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43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13
第180章 敲打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假山畔的魚池中,幾尾錦鯉悠閒地在泉石底下穿梭,秋蟬伏在枝頭上鳴唱。

    屋內,諸女正圍坐在桌子旁煮茶閒聊。此刻,費如意的面前擺著各種茶具,正在逐一給謝小婉講解這些茶具的用途。

    「龍井茶最好是用龍井水,虎丘茶以虎跑泉沖泡為佳,而松蘿茶則最好用龍池水。茶經有云:八分茶以十分水泡,那茶亦十分,十分茶以八分水泡,則茶亦只得八分,可見泡茶用水之重要!」費如意一邊以茶匙將茶葉撥進茶篩中,一邊認真的講解,動作讓人賞心悅目。

    謝小婉不禁吐了吐舌,笑道:「原來喝茶還這麼多講究,以前人家都是把茶葉放壺裡,用開水一泡就喝的。」

    費吉祥笑道:「小婉妹妹,沒洗過的茶是泥茶,不能喝的。」

    費小玉撇嘴道:「我看味道也差不多嘛,喝個茶弄那麼麻煩幹嘛。」

    費吉祥打趣道:「所以說五妹你是俗物,而三姐是仙子!」

    眾丫環咯咯地笑起來。

    費小玉不以為然地道:「反正這輩子我是學不了三姐,做個快快樂樂的俗物豈不好。」

    費如意抿嘴一笑道:「所以五妹才是最讓人羨慕的。」

    費小玉笑嘻嘻地道:「三姐才讓人羨慕呢,瞧這春風滿面的模樣,人家都想咬一口你的臉蛋兒。」

    費如意的模樣本就是三姐妹中最出挑的,此刻臉色紅潤,美眸波光瀲灩,更是美得醉人。

    這也難怪,儘管之前徐晉送來一幅素描畫像,但實際上並沒有明確的表態,這讓費如意一直處於患得患失的狀態,但今天徐晉為了她的庚帖冒險豪賭三千兩,最後甚至赤膊上陣,以暴力把庚帖搶回來,對她的心意已經是不言自明了。

    所以費如意心裡踏實了,此刻心情跟春風一樣輕快,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本就是絕色殊麗的少女自然更美了。

    費如意嗔了小妹一眼道:「五妹又在胡言亂語說些混賬話,小婉妹妹不用理她,我教你煮水吧。這泡茶的水不能煮得太老,太嫩亦是不好,以二沸之水為最佳……」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諸女美目齊齊望去,只見三名俊逸的書生行了進來,正是徐晉和費懋賢兄弟。

    「相公回來了!」謝小婉欣喜地站了起來。

    徐晉微笑:「在煮茶?看來我們回來得還算及時!」

    費懋中道:「我們在書房挨罵,你們卻在這裡煮茶閒聊,真是不公平啊!」

    費小玉笑嘻嘻地道:「誰叫你們是男人,對了,爹有沒有責罰你們?」

    費懋賢老實地道:「我和二弟倒是沒有受罰,不過子謙就慘了,三天內要把《大明律》和《禮記》抄一遍!」

    「我就猜到是抄書,爹就那性子!」費小玉笑嘻嘻地道。

    費如意卻是輕蹙了蹙黛眉,她可是知道《大明律》的篇幅有多長的,再加上一部《禮記》,三天時間怎麼可能抄得完?叔父這懲罰也太重了些!

    費吉祥卻是打趣道:「徐公子,我三姐的庚帖在何處?女兒家的生辰八字可不能私藏啊!」

    費小玉咯咯地笑道:「三姐的庚帖是徐晉贏回來的,自然就是徐晉的了,私藏有問題嗎?」

    費如意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羞澀地低下頭去。徐晉連忙道:「如意姑娘的庚帖費師要回去了,咳……你們慢慢聊,在下回書房抄書,失賠了!」

    徐晉說完便退了出去。

    ……

    費府東院客廳內,趙氏和方夫人隔著茶几而坐。

    方夫人氣咻咻地道:「費夫人,你今早說三姑娘身體不適不能隨你過府,結果卻女辦男裝與那徐晉上街遊玩,最可惡的是,那徐晉竟打傷犬子,把三姑娘的庚帖給搶回去了,這倒底算什麼事兒?」

    趙氏陪著笑道:「方夫人消消氣,今天如意確實身子不舒服,可能是被那邊府裡的五丫頭攛掇出府了,五丫頭可是出了名的野。至於那徐晉毆打貴公子的事,本人也極為氣憤,此子行為乖張,當初連寧王世子都讓給打了,不過方夫人放心,那庚帖我會找他要回的。」

    方夫人將信將疑地道:「你確定能要回來?」

    趙氏陪笑道:「肯定能要回的,如意和天祐少爺的婚事……」

    「婚事到此為止!」

    趙氏還沒說完,一把冷冷的聲音在門外傳了進來。

    趙氏和方夫人不約而同地往門外望去,前者頓時變了臉色,而方夫人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從門外行進來的正是費宏的元配,費家後宅的話事人袁氏。

    袁氏今年四十有八,汝南人,同樣出身望族的她身上自有股上位者的氣質,自然不是趙氏這種出身的女子可比的。

    袁氏身穿一套錠青色闊袖長衫,外罩縷金菊的紫青色比甲,頭髮挽成中年婦女常見的牡丹髻,端莊而不失氣度,身邊伴著四名丫環,而門房趙四兒則陪著小心跟在後面,一臉無奈地朝趙氏使眼色。

    方夫人自然知道眼前這位才是費府後宅的話事人,倒不敢用對待趙氏的態度來對待袁氏,陪著小心行禮道:「見過閣老夫人!」

    袁氏只是微點了點頭作為回應,趙氏笑容牽強地道:「夫人怎麼得空過來這邊?」

    袁氏沒有理會趙氏,在茶几旁的楠木椅子上坐下,淡道:「方夫人,坐吧!」

    方夫人拘謹地坐下,說到底他只是商人之婦,欺負一下同樣出身不高,而且還是填房的趙氏可以,但面對袁氏,她得小心敬著。

    趙氏尷尬站在一旁,因為袁氏坐的椅子是她剛才坐的。連主子都小心侍候著,翠雲自然不敢造次,連忙給袁氏上了茶。

    袁氏淡道:「我這次過來本是要談一談如意那丫頭的事,既然碰巧方夫人也在此,正好彼此說清楚,倒也省事了。」

    方夫人陪笑道:「您說!」

    袁氏輕描淡寫地道:「那我就直說了,咱們費家是鉛山望族,方家與費家門不當戶不對,如意與貴府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罷吧。回頭我會命人把東西都送還給方府。」

    方夫人面色難堪之極,站起來道:「費夫人既然如此說,那我便告辭了!」

    袁氏端起茶杯,用杯蓋輕撥茶湯上的泡沫,頭也不抬地道:「送客!」

    「不必了!」方夫人帶著婢僕悻悻地走出了大門。

    趙氏尷尬地站著,心中雖然不滿,卻又不敢插嘴,說到底她只是大房的續絃罷了,再加上出身低微,那就更加沒發言權了。

    方夫人走後,袁氏從懷中取出費如意那份庚帖放在茶几上,冷冷地瞥了趙氏一眼,淡道:「庚帖是你給方家的吧?」

    趙氏陪笑道:「夫人,如意那丫頭年紀不少了,總那樣拖著也不是辦法,所以妾身便想著給她先訂一門親事。」

    袁氏冷喝道:「豈有此理,如意還在給他父親守孝,你不知道嗎?」

    趙氏分辨道:「只是先訂親,又不違制!」

    袁氏怒喝道:「休得在此狡辯,如意是長房嫡女,大哥大嫂雖不在了,但她的婚事還輪不到你這填房作主了。這麼大的事你竟然敢瞞著我,真夠無法無天了你。那方家三少是什麼貨色,你竟然為了那點聘禮捂著良心把如意往火坑裡推!」

    四周的奴僕噤若寒蟬,在費府裡,下人們最怕的並不是老爺費宏,而是這位掌握後宅管理大權的夫人袁氏。

    趙氏被罵得面紅耳赤,吃吃地道:「夫人,話不能這麼說,那方家三少雖然嗜玩斗戲,但為人還是不錯的……」

    「閉嘴,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外頭的事你又知道多少,方家與寧王府有牽連,大哥就是讓寧王府手下的賊子害死的,你竟然讓如意嫁去方家,是不是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趙氏頓時無言以對,她只是個貪財好利,目光短淺的婦人,又豈會考慮到這一層。

    袁氏怒氣未消地斥道:「收到的銀子禮物,全部一文不少地退還給方家,還有,東府以後的日常用度削減一半。」

    趙氏臉色變了變,腆著臉給袁氏續了杯茶,陪笑道:「夫人甭生氣,明天妾身便將所有東西退還給方家,這件事妾身確實做得欠妥,向夫人賠個不是,保證下不為例。

    您看這用度能不能別削了,妾身倒是無所謂,但是府裡的下人怕有怨言啊,更何況如意她……」

    袁氏淡道:「如意不用你操心,以後她每月的例錢由那邊府裡發放。」

    趙氏頓時整個人都蔫了,撲通的跪倒在地上,乞求道:「夫人,你就饒了妾身這一遭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袁氏冷哼一聲,拿起茶几上的庚帖放入懷中,淡道:「這次暫且饒過你,再有下次你就收拾一下回娘家去吧!」

    袁氏說完便站了起來,帶著一眾丫環離開了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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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眾人拾柴
               
    夜深了,窗外蟲聲唧唧,費如意的閨房內還亮著燈,一隻飛蛾圍著油燈反覆地撞著燈罩,發出輕微的啪啪聲響。

    費如意端坐在書案後執筆細書,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神情恬淡而認真,燈下的少女明眸皓齒,有種讓人怦然心動的安靜之美。

    燈花輕爆,光線漸昏,費如意抬頭看了一眼,見到丫環入畫站在案側,眼睛眯著,腦袋瓜一點一點,顯然快要睡著了,不禁好笑地喚道:「入畫!」

    「啊,姑娘抄完了?」入畫一個激凌睜開忪惺的睡眼。

    費如意搖頭道:「還沒,困了便先去睡吧,這裡不用侍候著。」

    入畫連忙搖頭道:「姑娘,我不困!」

    「還說不困,眼睛都睜不開了,待會可別把臉磕墨硯上,去睡吧,我還得再抄好一會。」

    「噢,那姑娘抄吧,入畫給你磨墨!」入畫揭開燈罩挑了挑燈芯,然後拿起墨條磨墨。

    費如意見狀只好由她,繼續奮筆疾書,抄寫的正是《大明律》。

    由於徐晉被費宏罰抄《大明律》和《禮記》,要三天內完成,要知道光是《大明律》便有三十捲之多,一個人三天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於是諸女一合計,決定大家齊動手幫忙作弊。

    噗嗤……

    正磨著墨的入畫頓時發笑了,連忙摀住小嘴兒。

    費如意抬頭奇怪地看了自己的婢女一眼,問道:「笑什麼?」

    入畫笑嘻嘻地道:「人家想到今天那場斗鵝就想笑,那隻呆頭呆腦的矬鵝好奸詐啊,縮著脖子嗖的咬一下,嗖的又咬一下……咯咯!」

    入畫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矬鵝攻擊時的猥瑣動作。

    「那叫兵不厭詐,有勇有謀!」費如意說著自己也笑了,露出潔白秀氣的貝齒。

    入畫揶揄道:「對對,有勇有謀,就好像徐公子一樣,先是用重金引誘那方天祐賭庚帖,這是謀。然後一拳一腳把那他打翻在地,將姑娘的庚帖給搶了回來,這是勇。」

    費如意白了入畫一眼,低頭繼續抄書,腮邊微微翹起一絲甜笑。

    入畫表情崇拜地道:「話說徐公子的眼力真不是蓋的,鬥草厲害就算了,隨便選隻鵝都能鬥贏了,運氣也太好了!」

    費如意教訓道:「才不是隨便選的呢,其中的學問你這小丫頭不懂。」

    入畫笑嘻嘻地道:「對對對,我不懂,徐公子什麼都懂,徐公子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最最厲害了,要不咋把姑娘的心給偷走了。」

    費如意頓時霞飛雙頰,羞惱舉起毛筆,作勢向入畫的臉畫去,後者咯咯地笑著跑開。兩主僕這樣一鬧反而睏意全消了,繼續挑燈夜戰。直至凌晨,兩主僕才吹燈上床睡覺。

    ……

    日上三竿,陽光透過紗窗照進屋子,折照出點點斑駁。

    謝小婉揭開蚊帳,看到床上的相公睡得安穩,於是便放下帳簾,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外間,丫環月兒正在做針線活——繡香包。話說王府培養出來的丫環質素確實不同一般,這只香包做得極為精緻,上面兩朵芻菊活靈活現。

    謝小婉在月兒旁邊坐下,拿起擱在旁邊的針線,同樣是繡香包。謝小婉雖然也會女紅,但手藝自然遠不及經過專業培訓的月兒,所以有空便向月兒學習。

    小丫頭雖然不懂「落後就要挨打」的道理,但相公現在可是秀才了,名氣也越來越大,將來甚至可能會成為舉人、進士、入朝為官……

    所以謝小婉覺得自己也必須越來越好,多學一些東西才配得起自家相公,譬如昨天她就向費如意學習茶道,而且一直來她都在讀書識字。

    「夫人,老爺還沒醒嗎?」月兒低聲問。

    謝小婉搖了搖頭,小聲地道:「相公差不多天亮才睡下,那就這麼快醒了。」

    月兒瞟了一眼謝小婉的肚子,一副欲言猶止的模樣。謝小婉奇道:「怎麼了?」

    月兒猶豫道:「夫人,有些話月兒不知當不當講?」

    謝小婉笑道:「嘴巴又沒縫著,有話便說唄。」

    「夫人和老爺成親也一年多了,為什麼肚子還沒動靜呢?」月兒湊到謝小婉的耳畔低聲問。

    謝小婉俏臉騰的紅了,嗔道:「你問這個幹嘛?」

    「正所謂母憑子貴,夫人得抓緊了。」月兒一本正經地道。

    月兒雖然年紀只比謝小婉大兩歲,但畢竟出身王府,後宅爭寵的事聽得多了,一個女人若是沒有所出,就算是正室恐怕也可能地位不保,所以便出言提醒謝小婉。

    如今老爺和如意姑娘的之間的微妙,明眼人一瞧便知,所以月兒有點擔心主子的地位將來會受到威脅。

    謝小婉羞赧地道:「那種事……怎麼說抓緊就能抓緊的。」

    月兒皺了皺眉,低聲道:「夫人,是不是老爺那個……有問題?」

    謝小婉啐了口:「瞎說啥,才不是呢!」

    月兒聞言鬆了口氣,紅著臉湊到謝小婉耳邊低聲道:「夫人,當初王府裡的嬤嬤傳授過婢子一些服侍男人的技巧,據說容易有孩子,夫人要不要學。」

    謝小婉既害羞又好奇,吃吃地道:「這……這個還有技巧,管用嗎?」

    月兒赧然道:「婢子又沒試過,咋知管不管用!」

    「嘻嘻,你們吱吱咕咕說些什麼呢?」

    門外紅影閃動,費小玉那隻小辣椒帶著婢女觀棋行了進來,將一沓紙往桌面上一甩,得意洋洋地道:「這是本姑娘昨晚抄了兩個時辰的成果,現在手腕還酸呢……」

    謝小婉連忙把手豎到唇邊輕噓了一聲:「小玉妹妹輕聲點兒,相公在內間睡覺。」

    費小玉放低聲音道:「噢,豈有此理,徐晉這條大懶蟲還沒起床啊」

    月兒翻了個白眼道:「我家老爺五更打後才睡的。」

    費小玉吐了吐舌頭,這傢伙竟那麼拼!

    話說後天就是重陽節了,每年重陽節,葛仙山下都會舉行盛大的茶市,費小玉已經期待很久了。之所以這麼「熱心」地幫助徐晉抄書,目的就是為了這個。

    昨天已經說好了,重陽節一起去葛仙山登高,並且參加一年一次的重陽茶市。

    費小玉剛坐落一會兒,費如意和費吉祥便也陸續到來了,均拿著大疊紙張。

    「三姐,我昨晚抄了一卷《大明律》呢!」費小玉見到費如意便邀功般道。

    入畫撇嘴道:「我家姑娘昨天抄了三卷呢!」

    費吉祥笑道:「我只抄了兩卷!」

    這時,費懋賢和費懋中笑吟吟地行了進來,同樣拿著大沓紙張。

    眾人湊了湊,三十捲《大明律》便完成了九卷,再加上徐晉自己也抄了三卷,總共十二卷,今天再趕一趕,應該能在重陽節前抄完了。

    正是眾人搭柴火焰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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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重陽出遊
               
    《周易》把六定為陰數,九定為陽數,九月九日,日月並陽,兩九相重,故謂重陽。

    重陽節是中國的傳統節日,可追溯至先秦時期。在重陽節這一天,人們通常會舉家出遊賞秋、登高遠眺、觀賞菊花、遍插茱萸、吃重陽糕、飲菊花酒,祈求延年祛病。

    重陽節這天一早,天色還沒亮,謝小婉和月兒便起床了,忙碌了大半個時辰才把出遊登高的物品準備齊全,此時天色已經濛濛亮了。

    謝小婉輕手輕腳地進了房間,掀起蚊帳,看到還在熟睡的相公,還真有點不忍心叫醒他。

    話說徐晉昨晚又是抄書到凌晨才睡下,總算把《禮記》給抄完了,這兩天累得可夠嗆的了。

    「相公,起床了!」謝小婉輕柔地推了推徐晉的肩頭,後者嗯了一聲,繼續呼呼大睡,還順手把被子蓋過頭了。

    謝小婉見狀既好氣又好笑,狠著心把徐晉身上的被子掀起來丟到一邊,嗔道:「相公,準備出發登高了,大家都在等著呢。」

    「好娘子,相公困死了,再睡一會行不行?就一會兒!」徐晉囈語般道。

    「那……只能多睡一會兒啊!」謝小婉被徐晉一句「好娘子」叫得心都酥了,乖乖地給自家相公重新蓋上被子,然後退了出去。

    此刻,費家中府門前的空地上,婢僕家丁齊聚,十幾輛馬車整裝待發。今天是重陽節,費家後宅的內眷們幾乎傾巢而出了,準備到鉛山縣城北的九獅山登高拜佛祈福,順便逛一逛熱鬧的重陽茶市。

    話說費宏共有一妻一妾,妾室何氏年約二十五六歲,育有一女,今年才三歲,此刻正膩在母親的懷中。而費采還沒年滿四十,並未曾納妾,所以眼下只有一個原配妻子婁氏。

    此時,一眾內眷都簇擁在袁氏的身旁,費家三位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三位美麗的少女均是一身盛裝,腰間掛著繡有菊花的香囊,髮髻上均插著一小叢茱萸,豔紅的果子分外顯眼。

    「周管家,人都到齊了嗎?」袁氏掃了一眼四周問道。

    管家周衡恭敬地答道:「徐公子和徐夫人還沒到。」

    袁氏不禁皺了皺眉。

    費懋賢連忙解釋道:「母親,子謙這兩天忙著抄書,每每到凌晨方睡,估計是起晚了,要不母親帶人先出發,我們留下來等子謙,隨後再趕上。」

    袁氏聞言眉頭舒展開來,徐晉被老頭子罰抄書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點頭道:「也好,那我們先出發了,你們也甭用追趕,自顧自玩兒吧,反正咱們這些老東西和你們年輕人也玩不到一塊去的。」

    一眾內眷丫環都笑起了起來。

    費小玉最苦惱就是和長輩一起出遊,做什麼時都得循規蹈矩的,一點自由都沒,聞言不禁眉飛色舞,連連點頭道:「母親你們快出發吧,要是誤了拜佛的時辰,佛祖會怪罪的!」

    袁氏三十五歲才生了費小玉,所以對這個小女兒寵溺到不得了,伸出手指輕戳了一下費小玉的額頭,嗔道:「別以娘親不知道你這丫頭打什麼鬼主意,這次出門老實點兒,若惹出什麼禍事來,仔細娘親把你這小猴兒關起來。」

    費小玉可愛地吐了吐舌頭,撒嬌道:「娘親,人家那有這麼調皮。」

    接下來,袁氏便帶著一眾內眷丫環先行啟程了,只剩下費家兩兄弟和三姐妹留在原地等候。

    費小玉舉高雙手作慶祝狀,喜滋滋地道:「太好了,徐晉這傢伙遲到竟然幫了大忙。」

    然而,半炷香後徐晉還沒出現,費小玉這只小辣椒便開始埋怨起來了:「豈有此理,徐晉這條大懶蟲肯定還沒起床,讓咱們等他那麼久,太過份了。」

    丫環觀棋笑道:「姑娘剛才不是說徐公子遲到幫了大忙嗎?」

    費小玉撇嘴道:「現在是幫倒忙,該罵!」

    費如意白了妹妹一眼道:「我還是進去看看吧。」

    話音剛下便見徐晉和謝小婉行了出來,月兒提了一隻食盒跟在後面。

    「徐大懶蟲,總算把你給等來了。」費小玉不滿地道。

    徐晉歉然一笑:「抱歉,起床晚,讓大家久等了。」

    徐晉穿了一套玉色襕衫,頭戴四方平定巾,唇紅齒白,氣質儒雅從容,腰間繫著一隻繡有菊花圖案的香囊,是謝小婉親手縫製的,裡面裝了一叢茱萸。

    謝小婉今天也是一身盛裝,蝴蝶簪花髻上插了一叢茱萸,腰間同樣繫著一隻繡金菊香囊。謝小婉本就屬於嬌憨型的小美女,這樣一打扮更顯嬌憨可愛了,再加上現在不用風吹日曬,皮膚變得白皙起來,更顯得水靈靈的,此刻與徐晉站在一起,如同一對璧人。

    費懋賢微笑道:「沒關係,我們也沒等多久!」

    費小玉卻是撅嘴道:「才不是呢,我們等了都快半個時辰了!」

    謝小婉拉住費小玉的小手歉然道:「相公他昨晚很遲才睡,所以起來晚了,小玉妹妹別生氣,這只香囊送給你吧。」

    「嘻嘻,這還差不多!」費小玉喜滋滋地接過謝小婉遞來的香囊系在腰間。

    謝小婉又各送了費如意和費吉祥一隻香囊,就連費家兄弟都有份,人手一只。話說徐晉在南昌考試這段時間,謝小婉閒著便向月兒學習女紅,所以倒是縫了不少香囊。

    「呵呵,謝謝徐夫人!」

    費懋賢和費懋中接過香囊大方地系在腰帶上,重陽節互賺香囊,裡面裝上茱萸,是一種互相祝福的禮儀,所以並無太多忌諱,收到香囊越多越好。

    「謝謝小婉妹妹,我這裡正好也準備了香囊。」

    費如意拿出兩隻香囊,一隻給謝小婉繫上,另一隻則羞答答地系在徐晉的腰間,還順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徐晉俊臉微紅,連忙道:「謝謝如意姑娘。」同時有點心虛地看了一眼自家娘子,見這小丫頭似乎並未介意,這才放下心來。

    叮噹叮噹……

    四輛馬車緩緩地駛出了費家的莊園,系在馬車四角的鈴當發出悅耳的聲響。

    九獅山就在鉛山縣城北的信江邊上,由九座形似獅子的石頭山組成。

    每年端午節和重陽節,九獅山下都會舉行盛大的茶市,各地的茶商都會蜂擁而來採購茶葉。

    四輛馬車並沒有穿城而過,而是順著城牆腳繞行到城北,因為今天出遊的人太多了,城裡十分擁擠,寧願多繞路也比堵在城中要強。

    約莫一個小時後,眾人終於來到城北的信江邊上,這裡有一條浮橋直通江對面的九獅山,由於馬車是不能上橋的,所以眾人只能下馬步行過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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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狹路相逢
               
    眼前這座浮橋搭建得很簡單,將數十隻小舟固定在江面連成一排,再以木板搭在小舟上做成了兩米寬左右的橋面。幸好此處江面水流平緩,否則膽子小些的人都不敢走。

    此時,浮橋上人來人往,江面上船隻往來穿梭,要麼是外出登高秋遊的市民,要麼是前來參加茶市貿易的茶商。

    徐晉等人下了馬車,剛要走上浮橋,結果正好與側方走來的一行人狹路相逢,彼此目光一接,均是微愕了一下。

    徐晉不由暗道一聲冤家路窄,對面這一行人浩浩蕩蕩,怕是有四五十人之多,其中有兩張面孔均是認得的,一人正是前幾天被自己揍了的方天祐,另一人卻是寧王世子手下的莫管事。

    當初在上饒縣,徐晉還和莫管事合作過出書,後來發現他竟是寧王府的人,於是便把手稿索回了,彼此結了梁子。

    莫管事皮笑肉不笑地道:「徐公子,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恭喜高中院試案首,榮膺童子試小三元啊。」

    徐晉淡定地拱了拱手道:「謝謝,莫管事別來無恙?」

    莫管事眼中閃過一抹恨意,淡道:「托徐公子的福,鄙人無病無災,好得很吶。」

    話說當初寧王府在上饒縣的產業均是莫管事掌管著的,包括恆豐車馬行。然而後來恆豐車馬行因涉嫌通賊資賊,被孫遂給查封,掌櫃和夥計均被抓了,莫管事饒幸脫身逃回了南昌。

    本來,莫管事在上饒縣替寧王府掌管生意,不僅權力大,而且油水足,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而現在回到寧王府坐冷板凳,銀子沒得撈,還要受上頭管束,日子過得十分憋屈。

    近段時間,莫管事厚著臉皮央求寧王世子,總算拿到了一份外出採購茶葉的差事,所以便跑來鉛山縣參加重陽茶市,準備發一筆橫財。

    此時,站在莫管事旁邊的是一名四十許歲的中年男子,一副士紳打扮,額寬而鼻大,模樣依稀與方天祐有些神似,上下打量了徐晉一眼,問道:「莫管事認識此人?」

    莫管事還沒有回答,方天祐便恨聲道:「爹,此人就是那上饒縣徐晉。」

    這名中年士紳正是本地有名的大茶商,方家目前的家主方添福。

    方添福眼中閃過一抹冷意,淡淡地道:「聞名不如見面,童子試小三元不過如此罷了。」

    前幾天徐晉在斗館打傷方天祐,奪回了費如意的庚帖,方家報官後只是拿到十兩銀子的湯藥費,連句道歉都沒有,隨後費家還終止了兩家在談的婚事,方家面子裡子都丟光了。所以方添福對徐晉這個始作俑者十分憎惡,此時不禁出言嘲諷起來。

    費懋中正要反唇相譏,徐晉卻微笑道:「民受,何必跟一名市井商人一般見識,忒辱沒了身份,咱們過橋吧。」

    方家雖然富甲一方,但徐晉還沒放在眼內,也懶得跟方添福浪費唇舌。

    費懋中笑道:「子謙所言極是!」說完衣袖一拂,瀟灑地上了浮橋。

    方添福氣得臉色鐵青,輪到財富產業,方家比起費家只多不少,但奈何方家是近這幾十年才崛起的,至今家族連個秀才出身的讀書人都沒有,跟費家這種傳承百年的書香世家根本無法比,商人的身份始終於是方家的軟肋。

    方天祐憤恨地盯著徐晉的背影,很想沖上去一腳把他踹進江中,但卻沒有這個膽量,先別說徐晉的後台很硬,光是秀才的身份,就不是他一個白身能欺侮的。

    徐晉等人上了浮橋,謝小婉諸女手拉著手,盈盈地跟在身後。

    莫管事的目光從一身盛裝的費如意臉上掃過,不由露出一絲驚豔之色,此女果然姿容絕麗,難怪世子殿下唸唸不忘。

    ……

    徐晉等人步行走過了搖搖晃晃的浮橋,來到江對面的九獅山下。

    鉛山縣北部主要是平原和丘陵,所以九獅山其實並不高,只是一百米不到的石頭山,山下是一片極為開闊的平地。

    此刻,九獅山下的平地全部被茶商的攤檔給佔據了,各種各樣的茶葉,成籮成筐地擺開,任由茶販和遊人挑選,倒是有點像後世的展銷會。

    諸女在茶攤間穿梭,興致勃勃地挑選茶葉,徐晉和費家兄弟很風度地跟在後面。

    費懋賢一邊行一邊向徐晉介紹道:「秋茶的質量不及春茶,若是端午茶市,雲集到這裡的茶商要比眼下多一倍不止。」

    「咦,十叔,那個人不是你的同窗嗎?」二牛忽然指著一個方向嗡聲嗡氣地道。

    眾人循著二牛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名身材高大的傢伙正在茶葉攤檔間東揀西挑,身穿灰色的長衫,肩頭上搭著鏈褡,一副行腳商人的打扮,竟然正是韓闖那傢伙。

    「韓守成!」費懋中不禁脫口而出。

    正在東瞄西瞅的韓闖轉身望來,見到徐晉等人不禁微愕,欣喜跑了過來,笑道:「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恭喜咬定兄和民獻兄通過院試。」

    韓闖滿眼羨慕地看著徐晉那身代表著秀才身份的玉色襕衫。話說自己考了那麼多年,連府試都還沒通過,結果徐晉只入學一年不到就考取了秀才,而且還是小三元,不服氣不行啊。

    費懋中奇道:「韓守成,你不在信江書院進學,跑來這裡幹嘛?」

    韓守成神色自若地道:「退學了,現在自己倒騰些茶葉生意。」

    費懋賢和費懋中不禁露出惋惜之色,在他們心目中,行商終究是低下的職業,要知道韓守成可是通過了縣試的讀書人,再拚搏幾年,或許能考上秀才功名,最不濟弄個童生身份也不錯啊。

    徐晉倒不覺得這有啥不妥,正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韓闖的家境並不算差,現在老子韓鑫在順豐車行馬車當大掌櫃,收入也不低,要供韓闖進學是綽綽有餘的,十有八九是韓闖這傢伙自己選擇退學的。

    誠如徐晉所料,韓闖確是自己退學的,這傢伙頭腦靈活,卻是對讀書沒啥熱情,反倒對經商賺錢很感興趣。

    今年六月的府試不過後,韓闖便萌生出退學做生意的念頭,只是礙於老子反對,硬著頭皮繼續進了兩個月學,上個月終於下定決心不讀書了,為此還跟老子吵了一架。

    韓鑫惱火地表示不再管他,讓他自生自滅。韓闖這小子倒是硬氣,拿了平時積蓄下來的十幾兩銀子跑到鉛山縣,準備自己倒騰茶葉生意,正好遇上了一年一度的重陽茶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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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茗戰
               
    韓闖本來是想選幾種茶葉販回上饒縣賺點差價的,但碰到徐晉等人後倒是不急著選茶葉了,跟著大家一起閒逛起來。

    這裡的茶葉品種繁多,絕大部分都是沒經過發酵的綠茶,不少茶的名字徐晉根本沒聽說過。這也難怪,畢竟穿越了五百多年的時空,絕大部分茶已經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之中,真正流傳後世的只有少部分名茶。譬如洞庭碧螺春、雨前龍井、六安茶等,均是延續過千年的名茶,到現在還名頭響亮。

    眾人閒逛了一會,隨著太陽升高,本來早上還有點清冷的氣溫開始變得熱起來,諸女均戴上了遮陽的冪籬,美麗的少女們平添了幾分仙氣。

    費吉祥似乎很怕熱,此刻已經有點香汗涔涔,拿著描花小團扇不停地搧風。

    「咦,這是什麼茶葉,怎麼黑乎乎的,不會是炒青時炒糊了吧。」

    此時眾人經過一處茶攤,韓闖那貨見到蘿筐中盛著一種黑褐色的茶葉,抓起一撮聞了聞,禁不住吐槽起來。

    看守茶攤那名夥計立即吹噓:「嘿,兄弟不懂不要亂說,這是我們楊梅嶺茶園出品的新茶——河口紅茶。別看它黑乎乎的,茶湯顏色卻是呈琥珀色,散發天然果味,醇香回甘,連費閣老喝了都讚不絕口,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韓闖撇嘴道:「兄弟,牛吹大了吧,欺負我讀書少呢?你這種什麼紅茶看著黑不溜丟的,聞著還有種煙火味兒,送給我都不喝,更何況是費閣老。」

    「嘿,你別不信,費閣老還真喝過咱們的紅茶,喝完後讚口不絕,還一口氣買了三十斤呢!」

    徐晉和費家兄弟不禁哭笑不得。

    費小玉不滿地道:「小子,你瞎說什麼呢,我爹幾時對你們這種茶讚不絕口了,還一口氣買三十斤,吹牛都不用打草稿是吧?」

    那伙計面色微僵,疑惑地道:「小姑娘,藥可以亂吃,爹可不能亂認啊。」

    「放肆!」丫環觀棋冷喝一聲,斥道:「冒用我家老爺的名義就算了,還敢如此跟我家姑娘講話,信不信現在就抓你去見官。」

    那伙計聞言縮了縮脖子,訕訕地道:「您……您們是?」

    韓闖幸災樂禍地道:「兄弟,牛皮吹破了吧,這位可是費閣老家的千金,如假包換!」

    那伙計頓時臉都白了,吃吃地道:「對……不住,是老闆……老闆吩咐這麼吹噓的,完全不關小的事啊!」

    這名夥計約莫十五六歲,此時怕得臉色煞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額頭豆大的冷汗不住地滲出來。

    正所謂民不與官斗,在小老百姓眼中,知縣就是天大的官兒了,更何況是閣老,儘管是已經致仕的閣老。

    費如意見狀有點不忍地道:「五妹,算了吧,這才多大的事,讓他以後別再這樣說就是了。」

    那名夥計連忙猛點頭道:「小的以後再也不敢冒用費閣老的名義了,費姑娘饒了小的這一遭吧!」

    這時,兩人從遠處快步行了過來,那伙計見到來人,頓時如釋重負地道:「我們老闆回來了,有什麼事你們找他去吧。」

    此時走過來的兩人正是前幾天在楊梅嶺腳遇到的茶園老闆黃德生,另外那名則是黃老闆的女婿章南。

    黃德生翁婿二人見到徐晉等,趕忙上前來見禮。

    費懋賢皺眉道:「黃老闆,我爹何曾對你們的紅茶讚不絕口,還一口氣買了三十斤?」

    冒用人家老子的名義被抓了現行,曉是黃德生臉皮夠厚也禁不住紅了老臉,陪著小心連連道歉。

    這種事無損名聲,費家兄弟自然也不會太過計較,既然黃德生道了謙,便也就作罷。

    眾人逛了這麼久,此時都有點疲了,正好黃德生的攤檔擺了兩張桌子,顯然是提給供茶客休息的。於是大家便在桌旁坐下歇息,黃德生熱情地上了兩壺茶供眾人飲用。

    諸女紛紛摘下戴在頭上的冪籬,露出了美麗的嬌顏,瞬間如春蘭秋菊齊放,讓人賞心悅目,就連幾十歲的黃德生都看得失了失神。

    徐晉微笑問道:「黃老闆,這種新品紅茶銷量如何?」

    黃德生苦笑道:「唉,一言難盡,不怕跟徐公子直說,到現在還沒做成一單生意。」

    黃德生本來還滿懷希望,想憑藉這種獨一無二的新品紅茶,在重陽茶市大賺一筆的。然而卻事與願違,無論是茶販還是散客,只是看了一眼紅茶的外形就搖著頭走開了,無論黃德生吹得如何天花亂墜,均沒人願意嘗一口這種紅茶的茶湯。

    徐晉對此一點也不意外,畢竟明朝人喝慣了綠茶,再加上紅茶的外表不討喜,能好賣就出奇了。

    而事實上,小種紅茶自問世以來,相當一段時間都不被明朝人接受,直到明末,紅茶被佛朗機人販到歐洲,行情才開始走俏起來。

    「噫,相公,你看那些人在幹嘛呢?」謝小婉忽然指著遠處好奇地問。

    九獅山下這大片空地估計有近萬平方,其餘地方都被茶商的攤檔佔據了,偏偏靠著山壁的地方搭有涼棚,涼棚前面有數百平方的地方空著,此刻正有不少人在空地前排隊等候。

    黃老闆笑著介紹道:「徐夫人有所不知了,待會將會有一場精彩的茗戰,那些都是參加茗戰的人,正排隊準備入場呢。」

    徐晉不禁有些意外了,茗戰又叫斗茶,宋朝時期極為盛行,乃有錢有閒的士大夫階層喜好的雅玩,不過到了明朝,太祖朱元璋廢造團茶後,斗茶之風便逐漸式微了。

    因為斗茶的很多玩法只有團茶才能玩,譬如說茶畫,必須是經過煎煮的茶湯,帶有大量的泡沫,才能用茶筅擊拂出各種各樣的圖案,極具觀賞性。

    朱元璋廢造團茶後,明朝人都改喝散茶了,使用簡單的沖泡方式,不像煎茶那般繁瑣,再加上目前工夫茶還沒發明出來,徐晉真的很好奇明朝人是怎麼鬥茶的,於是問道:「黃老闆,這茗戰怎麼個戰法?」

    費懋賢笑道:「子謙,這個問題你還是請教三妹吧,在茶道方面的造詣,咱們家就數三妹最高了。」

    費小玉點頭附和道:「大哥說得對,三姐如果參加茗戰,就沒有其他人什麼事了。」

    徐晉不禁意外地望向費如意,後者俏臉生暈,微嗔道:「五妹別亂扣高帽子,人家哪有這麼厲害。」

    費吉祥含笑道:「五妹可沒給三姐扣高帽子哦,那是三姐確實厲害,別的不說,就是辨水的本事就鮮有人難及,只要是天下有名的水三姐都能分辨出來。」

    黃老闆眼前一亮,將信將疑地看著眼前這名嬌美如花的少女,這種辨水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就他所知,有這種本事的茶道高手,十隻手指都能數得過來,其中一位就是方家的首席茶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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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高手
               
    徐晉驚訝地看了一眼費如意,後者的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在秋日的陽光下更顯得白裡透紅,此時,估計是被費吉祥誇得有點不好意,低下臻首輕抿了口茶。

    如是只是費小玉這只小辣椒如此說,徐晉還懷疑有吹噓的成份,但連費吉祥也如此推崇費如意的茶藝,徐晉自然是信了。

    前世,徐晉也算是混進上流社會的人了,這些有錢又有閒的人,要麼附庸風雅,要麼放縱墮落。附庸風雅的喜歡搞書法、繪畫、茶藝、收藏、攝影之類品味高的活動;而放縱墮落的自然離不開賭博、女人和毒品。

    徐晉自然是屬於前者了,曾經還專門上過幾期茶藝培訓班。當然,徐晉學習茶藝並不全是為了附庸風雅,而是為了能更好地和圈子中的人交流。話說剛開始時,徐晉就是為了跟一名嗜茶的老總談生意而去報班學習茶藝的,後來自己對茶藝也產生了興趣,於是又報了幾期提高班。

    在茶藝圈子中,徐晉確實遇到過這樣一位牛人,舌頭能準確地分辨出幾十種品牌的礦泉水。這種人的味蕾相當發達,所以味覺非常敏感,可以說百萬中無一。

    徐晉的茶藝水平勉強拿得出手,分辨茶葉的品種難不倒他,只要是熟悉的茶也能品嚐出來,但要他分辨水質,卻是沒那份本事了。因為水的味道差別很微小,要分辨是何種水,除了豐富的經驗外,還得有發達的味蕾,這是一種天賦,是後天所不能補足的。

    此時,謝小婉禁不住好奇地問:「如意姐姐,真的像吉祥姐姐說的那樣嗎?」

    費如意搖了搖頭微笑道:「小婉妹妹,你別聽四妹她瞎說,人家那有這麼厲害,只是……天下十大名泉我確實能分辨出來。」

    所謂天下十大名泉,乃《茶經》的作者陸羽給出的排名。陸羽乃唐朝人,其所作的《茶經》乃史上第一部關於茶的著作,其本人也因此被後人稱為茶仙、尊為茶聖、祀為茶神。

    陸羽曾經遊歷長江中下游數省,品嚐各處地方的水源,最後按水質優劣排出了天下十大名泉,其中倒是有六處之多在江西境內,其餘的均在江浙一帶。

    話說費如意的老爹費典嗜茶,說得上是名茶痴,費如意自小耳濡目染,對茶亦產生濃厚的興趣,所以小小年紀,在茶道上的造詣便已不低。

    而且,費典經常花費巨資命人將各處名泉的水運到家中煮茶。正因為如此,費如意自小便有機會接觸到十大名泉,只要淺嘗一口就能分辨出是哪個地方的水。費典為此十分自豪,經常以此向茶友誇耀。

    徐晉自然知道十大名泉的來歷,聞言不禁心中一動,問道:「如意姑娘,那茗戰主要比鬥些什麼?」

    費如意美眸與徐晉的目光一觸便有些羞赧地避開,娓娓地道:「茗戰所斗,無非是斗茶具、斗茶葉、斗用水、斗茶藝。茶藝主要是看泡茶的手法、茶湯的色、香、味。

    不過這茶市的茗戰是茶葉商會張羅的,只是一場功利性的斗茶罷了,沒有什麼觀賞性可言,步驟相對簡化很多,最後會決出前十名。」

    真正的高人雅士之間的茗戰,會擇一處山清水秀,環境幽雅的地方,最好是築在山溪水澗旁的茶寮,一邊焚香拂琴,彼此拿出各自珍藏的茶具和茶葉,欣賞茶具的精美,品嚐茶湯的清香,切磋茶藝的同時又達到精神上的愉悅享受。

    所以費如意對茶市舉行的所謂茗戰很瞧不上眼,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

    韓闖卻是眼珠一轉,磨拳擦掌地問道:「那這茗戰前十有銀子獎勵嗎?」

    站在旁邊的黃德生嘿笑道:「銀子獎勵沒有,只有推薦權,獲得茗戰前十名的都可以當場推薦一種茶葉,作為本屆茶市的十大名茶。」

    黃德生說完眼中露出羨慕之色,他倒是想獲得薦茶權,可惜沒那份本事,每一屆茶市的茗戰前十,幾乎都被方家壟斷了。沒辦法,人家財大氣粗,手下養了許多茗戰高手。

    徐晉聞言不禁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借助賽事打廣告嘛,就好像後世的體育名星代言某品牌,商品借助該名星的效應提高品牌知名度,該商品銷量和價格自然便會走俏。

    徐晉的心思不禁活泛起來,端起面前的紅茶喝了一口,這小種紅茶眼下雖然不被接受,但日後卻是「紅」了半邊天,每年給清政府帶來數十萬兩銀子的貿易順差,甚至因此逼得西方人向中國傾銷鴉片來平衡貿易,誘發了後來的鴉片戰爭。

    所以說,紅茶將來會是一筆巨大的生意,當然,前提是紅茶能運到歐洲,如今大明朝還沒有開海禁呢。

    徐晉喝了兩口紅茶,忽然對著黃德生微笑道:「黃老闆,在下跟你談一筆生意如何?」

    韓闖聞言眼珠一轉,立即豎起了耳朵,心中暗道:「徐咬銀又開咬銀了!」

    黃德生乃商場老狐狸了,不動聲色地陪笑道:「徐公子乃讀書人,莫不成也對商事感興趣?」

    徐晉坦然道:「子曰:民以食為天。讀書人也是人,衣食住行都是錢銀,甭管商事還是農事,只要能賺到錢,合法守規的,又何必計較那麼多。」

    黃德生聞言心情大快,豎起大拇指道:「徐公子高論,鄙人就是瞧不慣那些酸儒,明明連飯都吃不起了,還死要面子……呵呵,徐公子想和鄙人談什麼生意?」

    黃德生猛然醒起徐晉和費家兄弟也是讀書人,連忙打住,有點尷尬地岔開話題。

    徐晉倒是不以為意,他是穿越者,倒沒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迂腐價值觀,微笑道:「我可以助你打開紅茶的銷路,不過紅茶生意的利潤我要佔兩成。」

    此言一出,費懋賢和費懋中無奈地對視一眼,子謙什麼都好,就是對賺錢太熱衷了些。

    正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費家兄弟自小生活無憂,自然不知道錢銀的重要,套用一句時髦的話:金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金錢卻是萬萬不能。

    就好像前幾天和方天祐對賭十萬兩,徐晉要是有十萬兩,根本不用借徽商羅龍文的勢了。即使後來賭三千兩,徐晉都要冒著傾家蕩產的風險,所以說,錢銀這東西永遠不會嫌多。這紅茶以後可是一筆巨大的生意,既然有機會,徐晉自然想捷足先登,分一杯羹。

    黃德生是名純粹的商人,商人講求的是利益,只要有利可圖的事他都會考慮,所以聞言不禁琢磨起來。

    徐晉也不催促,只是神定氣閒地喝著茶,那種年少老成的淡定模樣,讓費小玉直翻白眼——太拽了!

    黃德生眼珠一轉,笑問道:「徐公子準備用什麼方法打開紅茶的銷路?」

    徐晉微笑道:「什麼方法你甭用管,反正我負責打開銷路就是了,更何況,即使失敗了,黃老闆也沒有損失是吧?」

    黃德生嘿笑道:「徐公子所言極是,行,只要徐公子能幫忙打開紅茶的銷路,今天賣出的紅茶利潤分徐公子兩成。」

    徐晉皺了皺劍眉道:「黃老闆這就不夠意思了,我要的是紅茶生意利潤的兩成,若只是今天一天的利潤,本人還瞧不上眼。」

    黃德生面色微變道:「徐公子什麼都沒出,光靠一張嘴就拿紅茶生意的兩成,是不是有點過了?」

    費家兄弟聞言都調轉臉去,謝小婉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顯然也是覺得相公空手套白狼有點過了。

    徐晉劍眉稍揚起,坦然地道:「黃老闆著相了吧,什麼叫光靠一張嘴?當然,如果光靠一張嘴能打開紅茶的銷路,那也是一種本事。

    更何況,紅茶打開銷路以後,也不只是光賣今天,以後生意還會陸續有來的,正所謂:功在今日,利在千秋,拿兩成利潤過份嗎?」

    黃老闆頓時語塞了,其實這個道理他也懂,但徐晉只是幫忙打開銷路,以後什麼也不用干,卻「白」拿紅茶生意的兩成乾股,這讓他心裡十分不痛快。

    徐晉放緩語氣微笑道:「黃老闆,眼光放長遠些,不要只盯著眼前這點蠅頭小利,我敢保證,日後紅茶生意能達到十萬兩級別,甚至更多。」

    黃德生自然不信,但眼下紅茶沒銷路,茶場中儲存的數百斤紅茶就血本無歸了,賺得少總比虧本的好,萬一真讓徐晉打開了銷路,別說達到十萬兩級別,能有幾百兩也相當不錯啊,給了徐晉兩成,自己還有八成利潤。

    黃德生猶豫了片刻,咬牙道:「好,這筆生意鄙人幹了,口講無憑,立字為據。」

    徐晉自然無所謂,當場和黃德生立了契約,雙方按下了指印。

    韓闖看著徐晉佩服得五體投地,瞧瞧人家,一文錢都沒出,只是耍耍嘴皮子就得了兩成股份,這才是無中生有的做生意高手啊。

    當然,韓闖並不看好這紅茶生意,這玩意賣相太拙,傻子才會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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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報名參戰
               
    徐晉和黃德生三言兩言便簽訂了紅茶的契約,誰又料到這份簡單的契約在今後竟然真的達到十萬兩的級別,黃德生也因此一躍成為大明朝的巨富,茶葉生意做到了歐洲去。

    這是後話暫且不表,雙方簽訂了契約之後,黃德生便滿懷期待地搓著手道:「徐公子準備如何打開茶葉的銷路?」

    徐晉喝了口茶道:「黃老闆稍候便知了!」

    黃德生感覺怪怪的,眼前這徐晉到底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已,咋感覺穩得像個久經商場的老手,自己竟三言兩語就被他說服了,還簽了契約。

    徐晉微笑問道:「黃老闆,報名參加茗戰需要什麼要求?」

    黃德生頓時猜到八九分,答道:「沒有特殊要求,既可以用茶行的名義,也可以用個人的名義,參戰者只能帶一名助手。嗯,還要交納五兩銀子的報名費用。」

    「還要交五兩銀子?」韓闖失聲道。

    黃德生嘿笑道:「要不然隨便一些阿貓阿狗都來參加,還不把場地擠爆,更何況參加的人太多,比到天黑都比不完。」

    確實也是這個理,五兩銀子對那些大中茶商來說不算什麼,但對那些小茶商來說就要拈量一下了。

    譬如像黃德生這種小茶園的老闆,五兩銀子確實拿得出,但茶市一天下來的生意恐怕就幾十兩,甚至是十幾兩,誰會肯花五兩銀子去報名參加茗戰?更何況可以進入茗戰前十的希望十分渺望,五兩銀子的報名費打水漂概率達到九成。

    所以說,茗戰都是那些大中茶商們玩的遊戲,家底薄些也玩不起。

    費懋中禁不住問道:「子謙是打算參加茗戰?」

    徐晉點了點頭,目光落向坐在謝小婉旁邊的費如意,微笑道:「如意姑娘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費如意動人的臉蛋微紅,她自然是千肯萬肯的,低著頭羞赧地低聲道:「徐公子前天替如意拿回庚帖,現在如意助公子一臂之力自然沒問題。」

    「嘻嘻,三姐答應了,徐晉你可以爭氣點,把第一拿回來。」費小玉興奮地拍著手道。

    費懋賢皺了皺眉道:「子謙,這怕是不妥,三妹在這麼多人面前拋頭露面,會惹人說閒話的。」

    徐晉自然考慮過這一層,微笑道:「到時我會親自動手茗戰,如意姑娘只要站旁邊,關鍵時刻提點一二便行,戴著冪籬看不到面貌,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費懋賢和費懋中聞言不禁放下心來,只要不露臉,那倒是沒有問題。

    「黃老闆,你這裡可有完整的茶具?」徐晉又轉向黃德生問道。

    黃德生乾笑道:「茶具是有,不過只是些普通貨色,徐公子使得便拿去。另外那五兩銀子的報名費用……」

    徐晉擺了擺手道:「報名費我會自己出,既然講好了助你打開紅茶的銷路,自然不會花你一分錢。」

    黃老闆聞言頓時眉開眼笑,陪笑道:「那鄙人便祝徐公子旗開得勝。」

    「入畫,你回馬車上把咱們的茶具拿過來吧!」費如意輕聲吩咐道。

    費如意有輕微的潔癖,一般情況下都不喜用別人用過的器皿,這時喝茶用的杯子也是丫環入畫隨身帶著的。

    入畫答應了一聲便跑向浮橋,回江對面的馬車去拿茶具。

    費小玉興奮地催促道:「走,咱們趕緊去報名吧。」

    徐晉見那排隊的隊伍還比較長,淡定地道:「不用急,咱們先歇一會,等人少一些再去。」

    費小玉只好重新坐下,可愛地剜了徐晉,埋怨道:「你這人總是慢吞吞的,比人家也大不了幾歲,整得跟老頭子似的,就不能爽快點兒。」

    徐晉不禁暗汗,月兒不滿地道:「小玉姑娘,我家老爺這叫穩重,哪像你,毛毛躁躁,跟個野小子似的!」

    「月兒!」謝小婉連忙制止住月兒,歉然地道:「小玉妹妹別介意,我代月兒向你賠個不是。」

    費小玉漫不在乎地道:「小婉姐姐甭道歉,月兒說得不錯,本姑娘就是性子野,整個鉛山縣都是知道的。」

    一眾丫環掩嘴偷笑,費小玉沒心沒肺地跟著笑起來。

    費如意既好笑又好氣地教訓道:「你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費懋賢和費懋中無奈地對視一眼,自己這個妹妹都是被娘親寵成那樣的,唉,日後不知還嫁不嫁得出去。

    眾人坐著閒聊了一會,入畫便嬌喘著跑回來了,背著一隻木匣子,裡面裝著費如意平時使用的茶具。

    「好一套茶具!」徐晉打開一看,頓時眼前一亮,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這一套茶具價值不菲,而且還頗些年份了。

    正所謂新茶舊酒,喝茶要喝新的,但飲茶的茶具卻是要用老的,而且越老越好,因為新出窯的瓷器煙火氣太盛,會影響茶湯的品質,只有經過時間沉澱,去掉煙火的浮燥,才能泡出上品好茶。

    費如意看到這套茶具,美眸中卻是露出一絲傷感。話說這套茶具是她五歲壽辰時,父親費典送給她的,乃成化年間景德鎮官窯出產的精品茶具,價值不菲。

    正所謂睹物思人,看到這套茶具,費如意便不禁想起父母的音容笑貌,五歲那年她母親還活著,而如今雙親皆不在了,陰陽相隔,相見無期。

    徐晉敏銳地捕捉到費如意美眸中流露出來的一抹哀傷,隱約猜到了幾分,小心翼翼地把茶匣合上,和聲道:「如意姑娘,我們去報名吧!」說完便將匣子輕輕地背上。

    雖然沒有安慰的語言,但情感細膩的費如意還是感受到徐晉語氣動作中的溫柔和憐惜,不禁芳心微顫,美眸情不自禁蒙上一層霧氣,連忙將冪籬重新戴上,讓輕紗遮擋住了俏臉,然後盈盈地站了起來。

    一眾人向著茗戰報名的地方行去,此時還有十幾人在排隊,徐晉和費如意兩人排到了隊伍的最後。

    這些參加茗戰的絕大部分是各大茶行和茶園的品茗師,當然也有以私人名義參加的茶友,均是些有錢有閒的傢伙,目的只是過把癮而已,對名次什麼的並不在意。

    但凡參加茗戰的均是兩個人,一個主戰,另一個當助手。雖然大部分參戰者都是帶茶童當助手,但也有帶婢女當助手的,所以徐晉帶著費如意參賽並不顯得突兀。只是費如意戴著冪籬顯得有點奇怪,再加上她窈窕的身形,綽約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掀起她的冪籬,一賭輕紗之下的芳容。

    當然,這只是那些不知情者的心思,譬如方天祐這種知情的,只是看體形便能猜出徐晉身邊此女就是費如意了。

    所以,方家三少此刻正滿腹妒火,惡狠狠地盯著排在隊伍後面的徐晉和費如意,心裡暗罵著狗男女之類的話。

    徐晉等了約莫盞茶功夫便輪到了,交納了五兩銀子的報名費,以楊梅嶺茶園的名義參加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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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如意識茶(求票求訂閱)
               
    上午十時許,重陽茶市茗戰報名便正式截止,所有參戰者按照號牌次序排隊進場。為免影響到參戰者發揮,圍觀者必須站在劃定的區域以外觀戰。

    徐晉和費如意拿到的號牌是八十六,排到了倒數第二,排在最後的是一名老頭,約莫六十許歲,留著一撮稀疏的山羊鬚,鼻子扁平,爆牙嚴重,連嘴唇都包不住兩隻門牙,跟只土撥鼠似的,偏偏還板著老臉,下巴總是微仰著望天,一副孤傲臭屁模樣。

    爆牙老頭的茶童約莫七八歲模樣,梳著衝天髻,小臉圓乎乎的,長得倒是蠻可愛,見到徐晉望來還禮貌地笑了笑,結果門牙卻是缺了兩隻,估計是剛換掉還沒長出來。

    徐晉拿到的號是八十六,那麼爆牙老頭就是八十七了,也就是說共有八十七組選手參戰。近兩百人在涼棚前的空地上排成九條縱隊,每條縱隊各十名參戰者,徐晉所在的這條縱隊則只有七名參戰者。

    上午十點半左右,本次茗戰的評判和觀戰的士紳們便陸續走進涼棚中落座了。

    本次茗戰的評判共有三位,坐在涼棚的最前端,分別是鉛山縣的新任縣令吳林廣、鵝湖書院的教習趙睿、方家茶行的首席品茗師嚴駱。

    茶是鉛山縣的支柱產業之一,乃賦稅的重要來源,說得直白點就是gdp的主要貢獻產業,是通過政績考核的關鍵。吳林廣作為鉛山縣的父母官,端午茶市和重陽茶市這種重要的活動,自然要親自出席主持了。

    當然,吳林廣的茶道造詣平平,坐在評委席中間只是濫竽充數罷了,真正充當評判的只是趙睿和嚴駱。

    趙睿年約五十歲許,乃鵝湖書湖的教習,精通茶道,在茶界十分有名氣。而另一位嚴駱就更不用說了,六十許歲的年紀,乃方家門下的首席品茗師,識茶辨水的本事相當了得,人送外號:小陸羽。

    這時坐在涼棚後面約有三四十人,都是蘇、浙、皖、贛、閩有頭有臉的茶商。當然也有不是茶商的,譬如寧王府的莫管事,還有徽商羅龍文等。

    這時,坐在方添福附近一名大腹便便的茶商,皮笑肉不笑地道:「端午茶市茗戰前十,方老闆名下茶園獨佔了三席,這次不知又要佔幾席呢?總得給咱們這些同行留條活路啊!」

    方添福眼底閃過一絲隱晦的得意,嘴上卻是謙虛道:「楊老闆言重了,端午那次茗戰只是僥倖罷了,楊老闆名下不也佔了兩席嗎?」

    一名面形瘦削的茶商重重地冷哼一聲,淡道:「有什麼好得意的,不過是使了些見不得人的伎倆罷了。」

    方添福頓時面色微沉,那名大腹便便的楊老闆故作訝然地道:「哎喲,周老闆這是在說鄙人嗎?」

    「楊老闆可別對號入座了。」面形瘦削的周老闆冷笑道,說完瞟了方添福一眼。

    方添福不禁暗怒,淡道:「那周老闆指的是鄙人了?」

    周老闆嘿嘿的冷笑兩聲不答,意思不言自明。

    正所謂同行是冤家,四周的茶商都含笑看熱鬧,巴不得兩人打起來呢,所以根本沒人出面圓場。

    話說那個大腹便便的楊老闆是浙江的大茶商,名叫楊得發,而那個臉形瘦削的是徽州大茶商,名叫周成華。

    今年的端午節茶市茗戰,方添福一人獨佔了前十名的三席,而楊得發也佔了兩席,而周成華卻一席未得,導致他名下的松蘿茶沒能排上十大名茶,當年春茶的銷量因此大減,損失嚴重。

    周成華自然把這筆賬算到方添福頭上了,誰叫他方老闆一人獨佔三席,吃相也太難看了。所以兩人一接上話就火藥味十足。

    方添福將心中的怒意壓下,作為一名見慣大場面的商人,這點城府還是有的,淡道:「茗戰由縣尊大人主持,又有茶界公認的前輩高人充當評判,公平公正,參戰者各憑本事,周老闆若是有異議可以向縣尊大人提出,何必在此跟個長舌怨婦似的,陰陽怪氣!」

    坐在方添福旁邊的莫管理慢條斯理地道:「方員外說得在理,周老闆若是不服,可以找縣尊大人啊。」

    周成華掃了莫管事一眼,皺眉道:「閣下眼生得很,哪家茶行的?本人與方老闆之間的事與你何干?」

    莫管事皮笑肉不笑地道:「鄙人並不是做茶葉生意的,只是寧王府中一個跑掉的罷了,這次來參加重陽茶市也只是想選購茶葉,不會跟大家搶生意,所以周老闆不用擔心。」

    此言一出,周老闆頓時面色微變,拱了拱手不再說話,其他看熱鬧的茶商也都肅然緘默了。

    正所謂民不與官斗,更何況是一名手握兵權,在江西境內隻手遮天的藩王,所以周老闆十分識趣地選擇了退讓。

    莫管事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在寧王府內他只能算個低級管事,但跑到外面扯上寧王府這張虎皮,就連一縣的父母官都得禮讓三分,更何況是這些商人。

    方添福心中暗爽,看來自己這段時間的巴結沒有白廢哈,微笑道:「莫管事,你需要的茶葉鄙人會盡快準備好裝船,絕對是質量最好的一批。」

    莫管事拱了拱手道:「有勞方老闆了!」

    莫管事心中暗喜,大家都是老油條了,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清楚,方添福直接說裝船,隻字不提貨款,顯然是不打算收貨款,也就是白送。這便意味著這次帶出來的五百兩銀子可以全裝進自己的私囊了。

    莫管事本來只是打算虛報高價,從中賺一百幾十兩,沒想到卻是通吃,爽也,五百兩銀子對他這級別的管事來說已經是筆巨款了。

    這時,場中的茗戰已經開始了,採用的是闖關式比鬥,通過的可以進入下一輪,不通過的直接淘汰。

    第一輪比鬥是識茶,不用三名評判出面,自有按排好的人員將一隻托盤端到參戰者的面前,托盤中擺著十種用小碟子盛裝的茶葉,參戰者能將十種茶葉都辨別出來便通過第一輪,反之淘汰。

    這種方法未必公平,但絕對高效,九條縱隊一齊進行,通過的拿著號牌退到隊伍的後面,被淘汰的直接交還號牌離開場地。

    徐晉排在第九條縱隊的第六名,前面的四名很快就輪完了,兩名通過,兩名淘汰,其他縱隊的通過率也是差不多。

    這時輪到排在徐晉前面那位仁兄了,此人約莫三十許歲,看得出十分緊張,估計是第一次參加茶市茗戰,結果最後十種茶葉辨錯了兩種,只能上交了號牌,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場地,五兩銀子打水漂了。

    徐晉身後的爆牙老者冷笑道:「就這種水平竟也敢來參加茗戰,不自量力。前面那小子,輪到你了,要是不行還是趕緊自己離開吧,省得自討沒趣!」

    徐晉不禁暗翻了個白眼,也懶得理會這個臭屁的爆牙老頭。

    此時,一名茶僕端著托盤行了過來,在徐晉和費如意面前站定,目光先是偷瞄了一眼費如意,可惜輕紗遮臉,根本看不到模樣。

    「開始吧,你只有盞茶的工夫,超時淘汰!」茶僕淡道。

    徐晉點了點頭道:「如意,你來吧!」

    古代的茶葉徐晉有很多不認識,乾脆直接讓費如意來。

    徐晉說話時神色自若,而且語氣淡然,所以茶僕只以為這位公子自恃身份,這麼簡單的環節不屑親自出手,所以也不覺得奇怪,目光望向戴著冪籬的費如意。

    費如意還是第一次被徐晉直呼名字,芳心撲通地跳了一下,輕紗下的俏臉霞飛雙頰,十分配合地嗯了一聲:「是,公子!」

    「這是碧螺春、這是陽羨茶、這是虎丘茶、這是浮丘茶……」

    費如意都不用伸手去摸聞,光是看外表便一口氣把前面九種茶葉的名稱說了出來,而且聲音軟柔動聽,聽得那名茶僕有點心猿意馬。

    「這是……」費如意看到第十種茶葉時卻卡住了,破天荒地伸出手去捻起一片茶葉。

    茶僕看著費如意嫩若春蔥般的纖指和皓腕,禁不住暗吞了口口水,羨慕地瞥了徐晉一眼。

    「這個好像是……」費如意把那片茶葉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語氣十分猶豫。

    徐晉也拿起一片第十種茶葉聞了聞,又看了看葉脈,神色怪異地道:「這是桑葉!」

    費如意輕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地道:「這是……桑葉嗎?」

    那茶僕將盛放茶葉的小碟子逐一拿起,露出底下壓著的紙條,第十種茶葉下面的紙條確實寫著「桑葉」兩個字。

    費如意欣喜地道:「是桑葉,公子,你說中了!」

    徐晉微笑道:「是我們說中了!」

    茶僕神色古怪地道:「恭喜兩位過關,請到後面排隊吧!」說完便端著托盤轉身離開。

    此刻,費如意輕紗下的俏臉紅撲撲的,有點尷尬地道:「差點第一輪都通不過,幸好有徐公子,要不人家回去一準被五妹嘲笑了。」

    徐晉微笑道:「我只認了一種,如意姑娘卻是認了九種,幸好有你才對。」

    極少人會把桑葉當成茶葉來喝,而且桑葉曬乾碾碎後更加難認。徐晉兩世為人都是農村出身,自然認得這種喂蠶的寶貝,而費如意這種錦衣玉食的大家閨秀,認不出碾碎的桑葉很正常。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14
第188章 唸唸不忘
               
    費如意說得不錯,茶市的茗戰只是一場功利性的比鬥,確實沒有觀賞性可言,第一輪識茶只花了半小時便完成了,八十七名參戰者只有四十二名過關,淘汰了近半人,偌大的場地頓時空了許多。

    「夫人,老爺他們過了第一關啦!」月兒見到徐晉還留在場中,頓時雀躍地歡叫起來。

    費小玉得意地道:「以三姐的茶道造詣,闖過第一關識茶只是小意思罷了。」

    黃德生卻是眉開眼笑,識茶這一關雖然看似簡單,但實際並不容易,因為十種茶葉中肯定暗藏了一兩種極為偏門的茶葉,目的就是為了提高難度,減小通過的人數。這第一輪淘汰了過半人就是難度的最好證明。

    此刻,混在人群中的方天祐冷臉盯著場中的徐晉,眼珠轉來轉去,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忽然嘴角露出一絲陰笑,招手讓一名僕人把耳朵湊近過來,然後低聲耳語了幾句,這名僕人嘿笑一聲便轉身退出了人群。

    很快,茗戰的第二場,也是最難的一場開始了——辨水。

    比鬥的方式跟第一場大同小異,四十二名參戰者排成六條縱隊,每條縱隊有七人。由茶僕將五種水端到每位參戰者的面前,只要正確分辨出五種水的出處便可通過,否則淘汰出場。

    茶葉還可以通過外形和氣味分辨出來,只要平時多下點功夫,多點積累,通過第一關還是容易的。然而辨水這一關卻是難了,因為不是誰都擁有發達敏感的味蕾的,要準確分辨出兩種水的輕微差別,除了豐富的經驗,還得有過人的天賦。

    徐晉和費如意排在第六條縱隊的第六名,排在第七的依舊是那個爆牙老頭,話說這傢伙雖然孤傲,但顯然有真本事,第一輪的識茶輕鬆便通過了。

    很快,排在徐晉前面的五人輪完了,竟然沒有一人成功過關,五人全部淘汰出局,這辨水實在太難了。

    本來淡定的徐晉見狀心裡有點不踏實了,看了一眼旁邊的費如意,後者顯然有所察覺,湊近輕聲道:「徐公子放心,只要是十大名泉的水,如意準能分辨出來。」

    費如意這一湊近,冪離上的輕紗便拂到了徐晉的臉。徐晉聞到一種幽幽的香味,不知是香水味,還是少女身上特有的體香,反正十分好聞,下意識地深嗅了一口。

    費如意連忙稍移開,臉上微微發熱,羞嗔了徐晉一眼,可惜有輕紗隔著,後者看不一。

    「呸,狗男女,準備淘汰離場吧!」

    場外一直盯著看的方天祐見到徐晉和費如意「親密」的動作,忍不住心中暗罵,眼中卻露出一絲期待的興奮,因為現在輪到徐晉辨水了。

    還是剛才第一輪那名茶僕,端著托盤行到徐晉和費如意的面前,托盤上擺著五杯清水,在陽光下均是清澈見底。

    「開始吧,你們只有一盞茶的時間,超時便算失敗。」茶僕說話時眼神明顯有些閃爍。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取出一隻自帶的茶杯,盛了少許第一種水遞給費如意,微笑道:「如意,你來嘗吧!」

    茶僕疑惑地看了徐晉一眼,這兩位到底誰才是助手?

    「好的,公子!」費如意接過徐晉遞來的茶杯湊到唇邊輕抿了小口。

    茶仆倒是很想看看費如意喝水的模樣,可惜輕紗遮臉,只能隱約看到點輪廓。

    費如意將杯中殘水倒掉,輕道:「這是南昌洪崖水!」

    洪崖水乃排名第八的名泉,而且就在南昌附近,距離鉛山縣並算太遠,費典以前便經常派人用船載洪崖水回來泡茶,所以費如意喝得多了,只是舌頭一觸便分辨出來了。

    茶僕將第一杯水下壓著的紙條翻過來,上面果然寫著「洪崖」兩個字,點頭道:「正確!」

    「第二杯是龍池水……」

    「第三杯是虎跑泉……」

    「第四杯是……」

    費如意嘗到第四杯時頓了頓,茶僕目光閃爍了一下,催促道:「是什麼?時間無多了!」

    「這不是十大名泉……倒像是咱們這裡的信江水!」費如意猶豫道。

    那茶僕臉色微微一變,嘿笑道:「你確定?我可要揭曉了。」

    徐晉若有深意地瞥了茶僕一眼,這貨不安好心啊,淡道:「信江水,確定!」

    那茶僕神色有些不自然了地道:「要是錯了你們就要出局了!」

    費如意輕道:「公子,要不我再嘗一次!」

    茶僕這種表情,徐晉卻是淡定了,搖頭道:「不用再嘗,就是信江水,揭曉吧,別磨蹭了,超時你負責?」

    茶僕只好把杯子底下的紙條翻開,紙條上赫然寫著「信江」。

    費如意驚喜地掩嘴嬌呼:「真是信江水!」

    排在後面的爆牙老頭輕咦了一聲,眼中露出一絲讚賞,點頭讚道:「小姑娘不錯,確實有真本事。」

    徐晉豎起大拇指,笑道:「還有最後一種!」

    費如意輕紗下的俏臉笑嫣如花,嘗了一下最後那杯水,笑道:「這是天下第一泉谷簾泉!」

    茶僕有些沮喪地把最後一杯水下面的紙條翻開,但見上面寫著:谷簾泉。

    「恭喜兩位過關!」茶僕端著茶托轉身離開,向著場外的方天祐輕搖了搖頭。

    方家三少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瑪特,竟然這樣都過關了?

    徐晉的目光一直留意著那名茶僕,自然發覺了他的輕微動作,目光循著方嚮往場外一掃,馬上就見到方天祐那貨,不禁恍然了。

    正在此時,徐晉聞到一股淡淡幽香,耳邊傳來費如意的低語:「公子剛才為何那麼肯定是信江水?」

    徐晉收回目光,笑道:「因為我相信你啊!」

    費如意芳心不由一甜,羞澀地低下頭。

    後面的爆牙老頭皺眉道:「行了,年輕人要卿卿我我就回家去,別教壞小孩子。」

    徐晉不禁無語了,這就叫卿卿我我?

    費如意臉上如火燒,輕道:「公子,我們到後面去吧,不要妨礙了別人。」

    第二場辨水也很快就結束了,四十二名參戰者又淘汰了大半,竟只剩下十二人,那臭屁的爆牙老頭竟也通過了。

    入畫喜滋滋地道:「徐公子和姑娘通過第二輪了!」

    韓闖嘖嘖地道:「徐咬定也太逆天了,咋就沒見他失敗一次呢,失敗一次也好啊,咱也能心理平衡些。」

    此言一出,頓時吃諸女的白眼,連忙訕訕地閉了嘴。

    黃德生興奮得臉都有點漲紅,徐晉連闖兩關,眼下只剩十二人了,也就是說進入前十的希望極大,到時紅茶若能排進十大名茶,嘿,銷路說不定真能打開。

    此刻,涼棚內的眾茶商卻是神色各異,之前黑著臉的徽州大茶商周老闆卻是笑容滿臉。因為他派出的三名茗戰高手,有兩人闖關成功了,如無意外,至少會有一人進入前十。

    反觀方天添福,此時的臉色卻是不大好看了,這次方家一共派了五名茗戰高手參加,結果現在只剩下一人了,其餘四人全被淘汰出局,這戰績可以說糟糕極了。

    「咦?」方添福忽然輕咦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剛才人多他沒怎麼留意,此時只剩下十二名參戰者,方添福這才發現了徐晉。

    莫管事看著場中的徐晉,不禁暗暗感嘆,這小子還真是能折騰啊,而且確實有折騰的本事,竟然跑來參加茗戰,還殺進了最後一輪,有時不服真不行。

    大腹便便的浙商楊得發皺眉道:「有誰認識那個年輕書生?年紀輕輕竟然進了最後一輪,倒是有些本事!」

    羅龍文笑道:「楊老闆有所不知了,此人便是連中小三元的上饒秀才徐晉,話說徐公子斗鵝在行,沒想到斗茶的水平也不俗啊!」

    「哦,原來是他,這小子現在可出名了!」楊得發皮笑肉不笑地道,語氣顯然有點不爽。

    本來茶市茗戰是各大茶行搏弈,爭奪薦茶權的活動,這姓徐的小子是讀書人,偏偏跑來瞎摻和,擠佔名額,豈有此理啊!

    周老闆眼珠一轉道:「方老闆,鄙人聽說這位徐三元前些天在斗館和令郎對賭,爭奪費家三姑娘的庚帖,結果令郎輸了撒賴,最後被徐三元給毆打了,可有這回事?」

    此言一出,在場眾茶商都偷笑起來,正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周老闆這分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太陰損了!

    方添福陰沉著臉不接話,在這件事上,方家確實丟盡了臉。

    莫管事嘿笑一聲,湊到方添福耳畔低聲道:「方老闆何必生氣呢,依我看,徐晉那小子可是幫了你們方家大忙。」

    「莫管事此話怎麼講?」方添福皺了皺眉,這小子讓我方家丟盡了臉,這反而是幫忙,你有沒有搞錯?

    莫管事低聲道:「世子殿下一直對這位費三姑娘唸唸不忘呢,你懂的!」

    方添福微微一震,不禁暗捏了把汗,如此看來婚事被徐晉搞砸了,這對方家來說確是好事,跟世子殿下搶女人?這不是嫌命長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14
第189章 六龍獻瑞
               
    時間已經接近晌午,四周圍觀的人越聚越多,因為茗戰的第三場即將開始了。

    第三場比鬥的內容是煮茶,也是最考究功夫的一輪,在茶道上到底有沒有真本事,通過這輪可以一目瞭然。

    這時,在十數名幫工的忙碌之下,兩張茶几在評判席前擺開,十大甕水就放在附近,每隻大甕上均貼了標籤,正好是天下十大名泉,這是提供給茗戰者煮茶用的。

    鉛山知縣吳林廣簡單致辭後,宣佈重陽茗戰的最後一輪正式開始。

    首先出場的是方家名下的天柱山茶園和徽州茶商周老闆名下的黃山茶園。

    兩家所派出的茗戰高手均是圈內有名的品茗師,二人神定氣閒地往茶几旁一坐,指使各自的茶童汲來所需的泉水。

    爐子和柴炭都是現成的,兩人的茶童駕輕路熟地生起炭火,然後開始煮水,炊煙在空地上裊裊升起。

    「徐公子,待會我們煮什麼茶呢?」費如意輕聲問。

    徐晉篤定地道:「紅茶,用虎跑泉!」

    徐晉要推薦紅茶,打開紅茶的銷路,自然要用紅茶來參戰了,至於為什麼要用虎跑泉,卻是因為紅茶要用硬度較大的水來沖泡才會更加芬香濃郁。

    後世有人做過硬度測試,虎跑泉的硬度在十大名泉中是最高的,含有豐富的礦物質成份,用來沖泡紅茶最合適了。

    費如意輕蹙了蹙黛眉,她其實不看好紅茶的,這茶葉賣相不好,沖泡時沒有美感可言,在觀賞性方面自然要吃虧。當然,徐晉執意要用紅茶,她自然不會反對。

    約莫一刻鐘左右,場中雙方都陸續煮好了水,開始治器(洗茶具)、洗茶、泡茶、淋壺……

    場中兩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茗戰高手了,對水溫的掌控,泡茶的時機都把握得十分熟練,一套動作下來如行雲流水。

    嗖……

    方家這邊的茗戰高手首先出湯了,但見一道澄明泛綠的水柱從壺嘴注入茶杯中,頓時芳香四溢,泌人心脾。

    徐晉不禁暗暗點頭,果然是高手,能泡出這樣清澈的茶湯,連一點泡沫也沒有,而且茶葉髮香充分,可見其對水溫的把握,淋壺的時機掌控,均是恰到好處。

    果然,評判趙睿和嚴駱品嚐了茶湯之後,均給了上等的評價,知縣吳林廣見狀也跟風給了:上等。

    於是,方家名下這位茗戰高手得分為三個上等,這相當於拿了滿分。

    反觀周家名下那位茗戰高手,應該是淋壺時淋得有點過了,出湯時茶杯中出現了少量的泡沫,這茶估計是泡老了,會有淡淡的澀味。

    果然,三名評判品嚐了茶湯後,給出了三個中等的評分。

    時間在不經意間流逝,前十名選手均已經比拚完,到目前為止,只有方家名下那位選手獲得了三個上等,其他隊伍成績最後的也只有兩個上等。

    所以說目前為止,方家穩坐著第一名。方添福一直陰沉著的老臉總算有了一絲笑容。雖然只有一人入圍,但能拿到第一名也不錯了。

    這時,排在最後的徐晉和爆牙老頭出場了。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費小玉興奮地揮了揮粉拳道:「終於輪到徐晉和三姐了。」

    謝小婉也是精神一振,緊張地看著場中,費家兄弟和一眾丫環均屏息靜氣。

    場中,徐晉和費如意站在評判席左則的茶几旁,而爆牙老頭和茶童則站在評判席右則的茶几旁。

    徐晉一身秀才長衫,頭戴四方平定巾,神定氣閒地坐在茶几旁坐下,將匣中的茶具有條不紊地取出來擺開。

    費如意用錫壺取了一壺虎跑泉水,擱在火爐上開始煮水,幸好爐子中殘留有燒紅的炭,倒是不用費力氣生火,只需加入乾柴就行了。

    坐在對面的爆牙老頭意外地看了徐晉一眼,因為前兩輪都是費如意出手,徐晉幾乎是陪襯的,而此時竟然大馬金刀地坐在茶几旁,敢情這次要親自操刀啊。

    費如意戴著冪籬,手執團扇輕輕向爐子中送風,婉約的身姿,優雅的動作讓人賞心悅目。

    很快,爐子上的錫壺便發出滋滋的聲響,這表明壺中的水就要燒開了。

    果然,片刻之後錫壺中便傳出咕嚕咕嚕的翻滾聲,白色的蒸氣從壺中猛湧出來,然而徐晉卻還沒有動手的意思。

    評判席上的三位評判,包括知縣吳林廣都不禁大搖其頭,這壺水要煮老了。

    對麵茶幾後的爆牙老頭不禁翻了個白眼道:「小子,你到底會不會的?你壺中的水已經過了三沸了,泡茶宜用二沸之水懂嗎?」

    徐晉微笑道:「多謝前輩提醒,不過在下的紅茶是新品種茶,用水反而要老,嗯,這時候剛剛合適了。」

    徐晉說完便提起錫殼,開始治器、洗茶、泡茶、淋壺……動作嫻熟。

    費如意不禁眼前一亮,她本來還有點擔心徐晉是濫竽充數的,見狀不禁放下心來。

    爆牙老頭不禁翻了個白眼,在他看來,徐晉把水煮老了,卻偏偏死鴨子嘴硬,從來沒聽說過哪種茶葉要用老水沖泡的。

    其實,煮茶用二沸水最佳的理論是茶仙陸羽在茶經中提出的,然而這未必準確。有研究表明,煮綠茶時確實用二沸水最好,因為這階段的水溫約莫八九十度,既能讓嬌嫩的綠茶充分髮香,又不會破壞茶葉的成份,從而導致茶湯苦澀。

    然而紅茶就不同了,一般製造紅茶都是用老茶葉,而且還經過充分的發酵,要想紅茶充分髮香,那必須用足溫的開水。所以,徐晉這時使用充分燒開的水並沒有錯,但在現在的人看來,徐晉卻是錯了。

    徐晉可不管別人怎麼看,神色自若地繼續進行最後一步——出湯。

    「但願手藝沒有生疏吧!」徐晉深吸一口氣,右手提起茶壺,左手按住壺蓋一傾,但見紅光閃動,一道水柱從壺嘴傾瀉而出,注入茶盤中擺開的六隻白瓷茶杯中。

    此時,大家才留意到徐晉的茶盤中竟然呈梅花狀擺開了六隻茶杯,明明只有三名評委,為什麼擺六隻茶杯?

    然而,大家還沒來得及細想,但見酒紅色的茶湯夾雜著濃烈的白色蒸氣傾瀉而下,隨著徐晉的手腕快速轉動,茶湯準確而均勻地注入茶杯之中。

    此刻徐晉使用的正是工夫茶中的招牌動作:關公巡城。

    「啊!」四下的驚呼聲驟然而起。

    原來,隨著徐晉手中的茶壺快速轉圈,傾注入六隻茶杯中的茶湯也跟著形成漩渦,所升騰起來的白色蒸汽隨之形成六條小龍卷,那場面神奇之極。

    在六隻茶杯將滿時,徐晉把茶壺一提,輕輕地擱在一旁,雙手按在膝上正襟危坐,而茶杯上的六條蒸汽小龍卷持續了近兩秒鐘才消散,茶盤上只剩下六杯散發著琥珀一般光澤的茶湯,清澈見底,沒有一粒泡沫。

    靜……

    四下里死一般寂靜,費如意掩住小嘴呆若木雞,顯然還沒有從震撼中恢復過來。

    評判席上的趙睿和嚴駱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眼神中滿是震驚,這種出湯的手法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啊。

    徐晉看了一眼四周,心中亦彼有點得意,話說這招「六龍獻瑞」他當年可是練了幾個月才初見成效。其實這招「六龍獻瑞」算是最簡單的了,當年茶友中的高手甚至能將升騰起來的蒸汽弄成起伏的山峰和雲霧。

    「如意,奉茶吧!」

    徐晉提醒了一句,費如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端起茶盤行至評判席前放下。

    「咦,這香味……莫非是桂圓湯嗎?」

    小種紅茶沖泡出來後帶著一種甜甜的桂圓香味,用硬度適合的水沖泡,那芬芳更是濃郁,所以此時坐在評判席後面的幾名茶商均聞到了,其中一人更是脫口而出。

    趙睿端起一杯紅茶聞了聞,點頭道:「甜香四溢,上品。茶湯如琥珀澄明,上品。」

    趙睿說完又淺啜了一口,合上眼睛細品,片刻之前後睜開眼微笑道:「口感醇滑,入口回甘,上品。」

    徐晉拱了拱手道:「謝趙先生品評。」

    趙睿乃鵝湖書院的教習,自然對同為讀書人的徐晉很有好感,微笑問道:「徐子謙,你這種茶倒是新穎,可有名字?」

    徐晉暗喜,這不是給機會自己打廣告嘛,連忙道:「這是楊梅嶺茶園新出的紅茶。」

    「此茶茶湯紅如琥珀,叫紅茶倒是貼切!」趙睿微笑道:「徐子謙,你剛才出湯的手法極為神異,到底師承何人?可有說法?」

    徐晉神色自若地道:「這手法是學生平時琢磨出來的,叫六龍獻瑞!」

    趙睿哈哈笑道:「早就聽說徐子謙喜好推陳出新,那素描的畫法、臨江仙的唱法、如今連泡茶也琢磨出了新的手法。端的是後生可畏啊,非上上等不足以彰其功也!」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趙睿竟然給徐晉評了上上等,乃目前最高分了。

    吳知縣微笑道:「既然趙老先生給了上上等,那本縣便也給上上等吧,這紅茶確實不俗,本縣都忍不住要再喝一杯。」

    兩名評委均給了上上等的評分,方家的首席品茗師嚴駱猶豫了一下,最後給了上等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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