那樣便可以暢通無阻地通行大明各地了。如果說得長遠一點,也只不過是考中進士,然後外放到地方當個逍遙自在的縣老爺而已。

    朱厚熜有點得意地道:「父王,孩子沒騙你吧,姐……徐晉的詩才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對對子就更厲害了,上元節那天幾乎是以一己之才力壓玉山書院眾才俊。」

    興王朱祐元呵呵笑道:「近朱者赤,近賢者賢,熜兒與徐子謙相處大半年確實大有長進。」

    「王爺謬讚了!」徐晉不禁暗汗,若是朱祐元親耳聽到兒子爆粗罵人時,不知會作何感想呢!

    一場午宴吃了近個時辰才結束,席間的話題離不開詩詞歌賦,畢竟在場都是讀書人,而興王朱祐元尤其喜歡這一口。

    宴畢,朱祐元甚至興致勃勃地要來了文房四寶,當場作了一幅水墨畫《雨荷鳴蛙圖》,並將兒子朱厚熜那首《詠蛙》題在上面,或許是覺得這樣太突出兒子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又將徐晉那首《詠蛙》也題了上去。

    朱祐元的書畫造詣著實不低,看得出確實下過一番苦功夫,那隻蹲在荷葉上的鼓眼青蛙活靈活現,微風細雨,意態盎然。

    在場諸位對興王這幅《雨荷鳴蛙圖》均是由衷讚歎。

    朱祐元自矜地拱了拱手,微笑道:「這幅畫便賺給子謙作為本王初次見面之禮吧。」

    徐晉不禁暗喜,連忙道:「謝王爺賺畫!」說完小心翼翼地把這《雨荷鳴蛙圖》捲起收好。

    朱厚熜見徐晉這麼重視父王的畫作,自然非常開心。殊不知徐晉心裡正在琢磨著回家後把這幅畫裝裱好,然後作為傳家之玉保存起來呢。

    要知道朱厚熜這個藩王世子日後可是要走狗屎運當上皇帝的,那興王朱祐元就是太上皇了,而根據歷史記載,嘉靖帝朱厚熜日後確實追封了父親朱祐元為興獻帝。

    所以說,這幅《雨荷鳴蛙圖》以後就是帝王墨寶,價值絕對蹭蹭地往上翻。

    眾人又閒了一會,興王朱祐元的身體確實太差了,再加上費神作畫,一直呵欠連連,所以沒過多久便起身告辭,帶著朱厚熜離開費府,回住處休息了。接下來孫遂、許逵、劉清源也陸續告辭離去。

    費宏把徐晉叫到書房,先是檢查了徐晉近來的學業功課,又出了兩道四書題和兩道五經題,讓徐晉回去後作文章。

    自從上次縣試押中了兩道題,徐晉對費宏出的題都十分重視,若是院試又押中題那就賺大發了。

    「子謙,許逵許大人為人剛直,眼裡揉不得沙子,只是在治政理念方面有些因循守舊,院試時你要注意些,切忌太過標新立異。」費宏現在已經把徐晉當成嫡傳弟子培養,自然直言不諱地加以點撥。

    徐晉不禁恍然大悟,難怪許逵對自己的態度不太友好,估計是看過自己府試的策論文章了,古代官場中因為政見不同,連好友都能反目成仇,鬥個你死我活的。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也難怪許逵會對自己不爽,點頭道:「謝費師指點,學生會注意的。」

    費宏含笑點了點頭道:「雖然院試在南昌舉行,但屆時孫德成(遂)也會坐鎮南昌,你只要注意些,不與寧王府的人起衝突,料想也無大礙,回去後安心備考,爭取一次通過院試,拿下秀才功名。」

    「學生謹記!」徐晉點頭道,不過心裡卻是暗暗苦笑,只怕到時自己不惹事,寧王世子朱大哥也會找事,不過這次院試自己是必須參加的,大不了到時躲起來裝孫子,考完便立即閃人。

    費宏對自己這個沉穩老練的門生顯然很放心,又叮囑了幾句便讓徐晉離開了書房。

    徐晉回到前院客廳,小婉和小舅子謝三槍已經在此等候了,二牛還提著大堆禮物,均是府裡的姑娘和夫人們送的小物品。

    徐晉行進客廳時,兩對妙目頓時望過來,謝小婉欣喜地叫了聲:「相公!」

    費如意本來正拉著謝小婉的手親密地聊著天的,見到徐晉行出來便鬆開手,溫聲道:「小婉妹妹下次有空再過府玩吧。」說完對著徐晉福了一福,帶著丫環入畫離開,後者還繃著小臉氣乎乎地白了徐晉級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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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送嫁妝
               
    是夜,徐晉晚修完回到房間,懶洋洋地躺在床上,而謝小婉則坐在梳妝台前興致勃勃地整理費家幾位姑娘送給她的小物品,譬如胭脂、水粉、腮紅、花黃、眉筆、頭飾等等。

    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謝小婉平時雖然不愛打扮,主要是捨不得在打扮方面花錢,此時收到這麼多化妝的禮物,小丫頭少女的本性便釋放了,對著鏡子動作笨拙地學習化妝呢。

    謝小婉剛沐浴完,只穿著貼身小衣,露出兩截白生生的手臂,曲線初綻的少女像抽了穗的包穀一般,再加上披散在背後的一頭秀髮,平添了幾分嫵媚的風情。

    徐晉看著小丫頭那誘人的細腰小俏tun,竟然有點蠢蠢欲動,腹中火熱,不知不覺扯起了大旗。

    徐同學連忙扯了薄面蓋在身上掩飾,暗叫一聲慚愧,看來自己對這小丫頭越發的沒有自制力,說不定哪天就忍不住把她給辦了,真要忍到十八歲恐要憋出毛病來。

    徐晉輕咳一聲道:「小婉,很晚了,咱們快點睡覺吧。」

    謝小婉溫順地哦了一聲,十分聽話地把所有物品收好,吹滅了燈爬上床,結果還沒躺下便被相公緊摟入了懷中。

    謝小婉羞澀地低嚶了一聲,雖然兩人已經同床共枕大半年了,小丫頭也習慣了躺在相公懷中睡覺,但今晚她敏感地察覺到一絲異樣,相公那炙熱的鼻息噴在臉上讓她心顫體酥,最讓她慌亂嬌羞的是相公那支「毛筆」又硬梆梆地抵在自己的小腹處。

    小丫頭現在可是十分清晰那是什麼東西,吃吃地道:「相公……你頂到我了?」

    徐晉若無其地事道:「沒事,不用管它,陪相公聊聊天它就安份了!」

    謝小婉暗啐了一口,不自然地扭了扭身體,瞬時讓某人觸電般抖了一下。

    小婉不禁微驚,連忙往後退開一點,紅著臉吃吃地道:「相公,弄痛你了?」

    「呃……沒有,對了,今天在費府玩得開心嗎?」徐晉不敢再抱著謝小婉了,免得真的擦槍走火,連忙轉移話題分散注意力。

    謝小婉嗯了一聲道:「開心是開心,不過人家正發愁回送些什麼好。」

    今天費家幾位姑娘可是送了不少東西,尤其是三姑娘費如意,連謝小婉幾位兄弟的禮物也準備了,每人一雙鞋子。

    徐晉笑道:「上次四哥扛來的那一袋紅薯還有呢,要不趕明兒送些給費家幾位姑娘嘗嘗。」

    謝小婉頓時搖頭道:「才不要,那也太土了。」

    「那乾脆也買些胭脂水粉回送吧,女孩子都喜歡這些。」

    謝小婉猶豫道:「那會不會太沒誠意了?別人送了我這些東西,我現在又送回去。」

    徐晉笑道:「好像是有點兒……算了,還是你自己想吧。」

    謝小婉忽然眼前亮道:「相公,我想到了,要不你給如意姐姐她們各畫一幅畫像吧?」

    話說之前徐晉替謝小婉素描過一幅俏象,只是隔得太久沒練習,畫得實在一般,不過謝小婉卻是喜歡得很,甚至裝裱起來放到衣櫃裡,得空便拿出來欣賞一下。

    「不要了吧!」徐晉連忙拒絕,他對自己的素描水平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勉強算入個初級入門,若畫出來不像就失禮了。

    「相公,你就幫人家一次嘛。」謝小婉靠入徐晉懷中,這丫頭現在倒是學會撒嬌。

    徐晉無奈地道:「好吧,不過下不為例。」

    「謝謝相公!」謝小婉開心地獻上一個香吻,在小丫頭看來自家相公的繪畫水平自然是相當高的,自己的那幅就畫得相當好看,那些街上賣畫的畫師跟相公一比差遠了。

    這也難怪謝小婉這麼想的,古人畫的畫像都習慣用「抽象」手法,講究神似,若是容貌不好還會故意給你「抽象」一下,所以現在看到古代留傳下來的《仕女圖》,女性都是千篇一律的「珠圓玉潤」,沒有半點曲線美。而素描講究的卻是寫實,那明暗線條畫法更有立體感,看上去自然活靈活現,讓人眼前一亮。

    謝小婉央徐晉替費家三位姑娘畫素描象,一來確是想回贈一份有特色的禮物,二來卻是少女的虛榮心作怪,想讓更多人知道自家相公還有這種厲害的本事。

    徐晉好不容易壓下的yu火又被謝小婉一個甜吻給撩得有點蠢蠢欲動,正生出一個「邪惡」的想法,卻又聽謝小婉道:「相公,大哥說過幾天要回余干縣,爹來信催他們回去了。」

    不知不覺三位兄弟已經在上饒縣逗留了近個月,確也是時候回去了,謝小婉的語氣中充滿了不捨。

    徐晉輕拍了一下額道:「倒是忘了一件事了,今天縣尊劉大人跟我提了一下,說縣衙現在缺一名捕快班頭,問大哥願不願去衙門當差呢。」

    「真的?」謝小婉驚喜地坐了起來。

    徐晉笑道:「當然是真的了,劉大人讓我先問問大哥的意思,如果願意便讓大哥直接去縣衙入籍履職。」

    話說縣衙的原捕頭馬橫由於被杜瘸子的案件牽連,劉清源把他撤職查辦了,捕頭的職位一直空缺著,再加上上次牢中犯人被毒死的事,劉清源一直想重新組建班底。謝一刀不僅武藝高強,而且為人也穩重,所以劉清源便打算把他挖到縣衙中當差。

    謝小婉喜滋滋地道:「那我明天跟大哥講講,再去信問問咱爹同不同意。」

    縣衙的捕頭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小武官,但卻是份體面而有實權的工作,真要算起來,相當於現在的刑警支隊長,這比當個打漁的老百姓強多了,也難怪謝小婉那麼高興。

    本來劉清源想把謝二劍也一併挖去當捕快的,但徐晉卻是明白謝二劍恐怕並不願意當一名抓賊的小捕快,這傢伙的志向不小,更何況謝二劍的性格也不適合當捕快,倒是大哥謝一刀為人穩重,而且也快成家了,在上饒縣中當個捕頭正好合適,收入穩定又體面。

    「相公,謝謝你!」謝小婉開心地摟住徐晉的脖子,只穿著貼身小衣的嬌小身子緊貼上來,少女青春的體香,彈性十足肌膚頓時讓徐晉火氣燃燒。

    「娘子真要謝相公的話,那就幫相公一個忙吧!」徐晉不懷好意地低聲道。

    謝小婉好奇地問:「相公要小婉幫啥忙?」

    徐晉抓住小丫頭的手引到某處,聲音乾澀地低聲道:「抓住這個,相公教你寫字!」

    謝小婉頓時像被火燒一般,俏臉紅得幾乎滴出血來,那火熱從手上傳來似乎一直燙到心坎上,整個都軟成一團綿花似的,吃吃地道:「相公,不行,那……會破戒的!」

    「噢,那樣不算的,來相公教你!」徐晉此刻舒服得直打哆嗦,聲音略帶沙啞,像極了騙小女孩去看金魚的大叔。

    於是乎,一陣愉悅的哆嗦後,徐同學獻出了來到大明朝後的第一次。

    謝小婉這丫頭也終於懵懂的明白了……原來男人是那麼回事,羞澀地爬起來清理一床的狼藉,又打來一盆水替相公清洗「毛筆」。

    徐晉釋放完後總算一身輕鬆了,摟著謝小婉沉沉睡去,這次倒是輪到謝小婉這丫頭睡不著了,腦海中全是相公「教寫字」的情景,天差不多亮才睡著了,今天怕是不用開店了。

    第一大清早,徐晉便神清氣爽地起了床,洗涮完便開始晨跑和練吐納。

    謝三槍那小子摸著咕嘟叫的肚子道:「姐夫,姐姐怎麼還不起床做早飯,我都快餓扁了。」

    「三槍,那個……你姐姐昨晚失眠了,早餐就到外面買吧,喜歡吃什麼自己買。」

    徐晉拿了二十文給謝三槍,這小子頓時眉開眼笑地跑了出街。謝一刀和謝二劍對視一笑,話說昨天晚上謝一刀倒了一碗那種壯陽酒給徐晉喝了。

    謝三槍那小子剛跑出去一會又急急忙跑回來了,大聲叫道:「姐夫,外面來了很多人,抬著一箱一箱的東西,說是送嫁妝的,姐夫,你今天是不是要納如意姐姐過門?」

    徐晉愕了一下,連忙快步往門外走去,謝一刀和謝二劍對視一眼,也跟著跑出去查看。

    果然,一隊人正抬著幾十箱東西停在羊雜店外,四周不少路過的百姓都禁不住駐足圍觀,指指點點地議論。

    謝家兄弟頓時都望向徐晉,謝二劍更是神色不善地道:「妹夫,費家給三姑娘的嫁妝還真是豐厚啊,這下發財了。」

    謝一刀也是沉著臉,他們倒不是反對徐晉納妾,但是徐晉事前竟然連聲招呼都不打,所以心中極為不滿。

    徐晉也是一頭霧水,皺眉問道:「你們這是干嘛?」

    那些抬箱子的幫工答道:「我們是替小姐送嫁妝過來的!」

    徐晉疑惑地道:「誰家的小姐?你們不會是送錯了吧?」

    「誰家的小姐我們也不清楚,我們只是被臨時叫來幫忙的,你是徐晉徐案首對吧?」

    徐晉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嘿,那就沒有錯了,恭喜徐公子,賀喜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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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飛上枝頭
               
    徐晉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便見一頂小轎由倆轎伕抬著快步來到跟前停下,轎簾隨即掀起,興王朱祐元的貼身老太監慢吞吞地鑽了出來。

    徐晉不禁心中一動,迎上前道:「安公公,莫不這些都是你讓人送來的?」

    這名老太監叫安大海,乃興王朱祐元的心腹太監,在朱祐元還沒被冊封為興王之前便負責照料他了,後來更是跟著朱祐元一起到湖廣安陸州就藩,乃服侍了興王四十多年的老人。

    安公公笑容滿面地道:「咱家要恭喜徐公子了。」

    「敢問安公公喜從何來?」

    安太監笑眯眯地道:「謝家有女小婉,溫良淑德,秀外慧中,大半年來悉心照料世子殿下,情如姐弟,我家王爺深感念之,已上報宗人府收小婉為義女。這些都是王爺給小婉姑娘補的嫁妝,均是老奴臨時倉促置辦,或有不周全的地方,還望徐公子不要見怪。」

    安太監說著把一沓厚厚的禮單遞給徐晉。

    徐晉拿著那沓禮單呆立當場,興王朱祐元竟然收了小婉為義女,那小婉不就成了郡主?若以後朱厚熜坐了皇位,那豈不是要升級為公主?而自己一不留就成了附馬爺了。

    其實徐晉想多了,就算是藩王的親生子女要冊封為郡王郡主,都必須由皇上下詣冊封,更是何況只是藩王所收的義女。當然,如果日後朱厚熜要冊封謝小婉為郡主公主,那就另當別論了!

    謝家兄弟又驚又喜,妹妹竟被興王收為義女,那身份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語了,比費家三姑娘也只高不低,日後妹夫就算真的把她娶過門,也不用再擔心妹妹被壓一頭了。

    徐晉拿著那沓禮單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了,對於這方面的禮節他完全不懂啊。

    安公公見狀那會不明白,從徐晉手中拿過禮單大聲唱讀起來:「興王府陪嫁物品如下:紋銀千兩、丫環一名、酸枝三屏風羅漢床一張、楠木書櫃一個、綢段十匹、沉香木鑲玉如意一柄、岫玉如意一柄……銅盆內扣大紅繡鞋一雙、黃楊木梳六匣……」

    那份長長的禮單安公公念了足足一刻鐘,除了沒有房產田產,木器家具、擺件、衣物、化妝日用品一應俱全,林林種種怕有近百之數。這也是倉促置辦的結果,如果是正規的郡主出嫁,這數量恐怕還要翻幾倍。

    安大海念禮單後一揮手,在四圍觀百姓羨慕的眼光和驚嘆聲中,所有嫁妝物品便遁序搬進了宅子中,把數十平方的院子給塞得滿滿噹噹的,這也是安太監考慮到徐晉家的宅子太小,沒有買太多大件家具的結果,否則恐怕要把院子給塞爆。

    剛起床的謝小婉被眼前的情景驚傻了,小嘴張成了「o」形久久不能合攏。

    安公公把禮單交給了徐晉,皮笑肉不笑地道:「徐公子,小婉姑娘的嫁妝已全部送到,老奴這便回去向王爺覆命了,另外,老奴還得提醒一句,以後小婉姑娘便是王爺的義女了,王爺家便必須有王爺家的體面,以後切勿再讓小婉姑娘拋頭露面,干地些粗鄙的市井營生了。」

    徐晉暗汗,看來羊雜店以後是不能再開了,不過也好,當初要不是為形勢所逼,他也不想小婉起早摸黑地干活掙錢。

    接下來徐晉也不用安太監提醒,讓小婉取了些銅錢打賞給那些幫忙抬嫁妝的幫工,這些人都是安太監臨時找來幫忙的,畢竟朱祐元從湖廣匆匆趕來,身邊不可能帶那麼多人,就連辦嫁妝的錢也是向本地的士紳先借用的。

    話說類似於銀行性質的錢莊和票號在明朝末年才出現,這個時候可沒有隨時存取現銀的服務,而銀子和銅錢都是重金屬,數量一多就極重,出門外極不方便,興王匆匆從湖廣那邊趕來,不可能帶那麼多錢在身,所以臨時向上饒縣本地的士紳籌借了錢銀給謝小婉辦的嫁妝。

    另外,大明初年雖然發行了寶鈔,但這玩意官府超大量濫發,貶值得十分離譜,鬧得民怨沸騰,民間早就不用這玩意了,到了正德朝乾脆便廢止掉,不再發行寶鈔。

    安公公帶著一眾幫工離開,宅子總算安靜下來,不過那塞滿院子的嫁妝卻是讓人頭痛了。

    另外,最令謝小婉不習慣的還是那名陪嫁小丫環。這名小丫環叫小月,年約十五六歲,長相甜美可人,乃興王府中調教出來的丫環,本來這次隨行是要照料世子朱厚熜的,結果卻讓朱厚熜轉手送給了謝小婉作為陪嫁丫環。

    謝小婉出身貧寒,那裡習慣讓人服侍,偏偏小月卻形影不離地跟在她後面,一口一個夫人的地叫著,讓謝小婉那丫頭極為不自在。

    接近中午,堆在院子中的嫁妝才被全搬進了屋去。話說受過王府正規調教的丫環果然是專業的,將上百種物品安排擺放得井井有條,倒是讓謝小婉省心了。

    即將吃午飯的時候,朱厚熜便踩點進門了,這小子今天穿著嶄新的衣服,一副貴公子打扮,手裡還執著一把摺扇,一進門便得意洋洋地「巡視」起來,見到滿屋的新家具新擺設,這才滿意地點頭道:「姐夫,小婉姐姐,家裡還缺點什麼嗎?回頭我讓安公公那老貨送過來。」

    朱厚熜一邊說著,還一邊很自然地給自己盛了碗飯,在謝小婉旁邊坐下便開吃,這讓丫環小月差點下巴都驚掉。

    徐晉隨口道:「世子殿下還是先送一套大宅子吧,這裡塞不下了。」

    朱厚熜嘿嘿一笑:「你還別說,我確實準備送一套大宅子給小婉姐姐。」

    徐晉愕了一下:「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謝小婉不安地道:「世子殿下可別了,現在的東西已經貴重了,若再送套宅子小婉那受得起。」

    朱厚熜不以為然地道:「這有啥受不起的,我還打算把整個上饒縣都送給小婉姐姐呢,可惜我沒這個權力。」

    丫環小月再次差點驚掉了下巴,心中震撼不已,難怪世子殿下央求王爺收謝小婉為義女,看來對這位的感情真的很深啊。

    「別說傻話了,就算你有這個權力,姐姐要整個上饒縣有什麼用?」謝小婉既感動又好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朱厚熜的小腦瓜。

    「過幾年你就有這個權力了,那會看你送不送!」徐晉心裡暗忖道。

    大家閒聊著家常吃完飯,朱厚熜得神神秘秘地從懷中摸出了一張房契,笑嘻嘻地道:「姐夫,父王給的嫁妝已經送來了,這是本世子送的,拿去吧,以後可要對小婉姐姐好好的,要不然本世子饒不了你。」說完把房契推到徐晉的面前。

    「你……還真送宅子啊!」徐晉拿起房契一瞄,頓時驚得脫口而出:「車馬行!」

    朱厚熜交給徐晉那張房契赫然正是對面被封了的恆豐車馬行。

    朱厚熜得意地道:「小婉姐姐不是想幫一幫車馬行的那些車伕嗎?我就央父王跟孫伯伯提了,以興王府的名義把車馬行買了下來送給小婉姐姐經營。」

    徐晉不禁皺了皺眉,嚴肅地道:「世子殿下,這份禮我們不能收!」

    朱厚熜頓時不悅地道:「為什麼不能收?難道你還想小婉姐姐以後起早摸黑地經營羊雜店?車馬行就不同了,你可以請人來打理,也不用小婉姐姐那麼辛苦地掙錢。」

    徐晉苦笑道:「世子殿下,經營車馬行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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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青青子衿
               
    車馬行就好比現在的運輸公司,而且是集貨運和客運於一體的大型運輸公司,這可是一個暴利的行業,沒有雄厚的財力和人脈背景是根本吃不下的。

    徐晉雖然是費宏的門生,現在也和興王牽上了關係,但歸根究底,依然是個毫無根基的書生罷了,跟那些在本地經營了數十上百年的家族根本沒法比,無論是在財力上,還是人脈上。

    所以說,徐晉若只是想在車馬行分一杯羹,那些地方毫強士紳看在興王和費宏的面子上應該也樂見其成,但徐晉若不自量力企圖獨吞這塊大蛋糕,那不好意思了,整你沒商量,車馬行就算強行開業也不會長久。

    再說,興王的封地遠在千里之外的湖廣安陸州,影響力到這裡幾近於無,相比於車馬行的巨大利潤,興王這塊招牌能有多少震懾力?

    至於費宏這個致仕的閣老,本地士紳會給面子,但也不會太過顧忌,畢竟費家的根基在鉛山縣,而且費宏現在只有名沒有權。

    而孫遂雖然賞識徐晉,但作為一省巡撫,不可能干預地方的經營事務,要不是興王跟他提起車馬行,他都不知道有這麼回事,更何況巡撫三年一任,任期一滿他就調走了。

    朱厚熜聽徐晉分析完,總算明白了其中的玄機,正如徐晉平時所講的:沒那麼大的頭,就不要戴那麼大的帽子,步子邁太大了容易扯到蛋,帽子太重了人歪脖子。

    朱厚熜手握摺扇背著雙手,小大人般來回踱了幾步,忽停下來道:「興王府佔四成乾股,徐晉你佔兩成,剩下的四成選兩家本地大族分了,就這麼定吧!」

    「那樣還行,不過世子殿下打算選哪兩家?」徐晉點頭答應了,其實他對車馬行的利潤也極為心動的,而兩成的乾股已經相當可觀了。

    朱厚熜琢磨了一下道:「就婁家和費家吧,回頭我讓安公公親自去談,其他不用你管,不過車馬行的日常經營管理必須由你掌管,其他人本世子信不過。」

    徐晉聞言也樂得輕鬆,況且讓他去跟費宏和山長婁緯談生意也太尷尬了。

    朱厚熜又坐了片刻便帶著一眾士衛風風火火地走了,估計是回去找太監安大海下任務了。

    ……

    時間總在不經意間流走,轉眼便到了大明正德十三年五月末,大舅子謝一刀已經正式到縣衙任捕頭一職,而謝二劍和謝三槍兩人也返回了余干縣老家,熱鬧了一個月的宅子瞬間冷清下來。

    五月三十日,由於通賊被封掉的恆豐車馬行重新開業了,不過外面的牌匾卻換成了興王朱祐元親筆書寫的:順豐車馬行。

    本來恆豐車馬行的幕後老闆是寧王府,但由於車馬行涉嫌的罪名是通賊資賊,寧王府一推二五六,並不承認恆豐車馬行是其產業,所以倒霉的車馬行掌櫃背了黑鍋。

    畢竟車馬行關乎民生,若長期關閉不僅影響眾多車伕的生計,還影響百姓的生活,所以興王朱祐元向孫遂提起時,孫遂立即便同意把車馬行轉給興王府經營了,而且價格還十分便宜。

    而那天朱厚熜回去後果然立即就派了安太監上門與費家和婁家洽談合作事宜,事情很快就敲定了,於是乎徐晉輕輕鬆鬆就成了車馬行的股東,「順豐車馬行」這個名字也是他取的。

    今天車馬行可熱鬧了,幾乎全城的士紳都被邀請來參加車馬行的開業儀式,炮竹聲中,遮住牌匾的紅綢被車馬行的新任大掌櫃韓鑫扯下,一眾車伕歡聲擂動,終於可以復工了。

    韓老闆今天穿了一套嶄新的黑色長衫,手拿算盤,滿面春風對著四周作揖拱手。

    雖然朱厚熜指定車馬行的經營管理權要由徐晉掌管,但徐晉不可能親自去經營,於是便請了韓鑫為車馬行的大掌櫃,這奸商雖然有點貪小便宜,不過頭腦靈活,無疑是個做生意的好料。

    五月三十是休沐日,所以徐晉今天並未去書院上學,不過他也沒去對面參加車馬行的開業儀式,而是在書房中做文章,題目都是費宏擬定的,還有兩個月時間就要舉行院試了,估計還要提前一個月趕去省會南昌,所以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徐晉正全神貫注地做著文章,朱厚熜那小子便興沖沖地跑了進來,身上還沾了些鞭炮的碎紙屑,估計是剛參加完車馬行的開業儀式,小臉紅撲撲的。

    「哎喲,我的小祖宗,跑那麼快小心摔著了!」

    朱厚熜剛進門,太監安公公便跟著一溜小跑趕了進來,徐晉只好站起來行禮:「見過世子殿下!」

    朱厚熜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免禮,安公公,本世子要和徐晉聊聊天兒,你不用老跟著,自個兒耍去吧。」

    安大海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徐晉見安太監走了,立即坐下來繼續寫文章,朱厚熜那小子也不在意,熟門熟路地翻找徐晉書桌上的文稿。

    「哈哈,找著了!」朱厚熜翻出一卷最新的《射鵰》手稿,頓時興奮得手舞足蹈,立即拉過一張凳子津津有味地閱讀起來。

    只是半炷香的時間,朱厚熜便把新卷給看完了,意猶未盡地把手稿整理好放回書案上,有點不滿地嘀咕道:「才這麼一點,你就不能多寫點兒?」

    徐晉沒好氣地瞥了這小子一眼道:「站著說話不腰痛。另外,小說只是小道,只作閒暇娛樂消遣,沉迷其中便不好了。」

    朱厚熜這次倒沒有跟徐晉抬槓,反而惆悵地道:「這結局我怕是看不著了。」

    徐晉心中一動,問道:「要走了?」

    朱厚熜點了點頭道:「明天出發回湖廣安陸州,孫伯伯派了一名千戶護送我和護王回去。」

    徐晉點了點頭道:「那跟你小婉姐姐說了沒?」

    朱厚熜眼中露出一絲不捨,搖頭道:「還沒呢,待會再告訴她吧,對了,你這有傷藥嗎?」

    徐晉皺了皺劍眉問:「受傷了?」

    朱厚熜擼起衣袖,露出左手肘部一處損傷,不好意思地道:「剛才車馬行開業我負責點的鞭炮,跑開時絆了一跤,磕破了點皮。」

    徐晉不禁哭笑不得,站起來在身後的書架上找出一盒傷藥,正是上次費如意托費懋賢送來的那盒,一直沒有用過。

    徐晉打開盒子,從裡面取出一個瓷瓶,然後從瓶中挑了些藥膏塗在朱厚熜肘部的傷處,這小子痛得呲牙裂嘴。

    「千萬別告訴安公公,要不然那老貨又要嘮叨個沒完沒了,還會告訴父王。」朱厚熜一邊放下衣袖一邊道。

    「咦,這是什麼?」朱厚熜忽然輕咦了一聲,從裝藥瓶的盒子底部摸出一隻小香包,聞了聞道:「好香啊!」

    徐晉愕了一下,頓時意識到什麼,急忙伸手去搶,只是朱厚熜這小子機靈得很,嗖的閃了開去,笑嘻嘻地把香包打開,一邊得意地道:「這瓶藥膏我記得好像是如意姐姐送的,得看看裡面裝了啥東西。」

    朱厚熜麻利地從香包中取出一張紙條,大聲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呃……這就沒了?」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總算明白那天費如意為什麼一臉失望了,敢情這盒藥下面還暗藏了玄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下一句正是「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人家姑娘鼓起勇氣主動表達情意,結果卻被自己束之高閣,也難怪費如意會失望生氣,估計還很傷心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7:07
第117章 無不散之宴席
               
    六月初一,興王朱祐元啟程離開上饒縣,孫巡撫派了一名千戶隨行護送。在城外送別時,朱厚熜拉著謝小婉的手哭得唏裡嘩啦的,再三叮囑徐晉一定要抽時間帶小婉姐姐到安陸州探望他。

    看著眼圈紅紅的謝小婉,徐晉亦徒然生出一股濃濃的離愁別緒。

    明朝可沒有現代這麼發達的交通和通訊,朋友親人間如果想見面,即使是相隔萬里也隨時能相聚,最不濟也能通個電話或者視頻聊天。

    而在古代,通訊只能通過書信或熟人間口頭傳達,落後的交通限制了人們的活動範圍,大部分人活了一輩子恐怕連本鎮都沒離開過。

    親友之間匆匆一別,或許數年,數十年,甚至這輩子都沒有再相見之日了。正因為如此,古代的詩人才寫出那麼多感人肺府的送別詩。

    湖廣安陸州距離上饒起碼有一千六百餘里,即使是快馬八百里加急也得跑兩天兩夜,若是坐馬車沒十天半個月也到不了。坐不起馬車的老百姓靠雙腿走的話,怕是要幾個月時間,真的是從春天走到夏天,試問人生有幾個春到夏,夏到秋?

    送走了興王和朱厚熜不久,孫遂也離開上饒縣,秘密把匪首吳三八押到南康監獄繼續審問。上饒縣外駐紮的明軍也陸續撤走,各自返回衛所駐地,城防也交還給本地衙門。

    ……

    六月十八日,信江書院六月份的例考成績排名出來了,亦樂堂前的佈告欄跟以往般圍滿了學員。

    徐晉此刻亦和一眾同窗站在佈告欄前看榜,一身淺藍色的童生直裰,頭頂上戴著四方平定巾,身量也明顯長高了,顯得更加文雅俊逸,那遠超年齡的沉穩從容讓他在同窗中尤其突出。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八天前徐晉過了十五歲生日,信江書院舉行了加冠儀式,由費閣老親自給徐晉戴上了四方平定巾,一眾書院教習和同窗觀禮。自此,徐晉步入了成年男子的行列。

    「子謙的排名又上升了,徐晉的名字沒有白起。」費懋賢打趣道。

    徐晉上個月月考的排名是十五,而這次更是殺到了第十名,排到了費懋中的屁股後面了。

    費懋中苦笑道:「看來我是危險了!」

    大師兄衛陽微笑道:「民受暫時還不用擔心被子謙超過,因為接下來的兩個你都不用參加月考。」

    一眾同窗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七月中旬大家都趕去南昌準備院試了,而八月中旬正是院試的時間,這兩個月的月考自然不用參加了。

    費懋中笑著道:「元正,按照子謙這種勢頭,你的院首位置怕也是不穩了。」

    大師兄衛陽這幾個月的月考排名都穩坐上舍第一,可以說狀態相當好,微笑道:「那得請子謙給我留點面子,至少等明年再搶院首。」

    一眾同窗均發出善意的大笑。

    這時,旁邊一名同窗忽然開口問道:「我和薛兄打算本月底就動身前往南昌,徐案首可願與我等同行?」

    說話此人叫江運,這次府試考了第十一名,是徐晉之外,排名最高的信江書院學員,而他口中的薛兄叫薛鴻義,府試排在第十八名。

    徐晉歉然地搖了搖頭道:「我恐怕要推遲半個月再去南昌,江兄和薛兄先行一步,我隨後就到。」

    江運聞言頗為失望地哦了一聲,他和薛鴻義等人打算提前一個多月到南昌,自然是為了參加考前的各種文會刷名氣了。徐晉作為廣信府的府試案首,若能站出來扛大旗自是最好的,而且以徐晉的才學,有他鎮場子,大家心裡也更有底氣。

    徐晉自然明白江運失望的願因了,只是自己跟寧王世子有仇,而南昌又是人家的地頭,自己低調都來不及了,還提前跑到南昌蹦跶裝逼,那豈不是嫌命長找死?

    所以徐晉的打算是掐點趕到南昌,考完院試就立即開溜,儘量減少在南昌停留的時間,降低和寧王世子起衝突的可能。

    下午下學後,徐晉和費家兄弟結伴回城,一邊走一邊閒聊。二牛、茗煙、大寶三個跟班背著書簍跟在身後。

    費懋中有點悵然地道:「子謙,這個月末我們怕也要跟你辭別了。」

    徐晉不禁問:「你和民獻也打算提前到南昌?」

    費懋賢和徐晉一樣要考秀才,自然必須參加院試,而費懋中雖然有秀才功名,但這次的院試屬於科試,所以費懋中也必須參加,這樣才能獲得參加明年鄉試的資格。

    費懋中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們要搬回鉛山縣了。」

    徐晉恍然,現在鉛山的匪患已經肅清,費家的根基在鉛山縣,自然是要搬回原籍的。

    徐晉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惆悵,嘆道:「都要走了,果真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費家兄弟聞言亦露出悵然之色,自去年底搬到上饒縣,不知不覺已經大半年了,在信江書院中結識了許多同窗好友,而徐晉無疑是最要好最親密的一個。

    「鉛山縣離上饒也不遠,子謙屆時若出發到南昌,可以先到鉛山與我們會合,然後結伴前往!」費懋中提議道。

    費家和寧王府勢成水火,費家兄弟自然也不想提前到南昌自討沒趣。

    徐晉點頭道:「那敢情好,只是我要七月中旬才出發。」

    費懋賢笑道:「自然沒問題,時間上足夠了,太早去了也是沒趣。」

    於是三人便商量好具體的出發日期和接頭的地點。

    三人回去城中正要分道揚鑣,費懋賢忽然道:「子謙,這幾天抽時間帶徐夫人過府玩耍吧,家裡幾位妹妹近來老唸著呢,就當是分別前大家聚一聚,她們跟咱不一樣,過幾年說不定就出嫁了,以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見面。」

    徐晉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費如意那張宜喜宜嗔的俏臉,心中竟生出一絲異樣的情緒,費如意今年十六了吧,這個年齡也是時候出嫁了。一想到這位美麗溫柔的才女將會嫁作人婦,徐晉心中竟是悵然若失,點頭道:「好的,正好小婉在家也無聊!」

    徐晉回到西市,羊雜店現在已經不開了,就算開門恐怕也沒人敢來幫襯,現在小婉可是王爺的義女了,誰還敢吃她做的東西?封建社會的等級觀念深入人心,現在的謝小婉在老百姓眼中已經是地位尊貴的皇親國戚了。

    這邊的羊雜店關門閉戶,而對面的車馬行卻是車水馬龍,生意十分火爆。

    現在正值早稻收穫時節,城中的大戶和米行都紛紛出動大肆收購糧食,車馬行的生意想不好都難了。

    話說韓鑫還真是做生意的鬼才,車馬行開業大半個月,他不僅打理得井井有條,已經還拓展了幾條新線路,車馬行的營業收入增加了不少,估計年底分紅會很可觀。

    「相公回來了!」

    徐晉一進院門,正在院子中無聊地清理菜地的謝小婉頓時眼前一亮,丟下小鋤頭喜滋滋地跑了過來。

    徐晉看著滿臉甜笑的小丫頭,卻是莫名的心疼。

    現在羊雜店不開了,謝小婉每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上街買菜都有丫環小月代勞,這小丫頭悶在家裡,眼中的神采都逐漸黯淡了,徐晉每天下學回家倒成了她最開心的時候,見到徐晉就吱吱喳喳地說些瑣碎的事兒,譬如今天在菜地裡抓了幾條蟲之類。

    徐晉毫不避諱地捧著小婉的臉蛋親呢地揉了揉道:「娘子,明天相公不上學,帶你出城效游吧!」

    謝小婉紅著俏臉白了相公一眼,甜絲絲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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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狠心
               
    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別多,尤其是進入六月份以來,幾乎每隔幾天就有一場大雨,信江的水位暴漲,已經越過了南城門外的碼頭,漫到了城門邊上,這可愁壞了知縣劉清源,因為不斷有村子受災的消息送到縣衙,而新任的知府還沒到任,他現在是廣信府名義上的最高長官。

    六月二十五日,天黑風急,電閃雷鳴,蒼穹就好被戳破了一個大窟窿似的,滂沱大雨足足下了一夜,炸雷一個接著一個,驚得全城人提心吊膽。

    第二天雨停了,信江河水漫進了城門,城南低窪的地方甚至涉水過膝,位於信江邊上的信江書院更是成了一座孤島。

    這一天,一則讓人毛骨悚然的流言在江西境內悄然地流傳開來,昨晚有人看到天空有兩條龍在雲層間打鬥,一條黑龍和一條白龍,最終黑龍不敵敗走,白龍也隨即也消失了,大家昨晚聽到的雷聲正是兩條龍發出的咆哮。

    這天早上,徐晉跟往常一般起了個大早,屋簷下的漏滴還在斷斷續續,謝小婉種在院中那幾畦蔬菜都被昨晚的狂風暴雨打得東倒西歪,辣椒也被大風颳斷了兩棵。

    謝小婉站在窗前憂心忡忡,連上饒縣都洪水成災了,余干縣娘家那邊恐怕更不得了。謝小婉娘家就在鄱陽湖邊上,距離南昌不足一百里路。

    徐晉行過去從後面摟住謝小婉的纖腰,在耳垂上輕吻了一下,關心地道:「在想什麼呢?」

    謝小婉的耳垂最是敏感,頓時連脖子都紅透了,軟綿綿地靠入相公的懷中。

    「夫人,東西都準備好了!」這時丫環小月正好掀簾子行了進來,見狀頓時紅著臉退了出去。

    謝小婉羞澀地離開徐晉的懷抱,又替徐晉整理了一下衣服,低聲道:「相公,走吧!」

    今天是六月二十五,再這幾天費家就要舉家回遷到鉛山縣了,昨天徐晉已經和費家兄弟約好,今天帶小婉過府玩。

    徐晉和謝小婉行出房間,二牛和小月兩人已經在外面候著了,二牛提著一籃子時鮮的水果,而丫環小月則挎著一隻食盒,均是謝小婉昨晚趕做的點心。

    徐晉直接牽著謝小婉的手行出院子,對於徐晉這種大膽的親密行為,丫環小月從一開始的震驚,到現在已經見慣不怪了。

    話說小月是興王府調教出來的丫環,自身的容貌也出眾,所以心氣挺高的,結果卻被世子朱厚熜轉送給謝小婉作陪嫁丫環,一開始還覺得委屈和沮喪,但現在反而覺得挺幸運的。

    謝小婉心地善良脾氣又好,而徐晉這個男主人也十分隨和,所以在徐家過得很舒心自在,不像王府那麼多規矩,每天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侍候主子。

    關鍵徐晉還是個年少英俊的才子,通常情況下,陪嫁丫環的宿命都是通房丫環,所謂通房,就是在小姐不方便的時候,譬如小姐懷孕了,不方便房事的時候,代替小姐服侍老爺。所以陪嫁丫環只要運氣不是太差,所服侍的小姐不是太刻薄,最後都能撈個小妾的名份。

    徐晉年少英俊,年紀輕輕就摘了縣試和府試的案首,日後的前途肯定是無可限量的,所以丫環月兒對目前的境遇還是挺滿意的,還有一絲隱隱的期待。

    徐晉等人來到費府,門房也不用通報就熱情地迎了進去,由專門的家丁帶到客廳奉茶。

    剛坐落不久,費家兄弟和三位妹妹便一道出來了,彼此打過招呼後,謝小婉便被費小玉等拉去後院內宅玩耍了。

    這過程中,費如意只是剛開始時和徐晉打了一聲招呼,自始至終都神色淡淡的,也不跟徐晉打正眼,不知是生氣,還是有意迴避。

    徐晉失落之餘,又暗鬆了口氣。雖然古代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徐晉畢竟是現代穿越而來的,人生價值觀與古人不同,實在做不來心安理得地左擁右抱,享受齊人之福。

    當然,被費如意這種美少女芳心暗許,徐晉半點也不動心是不可能的,所以,現在費如意對他冷淡了,徐晉的心便不舒服了。

    正如某位女作家很深刻地寫道:每個男人的身上都長了一條賤筋。

    徐晉和費家兄弟聊了一會,費宏的長隨便來請徐晉到書房了。

    費家兄弟不由苦笑,老爹對徐晉這個門生的器重和關注,讓兩兄都有點吃味。

    徐晉到了書房,將最近做的幾篇文章交給費宏點評,後者看完後十分滿意地點頭稱可。

    話說徐晉的經義水平穩步提升,八股文章也越發的精熟,每次月考的排名不斷提高就是最好的證明。

    費宏捋鬚微笑道:「子謙,以你目前的文章水平,通過院試是必然的,關鍵就看你的臨場發揮了,另外可別犯民獻那樣的低等錯誤,污損卷面可是要作廢的。」

    既然費宏這權威都認可自己的水平必過院試了,徐晉自是心中大定,點頭道:「學生省得了,謝費師提點。」

    可能是過幾天就要搬回鉛山縣,檢查完徐晉的功課後,費宏破天荒地和徐晉閒聊了一個多小時才讓他離開。

    徐晉走出了書房,候在外面的婢女紅纓福了一禮道:「徐公子請跟奴婢來。」

    徐晉微笑著點了點頭跟在紅纓的身後,後者帶著徐晉穿廊過院。

    徐晉本以為紅纓要帶他到前面的客廳,結果走了一段便發覺不對勁了。徐晉是費府的常客,從費宏書房到前院這條路也不知行了多少遍了,自然一下子就認出這不是到前廳的路徑。

    「紅纓姐姐,這是要帶我到何處?」徐晉疑惑地問。

    紅纓微笑道:「徐公子,前面就到了!」

    徐晉倒是不擔心紅纓會害自己,帶著滿肚子疑惑跟著她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座小亭外面。

    徐晉一眼便看到貯立在亭中的少女,那如弱柳扶風般的窈窕背影,即使不用看正面都能猜到是誰了。

    婢女紅纓在亭外站定向徐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進亭去。

    徐晉不禁暗暗苦笑,舉步行進了亭中,費如意一襲素色的羅裙,瑩白如玉的雙手輕搭在欄杆處,看似在望著亭外的小魚池出神,不過從那微微顫抖的香肩看得出她其實很緊張。

    徐晉暗嘆了口氣,輕喚道:「如意姑娘!」

    費如意緩緩轉過身來,那些俏臉酡紅如醉,長長的睫毛羞澀地低垂著:「徐公子,你……來了!」

    徐晉自然明白一個自小受封建禮教熏陶的大家閨秀,要多大勇氣才能做出這種舉動,所以既感動又慚愧,一時也知該說些什麼好了。

    費如意輕聲道:「徐公子,我……我們家過幾天就要搬回鉛山縣了。」

    「噢,那……如意姑娘要好好保重了!」徐晉忽然間變得不會說話了。

    費如意長長的睫毛抬起,剪水雙瞳定定地看著徐晉,期待地道:「徐公子沒別的話跟如意講?」

    徐晉能清晰地從費如意明澈的雙瞳中看到自己的影子,真徹得令人動容,嘆道:「如意姑娘,你……你這是何苦呢!」

    費如意那雙明澈的眸子漸漸盈滿了淚水,本來佈滿紅霞的俏臉變得蒼白,彷彿所有力氣都瞬間被抽空了,搖搖欲墜。

    「拒絕了,他拒絕了,好狠心的男人!」費如意萬念俱灰,沒想到自己屏棄女子應有的矜持和尊嚴,甚至不顧名節,換來的卻是這種結果,此刻的心彷彿像是被揉碎了的花瓣。

    徐晉不禁一驚,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費如意的肩頭,後者香肩一抖,摀住臉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涼亭。

    「三姑娘!」紅纓無奈地白了徐晉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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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素描畫像(求票求訂閱)
               
    「豈有此理,負心薄倖的無良傢伙,枉三姐那天豁出性命,不顧名節地護著他,哼,我這就追上去罵他一個狗血淋頭。」

    費府的後宅,費小玉把裙裾一提便氣乎乎地奔向門口,卻被紅纓給死命攔住了。

    費小玉杏目圓睜地罵道:「賤婢讓開,這個時候你還要護著徐晉那負心漢。」

    紅纓皺眉道:「五姑娘,難道非要鬧到閤府皆知,全城皆曉你才滿意?」

    費小玉聞言漸漸冷靜下來,這小辣椒雖然脾氣爆了點,但並不是白痴,這事若傳揚開去那三姐的臉真是丟光了,名節也不用要了。可是讓她就這樣放過徐晉那「負心漢」又極為不甘心,如果這時徐晉站在面前,她保證撲上去狠咬幾口。

    「可惡!」費小玉悻悻地跺了跺腳道:「不行,我得親自上門找徐晉討個說法。」

    正在安慰費如意的費吉祥不禁皺眉道:「五妹,這個時候你就別再添亂了。」

    費小玉行到床邊,看著趴在床上涰泣的姐姐,既心疼又後悔,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要慫恿三姐了。

    此時,「負心漢」徐晉正帶著謝小婉走出費府的大門,看上去有點心不在焉,下台階時差點踏空,幸好身後的二牛及時扶了一下,要不然就糗大了。

    「相公,你哪裡不舒服嗎?」謝小婉見徐晉精神似乎不太好,不禁擔心地問。

    徐晉勉強笑了笑道:「沒有,走吧,今天玩得開心嗎?」

    謝小婉悶悶不樂地道:「如意姐姐不知是不是生我氣了,大家才玩了一會她就離開了,後來我到她房裡也見不著人,入畫說如意姐姐突然病了,不方便見客。」

    「可能……真是病了吧,大戶人家的小姐身子弱。」徐晉有點心虛地道。

    謝小婉嘆了口氣道:「相公,如意姐姐好可憐,沒爹沒娘,體弱多病,繼母還要逼著她嫁人呢。」

    徐晉劍眉不由皺了皺道:「不可能吧,費三姑娘還在守孝期間。」

    「先把親事定好,等過了孝期再成親唄,我聽說……如意姐姐的繼母十分貪利。」

    徐晉不禁心中一動:「這些都是費三姑娘告訴你的?」

    謝小婉搖頭道:「那倒不是,如意姐姐怎麼可能跟我講這些,是小玉的丫環觀棋和小月閒聊時講起的。」

    旁邊的小月忍不住搭話道:「老爺,確實是觀棋講的,聽說如意姑娘的繼母還放話了,要娶三姑娘的聘禮不得少於一萬兩,嘖嘖,一萬兩啊,她還真敢要,王爺給夫人置辦聘禮才花了三千兩銀子。」

    徐晉的心微微一沉,費如意的繼母趙氏他上次去探病時見過一次,心中對此人也極為不喜,沒想到竟還是個如此貪財的人,費如意的婚事若是由她來操辦,怕也是不靠譜的。

    徐晉回到西市住處,在書房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聖諭廣訓》,實在看不進腦子,於是便拉開抽屜,摸出一支用木炭削成的鉛筆,鋪開一張宣紙勾畫出輪廓……

    天色不知不覺地昏暗下來,徐晉依舊一無所覺,全神貫注地伏案作畫,炭筆在宣紙上勾畫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時小月端著一盞油燈行進書房,謝小婉輕手輕腳地跟在後面。

    「老爺,該吃晚飯了!」小月叫了一聲,徐晉毫無反應,依舊在寫畫著。

    小月還待再叫,謝小婉連忙制止了,兩人端著油燈好奇地湊近案前一看,小月的眼睛驀地瞪圓了,急忙用手摀住嘴,這才沒有發出驚呼聲。

    徐晉正全神貫注地作畫,並沒發現兩女的到來,謝小婉看了片刻,示意小月把油燈放下,然後兩人小心翼翼地退出書房去,並把房門給關上。

    離開了書房,丫環小月臉蛋紅紅的,吃吃地道:「夫人,老爺畫的好像是如意姑娘啊!」

    謝小婉點了點頭,小月氣憤地道:「夫人你一點也不生氣?」

    謝小婉笑道:「是我之前央求相公給費家三位姑娘畫的,有什麼好生氣的。」

    「啊?夫人你竟讓老爺給別的女畫……畫那個!」小月眼神怪異地看著謝小婉。

    謝小婉疑惑地道:「畫像而已,什麼這個那個的?」

    小月漲紅臉道:「可是……老爺畫的如意姑娘不穿衣服啊,那也太……太下流了!」

    謝小婉頓時恍然,紅著臉啐了一口:「小月,你不懂就別胡說,相公的那種畫法叫素……素描,對,就是素描,都是先畫出大致體形再畫衣物的,才不是沒穿衣服。」

    原來徐晉給費如畫的俏像只完成了頭臉部分和體態,身體部分只有窈窕的輪廓,看上去就好像沒穿衣服,偏偏費如意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又畫得那麼逼真傳神,所以小月還以為徐晉在給費如意畫春(宮)圖呢。

    聽完謝小婉的解釋,小月不禁紅著臉吐了吐舌頭:「夫人,老爺這素描的畫法也太羞人了,這裡……這裡也畫了!」說完在胸前比了比。

    「相公說了,素描就是寫實,有什麼畫什麼!」謝小婉紅著小臉道。

    「是嗎,我怎麼覺得如意姑娘那裡沒……沒那麼誇張,估計還沒我的大!」

    「死丫頭說什麼呢,你沒事剩盯著人家哪裡!」謝小婉既羞又好氣,揚手作勢要打。

    小月捂著嘴笑著跑開了,相處了一個多月,兩人現在十分熟稔了,再加上謝小婉這主母實在沒有架子,而且二人年齡相差不大,相處起來也特別融洽,正因為如此,小月才敢跟謝小婉開玩笑,如果還是在興王府,給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這樣。

    徐晉書房的燈一直亮到深夜才熄滅,連續幾晚均是如此……

    六月三十日,信江河水早已經退去,然而天空卻下著小雨,雨滴打在街道的青石板上濺得水霧瀰漫。

    一支長長的車隊由費府駛出往城南而去,馬車的鈴鐺發出陣陣清越的鳴響。

    城南的碼頭上泊著一艏樓船,費府的車隊行至碼頭停下,府中女眷陸續上了船,費宏和費采,還有費懋賢兄弟站在碼頭上,與前來送行的上饒縣士紳寒暄告別。

    「小姐,我們進去吧,那人沒來!」丫環入畫扶著自家姑娘輕道。

    費如意站在一層的船舷邊,身上披著蓑衣,本來窈窕的身形更顯消瘦了,神色憔悴,本來秋水般的雙眸黯淡無光,由入畫攙扶著往樓船的二層而去。

    碼頭上,費家兄弟一邊應付著送行的同窗和士紳,目光不時往城門口望去,最該來的那個人還沒來。

    費懋賢回頭看了一眼樓船,見到三妹正沿著扶梯上了二層,進入船艙,不禁暗嘆了口氣。

    此時,一名身穿童生直裰的少年終於出現在城門口,撐著一把油紙傘,依舊是那麼的沉穩從容,只是神色疲憊,還頂著兩隻黑眼圈,眼中佈滿了血絲。

    費懋賢和費懋中看到徐晉的邋遢模樣不禁都愕了一下,快步迎了上去,費懋中不滿地低聲道:「子謙,你怎麼現在才來,三妹都上船去了,我真想罵你王八蛋,知道三妹那天流了多少眼淚嗎?三妹為了你連性命和名節都可以不要,你竟然這樣待她!」

    徐晉眼中露出一抹歉然,把用油紙包著的一卷畫塞到費懋中懷裡,沙啞著聲音道:「麻煩民受把這個送給三位費姑娘!」說完轉身往遠處的費宏行去。

    費家兄弟疑惑地對視一眼。

    樓船駛離了碼頭,順著信江往鉛山縣方向駛去,徐晉撐著油紙傘站在雨中,目送著樓船消失在江面,這才轉身返回城中。

    樓船二層的房間內,費如意坐在窗前,看著外面被雨水點滴著的江水發呆,兩位妹妹默然無語地陪坐在一旁。

    「豈有此理,徐晉竟然連送行都不來,如此無情之人,三姐你還念他作甚!」費小玉氣憤地道。

    費吉祥白了一眼費小玉,明知三姐唸著,偏還提那個人的名字。

    正在此時,門簾被掀起,費家兄弟行了進來,眾丫環連忙行禮問好。

    費懋賢看了一眼坐在窗邊發呆的三妹,暗嘆了口氣道:「你們都出去吧!」

    一眾丫環聞言都退了出去,費小玉疑惑地道:「大哥二哥,你們神神秘秘的幹嘛?」

    費懋中把一卷油紙包著的畫卷遞過去道:「徐晉來了,讓我把這帶給你們。」

    費小玉氣乎乎地道:「切,那負心漢的東西我才不要,扔了吧!」

    「打開看看吧!」費吉祥接過撕開外面那層油紙,徐徐地將畫卷展開。

    費小玉雖然說要扔掉,但此時也忍不住湊近觀看。

    「啊!這……這不是我嗎?」費小玉摀住小嘴驚呼出聲。

    費家兄弟也探頭一看,頓時被畫中美麗的少女驚呆了,只見紙上畫的正是費小玉,嬌俏可愛,就好像真人到了畫中一般,這種畫法見所未見,這種畫動神乎其技啊!

    「這個……是三姐,好美啊!」費吉祥翻開下面那張,頓時又驚呼出聲。

    本來無動於衷地坐窗旁的費如意瞬間像活了過來一般,快步行到費吉祥的旁邊一看,頓時整個人都痴了。

    但見畫中少女身穿百褶繡羅裙,簪花蝴蝶髻,宜嗔宜喜地俏臉,眉似遠山含黛,目若秋水動人,倚在欄杆旁宛如仙女一般。

    費家兄弟都看呆了,費小玉拿著自己那張畫像和費如意的一對比,頓時撅起嘴道:「這樣一看,三姐這幅比我的好看多了,可惡,徐晉這傢伙偏心!」

    費吉祥當然也有一幅,但顯然也不及費如意這幅畫得用心,模樣只有六七分似,而且還沒有背景。

    費吉祥笑嘻嘻地道:「徐晉把三姐畫得惟妙惟俏,把我和五妹畫得才七八分似,看來徐公子把三姐的模樣記得牢牢的了。」

    費如意的俏臉已經佈滿了紅霞,羞澀而欣喜地捧著自己那幅畫像,連她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畫到畫上竟然這麼美。

    「他……怎麼連這裡也畫得那麼仔細!」費如意看到畫中自己鼓起的胸部曲線,不由暗啐了一口。

    費懋賢讚歎道:「沒想到子謙還有這種高超的畫技,而且這種畫法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日後恐怕要開創一個流派了!」

    費懋中笑道:「剛才子謙來到碼頭時我都有點不敢認,滿眼血絲,眼圈黑黑的,估計這幾天都沒休息好呢,就為了給你們趕畫像。」

    「嘻嘻,總算他還有點良心,三姐,現在高興了吧!」費小玉笑嘻嘻地道。

    費如意紅著臉小心翼翼地把畫捲起來,此刻的心情確如外面的風兒般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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