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50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19
第220章 拜山頭(求票)
               
    旭日東昇,昨夜那場雪已經化得無影無蹤了,但寒風依舊凜冽。直到日上三竿,鉛山縣令吳林廣才跚跚地起了床,在小妾的服侍洗刷吃早點。

    話說昨晚落黑,寧王手下的叛兵突然來攻城,著實把吳知縣嚇得寢食不安,後來聽聞賊兵退走,這才安心地摟著小妾睡下,睡前還忍不住在小妾的肚皮上活動了幾下,所以到現在才醒來。

    吳林廣吃完早餐後並沒有到前面縣衙辦公,而是留在後院消磨時間,畢竟昨晚藉口說腰痛把鍋甩給了縣丞孟軒,這個時候自然要做戲做全套,所以繼續裝腰痛,樂得清閒!

    正當吳林廣愜意地看著閒書,衙門捕頭李明便匆匆趕來了。

    「李班頭,什麼事?」吳林廣放下書籍淡定地問道,李明是他的心腹,所以倒不用在他面前裝模作樣。

    李明面色有些潮紅,略帶興奮地道:「大人,昨晚那支攻城的賊兵被剿滅了!」

    吳林廣微驚,頗為意外地道:「熊千戶厲害啊,這一晚上就把叛兵剿滅了?消息確切嗎?」

    李明撇了撇嘴道:「是新任通判徐晉帶兵剿滅叛兵的,作戰的主力是上饒千戶所,鉛山千戶所只是輔助。嘿,要是靠鉛山千戶所那些種地兵,沒被叛兵打得屁滾尿流就不錯了。」

    李明身為鉛山縣衙的捕頭,對鉛山千戶所的情況還是有些瞭解的,那些種地兵平日根本沒怎麼訓練,戰鬥力比自己手下的衙役強不了多少。

    吳林廣卻是懵了,皺眉道:「李班頭,你淨胡扯些啥?哪來的通判?又關上饒千戶所什麼事?」

    李明一拍額頭道:「倒是忘記了跟縣尊大人提起了。新任的廣信府通判,就是連中小三元的上饒縣生員徐晉……」

    吳林廣聽完李明的解釋這才恍然,神色複雜之極,恩主孫巡撫竟然遇害了,臨終前還任命了一個十五歲的儒生為廣信府通判,節制諸縣兵馬。

    李明又道:「縣尊大人,徐通判已經派了五百人的先頭部隊接管了城防,並命令縣衙配合一切事宜,孟縣丞眼下正忙著騰空縣衙大牢,準備關押被俘虜的叛兵,嘿嘿,聽說叛兵的正副千戶都讓活捉了。

    嘖嘖,這個徐通判雖然年紀輕輕,但確實有幾把刷子啊,聽說昨晚他還親自到鉛山千戶所調兵了,副千戶洛弘藉故刁難,差點被徐通判火銃爆了頭……」

    吳林廣聞言坐不住了,連忙站起來道:「快去準備一下,本官要出城趕去費家。」

    李明愕然道:「縣尊大人不是腰痛嗎?」

    「廢話少說,快去準備!」吳林廣黑著臉斥道。

    正所謂牆頭草隨風倒,吳林廣就是不折不扣的牆頭草,如今徐晉這個新任通判滅了一千多叛兵,他自然要趕去拜山頭了,更何況孫遂是他的恩主,如今屍體就在費家,他如果不問不聞,名聲估計也得臭掉。

    吳林廣匆匆穿戴上官服,帶著一眾衙役心腹火急火燎地出城趕往費家。

    ……

    費家的莊園外,兩衛所的兵馬涇渭分明地各自紮營在東西兩側。

    戰鬥了大半晚,所有軍士都又累又餓了,此刻正在埋火做飯,空氣中瀰漫著飯香和肉香。正如徐晉所承諾,周管家命人殺了幾頭大肥豬送來犒勞眾軍士。

    相比於熱火朝天,氣氛高漲的軍營,費宅內的氣氛卻是慘淡多了。

    費宅內,空氣中的血腥味還沒有散盡,隨處可見斑斑的血跡,僕人們正在打掃和清理,撕心裂肺的哭聲隨處可聞,讓人聞之落淚。

    這次費家的莊丁婢僕死傷慘重啊,光是莊丁就死了四十多人,另外還有不少婢女遭到叛兵的涂毒,所有的傷痛必須用很長的時間來沖淡,去遺忘。

    徐晉拖著沉重的腳步邁進了院子,還是去年底在費府住了兩個多月的那個小院。

    「相公!」徐晉剛出現在房間門口,謝小婉便欣喜地迎了上來。

    徐晉張開雙臂將謝小婉緊緊地擁入懷中,把臉深埋進了小丫頭的發梢間。就在剛才,徐晉親眼看著費家的僕人收斂了幾具被叛兵糟蹋過的婢女屍體,簡直慘不忍睹,如果這事發生在懷中的人兒身上,估計自己要瘋掉,幸好,自己及時趕回來了。

    謝小婉顯然能感受到相公此刻的濃濃愛意,心裡甜絲絲的,俏臉上佈滿了紅暈,動情地反抱著徐晉,呢喃般道:「相公!」

    「咳咳……」

    兩聲輕咳響起,徐晉這才發現丈母娘蔣氏正坐在茶几旁喝茶,而小舅子謝三槍則在旁邊嗑瓜子,一邊朝自己擠眉弄眼,不禁暗汗,連忙鬆開手行禮道:「小婿拜見岳母大人。」

    蔣氏笑吟吟地道:「不必多禮,賢婿忙了一天一夜,趕緊坐下歇息一會吧。月兒,快去準備熱水給你家老爺沐浴清洗吧。」

    月兒羨慕地看了一眼滿臉幸福紅暈的的謝小婉,甜笑著應聲行了出去。

    蔣氏與徐晉隨便閒聊了幾句,便帶著謝三槍離開了房間,把空間留給了徐晉小兩口。

    「相公,從明天起你可不能再騎馬了!」沐浴清洗完畢,謝小婉一邊替徐晉腿間的傷口塗藥,一邊心疼地道。

    徐晉的兩邊大腿內則本來就已經擦傷,昨天晚上策馬狂奔後,此刻更加慘不忍睹,用來包紮的布條上沾滿了血跡,心疼得謝小婉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旁邊的丫環月兒也是眼睛紅紅的。

    徐晉寵溺地道:「行,相公再也不騎馬,坐馬車行了吧,要不坐轎子也行!」

    謝小婉這才轉嗔為喜,一邊替徐晉包括,一邊柔聲道:「相公,如意姐姐的脖子割傷了,你得空可要去看看她。」

    徐晉不禁一驚,他昨晚帶兵回來後便一直在前面忙碌,處理各種事宜,剛剛才得空回來和謝小婉見面,所以根本不知道費如意受傷的事,連忙問:「如意她怎麼了,傷得重嗎?」

    月兒道:「如意姑娘被自己的匕首割傷了脖子,不過只是破了掉皮兒,沒有大礙!」

    徐晉聞言鬆了口氣,點頭道:「回頭我去看看她。」

    月兒神色古怪地看了徐晉一眼,昨天晚上趙氏在費家眾內眷面前口不擇言,所以現在整個費府上下應該都知道費三姑娘和自家老爺有「私情」了。

    月兒作為陪家的通房丫頭,雖然有點拈酸吃醋,但王府出身的她卻不覺得有何不妥,男人沒三妻四妾才不正常呢,看哪個王爺後宅不是妃嬪成群的。只是月兒很好奇將來費三姑娘會以何種方式嫁過來,畢竟費家可是世家大族,費閣老肯定不會輕易同意費三姑娘作妾的。

    當然,月兒也不擔心費三姑娘會危及到自家夫人的地位,先別說夫人現在有王爺義女的身份,就算沒有,光憑老爺對夫人的深厚感情,夫人正室的位置肯定是雷打不動的。

    徐晉可不知自己這名美婢的腦瓜子在琢磨著什麼,包紮完傷口,又填飽肚子後倒頭便睡了。

    話說自從正月十八日晚上,孫遂臨終授命後,徐晉便一直沒有睡過覺,現在已經是正月二十日的中午,仔細算來已經一天兩夜沒闔眼,又一路奔波作戰,全靠著一股意志支撐著,早就筋疲力盡了。

    所以徐晉幾乎是一躺下便沉沉睡去,一直到天黑才醒來,匆匆跑來費家拜山頭的吳縣令自然連徐晉的面都沒能見著,幸而,費閣老這次還算給面子,在前廳接見了他,雙方商量了明天進城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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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被非禮了
               
    昨夜鉛雲密佈飄雪,今晚的天空卻是湛藍如洗,半輪冷月在絲帶般的雲絮間穿梭徜徉。

    房間的床榻附近擺了兩隻小火爐,暖意融融。徐晉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從暖洋洋的被窩中坐起,看到桌子上點了一盞油燈,敢情自己這一覺竟然睡到了天黑,就是不知眼下什麼時辰了。

    此刻房間裡面沒人,小婉和月兒也不知去哪了,儘管外頭肯定還有供使喚的下人,但徐晉可沒有使喚人的「惡習」,當然,有人主動服侍他也不會拒絕,沒人服侍便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徐晉下床穿上靴子,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感覺狀態還不錯。這一年多來,徐晉幾乎每天都鍛鍊,練習大舅子傳授的吐納功夫也有大半年時間了,雖然感覺不到有何神奇之處,但身體素質的改善還是十分明顯的,不僅手腳靈活了,一年多來連點小感冒都沒有過。這幾天那麼高強度的體力和精力輸出都扛過來了,一覺醒來還是那麼精力充沛。

    徐晉正拿起長衫準備穿上,門簾掀起,月兒腳步輕盈地走進來,見到徐晉在自己穿衣服,連忙快步上前搶過,埋怨道:「老爺醒了也不喊人,穿衣服這種事哪用老爺自己親自動手的。」

    「我還以為你們不在呢!」徐晉微笑著,很配合地張開雙手。

    月兒熟練地替徐晉穿上長衫,又仔細地系好腰帶。小丫環雖然才十六歲,但自小在王府中長大,估計是營養充足,身體已經發育開了,身形凹凸有致,胸前兩團嬌挺已經脹鼓鼓的,在俯身繫腰帶時都碰徐晉的身上了。

    徐晉感受著月兒胸前柔軟的觸碰,既享受又有點尷尬,問道:「小婉上哪去了?」

    「夫人到隔壁院子和娘親說話了。」月兒甜美的臉蛋有點泛紅,替徐晉整理好衣服後把他拉到梳妝台前坐下,熟練地拿起梳子梳頭。

    徐晉平時的頭髮都是謝小婉幫忙梳起的,月兒偶爾也會幫忙。徐晉最鬧心的就是古代人留的一頭長發,打理起來十分麻煩,讓他自己每天梳頭束髮,估計得抓狂了。

    月兒到底是在王府經過專業訓練的丫環,梳起頭來輕駕就熟,而且讓人感覺十分舒適。徐晉一邊享受著美婢的服侍,一邊問道:「月兒,我睡覺這段時間有事嗎?」

    「噢,鉛山縣令來拜訪老爺了,不過,費閣老知道老爺在睡覺就沒讓叫醒你。」月兒笑嘻嘻地道:「堂堂縣令來拜訪,老爺卻高臥不起,嘻嘻,通判大人這架子擺得不是一般的大,老爺以前說過一個詞叫什麼來著……耍大牌,對,就是耍大牌!」

    徐晉不禁好笑,看來自己平時太過縱容了,連月兒這丫頭都敢揶揄自己了。

    「噢對了,余千戶不久前也來找過老爺,老爺還沒睡醒,婢子把他打發走了!」

    月兒一邊說著話,一邊麻利地替徐晉把頭髮束起,然後戴上了四方平定巾,一個唇紅齒白的翩翩佳公子便出現在銅鏡中。

    徐晉看著鏡中精神奕奕的自己,笑道:「手藝不錯,帥爆鏡了。」

    月兒微愕了一下才領會了老爺這句話意思,頓時掩住小嘴咯咯地笑起來,沒想到老爺會突然蹦出一句這樣的俏皮話來,不過還挺形象的。

    看著鏡中劍眉朗目的英俊少年郎,月兒這丫頭忽然生出一種衝動,俯身趴到徐晉的背上,摟住他的脖子,光滑的臉蛋貼著老爺的臉輕蹭了蹭,然後紅著臉飛快地跑出了外間。

    徐晉的笑容頓時僵住,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被「非禮」了的臉,這小蹄子倒是膽兒肥了,竟敢佔老爺的便宜。

    「月兒,相公醒了嗎?」

    「老……爺,剛醒了!」

    「噢,那你去廚房把熱著的飯菜拿來吧,相公晚飯還沒吃呢,估計肚子該餓了。」

    這時外間傳來了謝小婉的聲音,估計是從外面回來了。

    徐晉剛站起來準備行出外間,門簾便被掀起,謝小婉輕快地行了進來,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相公醒了。」

    「我家娘子這是上哪了,笑得這麼開心?」徐晉寵溺地將謝小婉摟入懷中,在額頭上親了一下。

    謝小婉兩隻黑葡萄的眼睛頓時變成兩彎月牙,甜甜地回了相公一個香吻,私下閨房裡,小丫頭還是挺放得開的,微羞道:「人家剛陪娘親和嫂子說話呢。」

    「以後得找個時間給大哥和嫂子重新補辦一次隆重的婚禮,可不能委屈了嫂子。」徐晉由衷地道。

    謝小婉點頭道:「這次確實難為嫂子了,大婚之日出了這種事,還冒著生命危險跟咱們一路逃跑,咱家可不能虧待了人家。娘親剛才都說了,大哥能娶到這樣的妻子是他的福氣。」

    徐晉將謝小婉往懷中擁了擁,笑道:「相公能娶到小婉也是莫大的福氣。」

    謝小婉羞喜地白了自家相公一眼,心裡甜絲絲的。

    晚飯很快就擺上桌了,糖醋裡脊、水鴨炒冬筍、燜羊肉,外加一鍋骨頭山藥湯,十分豐盛。

    月兒給徐晉盛了碗飯便紅著臉退到一旁,徐晉不禁暗暗好笑,剛才那麼生猛佔本老爺的便宜,現在倒是心虛了。

    謝小婉已經吃過晚飯了,溫柔地坐在旁邊替徐晉布菜,見到相公吃得香,連幹了三大碗飯,小丫頭的眼睛又開心地笑成了月牙。

    吃飯罷,徐晉還要出宅到軍營走一趟,有些事他之前交待了余林生做,於是便叫來了二牛掌燈。

    二牛在宅子保衛戰中也受了點傷,不過只是手臂被劃傷了少許,倒是沒有大礙,能繼續勝任隨從的工作。

    「通判大人要出門啊?」

    徐晉和二牛剛行出院子便遇上了兩名守在院門外的親兵。徐晉點了點頭道:「到外面軍營走走!」

    兩名親兵連忙要去把其他弟兄叫來,徐晉擺手道:「這幾天大家都累了,讓他們休息一下吧,就你們兩跟著便行,反正也沒什麼危險。」

    兩名親兵聞言眼中露出了暖意,遇到這樣體恤下屬的老大倒是福氣,於是一聲不響地跟在徐晉的後面。

    一行人穿廊過院行出了費府,來到駐紮在莊園東側的上饒千戶所軍營。

    「通判大人!」

    「通判大人!」

    那些負責值守的軍士見到徐晉都紛紛恭敬地行禮問好。徐晉一路微笑著點頭回應,剛行到營帳附近,收到消息的余林生便帶著副千戶邱蠻迎了出來。

    「屬下參見通判大人!」余林生和邱蠻恭敬地行過禮,便將徐晉請入了帳中。

    徐晉開門見山地道:「余千戶,事情辦得如何?」

    余林生笑道:「基本審問清楚了,他奶奶的,這幫叛兵基本都是些人渣。以前大部分是鄱陽湖中無惡不作的水賊,一部分是監牢釋放出來的囚犯,還有一些地痞和流民。嘿,寧王靠這些歪瓜裂棗就想搶皇位,也不怕笑丟人大牙!」

    徐晉聞言心中有數了,又問道:「那兩個頭目的身份弄清楚了沒?」

    余林生恨聲道:「這兩個傢伙也不是什麼好鳥,以前是官府懸賞通緝的大盜,後來投靠到寧王府中成為把勢。之前偷襲南康府救出吳三八,這兩個傢伙也有份參與呢,還殺了不少軍士!」

    去年九月底,南康城被偷襲攻破,水寨中留守的一百多明軍全部被殺,身為明軍的一員,余林生對此自然極為憤怒,恨不得立即揮刀把兩人給砍了。

    徐晉眼中寒芒一閃,淡道:「那兩人的態度如何?」

    余林生兩手一攤,悻悻地道:「奶奶的,這兩個王八都強硬得很,拒不招供,對寧王的兵力部署,作戰安排等更是隻字不肯吐露。這裡也就是沒有刑具,要不然老子肯定能撬開他們的嘴。」

    徐晉淡定地道:「把犯人押上來,本官要親自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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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登門探望
               
    很快,楊清和王儒兩人便被軍士押了進了營帳。徐晉正襟危坐,神色淡然地打量著兩名階下囚。

    當日在硯崗村的伏擊戰中,徐晉當時躲在一家農舍的窗口,遠遠見過楊清,而王儒倒是第一次見。

    楊清和王儒都不是身材高大之輩,不過卻生得十分壯實,眼神和表情都流露出一股彪悍的草莽氣息,昂然地站在那,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這是我們的通判徐大人,跪下!」軍士往兩人的膝關節後猛踹一腳,將兩人強壓著跪了下去。

    楊清跪在地上,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徐晉,心中暗暗吃驚:「通判?眼前這年紀輕輕的小白臉竟是通判?莫不成就是此人指揮官兵把自己打得一敗塗地的?」

    楊清一路咬尾追殺,結果卻屢遭暗算損兵折將,他一直懷疑對方有高人指揮,但他實在不願意相信這位高人竟是一名乳臭未乾的少年,忍不住沉聲道:「閣下何人?」

    「放肆,這裡哪有你問話的份!」邱蠻上前一步便扇了楊清一記大耳刮,後者狠狠地唾了一口吐沫,輕蔑地道:「呸,老子身上有傷,敢不敢放了老子單對單?」

    邱蠻本來就脾氣火爆,聞言不禁大怒,要不是余林生及時拉住,恐怕真要沖上去把楊清放掉單挑了。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淡道:「本官乃廣信府新任通判徐晉!」

    楊清輕蔑地瞟了邱蠻一眼,目光這才轉回徐晉身上,驚疑地道:「名字聽著倒是有點耳熟,你不會就是那個連中小三元的上饒縣徐晉吧!」

    余林生冷笑道:「你這賊廝還算有幾分見識!」

    楊清和王儒不禁對視了一眼,他們自然聽說過徐晉了,這小子當初在南昌挺能折騰的,而且王爺還特意交待過,此行若到了上饒縣,便把徐晉也活捉回去,只是眼下徐晉沒抓到,自己反過來被人家抓住了。

    徐晉倒不清楚寧王朱宸濠還惦記著自己這個「祥瑞」,淡問道:「寧王這次起兵造反一共有多少兵馬?別跟本官說十萬。另外,南昌城中有多少兵馬留守?」

    王儒輕蔑地嗤笑道:「不自量力的兔兒爺,休想從老子嘴裡問出一個字來。」

    徐晉臉神色淡然地道:「掌嘴!」

    徐晉身邊一名親兵立即跨步上前,乾淨利索地抽出腰刀,對著王儒的嘴就是一刀拍下去。

    只聽得啪的一聲,瞬間鮮血飛賤,王儒當場慘叫著倒地,上下兩瓣嘴唇都被拍得血肉模糊,丁叮噹當地吐出七八隻帶血的斷牙。

    正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王儒也是嘴巴太賤,竟然罵徐晉是賣、屁股的兔兒爺,可算是把徐晉的親兵惹毛了,所以下手極重。

    余林生不禁暗汗,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啊,昨天徐晉一火銃轟爆那名賊兵褲襠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現在想想還覺得胯下發涼。

    不過,那王儒倒是硬氣,挨了這一記重擊,竟然還爬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徐晉。

    楊清冷笑道;「姓徐的,成王敗寇,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但想從咱兄弟嘴裡問出些關於王爺的秘密來,絕無可能!」

    徐晉淡淡地道:「那便如你所願!」說完便風輕雲淡地站起來,舉步往營帳大門行去。

    楊清不禁愕住了,顯然沒料到徐晉竟然會答應得如此痛快,他本還以為對方會想方設法撬開自己的嘴,譬如威迫利誘,用盡一切手段。

    恐懼!楊清內心此刻油然而出了一種恐懼!

    楊清之所以表現得如此硬氣,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嘴裡還有對方想獲得的信息,雖然可能受皮肉之苦,但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但如果對方根本不想從自己身上獲得信息的時候,那麼小命就難保了……

    徐晉行到營帳門口,忽然停下了腳步,楊清不禁心中一鬆,看來這小子是跟自己玩心理威脅這招啊。

    然而,徐晉只是淡淡地掉下一句「邱副千戶,跟他單挑!」,便繼續行了出去。

    邱蠻愕了一下,繼續咧嘴露出一絲獰笑,雙拳一捏,指骨發出一連串啪啪聲響……

    徐晉走出了營帳,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冷月,稍頃,身後的營帳內果然傳出了楊清的慘叫聲。

    徐晉嘴角露出一絲淡笑,作為一名穿越者,雖然對寧王造反的經過知之不詳,但寧王用兵的方向和最後的結果還是清楚的。

    所以楊清和王儒的口供對徐晉來說並不重要,能問出來最好,問不出來也無所謂了,只要守住鉛山縣,其他的便交給王守仁吧,平定寧王之亂,本來就是他的歷史功績,自己沒必要過多插手。

    徐晉悠然地離開了軍營,讓余林生頗有點摸不著頭腦,實在想不明白「高深莫測」的徐通判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至於副千戶邱蠻卻不管那麼多,按照通判大人的指示跟楊清「單挑」,醋暢淋漓地把他海扁了一頓,估計連他媽都不認得他了。

    徐晉回到中府門前,忽然停下腳步問道:「二牛,現在什麼時辰了?」

    二牛嗡聲答道:「戌時初刻(晚上七點多)吧!」

    徐晉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轉身往東府那邊行去,今日白天聽小婉說如意割傷了脖子,一直還沒來得及去看她,眼下才晚上七點,估計還沒有睡下吧?

    兩名親兵見徐晉往東府行去,不禁相視一笑,聽說通判大人跟費家三姑娘郎有情妾有意,嘿,看來傳言不假啊,現在天都黑了還去會美人,嗯,這件事絕對要保守秘密,不能讓夫人知道!

    話說昨天晚上趙氏在費家眾內眷面前口不擇言,徐晉和費如意的事已經傳開了,用一句形象的話來表述,那就是連費家門前的兩尊石獅子都知道。

    徐晉若知道兩名親兵此刻的想法,恐怕要哭笑不得了,八卦果然不分男女啊!

    徐晉行到東府門前敲了敲門環,門房趙四兒見到門外是徐晉,連忙諂笑著道:「哎喲,原來是通判大人,快請進來!」

    徐晉本身就是連中小三元的秀才,乃老爺費宏的得意門生,現在更是手握兵權的六品通判,趙四兒自然不敢怠慢。

    徐晉吩咐兩名親兵在門外等候,自己便帶著二牛進了宅中。

    「徐公子來了!」繼母趙氏見到徐晉到來,頗點尷尬,她昨天晚上在眾內眷面前口不擇言,其中就有詆毀徐晉的話。

    徐晉並未知道趙氏昨晚詆毀自己,不過就算知道也懶得跟一個貪利的愚婦計較,微拱手行禮說明了來意。

    趙氏早就料到徐晉是來看望繼女的,笑道:「如意還沒睡下呢,翠雲,你帶徐公子去如看看如意吧。」

    「謝謝大夫人!」徐晉客氣地施了一禮,做足了禮節,這才跟著翠雲往後院行去。

    趙氏看著徐晉挺秀的背影,神色複雜地嘆了口氣,心裡後悔不迭。

    趙氏當初瞧不起徐晉這個窮書生,結果人家現在已經有秀才功名在身了,此時甚至是手握兵權的六品通判,只要不是瞎的,都明白徐晉日後前途無可限量。

    「好像……如意如果能嫁給這小子也挺好嘛,英俊年少,又有前途!」趙氏心中暗道。

    顯然,趙氏的心態已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要不然也不會同意一個年輕男子大晚上的去繼女的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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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苦盡甘來(大章)
               
    冷月如霜,牆角數枝寒梅在地面上投下明暗相間的疏影,縷縷幽香在夜色裡浮動。

    篤……

    房間內傳出一聲清脆的棋子落盤聲響,緊接著卻響起了女子的低泣和嘆息聲。

    此刻的閨房內,爐中的炭火熊熊,兩名美麗的少女正在榻上對席盤腿而坐,婉如兩朵並蒂盛開的蓮花,赫然正是費如意和費吉祥倆姐妹。兩人之間擺了一副精緻的楠木棋盤,棋盤上黑白相間,已放了十幾手棋子。

    費吉祥今晚穿了一套月白色的襖裙,此刻正掩面低泣。費如意暗嘆了口氣,連忙下榻趿上鞋子走到費吉祥身邊坐下,輕摟著妹妹安慰道:「四妹快別哭了,嬸嬸自嫁到咱費家就未曾與婁妃有過往來,咱費家也與寧王劃清了界線,所以這事未必就會牽累到嬸嬸的。」

    費如意本就是多愁善感的人,這邊勸著費吉祥,自己倒也紅了眼圈,跟著低泣起來。

    費吉祥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強顏作笑道:「原本只是想和三姐傾訴一下,沒想反倒把三姐也惹哭了。對了,你家徐公子今天有沒來看望你?」

    費如意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微暈,有些洩氣地搖了搖頭。

    費吉祥不悅地道:「看來那也是個沒良心的,當初我和五妹就不應該攛掇三姐招惹他的。」

    「徐公子現在肩負重任,很多事都等著他處理,估計是太忙了。」費如意替心上人辯解著,不過神色明顯然有些幽怨。

    費吉祥不以為然地道:「不過是六品通判罷了,能有多忙?更何況他要是心裡有你,再忙也會抽出時間來。」

    費吉祥正憤憤不平,丫環入畫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吃吃地道:「姑娘,徐……公子來看你了。」

    費如意蹙了蹙黛眉,略帶不悅地道:「入畫,不要再開這樣無聊的玩笑好不好。」

    現在什麼時辰了,天都已經黑下,費如意自然不信徐晉會在這個時候來。

    入畫委屈地道:「姑娘,人家沒開玩笑啊,徐公子真的來了,就在外面呢,呶……不信你自己看。」

    費如意連忙往門外望去,美眸驀地亮起,下意識地掩住了小嘴,那小吃一驚的模樣,要多動人有多動人。

    此時,徐晉正由婢女翠雲領著行到門外,一身玉色的秀才襕衫,頭戴四方平定巾,俊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

    費如意的臉蛋兒刷的佈滿了紅霞,這人……怎麼大晚上才來呢!

    「姑娘,夫人讓婢子帶徐公子來看您了。」翠雲以前仗著有趙氏撐腰,敢於奴大欺主,現在卻是對費如意畢恭畢敬的了,傳完話還識趣地自動退了出去。

    入畫笑嘻嘻地道:「徐公子快進來吧。」

    徐晉沒想到費吉祥竟然也在,而且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哭過,赧然地拱了拱手道:「吉祥姑娘也在啊!」

    費吉祥揶揄地道:「徐公子大晚上才來看我三姐,這有點不合禮節啊。」

    徐晉只能歉然地解釋道:「才抽出了時間,估摸著如意還沒睡便進來看看。」

    費吉祥掩著嘴咯咯地笑道:「三姐,我剛才說什麼來著?」

    費如意紅著臉嗔了妹妹一眼,心裡卻是吃了蜜一般。話說剛才四妹才說著,只要徐公子心裡有自己,就算再忙也會抽出時間,結果徐公子還真的抽出時間來看自己了。

    費吉祥笑嘻嘻地道:「行啦,人家就不做那討人厭的了,侍書,咱們回吧!」

    丫環侍書竊笑著拿來了披風替費吉祥披上,然後便打著燈籠往外行。

    費吉祥行出了小院,迎面一陣寒風吹來,禁不住裹緊了披風,心中發出一聲輕嘆。三姐終於苦盡甘來,她自然由衷地為三姐感到高興,然而,她自己的苦……恐怕才剛開始吧。

    房間內,丫環入畫給徐晉斟了杯茶,然後笑嘻嘻地退了出去,而且還把門給關上了,還真是人「懂事」的丫環。

    費如意今晚同樣穿著一套月白色的襖裙,一頭秀髮只是隨意挽起簡單的發髻,露出白皙優雅的粉頸,美麗中透幾分嫵媚,再加上此刻頰飛雙頰的美態,讓人禁不住怦然心動。

    正所謂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動人,徐晉此刻便是如此,越看越是心猿意馬,竟捨不得移開目光。難怪有「養眼」一說,美麗的人和事物確實能讓人賞心悅目,達到精神上的愉悅。

    費如意就坐在茶几一側,本來羞赧地微頷著首看地面的,隔了片刻不見徐晉說話,有點好奇地抬頭望去,正好看到某人失神地看著自己,不由芳心微顫,嬌羞無限地白了徐晉一眼,輕嗔道:「徐公子就是這樣子來探望人家的嗎?」

    徐晉不禁暗汗,失態了,目光落向費如意的脖子上,果然見到本來粉嫩的皮膚上還殘留著一條淺淺的傷痕,不禁有點心疼,更多的卻是慶幸。因為聽小婉說,當時有賊兵差點攻進了後宅,如意都把匕首架在脖子準備自刎了,幸好自己及時趕回,要不然眼前這少女已經香消玉隕了。

    徐晉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費如意的柔荑,歉然道:「如意,讓你受苦了。」

    費如意嬌軀微顫,既羞且喜,雖然兩人曾摟抱相擁過,但那都是外因所致的,徐晉這樣主動地握自己的手還是第一次。

    「徐公子……」費如意到底是自小受《女訓》教育的閨閣小姐,一方面是男女授受不親的教條,一方面又極為喜歡這種被心上人牽住手兒的感覺,所以矛盾得很,想把手抽回又捨不得。

    徐晉微笑道:「如意,以後別叫我徐公子,那樣太生份了,直接叫我名字吧。」

    「那怎麼行,那太……沒禮貌了!」費如意赧然道。

    看著費如意嬌羞的美態,徐晉忍不住脫口道:「那要不叫相公,夫君什麼的也可以!」

    費如意臉蛋刷的一下如同火燒,把被某人握著的小手抽了回去。徐晉話一出口便後悔有些孟浪了,如意到底是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

    徐晉正尷尬著,卻聽聞費如意用蚊蚋般低的聲音喚了聲:「徐郎」

    徐晉心中一蕩,瞬時如聽仙音,情不自禁地站起來,把費如意從椅子上拉起來摟入懷中,柔聲道:「如意!」

    這才是兩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擁抱!

    費如意顯然十分緊張,嬌軀有點微微發抖,仿如駝鳥一般,把臻首埋到徐晉的懷中,既害怕又喜悅,有種犯禁後欲罷不能的快感。

    費如意的身體像棉花一般溫軟,散發著淡淡的少女體香,摟著十分舒服。徐晉溫香軟玉在懷,感受著懷中少女柔軟的擠壓,低頭尋著那兩瓣鮮嫩的櫻唇淺wen了一記。

    費如意嚶嚀了一聲,只覺整個人都暈乎乎的,渾身軟綿綿的,雙手緊箍在徐晉的腰間,呢喃般道:「徐郎,以後可要對如意好好的!」

    徐晉只覺有點喉嚨發乾,小腹發熱,以極大的毅力才探制住內心的慾望,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兩人相互樓抱著說了一會甜蜜的話兒才分了開來各自坐好。

    徐晉看了一眼俏臉上依舊佈滿紅暈的動人少女,連忙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轉移注意力,要不然真擔心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些兒童不宜的舉動來。

    「如意,剛才吉祥姑娘是不是在你這裡哭過來著?」徐晉隨口問道。

    費如意黯然地點了點頭道:「嬸嬸是婁妃的胞妹,現在寧王造反了,日後怕會連累到她,四妹心裡難受。徐郎有沒有辦法幫幫她?」

    徐晉不禁暗嘆了口氣,現在他已經熟讀了大明律,自然明白造反這種誅九族的大罪,必然會連累到費吉祥的母親,甚至是費吉祥本人和她五歲的弟弟費懋學。

    「徐郎,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費如意見到徐晉的表情,不由惶然失望。

    徐晉連忙道:「辦法不是沒有,只要當今天子開口赦免三夫人便行,史上也不乏這樣的例子。」

    費如意眼前一亮,連忙道:「那怎樣才能讓天子赦免了嬸嬸呢?」

    徐晉不由琢磨起來,記得史上寧王造反之後,費宏和費采都能官復原職,而且隨後費家兄弟也相繼考中進士,一家四口同朝為官,成為士林佳話。

    而且,後來武英殿大學士夏言還贈給費家一副對聯:叔狀元,侄探花,連登甲第。兄宰相,弟尚書,並作名臣。

    所以說費家上下並沒有受到寧王造反案的牽連,而且費采還官運享通,一直做到了禮部尚書。

    史書上沒有記載費采是如何從寧王造反案中摘清出來的,也沒有關於其妻子婁素琴的記載,所以徐晉並不知道她最後的結局如何,但料想也不會有殺身之禍。

    徐晉沉吟了片刻道:「若要當今天子開金口卸免三夫人,最好的辦法還是在平叛中立功,然後再讓人在天子面前求情。嗯,如意你不用擔心,此事我再琢磨琢磨,看有沒有周全的辦法。」

    費如意欣喜地點了點頭,經過剛才的肌膚之親,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了,那層窗戶紙也徹底捅破,自然不用像以前那麼生分,說些感謝之類的話語。

    兩人又聊了一會,徐晉便起身告辭了,畢竟是大晚上,逗留得太久對如意的名聲影響可不好。儘管兩人之間的事已經人盡皆知,費如意以後嫁到徐家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但現在可不提倡婚前xx行為,這樣子會被千夫所指。

    費如意溫柔款款地替徐晉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把入畫喚了進來,提燈籠送徐晉出府。

    入畫今年十四歲,年齡比謝小婉還要小一些,提著燈籠在前面領路,笑嘻嘻地低聲問:「徐公子準備幾時娶我家姑娘過門?」

    徐晉不禁暗汗,這小丫環一臉曖昧兮兮的,估計剛才是躲在門外偷聽到了些動靜了,笑道:「如意孝期一滿,我便會遣人上門提親。」

    入畫直率地道:「那徐公子準備娶我家姑娘為妻還是為妾?要是作妾我可不答應!」

    徐晉頓時被問住了,他是現代人的思想,現在雖然入鄉隨俗,但價值觀成形了卻是難以再扭轉的,在他看來,都是自己心愛的女子,娶回家裡自然要一碗水端平,那用分什麼妻妾名分的。

    不過這時入畫問起,徐晉才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古人可是極在意名分的,包括小婉和如意也肯定是在乎的,這倒是讓人頭疼了!

    徐晉「弱弱」地問道:「入畫,那你覺得我應該以什麼禮節迎娶你家姑娘?」

    入畫翻了個白眼道:「我是個丫環喛,我哪知道,反正不能作妾。老爺夫人也不會同意姑娘嫁給你作妾的,除非你有本事讓天子賜婚!」

    徐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來這得著落到小奴兒朱厚煾身上了,按照歷史軌跡,這小子很快就要走狗屎運坐上龍椅,成為御極四十幾年的嘉靖帝。

    ……

    大明正德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寧王宣佈起兵造反的第五日了,也是孫遂辭世的第三天,距離頭七還有四天。

    今天一早,費家莊園外車馬齊集,舉家上下整裝待發,準備進城避難。鉛山千戶所,上饒千戶所的官兵也準備拔營啟程,隨通判徐大人前往鉛山縣城。

    據可靠消息,由原鉛山賊首吳三八率領的大批叛兵一路攻城拔寨,已經打到了弋陽縣了,估計還有幾日就會兵臨鉛山縣城下,得盡快做好迎戰的準備。

    徐晉今天並沒有騎馬,而是按照娘子大人的指示乘馬車,一眾親兵騎馬護在四周。

    隊伍剛準備出發,余林生便策馬來到馬車旁稟報導:「通判大人,鉛山縣令吳林廣專門派衙役抬了一頂軟轎給您乘坐。」

    徐晉不禁蹙了蹙劍眉,本來他對吳林廣的印象不好也不壞,但昨晚偶爾聽到手下的親兵提起,賊兵前天攻打鉛山縣城時,吳林廣竟然裝腰痛,把城防全權交給了孟縣丞負責,此人顯然是個圓滑的騎牆派,所以徐晉對吳的印象大壞。

    這種牆頭草式的人物平時用處不大,卻是極大的隱患,一旦局勢不利,說不定會在背後給你捅刀子。

    「本官不習慣坐轎,打發回去吧!」徐晉淡淡地道。

    「嘿,看來吳知縣這回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余林生暗忖著策馬走開。

    徐晉不禁暗暗警醒,寧王多年來在江西隻手遮天,積威甚重,地方官員大都害怕他,如今聲稱起兵十萬,膽小的地方官員恐怕更是嚇壞了,所以地方官中的投降派和騎牆派肯定不少,諸如吳林廣之流就是見風駛舵的騎牆派。看來自己進城後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可不能被這些騎牆派給坑了,那吳三八一路勢如破竹,絕對少不了這麼騎牆派投降派的功勞。

    上午九點左右,徐晉一聲令下,費家上下先行動身啟程,緊接著是兩個千戶所的人馬,押著數百名被俘虜的賊兵,浩浩蕩蕩地直奔鉛山縣城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19
第224章 戰雲再起(求票)
               
    今日豔陽高照,天氣暖和了許多。由於受寧王起兵造反的消息影響,以往繁華的鉛山縣城明顯冷清了許多,河道上往來的商船銳減了大半。

    不過,前兩天緊閉的四城門今天卻打開了,允許百姓出入,但必須接受守城官兵的盤查。

    此刻,城中的百姓幾乎都聚集到城南,站在街道兩旁,抻著脖子往城門口的方向張望。

    因為有消息稱,前天突然來攻打鉛山縣城的一夥寧王賊兵被新任通判徐晉率軍剿滅了。今天徐通判會率兵入城,還押了數百被俘虜的賊兵,所以城中的百姓都跑來看熱鬧,順便帶上臭雞蛋、爛菜葉、狗屎、雞糞之類來過手癮。

    鉛山縣令吳林廣四十許歲,身穿著青色的七品官袍,率領著縣衙一眾官吏出城恭候著。縣丞孟軒,主薄方添祿分別立在縣令吳林廣的左右。

    主薄方添祿年四十出頭,生得極為富態,那肚腩幾乎把加大號的綠色官袍給撐破了,偏偏這傢伙還滿臉橫肉,眼睛狹長,一副殺豬匠的模樣。

    方添祿也算是個讀書人,通過了縣試,府試卻未曾通過,主薄的位置也是靠錢銀運作得來的,他哥正是鉛山本地最富有的茶商方添福。

    方添祿此刻站在吳林廣身邊,頗有些坐蠟的感覺,因為今天要迎接的新任通判徐晉跟方家的關係不是很和諧。

    就在去年九月,徐晉和方家三少方天祐在斗館大打出手,爭奪費家三姑娘的庚帖,最後方家面子裡子都丟了。方添祿作為方家的二號人物,對此又豈能沒有想法?

    此時,一名眼尖的小吏大聲道:「來了,通判大人來了!」

    吳林廣等人抬眼望去,果然見到一頂軟轎由衙役抬著快步行來,但情況卻有些詭異。因為衙役抬著轎在前面快跑,後面卻是塵土飛揚的馬車隊伍。

    很快,轎子便來到跟前,吳林廣正狐疑地迎上前準備見禮,捕頭李明卻是搖頭道:「通判大人說坐不慣轎子,人在後面的馬車上。」

    吳林廣臉上的笑容頓時滯了,他打聽到徐晉由於騎馬傷了腿,不方便再乘馬,所以特意派了一頂軟轎去拍馬屁,沒成想對方根本不領情。

    主薄方添祿皮笑肉不笑地道:「縣尊大人,看來通判大人還是喜歡坐馬車啊!」

    吳林廣心中略有點不舒服,但畢竟是官場老油子了,倒也沒有表現出來,吩咐人把轎子抬走,免得在這裡礙眼。

    很快,費家內眷的車隊便先到了,在官家周衡的帶領下徑直入城安頓。

    「通判大人,吳縣令率眾在前面迎接了!」王林兒打馬來到馬車旁稟報導。

    徐晉雖然對吳林廣不喜,但他並不是喜怒都寫在臉上的中二青年,有些表面功夫還得做的,何況對方率眾出城迎接,這面子還是得給,於是吩咐二牛停車。

    當初在重陽茶市的茗戰,吳林廣見過徐晉,所以此時見到一名英俊的少年書生從車上下來,立即上前行禮道:「下官見過徐大人!」

    徐晉微笑道:「吳縣令不必多禮。」

    吳林廣見徐晉滿臉笑容,而且客客氣氣的,之前心中那點不快頓時煙銷雲散了,只以為徐晉是真的不習慣坐轎而已,對自己並無不滿。

    吳林廣笑呵呵地道:「下官給徐大人介紹一二,這位乃縣丞孟軒,表字庭芳。」

    「見過徐通判!」孟縣丞拱手施禮,心裡感覺怪怪的,眼前的徐晉如此年輕,他實在開不了口叫「徐大人」。

    徐晉打量了一眼孟軒,聽說賊兵來攻城的當晚就是此人負責守城禦敵,看來是個堅定的強硬派,倒是可以納為己用。

    不過徐晉也瞧出這個孟軒有點書生意氣,心裡未必就服自己,從其沒有自稱下官便可見一斑,所以只是淡然地點點頭。

    吳林廣感覺到徐晉對孟軒的「冷淡」,嘴角不由浮起一絲淡笑,正如孟軒瞧不起他的圓滑世故,他也瞧不起孟軒這種不懂做人的酸儒。

    「這位乃本縣的主薄方添祿!」吳林廣繼續介紹道。

    方添祿那對殺豬眼眯縫起來,諂笑著行禮道:「下官見過通判大人。」

    徐晉淡然地點了點頭,他當初也聽說過,茶商方家的二老爺花錢捐了個主薄,看來就是眼前這個肥貨了。

    吳林廣將縣衙中排得上號的幾個官吏介紹完,便笑著道:「徐大人,縣衙中已經擺了接風宴為大人慶功,請!」

    徐晉擺了擺手:「巡撫孫大人才剛被反賊寧王所害,如今頭七還未曾過,接風慶功就免了。」

    吳林廣神色微僵,不過馬上換上悲慟之色道:「徐大人所言極是,那本官便讓人把酒席撤了!」

    徐晉笑道:「那倒不必,酒不能喝,但飯還是可以吃的!」

    吳林廣聞言心中一鬆,呵呵笑道:「徐大人請!」

    眾官吏都不禁暗暗稱奇,這個徐通判雖然年紀輕輕,但為人處事卻是玲瓏周全,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又不傷別人面子,如此老練的行事風格,倒像是個閱歷豐富的老手。

    接下來,徐晉重新上了馬車入城而去,兩衛所的官兵押著數百賊兵隨後跟進。

    那些在街道兩邊圍觀的百姓,見到一串串綁著的賊兵被押進城,頓時沸騰了,早就準備好的臭雞蛋爛菜葉紛紛擲過去,一邊破口大罵。

    寧王的名聲本來就不好,此時起兵造反,讓過往鉛山縣的商旅銳減,直接影響了鉛山縣百姓的生計,而且眼看還有兩個月春茶就要上市了,如果因為兵災而導致顆粒無收,那全家都得吃西北風了。

    所以百姓恨極了這些造反的叛兵,臭雞蛋、狗屎、雞糞不要錢般往他們身上招呼。

    ……

    在縣衙吃完飯,吳林廣便帶徐晉參觀臨時通判衙門。

    話說昨天吳林廣到費家拜訪沒見著徐晉,倒是費閣老接見了他,兩人商量了些進城的事宜,其中就包括準備臨時通判衙門的事,畢竟徐晉進城後得有辦公的場所。

    吳林廣得了費閣老的「指示」,回城後立即便把自己名下的一處三進大宅子騰空出來,命人打掃乾淨後重新佈置,作為臨時的通判衙門。

    「徐大人對這裡可還滿意?倉促之下或有疏漏的地方,若有不妥的,下官馬上命人整改。」吳林廣帶徐晉參觀完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徐晉點頭道:「這裡不錯,吳縣令費心了,另外,為巡撫大人搭建靈堂的事還要勞煩吳縣令。」

    吳林廣肅容道:「孫巡撫剛正不阿,為官清正廉明,愛民如子,乃百官鍇模,下官自當盡心盡力操辦好巡撫大人的身後事。」

    別看吳林廣說得慷慨激昂,卻對孫遂遇害的原因隻字不提,更沒有提及寧王,盡顯騎牆派本色,若是換了孟縣丞,恐怕會把寧王這亂臣賊子罵得狗血淋頭。

    當然,徐晉也不會當眾拆穿他,點了點頭道:「另外,這次本官俘虜了三百多名寧王麾下的賊兵,大部分原是鄱陽湖中的水賊,還有囚犯、地痞和流民。

    方主薄,本官命你三天內將這些俘虜的身份釐清,並登記成冊,犯過什麼罪也必須詳細羅列。」

    方添祿嚇了一跳,訕訕地道:「徐大人,這……可是三百多名俘虜啊,三天時間是不是太少了?」

    徐晉淡道:「辦不到?」

    方添祿被徐晉平靜的目光注視著,頓覺一股壓力撲面而來,額頭上不由滲出了一層細汗,目光求助地望向吳縣令。

    吳林廣只以為徐晉是因為跟方家有過節,所以特意給方添祿穿小鞋,於是若無其事地轉過臉去,只作沒看到。

    方添祿暗罵了一句,硬著頭皮搖頭道:「徐大人,時間太短了,下官怕是辦不到。」

    徐晉目光轉身了孟軒,戲謔地道:「既然方主薄沒能力辦到,那孟縣丞,可敢接了這件差事?」

    孟軒眉毛一挑,淡道:「自無不可!」

    徐晉點頭道:「那好,四天後就是孫大人的頭七了,本官三天內要看到名冊。」

    在場的人都有點不明所以,孫大人的頭七跟俘虜名冊有什麼關係?

    孟軒若有所思地看了徐晉一眼,淡道:「本官現在就去辦,失陪了,三天後本官定把俘虜名冊呈給通判大人。」

    孟軒說完不待徐晉答應便轉身離開,還是那句:無慾則剛。孟軒對仕途並不熱衷,所以沒必要像吳林廣般巴結徐晉。

    吳林廣假惺惺地笑道:「呵呵,孟縣丞為人比較率直,徐大人別放心上。」

    徐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現在正需要一名能吏輔助,而且是強硬派的能吏,而這個孟軒顯然是個合適的人選,就是脾氣有點臭,勉強還在可忍受的範圍。

    ……

    大明正德十四年,正月二十三日,吳三八率軍八千,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潰弋陽千戶所守軍。弋陽千戶所的千戶王鐸率殘兵退往鉛山縣的方向。

    翌日,吳三八攻陷了弋陽縣城,知縣劉潼、縣丞林安、主薄劉良均壯烈戰死。其後,吳三八縱兵搶掠,弋陽縣城內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正月二十四日傍晚,斜陽如血,弋陽縣衙內的血腥味還沒散盡,一具衣衫不整的女屍被從後衙中抬了出來,看得出年紀才二十許歲,容貌秀麗。

    吳三八粗魯地吐了口濃痰,悻悻地罵道:「奶奶的,這賤人倒是挺節烈的,可惜了!」

    話說今天吳三八率兵攻破了弋陽縣城,惱恨縣令劉潼拚死抵抗,給自己的手下造成大量傷亡,於是進城後便親自帶兵趕到縣衙,抄了劉縣令的家,男丁無論老少全部斬殺,女眷則分配給手下的賊兵發洩。

    吳三八看上了劉縣令的一名小妾,於是便霸王硬上弓,此女身材容貌都是上選,吳三八爽了一次,本還想留在身邊享用,誰知這名小妾卻是十分節烈,竟然上吊自殺了。這讓吳三八惋惜之餘又十分不爽。

    吳三八正惋惜著,一名親兵進來稟報導:「吳將軍,派去鉛山縣的斥侯來報,楊千戶已經全軍覆沒,且本人也失手被擒。」

    吳三八不禁吃了一驚,楊清可是率了一個千戶所的人馬,而且還有一百多名騎兵,這竟然都能全軍覆沒?

    「到底怎麼回事?是誰把楊千戶給滅了,鉛山千戶所?熊柏那垃圾怕沒這種本事吧?」吳三八厲聲問道。

    吳三八當年就是縱橫鉛山縣的賊匪,對鉛山千戶所的戰鬥力知之甚詳。

    親兵神色有點古怪地道:「咱們派進城的細作打聽到,是新任的廣信府通判徐晉,率兵擊敗楊千戶的。」

    「那來的新任通判?」

    「據說是孫遂死前臨時任命的!」

    吳三八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孫遂那老匹夫果然死了,老子早就料到這老東西中了一火銃,多半會熬不過去。嗯,那新任通判是什麼來頭?」

    親兵如實答道:「就是之前連中小三元的上饒縣生員徐晉!」

    吳三八眼中寒光一閃,咬牙切齒地道:「媽的,原來是這小子,楊清王儒這兩個飯桶,竟然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酸儒都鬥不過。」

    吳三八嘴裡雖這樣說著,卻是有點底氣不足,話說當初他自己還被徐晉扣了一碗麵湯呢。而且當初鉛山群匪被孫遂剿滅,與徐晉也脫不了關係。

    「傳令下去,讓弟兄們抓緊時間休息,明天出兵踏平鉛山縣。」吳三八目露殺機,神色猙獰地道。

    這句話吳三八卻是說得底氣十足,因為他手下目前有近萬兵力。

    話說當日寧王只派給吳三八一個千戶所的人馬,不過這一路走來,連破沿途州縣,吳三八將這些州縣的衙役、囚犯都收編了,又吸納了大量的流民,再加裹挾了大批的百姓,所以隊伍迅速地「壯大」,從一千多人猛增至近萬。

    這數字說出來確實嚇人,但戰鬥力卻是有待商榷!

    正月二十五日,吳三八出兵一萬,分水陸兩路撲向上游的鉛山縣。

    大軍壓境,戰雲再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0
第225章 第二把火
               
    正月二十五日早上,城中做早點生意的商舖天朦朦亮便開門營業了,街上的行人逐漸多起來,大部分是為三餐一宿奔忙的販夫走卒。在農耕社會,不僅是農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使城裡人也大部份如是。

    此刻,菜市上已經擺滿了各種賣菜的攤檔,不過許多攤檔卻沒有人看顧,因為小販們都聚集在菜市口的一份告示前。

    這一份由衙役剛張貼上去的告示,攤販們都好奇地圍上前看熱鬧。

    「上面寫的是什麼啊?哎,賣魚強,快看看告示寫的啥!!」

    攤販們絕大部份都不認識字,於是紛紛詢問識得字的賣魚強。

    那賣魚強年約三十許歲,上過幾年書書塾,倒是認得幾個字,一邊好整以暇地撓著發癢的屁股,一邊在眾攤販簇擁之下來到告示前。

    「我看看……噝!!」賣魚強抬頭看了一遍告示,頓時驚得倒吸一口冷氣道:「我的個乖乖喲,通判大人要砍人頭,足足二百三十五顆人頭啊。」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噝噝的吸冷氣聲。

    有人將信將疑地道:「賣魚強,你沒騙人吧,砍兩百三十五顆人頭?」

    賣魚強指著告示大聲道:「騙你們有錢賺啊,告示上寫得一清二楚了。今天午時三刻,在北城外建法場,通判大人要親自監斬二百三十五名賊兵,嘖嘖,大手筆啊,咱們鉛山縣還沒試過一次砍這麼多人。」

    「我的媽呀,兩百多顆人頭啊,堆起來得有多高?」

    「阿彌托佛,上天有好生之德,通判大人這做法太殘忍了。」

    「嘿,豆腐花(賣豆腐的老婆子,姓花),要是這些賊兵殺了你的男人兒子就不會這樣說了。」

    「可不是,我聽說這些賊兵是一路追殺巡撫大人而來的,孫巡撫多好的人啊,竟被這些畜生害死了。而且這些賊兵一路上燒殺搶掠,就連費閣老家也被殺了上百人,其中還有不少婢女被這些畜牲糟蹋了。依我說,殺得好,這些畜牲就該統統砍掉腦袋。」

    「對,殺得好,我也聽說了,這些賊兵原大部分是鄱陽湖中的水賊,還有就是監獄裡釋放出來的囚犯,都是些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壞胚子。」

    「不管咋說,這熱鬧必須湊,嘖嘖,一次砍掉兩百多顆腦袋啊,這輩子怕是沒機會看第二次了。」

    與此同時,鉛山縣四城門外也同樣張貼了告示,新任通判徐大人要在城北外設法場砍人頭的消息,瞬間像驚雷般傳遍了整個鉛山縣城,震動所有官員士紳,尤其是那些抱著觀望態度的騎牆派。

    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說滅掉攻擊費家的一千叛軍是徐晉點的第一把火,那麼今天一次砍掉兩百多人就是第二把火。

    …………

    春茗居是鉛山縣較為高檔的茶室,幾名書生正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吃著茶點,一邊高淡闊論,談論的話題自然是通判大人中午要砍兩百多人頭的事。眼下這件事已經成為全城的焦點。

    「寧王起兵造反,此等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只是通判大人未經上報提刑按察使司便擅自砍那麼多人,是不是有點專權了?」

    「王兄此言差矣,如今南昌已經落入了反賊寧王手中,提刑按察副使許逵大人仗義死節,按察使楊樟從賊,試問通判大人如何上報?莫不成還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文書入京,等待刑部的批覆?」

    「嗯,所言極是,古語云:亂世當用重典。如今寧賊起兵十萬猛攻南康和九江,賊匪吳三八一路劫掠州縣,來勢洶洶。局勢危急糜爛,徐三元必須使出雷霆手段震懾群小才能穩定人心。」

    「話雖這麼說,但砍殺數百人的手段太過酷烈了,不是仁者所為。」

    當……

    這幾名書生正聊得興起,忽然一陣杯碟摔碎的聲音突兀響起,打斷了幾人的高談闊論。

    幾名書生不悅地轉頭望去,只見一名富家少爺往桌面上放了一錠銀子,率著一眾奴僕狼狽地走出春茗居大門。

    這名富家少爺不是別個,正是去年跟徐晉起過衝突的方家三少方天祐。而方三少此刻正臉色發白,腳步虛浮,心裡害怕啊。

    方天祐作夢也沒想到,跟自己有梁子的徐晉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手握生殺大權的廣信府通判,節制諸縣兵馬,最要命的是他還在鉛山縣設衙辦公。

    前些天方天祐就被老爹方添福警告過,這段時間老實待著別惹事,因為就連在縣衙當主薄的二叔方添祿都被「穿小鞋」了。所以方天祐這幾天都老實多了,最喜歡去的斗館也不去了,只是跑來茶館喝茶。

    然而,這貨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到徐晉今天要設法場砍人頭的消息,而且一砍就是兩百多人,所以方大少當場就被嚇得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姓徐的狠啊!

    方天祐當下不敢再在街上亂逛了,直接便帶著奴僕回家,結果剛進了大廳就碰到老爹方添福和二叔方添祿在說話。

    方添福見到兒子從外面回來,本來心情就不好,頓時怒喝道:「兔崽子又跑街上給老子惹事去了?」

    方天祐縮了縮脖子,委屈地道:「爹,孩兒只是去茶館喝完茶就回來了,可沒惹事!」

    方添福神色稍緩,喝斥道:「滾進去吧,這段時間儘量少出去招搖,書院也暫時別去了。」

    方天祐如逢大赦,立即帶著眾奴僕溜回內院。

    方添福臉色冷沉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問道:「二弟,這幾天姓徐的沒有詰難你吧?」

    方添祿輕咳了一聲道:「那倒是沒有,或許是我多心了。」

    方添祿是縣主薄,主管刑獄方面的文書工作,正因為如此,那天徐晉才第一個找他負責審訊俘虜。

    當時方添祿還以為徐晉是故意給他穿小鞋,但今天的砍頭告示一出,方添祿才意識到,徐晉要求三天內拿出俘虜名冊似乎並不是有意刁難,而是要趕在巡撫大人頭七的當天行刑啊。

    所以,此時方添祿心中隱隱生出一絲後悔,本來方家和徐晉的關係就不和諧,偏偏自己還推了徐晉派給自己的第一份差事,怕是更惡了對方。

    方添祿正容道:「大哥,這個徐晉雖年紀輕輕,但手段卻是凌厲,咱以後還是不要招惹他了。」

    方添福嘴角露出一絲嗤笑道:「大哥我又不是白痴,人家現在手握大權,招惹他找不自在啊!」

    方添祿蹙眉道:「大哥,要不你家裡那小妾還是趕出去吧,省得被抓住了把柄。」

    話說方天福有一名庶出的女兒嫁給了南昌府同知柯正為妾,如今柯正跟著寧王造反了,方添祿自然擔心會牽連到方家,所以建議大哥把這名女兒的生母趕出方家,以此來撇清關係。

    方添福不以為然地道:「二弟不必擔心,徐晉想用此來拿捏我還辦不到。費家老二費采與寧王有連襟的關係,要動也是先動他。徐晉若是敢用這個理由動我方家,可堵不住悠悠眾口。

    嘿,更何況現在寧王手下的吳將軍正率大軍殺來,最後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沒必要這麼早就選邊站隊。」

    方添福聞言點了點頭道:「大哥所言極是,那我們便靜觀其變吧。」

    正如方家,此刻鉛山縣城中的官員士紳們都在重新審視自己的立場定位,要知道這位新任通判雖然年紀輕輕,但卻不是省油的燈啊,兩百多顆人頭說砍就砍,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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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午時三刻
               
    古人認為人是有靈魂的,被殺頭的犯人怨氣太重,死後容易陰魂不散而成惡鬼,所以行刑一般會選擇在午時三刻,也就是中午十二點左右。

    這個時候太陽高掛中天,人的影子最短,陽氣最盛,陰氣忒微,猛烈的陽光能消彌犯人的怨氣和陰氣,讓他們連鬼都做不成。

    上午十點左右,鉛山縣城北臨時搭建的刑場四周已經人滿為患,都是前來觀看行刑的老百姓。一個時辰後,午時三刻,通判大人將在此監斬兩百三十五名賊兵俘虜。

    上午十一點左右,兩百多名賊兵陸續被驗明正身押上了刑場,分成數列跪在地上,每人的身後均站了一名手執鬼頭刀的劊子手。瞬時間,哭喊聲求饒聲響作一片,有賊兵甚至當場尿了褲子。

    楊清和王儒跪在最前面,兩人此刻均精神萎靡不振。楊清本來就挨了一火銃,那天晚上又被副千戶邱蠻「單挑」了一頓,此刻還是鼻青臉腫,身體搖搖欲墜。王儒倒是好些,不過嘴巴讓徐晉的親兵拍了一刀,上下嘴唇都爛掉了,沒有牙齒的牙齦都露了出來,慘不忍睹。

    「大家快看,前面那兩人就是賊兵的頭子,聽說以前就是打家劫舍的大盜賊。」

    「霍,難怪長成那般模樣,該殺!」

    四周的百姓指著楊清和王儒紛紛議論咒罵,隨後有人擲了一隻臭雞蛋到王儒身上,後者頓時目露凶光,結果卻引來了更多的臭雞蛋攻擊。

    正所謂落水的鳳凰不如雞,更何是差不多人頭落地的賊匪,所以根本沒人怕王儒,大家盡情地過手癮。

    此時,忽然有人喊道:「大家快看,監斬官入場了,那書生敢情就是通判大人了,還真是年輕啊,聽說徐大人今年還不滿十六歲呢。」

    四周圍觀的百姓頓時沸騰了,紛紛往監斬台上望去,果然看到一名身穿秀才長衫的少年郎,率著一眾官員走來。

    徐晉這通判是孫遂臨時任命的,所以還沒有專門訂製的官服,今天仍舊穿著生員的玉色襕衫。

    徐晉神情嚴肅,步伐堅定而從容,身後跟著縣令吳林廣、縣丞孟軒、主薄方添祿等官員,另外,鉛山縣有名的士紳都被「請」來觀看行刑。

    徐晉在監斬官的位置上坐下,謝二劍王林兒等親兵護衛在前後,一個個手按刀柄,殺氣騰騰。

    余林生大步上前抱拳行禮道:「通判大人,二百三十五名犯人已經全部驗明正身。」

    徐晉點了點頭擺手讓余林生退下,然後吩咐道:「孟縣丞,將行刑名冊交給吳縣令宣讀吧。」

    孟縣丞紅著一雙兔子眼,把一本厚厚的名冊逞給了位於副監斬官位置上的吳林廣。

    話說孟軒這幾天日以繼夜地審問俘虜,竟還真讓他把三百多名俘虜的名冊給弄出來了,上面詳細地記錄了每一名俘虜的身份信息,還有所犯過的罪行等。

    徐晉根據俘虜的名冊選出了兩百三十五名處以斬刑,這些都是原鄱陽湖中的水賊,又或者是囚犯之類,只有數十名沒有犯過大惡的失地流民僥倖逃過一劫。

    吳林廣接過孟軒遞來的名冊,心裡暗暗發苦。本來在吳林廣眼中,徐晉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罷了,以自己在官場多年的經驗要應付他還不是綽綽有餘?

    然而經過這幾天的共事,吳縣令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這個徐晉辦事老練縝密,根本糊弄不了,而且手段凌厲果決。

    如今自己作為副監斬官,親自宣讀罪狀斬了寧王手下兩百多人,怕是想做牆頭草也做不成了,只能鞍前馬後地追隨徐晉跟寧王死磕到底。

    吳林廣本來打算借「腰痛」這招推辭這份差事的,但他不敢啊,因為有一名士紳想裝病不出席,結果徐晉派了一名百戶帶大夫上門「探望」,這名士紳立即火燒屁股般跑來了。

    吳林廣打開了名冊,開始大聲宣讀名冊,包括犯人的名字、年齡、貫籍、所犯罪行等。兩百多人的名單,吳林廣足足念了近半個時辰才唸完。

    「通判大人!」吳林文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將名冊恭敬地遞給了徐晉。

    徐晉接過名冊,全部用硃筆把名字圈上,然後拿起令箭往地上一扔,淡道:「行刑!」

    王林兒等親兵頓時厲聲大喝:「行刑!」

    那些打著赤膊的劊子立即舉起了寒光閃閃的鬼頭刀,一片雪亮的刀光落下,剎那間彷彿天地都失色了,四周的氣溫為之驟冷,鮮血飛濺,兩百多顆頭顱滾落塵埃……

    本來嘈雜的刑場瞬間死一般寂然,空氣彷彿都靜止了,在場的士紳們都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厚衣,一股寒意從脊樑骨騰的升起,瞬間流遍了全身。

    徐晉神色自若地轉身離去,他還要趕往孫遂的靈堂上香,宣讀費師親筆寫的祭文,至於楊清等賊兵的人頭,將被懸掛到城外示眾七天,以儆傚尤。

    正如春茗居那名書生所言,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手段。徐晉必須用雷厲風行的手段震懾住城中那些投降派和騎牆派,吳三八之所以能一路勢如破竹,那些騎牆派和投降派功不可沒,徐晉可不想步弋陽縣令的後塵。

    只要能保住鉛山縣,保存自己和親人師友,徐晉並不在乎背上酷吏的名聲。更何況自己這通判之職只是暫代的,待平定了寧王之亂,還是該幹嘛幹嘛,科舉才是自己的正道。如果按照歷史的軌跡,神人王守仁兩個多月便能平定寧王之亂,屆時八月份的鄉試,自己還是要參加的,朝廷也不可能讓自己一個秀才繼續擔任通判。

    孫遂的靈堂就搭在縣衙中,今天正是他的頭七。徐晉到了靈堂上香,當眾朗誦了費宏手書的祭文,然後丟到火爐之中燒掉。

    費宏乃連中大三元的才子,滿腹才華,這一篇祭文寫得抑揚頓挫,感人肺腑,既歌頌了孫遂的寧折不彎,忠義死節,又痛斥了寧王的倒行逆施。

    今天前來祭拜孫遂的除了官員士紳,還有大量的讀書人,鵝湖書院的山長便率著一眾教習前來祭拜,所以費宏這篇祭文迅速在讀書人間傳播開來,對寧王的口誅筆伐也由此展開,並且越演越烈……

    永遠不要小看了輿論造勢,正所謂得心者得天下。兵家三要素:天時、地利、人和。人和就民心。

    祭拜完了孫遂後,徐晉在一眾親兵的護衛之下,馬不停蹄地趕回通判衙門,因為派出去的斥侯來報,吳三八正率近萬人馬,由水陸兩路殺。所以徐晉昨晚便召了諸武將,今天下午兩點在通判衙門開會商議應對之法。

    徐晉剛回到通判衙門,家丁大寶便上前通報導:「大人,三老爺來訪,就在客廳中候著。」

    話說費宏覺得徐晉身邊侍候的隨從太少了,而二牛又不夠伶俐,只能勝任一些粗活,所以便將機靈的大寶給了徐晉作為隨從。

    徐晉自然知道大寶口中所說的三老爺就是費采,連忙快步進了客廳。

    「子謙!」費采兩眼通紅,顯得十分困頓,見到徐晉便立即迎了上來。

    徐晉連忙道:「費修撰快請坐,大寶上茶。」

    費采辭官是乃翰林修撰,所以徐晉稱其費修撰。

    費采顯然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態了,按奈住重新坐下,道:「子謙若不介意可以叫我采叔的。」

    費采才三十歲許,比大哥費宏小將近二十歲,自小的課業都是費宏傳授的,兩人的關係亦師亦兄。

    徐晉點頭:「采叔可有事?」

    費采有點支吾地道:「子謙事務繁忙,原不該在這時候打擾你的,不過此事……這個你還是先看看一吧!」

    費采說完便遞了一沓紙張給徐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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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議擒寧書
               
    徐晉接過費采的遞來的那沓紙張一看,只見開頭的標題寫著:致徐子謙議擒寧書。

    徐晉不禁心中一動,這顯然是一篇討論如何平定寧王的策略書,先不看策略的水平如何,剛看這一沓的紙張怕是有千言之多,估計是費采這幾天廢寢忘食地搗搞出來的,難怪熬得兩眼通紅。

    天生子謙,翌造中興之道。明天道,伸皇威,以坐消無涯之患。功復薄海,豈直一方之蒙……

    徐晉剛看了個開頭便汗噠噠的,古人寫文似乎都有這種臭毛病,前面先寫一大堆廢話,然後才開始說正事。最典型的就是皇上下的聖旨,明明一句話就能說清的事,前面偏偏要寫一大堆辭藻華麗的廢話,最後一句才說正事。

    費采這篇《議擒寧書》也是如此,一開頭就是對徐晉的吹捧,而且吹得非常浮誇,連徐晉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吹捧完徐晉後便是表明心跡,又是洋洋灑灑的數百言,大既意思就是自己與寧王此賊不共戴天,誓不兩立,恨不能揮劍殺了此逆賊。

    到了文章的最後一部分才是真正論述如何平定寧王的策略。

    徐晉直接跳過前面的廢話,仔細看了後面策略的部份,不禁頗有點意外。費采這份策略書固然有點書生之見,但有不少地方還是切中要害的,頗有參考價值。

    費采這份「擒寧」策劃書的大致方針就是召集諸縣兵力,先攻洪州(南昌),搗毀寧王的老巢,扼守長江上游,切斷寧王水軍的歸路,待其回救南昌時加以迎頭痛擊,一舉平定之。

    徐晉看了一眼滿臉的期待的費采,不禁心中微動,費采殫精竭慮地寫出這份「擒寧書」顯然是他自救的一種方式。

    徐晉那天晚上便跟費如意說過,費采的妻子婁素琴要想逃過一劫,除非能讓當今天天子開金口赦免,而讓天子赦免的最好辦法,就是能在平定寧王的過程中有立功的表現。

    很明顯,費采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便廢寢忘食地寫了這封《致徐子謙議擒寧書》,如果徐晉日後若用此策平定了寧王之亂,那自然便少不了費采的功勞了。

    徐晉估計這份「擒寧書」費師也有份參與策劃,只是把全部功勞都給了弟弟而已。

    徐晉把這份「議擒寧書」放回茶几上,微笑道:「采叔這份策略書甚善,句句切中要害。」

    費采聞言頓時面露喜色,謙虛道:「子謙謬讚了,只是一些書生愚見,能對子謙有些許幫助便好。」

    徐晉心裡暗嘆,費采想自保卻是拜錯佛了,平定寧王的真佛不是自己,而是王守仁那牛人啊。

    徐晉斟酌了一下言辭道:「采叔,巡撫大人雖然任命我為廣信府通判,但我手中的權力還是太小了,只能節制廣信府諸縣的兵馬,自守有餘,進攻卻不足啊。要發兵攻打南昌,難!」

    費采眼中的神采頓時暗下來,徐晉所講的確是事實,廣信府統共才駐紮了三個千戶所,分別是:上饒、鉛山、弋陽。

    三個千戶所加起來才四千兵力不到,更何況如今天弋陽千戶所已經被賊兵擊潰了。而且,廣信府下轄的七個縣中,貴溪縣、弋陽縣均已被吳三八佔領,賊人的兵鋒正指向鉛山縣這裡。

    徐晉微笑道:「采叔,一葉障目而不見泰山耶?其實你這份《擒寧書》更應該獻給南邊的一個人。」

    費采微愕,繼而脫口道:「南贛巡撫王伯安(王守仁)!」

    徐晉含笑點頭道:「正是,王巡撫用兵詭奇,手握贛南兵權,可當此大任!」

    費采撫掌笑道:「采叔愚魯,倒是要謝過子謙指點了。」

    徐晉連忙道:「采叔只是當局者迷罷了,正好我召集了諸將商議應對吳三八之法,采叔不如一起參加,也好取長補短,將這份《議擒寧書》加以完善,然後采叔再攜此書親自跑一趟贛州獻給王巡撫。按照時間來推算,王巡撫應該也收到寧王起兵造反的消息了。」

    費采鄭重地施了一禮,感激地道:「子謙,謝謝!」

    徐晉趕忙還禮道:「采叔快別這麼說,小侄可承受不起!」

    費采看了一眼丰神俊郎的少年郎,心中暗叫可惜,此子若未婚配多好。

    話說當初費采便有過將女兒費吉祥許配給徐晉的念頭,只可惜徐晉已經有妻室。而現在就更加不可能了,因為整個費家上下都清楚,三姑娘如意將來肯定是要嫁入徐家的。所以,無論徐晉再如何優秀,費家再如何不要面子,也不可能將兩個女兒同時嫁給徐晉。

    「參見通判大人!」

    徐晉帶著費采進了議事大廳,早就候在這裡的眾武將立即肅然行禮,就連鉛山千戶所的洛弘都表現得畢恭畢敬的。

    這就是徐晉一聲令下砍殺兩百多人的威力,如此凌厲的手段不僅震懾了眾官員士紳,同樣也震懾了一眾將校。

    徐晉微點頭算是回禮,從容地行到主位上坐下,又命人給費采看座。

    「賊首吳三八正率兵一萬由水陸兩路殺來,諸位若有應對之法,可暢所欲言!」徐晉也不廢話,一上來便直奔主題。

    這次來參加會議的包括兩個千戶所百戶以上級別的武官,共計近三十人。一時間大家踴躍發言,各抒己見,氣氛倒是熱烈得很,這都是今天「砍頭」提振起來的士氣。

    徐晉一直安坐在主位上傾聽,並沒有過多的插嘴。作為一名決策者,只要把握大方向便行,關鍵在於知人善用,大小事情都一把抓是大忌,尤其是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亂指揮,那樣會害死人的,所以具體事務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這場戰前會議開了將近一個時辰,最後定下了十六字的作戰方針:避其鋒芒,固城而守。消耗對方,待機破敵。

    當下,徐晉便任命余林生為指揮,熊柏為副指揮,兩人全權負責守城事宜,而自己則居中調度。

    於是,眾將愉快地散去,按照討論出來的策略,有條不紊地開始佈置兵力守城。

    通過參加這場前戰會議,費采顯然有所得,向徐晉告辭之後匆匆離開,估計是回去修改《議擒寧書》了。

    當日旁晚,費采帶著十幾名奴僕從南門離開鉛山縣城,騎快直奔數百公里之外的贛州,懷中揣著那份重新修改過的平叛策劃書,不過名字已經改成《上王公伯安議擒寧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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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徐砍頭
               
    殘陽如血,暮色漸起,鉛山縣城西北有一片亂葬崗,今日中午被砍頭的賊兵屍體均掩埋在此處。此刻,一群烏鴉正在亂葬崗上空盤旋,附近一棵光禿禿的老樹上也落了黑壓壓的一層,發出瘆人的呱噪。

    嗚哇……

    樹上的群鴉似乎受到什麼驚嚇,突然撲楞楞的全部飛了起來,發出鬼哭般的陣陣怪叫。稍傾,一支隊伍出現遠處官道上,慢吞吞地往這邊而來。

    這支隊伍約莫六七百人,隊形散亂,士氣低落,那丟盔棄甲的模樣,一看就是剛吃了敗仗的軍隊。

    這支隊伍正是從弋陽縣撤退下來的弋陽千戶所敗兵,昨天被吳三八擊潰後便往鉛山縣方向撤退。

    千戶王鐸神色疲憊地坐在馬上,抬頭看了一眼附近亂葬崗上黑壓壓的鴉群,不禁皺眉暗罵了一句晦氣。

    烏鴉渾身漆黑,叫聲難聽如破鑼,自古就被認為是不祥之物,被這樣一群玩意在頭頂飛舞,簡直就是烏雲蓋頂,自然讓人心情極為壓抑不爽,弋陽千戶所眾疲兵的士氣頓時更加低落了。

    王鐸舔了舔乾巴巴的嘴唇,催促道:「弟兄們再加把勁兒,前面數里就是鉛山縣城了,等進了城再休息。」

    此時,已經隱隱能見到遠處鉛山縣城的城廓了,一眾疲兵強打精神,加快了步伐。

    王鐸旁邊一名百戶咳出一口帶血絲的濃痰,猶疑道:「千戶大人,巡撫大人臨終前任命了上饒生員徐晉為通判,並且節制諸縣兵馬,聽說此人還未滿十六歲,不知靠不靠譜。」

    話說徐晉率兵入主鉛山縣後,馬上便用快馬發出文書知會了附近各縣,號召各州縣起兵勤王平叛,弋陽千戶所自然也收到徐晉發來的文書。

    然而正當王鐸猶豫著要不要帶兵趕赴鉛山縣,吳三八便已經殺到了,憑藉兵力上的優勢對弋陽千戶所發起猛攻。雙方激戰了大半天,最終弋陽千戶所被攻破,副千戶陣亡,王鐸帶著敗兵倉皇逃離。

    幸而吳三八轉而攻打弋陽縣城,並沒有繼續追殺,否則弋陽千戶所眼下恐怕就剩不了六七百人了。

    王鐸看著漸近的鉛山縣城,同樣猶疑地答道:「此人能夠擊敗寧王麾下一千多叛兵,估計是有點本事吧?」

    另一名百戶撇嘴道:「一個乳臭未乾的酸儒罷了,能有啥本事的,估計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吧?」

    王鐸皺了皺眉不說話,心中卻打定主意,若這個徐通判只是啥都不懂還瞎指揮的貨色,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絕不拿手下的弟兄的性命當兒戲。

    天色將要完全黑下之時,王鐸終於率著隊伍來到鉛山縣西城門外。

    砰砰砰……

    隨著一陣急促的鳴鑼報警聲響起,城頭的垛口出現了大量的軍士,彎弓搭箭對準了城下的王鐸等人。

    「城頭上的弟兄,我等乃弋陽千戶所的,速開城門放我們進城。」王鐸手下一名百戶對著城頭大喊。

    負責守衛西城門的正是余林生手下一名百戶,名字叫楊東。楊東探頭打量了一眼城下這支隊伍,大聲喊道:「王千戶何在?」

    王鐸催馬上前幾步,拱手道:「王某在此,城頭上哪位?」

    「本人乃上饒千戶所百戶楊東,王千戶稍等,屬下這便派人去稟報余指揮。」楊東說完便派了個弟兄急急飛報余林生。

    王鐸不禁皺了皺眉,余指揮?余林生那小子嗎?

    話說余林生之前便是弋陽千戶所的一名百戶,後來立功後被孫遂擢升為上饒千戶所的千戶,所以說,王鐸是余林生的老上級了。

    此時,一名親兵指著城牆上用竹竿掛著的東西道:「千戶大人,快看,好多人頭啊!」

    此言一出,眾人才注意到城頭隔一段距離就豎起一條竹竿,竹竿下都掛著一顆猙獰的人頭,不由都倒明一口冷氣。

    約莫過了兩盞茶的功夫,余林生出現在城頭上,自然一眼就認出了下面的老上級王繹了,立即命人打開城門,並親自迎了出去。

    ……

    徐晉的臨時通判衙門是吳縣令貢獻出來的三進院落,前院是辦公場所,中院是徐晉會客的地方,一眾親衛也住在這裡,而後院則是內眷家屬居住的地方。

    天將暮,徐晉忙碌完回到後院準備吃晚飯,結果一進門便有數對妙目齊齊望來,除了娘子謝小婉,費如意、費吉祥、費小玉三女竟然也在,再加上諸女的丫環,正是滿屋的鶯燕,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令人目不暇接。

    「相公忙完了?」謝小婉欣喜地迎上來,替徐晉寬去了外衣,美婢月兒連忙接過掛了起來。

    徐晉微笑點頭道:「忙完了,如意、吉祥姑娘,小玉姑娘也在啊!」

    費如意輕嗯了一聲,溫柔的目光落在徐晉身上,香腮上帶一絲嬌羞,那天兩人有過肌膚之親後,關係更進一步了。

    費吉祥今年十五歲,個頭比去年長高了少許,明眸皓齒,倒是越發的俏麗了,容貌與其大姨婁妃依稀有幾分相似。

    費吉祥顯然心情不錯,笑著打趣道:「沒辦法,三姐心裡唸著某人,非拉著我們過來。」

    現在徐晉和費如意的之間的事已經是公開化了,謝小婉對此也是默許的態度,所以費吉祥毫不避諱地開起姐姐的玩笑來。

    費如意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作勢要擰費吉祥的嘴兒,後者咯咯笑著躲開。

    徐晉有點不好意思地岔開話題道:「娘子,能開飯了嗎?相公都快餓扁了。」

    謝小婉嬌憨地白了徐晉一眼,吩咐月兒去端飯菜,又熱情地道:「如意姐姐,吉祥姐姐,小玉妹妹一起吃晚飯吧!」

    費吉祥掩著嘴笑道:「謝謝小婉妹妹的好意,我還是回家再吃吧,免得打擾你們一家人吃飯。」

    「我也回家吃!」費小玉站起來怯生生地看了徐晉一眼。

    徐晉不禁暗暗奇怪,以往費小玉這小辣椒在自己面前總是大大咧咧的,那張嘴就跟機關炮似的,今天咋變淑女了,而且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點畏懼。

    「那我們一起回去吧!」費如意款款站起來柔聲道,美眸不捨地看徐晉一眼。

    費如意本來就臉皮嫩,兩個妹妹都離開了,她自然不可能獨自選擇留下來吃飯,太羞人了。

    徐晉也不好意思挽留費如意,於是便禮貌地把三女送出門去,費吉祥忽然停下腳步回眸笑道:「謝謝徐公子了!」

    徐晉自然明白費吉祥為何要謝自己,如無意外的話,費采這次前往贛州,應該能成功替妻兒脫罪,微笑道:「吉祥姑娘客氣了。」

    旁邊的費小玉忽然問道:「徐砍頭,你一次砍那麼多人的腦袋,不怕鬼嗎?」

    徐晉不禁恍然大悟,有點哭笑不得,難怪這只小辣椒看自己的眼神帶著一絲畏懼,敢情是被自己今天下令砍掉兩百多人的狠勁嚇到了,還給自己起了個徐砍頭的外號,我擦!

    徐晉自然不會跟費小玉講唯物主義無神論,只是淡然道:「身正不怕影斜,徐某砍的都是該殺之人,問心無愧,那懼惡鬼半夜敲門。」

    謝小婉和費如意兩女自然都目泛異彩,滿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這便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了,此刻徐晉在兩女眼中的形象自然是高大威猛,英俊瀟灑,正氣浩然……

    費小玉卻撇了撇嘴,心裡也不知在嘀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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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守城之戰(上)
               
    正德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日,寧王朱宸濠發檄宣佈起兵造反的第十天,也就是孫遂頭七的第二天早上,吳三八率領的叛軍陸續抵達鉛山縣城外。

    陸路近七千叛軍率先抵達,屯兵在鉛山縣城西門外。中午時份,水路三千叛軍乘舟沿信江逆流而至,於鉛山縣城北登岸,攜帶了大量的攻城器械……

    正午,天空陰雲密佈,晴朗了數日的天氣開始變幻了,城頭上朔風凜冽,迎來了年後第二次的倒春寒。

    此刻,徐晉正在西城頭上觀察下方的敵陣,謝二劍王林兒等親兵如臨大敵地護衛在四周,一眾文官武將則簇擁在徐晉的身邊,共計有:知縣吳林廣、縣丞孟軒、主薄方添祿;千戶余林生、熊柏、王鐸;副千戶邱蠻、洛弘(暫降為百戶)。

    此刻,城外的叛兵正在忙碌著安營紮寨,各種攻城器械正源源不斷地由城北的船上搬運過來。由於鉛山縣城西地勢比較開闊平坦,又沒有護城河,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人數優勢,叛兵顯然打算從城西進攻。

    鉛山縣城雖然不大,只有方圓數里地,但以吳三八的一萬兵力要想圍城還是辦不到的,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集中兵力攻破一處城門。

    看著敵陣中高高搭起的數座箭樓和攻城雲梯,還有回回炮(拋石機)、床弩等攻城利器,吳林廣等文官都不禁面如土色。余林生、熊柏等武將亦是神色凝重。

    王鐸是昨天黃昏才率殘兵進城的,這時正暗暗觀察著徐晉,可惜卻未能在後者的臉上捕捉到任何緊張之色,更別說是恐懼了。看著淡定從容的徐晉,王鐸不禁暗暗嘀咕了,這小子真的只有十五歲嗎?

    正在此時,徐晉忽然轉頭淡淡地看了王鐸一眼,後者目光與徐晉一觸,急忙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因為徐晉的目光雖然平靜,但卻給人一種能穿透人心的感覺。

    王鐸不禁想起了掛在城外的兩百多顆叛兵人頭,心中更加凜然了,下意識地站直了一些。

    話說昨晚進城時,王鐸隨口問了余林生那些人頭是怎麼回事,當得知當日中午徐晉下令砍了兩百多賊兵俘虜後,王鐸手下的百戶都凜然沉默了,沒人再敢說出質疑的話來。

    另外,昨晚王鐸跟余林生聊過,所以也得知了鉛山千戶所副千戶洛弘由於怠慢徐晉,差點被爆頭的事,所以完全收起了之前拍拍屁股走人的想法。面對如此鐵腕強勢的通判大人,若撂挑子走人簡直就是廁所點燈——找屎(死)。

    徐晉看了王鐸一眼後,目光轉向了余林生,鄭重地道:「余千戶,有信心守住嗎?」

    「通判大人放心,絕對能守住」余林生信心十足地道。

    叛軍雖然攜帶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但畢竟人數隻有一萬,絕大部份還是沒受過訓練的正規軍。而此時城中有三個千戶所,合計三千多人,另外再加上三班衙役和徵調的民壯,人數達到近五千之眾,雙方力量對比1:2,所以余林生還是有信心守住城池的。

    吳林廣等文官聞言不由神色輕鬆了些許。

    徐晉點了點頭道:「那本官便將守城的重任託付給諸位將軍。萬勝!」

    「萬勝!」眾將齊聲大喝,瞬時間,城頭上的守軍齊呼萬勝,聲震數里,城外的叛兵都下意識地往城頭望來。

    此時,吳三八正率著手下一眾將校站在新搭起的營帳前,臉色鐵青地看著遠處的城頭,那些懸掛在城外的人頭是那樣的刺眼。

    吳三八沉聲喝道:「傳令下去,埋鍋做飯,申時(下午3點)攻城!」

    很快,叛軍陣中炊煙四起,火頭兵們開始加緊做飯,而一部分叛軍則密鑼緊鼓地組裝各種攻城器械,已經有六架雲梯被搭好了,另外還有三座箭樓,兩架回回炮。五門床弩,火力可謂相當猛。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雲梯、床弩、回回炮都是攻城的利器。

    雲梯有點類似於現在的消防拯救梯,下面有輪子可以推動,梯子能夠自由伸縮,一次能將十幾名士兵送上城頭,不過都是靠人力驅動的。

    床弩則是一種威力強大的重箭,數名士兵用絞索轉動輪子才能拉動弓弦,過米長的重箭一旦發射出去,甚至能擊穿城門,也可以深深地釘入城牆之中,為攻城的士兵提供攀爬城牆的著力點。

    回回炮又叫襄陽炮,是一種利用扛桿原理的拋石機,能將數十斤,甚至上百斤重的碎石拋上城頭,砸毀敵人的防禦工事,砸死砸傷敵軍,殺傷力十分恐怖。

    箭樓則是一種四方的木樓,下面同樣有輪子可以推動,樓台上可以容納十數名弓箭手,放箭狙擊城頭上的守軍,掩護其他同伴攻城。

    所以說,吳三八這次準備得極為充分,而且顯然是想畢其功於一役。

    叛軍這邊密鑼緊鼓地準備著攻城,城頭上的守軍也沒閒著,滾木、石頭、火油等源源不斷地運到城頭,另外還有不少火器,譬如震天雷、萬人敵、地雷、實心彈、開花彈……

    余林生還命人把縣衙兵房中四門碗口銃(小型火炮)抬了上城頭架起來,並吩咐炮兵待會首先轟掉叛軍的五張床弩,床弩這玩意準頭好,威力強,對城門的威脅最大,其次是回回炮。

    午後,氣溫越發的低了,鉛山縣城頭上戰雲密佈,北風嗚咽。城中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負責維持秩序的士兵在街上巡邏。

    咚咚咚……

    密集的鼓點聲中,叛軍對鉛山縣城發動了試探性的進攻,數百賊兵扛著長梯,喊殺著撲向城牆,企圖利用飛勾梯子等工具攀上城頭。

    余林生自然看出這只是敵人的試探,所以並沒有下令放箭,免得浪費箭矢,而是命人用滾木擂石狙擊。

    很快,叛兵這波進攻便被擊退了,丟下十幾具屍體。

    約莫半個小時後,叛軍發動了第二波的進攻,這次顯然動真格了,三架雲梯開始向城牆跟移動過來,三門床弩也被推到了陣前。

    「放箭!」

    隨著余林生一聲令下,城頭上的利箭就像雨點般傾瀉而下,不斷有賊兵中箭身亡,不過那三架雲梯還是緩慢地向城牆接近。

    雲梯下面有輪子可以推動,而前面有一張用牛皮製成的布幔,能夠擋住城頭射來的利箭,負責推送雲梯的叛兵就躲在布幔後面,根本傷不著。

    轟……

    一枚由碗口銃發射的實心彈砸中了雲梯,當場把牛皮布幔給洞穿了,躲在後面的叛兵瞬時血肉橫飛。碗口銃的實心彈威力還是嫌小了些,並沒有把整座雲梯給砸爛。

    「媽的,老子讓你先打床弩!」余林生不禁破口大罵,沖上前就往那名炮兵的屁股上踢了一腳。

    就在此時,令人膽寒的錚錚連響,數支由床弩發射的鐵矛擊中了城牆,瞬間火星四濺,深深地刺入了牆體之中,其中一根距離城門只有半米,對方攻擊的目標顯然是城門,只是射偏了。

    「快,打掉床弩!」熊柏大聲咆哮。

    轟轟轟……

    三門碗口炮接連發射,不過兩發都打空了,只有一發擊中目標,直接把叛兵的一張床弩砸得稀爛。

    余林生滿意地大笑:「好,再來!」

    這些碗口炮的準頭本來就差,這麼遠的距離,三發能中一發就相當一錯。

    然而,余林生的笑聲還沒落下,一塊大石頭便狠狠地砸在城樓上,當場把屋頂給砸塌了一塊,淒厲的慘叫聲隨即響起。原來一名正在架鍋燒熱油的民壯被巨石砸中了,一條腿血肉模糊,連骨頭都裸露出來來,鮮血像水一樣湧出。

    轟轟轟,更多的石頭呼嘯著從天而降,叛軍的回回炮發威了……

    衝啊,殺啊……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兩架雲梯終於被推到了城牆跟下,數十名叛兵舉著盾牌往城頭上殺去。

    與此同時,更多的賊兵利用長梯,飛爪等攀爬城牆,如同腐骨之蛆,前仆後繼。而城頭上的守軍則不斷地往下丟石頭、滾木、淋熱油,賊兵們紛紛慘叫著掉落,死傷慘重。

    戰爭是殘酷的,守軍這邊也不斷有人傷亡……

    此時,數名守軍吆喝著號子將一隻木籠抬了出來,裡面裝著一隻黑漆漆球狀物,正是守城利器「萬人敵」,重達80斤,外表是由泥糊起來的,裡面裝滿了火藥、硫磺、砒霜、巴豆等狼毒之物,還有鐵屑石碎等物品。

    余林生親自上前點燃了萬人敵的引線,然後那數名守軍同時發力把木籠抬起扔向叛軍的雲梯。

    轟……

    只聽得一聲巨響,滾滾黃煙衝天而起,整架雲梯被炸成碎片,連同附近的叛兵無一倖免。

    很快,另一架雲梯也被守軍的「萬人敵」給炸掉了,丟下滿地的屍體,剩下的叛軍掩住嘴鼻,一邊咳嗽一邊逃離,不少跑得慢的當場被城頭的利箭射殺。

    「萬勝!」城頭上的守軍齊聲歡呼。

    叛軍的第二波進攻總算被打退了,掉下了數百具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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