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53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9
第230章 守城之戰(下)
               
    夕陽西下,晚霞如同化不開的鮮血,城牆下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賊兵的屍體,其中也夾雜了幾具守軍的屍體,都是被叛兵的利箭射殺後,從城頭上掉下去的。

    此刻的城頭上到處是散落的碎石,傷兵們痛苦的呻吟聲此起彼伏,一具具陣亡的屍體被抬下城頭安置。

    「通判大人!」

    「徐大人!」

    徐晉率著眾親兵在城頭上巡視,迎面遇到的軍士和衙役都紛紛停下來見禮。

    費懋賢和費懋中兄弟緊跟在徐晉身後,他們是奉父命前來慰問守軍的,不過此時看到屍橫遍野的慘象,兩人都有點不適,特別是從傷兵營出來後,兄弟倆更是臉色蒼白,滿腦子都是謝擎用針線給傷兵縫合肚皮的瘆人情景。

    徐晉的表情卻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冷靜中又帶著幾分嚴肅,這一路走來,血淋淋的殺戮見得多,已經有點麻木了。

    正所謂慈不掌兵,作為一名合格的主帥,可以不英明神武,但必須擁有一顆直面鮮血和死亡的鐵石心腸。

    徐晉走進城樓時,諸將正端著粗陶碗,吃晚飯閒聊,碗中都盛著費家兄弟送來的大肥肉,吃得滿嘴流油。

    諸將見到徐晉進來都連忙放下碗筷行禮:「參見通判大人。」

    徐晉擺了擺手,示意諸將繼續吃飯,然後把余林生叫到一邊,問道:「余千戶,我方的傷亡情況統計了沒?」

    余林生輕鬆地道:「傷了一百七十六人,陣亡八十二人。估計賊兵的傷亡人數是咱們的三倍以上。」

    這就是守城的優勢所在,攻城一方必須拿數倍的人命來填。

    徐晉點了點頭,對這戰損比例還算滿意,不過今天只是開始,更加慘烈的戰鬥還在後面。

    ……

    城外,叛軍的營地內,吳八三正在營帳中大發雷霆,數十名將校噤若寒蟬地肅立著,沒人敢接話。

    話說吳三八自打南昌出發後,一路勢如破竹,沿途的州縣均輕鬆便拿下了,只有在弋陽縣稍微遇到點像樣的抵抗,但也在一天內拿下了。

    這仗打得太順利了,吳三八自然也變得狂傲自大起來,所以甫到鉛山縣便想著畢其功於一役,萬沒想到首戰便遇挫了,死傷近五六百人,還被摧毀了兩架雲梯和一張床弩,這些可都是他為數不多的家當。

    吳三八惱火地掃了一眼緘默的一眾將官,咆哮道:「都他媽的成啞巴了嗎?明天這仗該怎麼打?統統給老子整個點子出來,要不然都給老子去領十軍棍。」

    「吳將軍,守軍的火器太厲害了,屬下覺得咱們偷偷挖地道進去穩妥點。」

    「屬下倒是覺得要分兵同時攻打四個城門,這樣能讓守軍疲於應付,首尾難顧。」

    「屬下覺得不用強攻,只要封鎖住城門幾個月,保證能把他們餓個半死,到時自己也會乖乖打開城門投降。」

    一眾將校七嘴八舌地獻出自己的點子,生恐被別人搶先,所以都爭著說,整個營帳亂得像菜市場一般。

    吳三八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惱火地一拍額頭罵道:「草你們大爺,全他媽的閉嘴,一個個地講,你先來!」

    那名被吳三八點到的百戶頓時變了臉色,這貨還沒想好點子呢,訕訕地道:「吳將軍,能不能讓別人先來?」

    吳三八本來就脾氣不好,再加上今天受挫,更是窩著一肚子火,聞言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記大耳刮,罵道:「滾出去領十軍棍,換你來!」

    這次被點到的百戶倒是篤定地道:「屬下有個辦法能攻破城門。」

    吳三八眼前一亮道:「什麼辦法?」

    「用大將軍炮轟爛城門!」

    吳三八臉色一黑道:「老子要是有大將軍炮還用你來教!」

    這名百戶得意地道:「屬下正好知道余江縣衙的庫房中有一尊大將軍炮,不過放在那許多年了,不知還管不管用!」

    吳三八大喜過望,雙手猛拍在這名百戶的兩邊胳膊上,哈哈笑道:「去,馬上給老子拉來,若是能攻下鉛山縣,本將軍給你記大功一件。」

    「屬下遵命,這便連夜趕回余江縣!」這名百戶屁顛屁顛地跑出去。

    話說這名百戶名字叫羅傑,原是余江縣的一名捕頭,當初余江縣的知縣毫不抵抗便打開城門投降了吳三八,還要人給人,要糧給糧。

    吳三八當時便將余江縣的三班衙役給收編了,捕頭羅傑便也成了吳三八麾下一名百戶,而這傢伙正好知道余江縣的庫房中有一尊棄置了的大將軍炮。

    大將軍炮是一種重炮,射程和威力都遠勝碗口銃這種小型火炮,一炮便能將城門給炸穿,不過這玩意極為笨重,移動極不方便,準頭比碗口銃還要爛。

    另外,余江縣距離鉛山縣有數百里之遙,笨重的大將軍炮要運過來怕是要幾天時間。

    ……

    正月二十七日。吳三八再次對鉛山縣發動猛攻,這次是由北門和西門同時進攻,均被守軍成功擊退了,但也給守軍帶來較大的傷亡。

    正月二十八日。叛兵繼續對北門和西門發動進攻,這次有上百賊兵殺上了北門城頭,最後被弋陽千戶所王鐸率部擊退,不過守軍也付出了兩百多條人命,其中大部分是協助守城的民壯。

    正月三十日。叛軍偷挖的遂道被負責巡邏的鉛山千戶所百戶洛弘察覺,立即用火油灌進遂道,燒死企圖潛入城的賊兵數百……

    隨著戰況越來越激烈,守軍的傷亡減員也越來越嚴重,形勢也越發嚴峻了。

    另外,城中的物價也開始飛漲,民怨也隨之而來,那些被徐砍頭震懾的士紳,心思也開始產生了變化,雖然還沒到人心浮動的程度,但危險的苗頭已出現。

    徐晉自然也有所察覺,加大了街上巡邏的力度,同時嚴厲打擊哄抬物價的行為,還抓捕了幾名米行的掌櫃,這才把這股歪風暫時壓下去。

    然而,就好像平靜的江面,表面風平浪靜,但底下卻是暗流湧動,一些潛藏的力量都在等待著爆發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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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二月二,好兆頭?
               
    正德十四年二月初二,寧王朱宸濠宣佈起兵造反的第十五天,由賊首凌十一和閔廿六率領的叛軍終於攻陷了軍事重鎮九江,獲得由鄱陽湖進出長江的要塞。

    正所謂:二月二龍抬頭,大倉滿小倉流。在龍抬頭這天拿下了九江,寧王朱宸濠「龍顏大悅」,認為這是好兆頭。

    翌日,寧王朱宸濠立即設壇祭天,親率一支陣容浩大的船隊,載上所有官員、妃嬪、兒女、太監、士衛等,合計數千人,浩浩蕩蕩地出發離開南昌,準備隨軍沿長江而下取安慶,然後進主南京。

    南京是明朝舊都,當年明太祖朱元璋立國之初就定都南京,後來明成祖搶了侄子朱允炆的皇位,這才把國都遷到了北京,美其名曰:天之守國門。

    所以說,南京是明朝的龍騰之地,還留有一套完整的朝堂系統,寧王若能拿下南京,那麼距離「名正言順」便又近了一步,佔據一定的輿論主動性。另外,南京地處江南富庶之地,各種物資豐富,寧王跟北京對抗的本錢便越加雄厚了。

    朱宸濠離開後,只留了侄子宜春王朱拱條守備南昌。

    與此同時,南贛巡撫王守仁正密鑼緊鼓地召集各州府兵馬,並且發檄南昌,聲稱已經募集到十六萬大軍(虛張聲勢),正準備出兵平叛,即日將兵臨南昌城下。

    ……

    二月二這天早上,天還沒亮,徐晉便被一聲巨響驚醒了。

    謝小婉還像只小貓咪般窩在徐晉的懷中,睡眼惺忪地抬起頭來問道:「相公,打雷嗎?」

    徐晉側耳傾聽了一會,並沒有聽到城頭傳來的示警和喊殺聲,看來並不是賊兵發動了進攻,不禁稍稍放下心來。

    「噢,可能真是的打雷了,天還沒亮呢,相公再睡一會兒吧。」謝小婉摟著徐晉的脖子嬌憨地道。

    這些天徐晉一直忙著處理各種事務,睡得很少,且飲食也難定時,臉頰都明顯瘦了些,謝小婉看在眼內自然心疼不已,所以很少撒嬌的小丫頭這時也使出了這招撒手鐧,無非是想相公多休息一會兒。

    徐晉樓著嬌小柔軟的身子,看著小丫頭嬌憨幽怨的模樣,差點就忍不住重新睡下了,但想到今天還要到城頭督戰,還是硬著心腸坐起來。

    「乖,相公還有事情要做!」徐晉在謝小婉撅起的小嘴上輕吻一下,柔聲地道。

    謝小婉撅著嘴兒,不情願地坐起來替相公穿衣。

    睡在外間的丫環月兒聽到動靜行了進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埋怨道:「老爺又這麼早起床,害人家也睡不好。」

    美婢嘴上雖然埋怨著,不過還是麻利地端來熱水替徐晉梳洗。

    徐晉用過早飯後,天色剛好濛濛亮,於是便帶上眾親衛直奔城西而去,結果剛登上城頭便遇到了縣丞孟軒,對方竟然比自己來得更早些。

    孟軒時年三十許歲,穿著一身綠色的官袍,精神有些不足,顯然也沒睡好,見到徐晉後立即上前恭敬行禮:「屬見下過徐大人。」

    徐晉的年齡是硬傷,孟軒剛開始便對他的能力有所懷疑,但在徐晉果斷下令砍殺兩百多名俘虜,成功穩定人心後,孟軒的懷疑便完全消除了。

    孟軒雖然是強硬派,但換著他坐在通判的位置,自問也沒有徐晉這種魄力。

    另外,經過這些天共事,孟軒發現徐晉處事老練周全,處處遊刃有餘,所以更是徹底認可了徐晉的能力,心悅誠服地執下屬之禮。

    徐晉微笑著回禮,對於孟軒這個能吏他還是很器重的,而且,這些天孟縣丞確實幫了自己不少忙,要不然自己非忙得瞧頭爛額不可。

    徐晉和孟軒兩人來到西城門的門樓,余林生正和幾名百戶神色凝重地往城外的敵營張望。

    徐晉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連忙問:「余千戶,發生什麼事了?」

    餘生林忐忑地道:「通判大人,之前敵營後傳出一聲巨響,屬下懷疑敵人弄來了火炮,正在那試炮呢,而且能弄出那種動靜的,估計威力不小,要真是重炮,那咱們麻煩大了!」

    徐晉的心不禁微沉,快步行到垛口處往城下望去,不過晨間有霧,只能隱約看到遠處敵營中連綿的帳篷,別的什麼也瞧不著。

    ……

    此刻,吳三八和一眾將校正站在城西的一座土坡上,圍在一個直徑近兩米的大坑四周嘖嘖驚嘆,空氣中還殘留著沒散盡的火藥味兒。

    吳三八砸著舌頭嘆道:「真不愧是大將軍炮,威力真他娘的猛。」

    「恭喜吳將軍,有了這件利器,今天一定能炸開城門,拿下鉛山縣,抓住費宏和徐晉。」

    一眾將校紛紛道賀,吳三八聞言得意地仰天大笑。

    話說昨天半夜,百戶羅傑終於把余江縣庫房中棄置那尊大將軍炮運來了。吳三八立即命人連夜把炮架搭建好,天還沒亮就拉到這片山坡下試炮,結果一炮便轟出直徑近兩米的大坑,就這種威力完全可以把城門給轟爛掉。

    「傳命下去,辰時三刻攻城,老子要砍下徐酸子的腦袋作夜壺。」吳三八殺氣騰騰地大手一揮,眼中凶光畢現。

    話說自從正月二十六日攻城以來,七天時間,叛軍死傷近三千人,可以說已經傷筋動骨,正是舊恨更添新仇,所以吳三八恨極了徐晉。

    如今利器在手,吳三八自然恨不得立即把鉛山縣城轟破,然後抓住徐酸子大卸八塊。

    另外,費家的三位姑娘是世子殿下點名要的,動不得,但徐酸子的婆娘似乎也很不錯啊,所以吳三八打算抓來收入私房中慢慢享用,以報自己當年被抓到牢裡折磨之仇。

    ……

    太陽升起,驅散了晨間的霧氣,隨著激烈的戰鼓敲響,叛兵在西城門拉開了陣勢,用布幔遮住的大將軍炮也被推到了陣前。

    吳三八望向遠處的城頭,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好整以暇地道:「二月二,好兆頭呀!」

    今天是二月二,好兆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9
第232章 二月二,倒霉頭
               
    旭日東昇,辰時三刻,城下的叛軍拉開了陣勢準備攻城,城頭的守軍也有條不紊地動作起來。

    畢竟雙方已經交戰了七天,對彼此的戰法已經相當熟悉了,說得通俗點:只要對方的尾巴一翹起來,便知道要拉屎還是撒尿了。

    隨著戰鼓擂響,數百叛兵喊殺著由兩翼撲向城牆,與此同時,三架雲梯和兩座箭樓也在叛兵的推動下,緩緩地移到陣前。

    「放箭!」余林生一聲令下,利箭便像雨點般向城下的叛軍傾瀉下去,與此同時,箭樓上的叛軍也開始放箭,與城頭上的守軍進行對射。

    衝呀殺呀……喊殺聲震天地響。

    攻守雙方的戰鬥一打響便進入了白熱化,利箭和巨石漫天飛瀉,不斷地收割著人命。喊殺聲、慘叫聲、火銃聲、爆炸聲、利箭入肉聲、骨頭碎裂聲響成一片。

    此時此刻,人命連草芥都不如!

    噹噹噹……

    數支勁箭射到徐晉的面前,均被親兵舉著的盾牌擋下了。

    徐晉一襲玉色的襕衫,神色自若地站在原地,巋然不動。為了鼓舞士氣,徐晉這幾天都親自到城頭督戰,對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了。

    而此時,還有膽子站在徐晉身旁的文官就只剩下孟縣丞了,至於吳林廣和方添祿之流早已經躲進了城樓的內部。

    轟轟轟轟……

    守軍的四門碗口炮接連發射,可惜四發炮彈都打空了,並未擊中叛軍剩下的兩張床弩,而此時城門已經挨了床弩的一記重箭。幸好城門足夠堅固,要是普通的宅門,早就被粗大的重箭洞裂了。

    「媽的,給老子瞄準了打,再來!」余林生手執腰刀暴跳如雷。

    那幾名炮手急急重新裝填彈藥,就在此時,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瞬時將其中一名炮手砸成碎肉,那門碗口炮也被砸得飛上半空,翻轉了幾圈才掉下來,將城磚砸出一個淺坑,而炮身也變了形,估計是廢掉了。

    「草!」余林生不禁目眥盡裂,大罵道:「先給老子幹掉那架回回炮!」

    剩下三名炮手急急調整了碗口炮的角度,點火發射……轟!轟!轟!

    三枚實心鐵球呼嘯著飛出,或許是回回炮的體積大,這次竟然兩發同時命中,高高豎起的木架當場四分五裂。

    余林生哈哈大笑道:「打得好,就是這樣,給老子把剩下那架回回炮干……」

    余林生的話還沒說完,敵陣中忽然傳來一聲恐怖的巨響,震得地面晃了晃,城頭的守軍都嚇得趴下,當然也包括徐晉。

    恐怖的巨響過後,萬籟俱寂,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頓了。數秒過後,城頭上的守軍才回過神來,紛紛環顧四周,發現並沒有異常,於是都探頭探腦地往城下望去。

    徐晉心有餘悸地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大聲喝問道:「余千戶,怎麼回事?」

    此時余林生正探頭從垛口往城下觀察,聞言臉色蒼白地轉過頭來,聲音乾澀地道:「通判大人,完犢子了,是大將軍炮!」

    此言一出,王林兒等親兵都面色大變,徐晉急急行到女牆的垛口望下去,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距離城牆十幾米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直徑一米許的大坑,坑邊正有數名斷手爛腳的叛兵在痛苦地慘叫。

    王林兒神色凝重地道:「大人,看這威力確實是大將軍炮才能搞出來,幸好賊兵的炮手不是很熟練,這一炮失了准頭打到自己人了,要是擊中了城門,後果不堪設想。」

    徐晉皺了皺劍眉道:「余千戶,能不能把對方的炮先轟掉?」

    余林生手搭涼棚目測了數秒,搖頭道:「不行,距離太遠了,咱們的炮搆不著。」

    徐晉的臉色不禁變得難看起來。

    這時,叛軍的陣中,吳三八正一個大耳刮把操炮的軍士扇翻在地,怒不可遏地罵道:「草你姥姥,狗眼瞎了嗎?這麼大一座城池都打不中,偏偏轟死了自己人,你他媽故意的吧?」

    那名炮手摀住臉頰連賠不是道:「將軍息怒,小的第一次操這種重炮,不是很熟練,再來一次肯定能打中。」

    吳三八黑著臉道:「這次給老子瞄準了,城門在那邊……咦,等等!」

    吳三八的目光往城頭望去,正好見到一名身穿秀才長衫的少年站在垛口處往下張望,隱約有些眼熟,不由心中一動,莫非是徐晉那酸子?

    吳三八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往城頭上一指,獰聲道:「看到城頭上那穿白色長衫的書生沒?往那轟!」

    那炮手連連點頭,在幾名助手的幫助下調整了大將軍炮的角度,這玩意實在太笨重了,一個人根本操作不了。

    這名炮手調整好角度後,熟練地裝鎮好彈藥,點火。

    吳三八看著噝噝燃燒的引線,內心莫名的興奮,又抬頭往城頭望去,然而,這時已經見不到站在垛口處的書生,估計是退回去了,不過沒關係,以大將軍炮的威力,只要那小子在附近,絕對難逃一劫。

    這時,城頭上的徐晉和眾親兵已經退回到城樓附近,正商議著對付叛軍重炮的辦法。

    轟……

    敵陣中再次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徐晉幾乎是本能般撲倒在地上,一眾親兵也急急舉起盾牌蹲下,將徐晉團團護住。

    只聽得卡嚓一聲大響,城樓就好像紙糊一般坍塌了半邊,磚石、瓦礫、木頭瞬時傾瀉下來,將徐晉和一眾親兵都掩埋了。

    「通判大人!」余林生大驚失色,將手中的腰刀一丟,撒開大步衝過來,附近守兵也火急火燎地撲上來施救,將磚石、瓦礫、木頭等搬開。

    滾滾的煙塵中,徐晉被人從瓦礫中「挖」了出來,一邊發出劇烈的咳嗽。

    余林生見到徐晉沒事,不禁長長舒了口氣,連忙命人取來水囊遞給徐晉。徐晉接過猛灌了幾口才止住了咳嗽,定了定神望向已經塌了小半邊的城樓,後背冷汗直冒。

    幸好剛才徐晉和眾親兵只是站在城樓屋簷下,並沒有多少磚石砸下來,再加上眾親兵反應快,用盾牌擋在上面,所以徐晉毫髮無損,只是有三名親兵受了點輕傷。

    徐晉正暗暗慶幸,忽然面色一變,脫口道:「不好,吳知縣!」

    眾人這才猛然醒起知縣吳林廣和主薄方添祿都在城樓內。

    徐晉雖然對吳林廣和方添祿都不感冒,但兩人好歹是鉛山縣的一把手和三把手,所以急忙命人施救。

    數十人一齊動手,坍塌下來的磚石瓦礫、梁木等很快就被搬開了,吳林廣和方添祿均被救了出來,不過前者已經七孔流血,有氣出沒氣進,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了,倒是方添祿這貨命大,躲在牆角處毫髮無損。

    徐晉查看了一下吳林廣,確認已經斷氣了,不禁暗嘆了口氣,命人找來布幔把屍體蓋上。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不管你是民壯,還是知縣大老爺!

    轟……

    正在此時,又是一聲震天巨響,這次不等徐晉趴下,一眾親衛已經把他撲倒在地上。

    然而,這次城頭卻沒有任何動靜,城牆也不覺有劇烈的震動,炮彈打飛了?

    眾人正疑惑著,忽然傳來一陣恣意的狂笑,只見余林生那貨趴在垛口處,指著城外捧腹狂笑,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徐晉和孟軒都不禁皺起了眉頭,剛死了人,這傢伙還要笑得這麼開心,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余林生顯然也意識到自己笑得不合時宜,可惜還是忍不住想笑,鼓紅腮忍笑道:「炸了……大將軍炮炸了,哈哈!」

    徐晉快步走到垛口處探頭望下去,果然見到敵軍營地中出現了一個大坑,附近都是殘肢碎肉,遍地的傷兵在慘叫,還有一匹被炸爛了肚子的戰馬在垂死掙扎……

    徐晉不禁暗叫僥倖,看來老天都站在自己這邊啊,叛軍的大將軍炮竟然炸膛了,果真是二月二龍抬頭,好兆頭啊!

    原來,余江縣衙庫房中的這尊大將軍炮是因為質量不過關才被棄置的。當年便有軍器局的匠師發現了這尊炮的藥室內壁有裂紋,容易炸膛。

    果然,這尊大將軍炮放了幾炮後便抵受不住了壓力炸膛了,那名炮手和幾名助手當場被炸死,而附近的吳三八也受到了波及,在二月二這個好兆頭的日子倒了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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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窩裡鬥(兩張合一)
               
    鉛山縣衙的總面積接近八千平方,由大門進入,中間是十來米長的甬道,兩邊分別是並列著寅賓房、三班(衙役)房、牢房、膳房。

    走完甬道後,迎面是儀門,過了儀門才是大堂,乃平日知縣老爺升堂審案的地方。大堂後面是二堂,二堂兩側分別是縣丞衙和主薄衙,換而言之就是二把手和三把手辦公的地方。

    二堂後面還有三堂,三堂連著西花廳和東花廳,還有後花園,均是知縣平日起居飲食的地方,知縣的內眷都居住在這裡。

    此時,縣衙的三堂大廳內正傳出撕心裂肺的哭啼聲。知縣吳林廣的屍體就擺在大廳正中的擔架上,臉上的血跡已經擦乾淨了,家眷們跪在四周哭得呼天搶地的。

    徐晉率著一眾文武官員在旁邊安慰了幾句,無非是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變的之類的話語。

    吳林廣的發妻江氏四十多歲,已經年老色衰了,趴在丈夫的屍體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畢竟是幾十年的夫妻感情了,如今陰陽相隔,令人吹噓!

    吳林廣新納的小妾才十八歲,倒是頗有幾分姿色,皮膚白膩,胸前雙峰挺撥,跪在那默不作聲,混圓的翹tun壓在雙腳後跟上擠出誘人的曲線,更顯得前翹後凸,徐晉身後的眾將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名小妾是吳林廣去年底才新納的。年方十八的少女嫁給一個四十幾的老男人,自然沒什麼感情可言,所以小妾跪著並沒有哭,臉上也沒有任何悲色。

    正哭得稀里嘩啦的江氏忽然揚手打了小妾一巴,罵道:「不要臉騷貨,掃帚星,老爺自從納了你就沒安生過,現在還被你剋死了。」

    那小妾摀住臉頰委屈地分辨道:「夫人,這事怎能賴到賤妾身上呢,又不是賤妾讓老爺上城頭的。」

    吳林廣自納了小妾,幾乎每晚都宿在小妾的房中,江氏早就積蓄了大量的怨氣,此時見這「賤人」竟然還敢頂嘴,頓時爆發了,一把揪著小妾的衣襟,抬手便是兩個大耳光,一邊破口大罵:「野狗日的賤貨,還敢頂嘴是吧,我今天便打殺了你!」

    那小妾顯然不是省油的燈,被扇了一通耳光,於是也不忍了,一手掐江氏的脖子,一手揪頭髮,尖叫:「老虞婆,我跟你拼了,大不了是個死!」

    於是乎,兩個女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扭打起來,小妾的衣襟都被撕開了,兩隻大白兔都露了出來,晃得人眼花繚亂。

    余林生、熊柏、王鐸、邱蠻、洛弘等武將都看得目瞪口呆,這也……太火爆了!

    「豈有此理,真是有辱斯文!」孟縣丞一拂衣袖掉轉臉去。

    聖人門徒,非禮勿視啊!

    徐晉大皺其眉,連喝了幾聲住手,不過兩個女人打瘋了,管你是皇帝來了也喝不住她們。

    江氏的幾名子女一開始還圍在四周勸架的,但見到母親被小妾佔了上風,於是由勸架變成群毆,一家人按著小妾,然後讓江氏騰出手來揍。

    徐晉見到越鬧越不像話,於是命令眾將上前強行拉開打鬥的雙方。洛弘那貨搶上一步扶起那名小妾,有意無意地佔了些手足便宜,還藉機蹭了蹭小妾的胸部,心裡暗爽。

    好不容易把雙方勸住,徐晉說了些場面話便離開後堂,一刻都不想多待,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狗屁倒灶的事他也懶得多管,還有大把公務等著他處理。

    一行人離開了後堂,徐晉回頭看了一眼落在最後的主薄方添祿,這貨體形痴肥,走路十分吃力,此時臉色蒼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估計還沒從這次死裡逃生中回過神來。

    徐晉淡道:「方主薄,你不用跟著本官了,負責處理吳知縣的後事吧。」

    方添祿聞言如逢大赦,跟著徐晉跑了一個上午,這貨早就累得膝蓋生痛了,更何況這次差點就進了鬼門關,打死他也不敢再跟著徐晉上城頭督戰了,連忙道:「下官遵命,一定把縣尊的後事處理妥帖。」

    徐晉之所以不讓方添祿跟著,並不是體恤他,而是這傢伙走路慢吞吞的,跟著就是個累贅,所以找了個由頭把他給撇開罷了,反正也幫不了什麼忙。

    徐晉點了點頭,又吩咐方添祿負責照料縣衙的日常事務,這才帶著眾將往縣衙外行去。

    洛弘回頭往後衙看了一眼,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這一幕自然落在了後面的方添祿眼中,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輕蔑,暗道:「嘿,這些大頭兵跟沒見過女人似的!」

    徐晉率眾回到通判衙門已經接近中午,剛進了大門便見幾名少女神情焦灼地候在那了。

    「相公!」謝小婉見到徐晉立即飛跑了過來,美婢月兒緊跟在身後。

    費如意也提著裙襬小跑著過來,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上寫滿了擔心。

    徐晉不禁有點意外,怎麼都跑出來了?

    謝小婉緊張地上下「檢查」了徐晉一遍,發現並沒有受傷,這才松了口氣,心有餘悸地道:「相公,聽說你被磚石壓住了,可把人家嚇壞了。」

    徐晉不禁恍然大悟,肯定是哪個多嘴的親兵把自己上午遇險的事告知了小婉,難怪這小丫頭緊張兮兮地跑到前院來候著。

    徐晉微笑著安慰道:「你們不用擔心,相公不是好好的嗎,都進去吧,這會還要忙呢。」

    費如意看著滿身灰塵,臉上髒兮兮的徐晉,芳心像被針刺一般,下意識地拿出手帕替徐晉擦拭,一邊柔聲嗔道:「皇帝還不差餓兵呢,現在午膳的時間都過了,還是先進去吃飯,順便換洗一下吧,看你髒兮兮的!」

    徐晉身後的武將曖昧地對視一眼,有傳言稱通判大人跟費三姑娘那個……嘿嘿,看來果然不假,話說費三姑娘還真是美,通判大人豔福不淺啊!

    一眾武將剛才看到吳知縣的小妾覺得挺好看的,現在跟眼前的費如意一比,頓時黯然失色成渣。正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費如意給徐晉擦臉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待做完了才發覺似乎踰越了身份,頓時俏臉脹得通紅,羞澀地低下一頭。

    徐晉轉身來面對眾將,輕咳一聲道:「那個……本官先去換洗一下,諸位也先去吃飯吧,未時三刻到議事廳議事。」

    余林生嘿笑道:「呵呵,通判大人請便,咱不耽擱您哈!」

    諸位將校一臉曖昧地散去,不耽擱通判大人左擁右抱的豔福。

    ……

    徐晉與諸女回到後院,在謝小婉和月兒的服侍下換洗乾淨。

    「老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以後打打殺殺的事交給那些武夫就是了,沒必要跑到城頭這麼危險的地方,今天也就是老爺吉人天相,要是出了個好歹,讓夫人和月兒以後怎麼辦。你是不知道,大寶跑回來跟我們說知縣大人被壓死時,我們差點沒被嚇個半死。」

    美婢月兒一邊用手帕替徐晉擦拭著頸後的灰泥,一邊撅著小嘴兒埋怨。

    徐晉輕擁了一下面前的謝小婉,歉然地道:「娘子,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謝小婉目光一柔,溫婉地道:「相公快別這麼說,你肩負重任,事關全城百姓的生死,小婉又豈能不理解,只是正因為相公肩負重任,才更加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徐晉心中生出一絲愧意,這幾天為了鼓舞士氣,自己確實有點猛浪了,同時也忽略了在家中牽掛著自己的人兒,正容道:「娘子說得是,相公受教了!」

    謝小婉見相公「聽教聽話」,甜笑道:「月兒,去把鍋裡熱著的飯菜拿來吧。」

    徐晉換洗乾淨後,從內間行了出來,費如意和入畫正在外間等候,前者見到徐晉行出來,一對美眸頓時殷切地望來。

    費家乃鉛縣本地的世家大族,在城中自然也置有房產。正好費家在城裡的宅子跟通判衙門在一條街上,相距也就幾十米,所以這些天費如意幾乎每天必到,有時甚至留下來吃飯呢。

    繼母趙氏現在心態轉變了,對此非但沒有阻止,反而有點樂見其成,而費宏和袁氏則是隻眼開隻眼閉,採取了默許的態度。

    「徐公子,這是我們家姑娘給你燉的滋補雪鴿湯,快嘗嘗吧!」入畫獻寶似的把一盅燉湯端到徐晉的面前。

    「老爺,夫人也給你燉了老鴨湯!」

    這時月兒從廚房拿菜回來了,快步行到桌旁,從籃子中端了一盅燉湯出來放到徐晉的臉前,順手把雪鴿湯推到一邊。

    入畫扁了扁嘴道:「月兒,老鴨湯那有雪鴿湯好喝,羶羶的!」

    月兒針鋒相對地道:「哪是你不會燉,夫人燉的老鴨才不羶呢,好喝極了,老爺趁熱快點喝吧!」

    「徐公子,先喝雪鴿湯吧,我家姑娘燉了很久才燉出來的,可不敢辜負了心意。」

    謝小婉和費如意雖然達成了默契,但不代表兩人的丫頭就不會替自家主人「爭風吃醋」。

    徐同學這下為難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喝誰的先都不好,齊人之福果真不是那麼好享受的。

    徐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去拿老鴨湯,月兒得意地一揚下巴,入畫則扁了嘴兒。費如意雖然神色如常,不過眼神明顯黯了一下,低下了臻首。

    「相公……呃!」謝小婉正想開口叫相公先喝雪鴿吧,話說一半頓時噎住了,因為某人已經同時把兩盅湯端起倒入盤子中混在一起,然後淡定地喝起來。

    月兒和入畫均傻了眼,前者吃吃地道:「老爺,你……你咋這樣喝,都竄味了!」

    徐晉一本正經地道:「沒有啊,這樣子挺好喝的!」

    費如意噗嗤地失笑出聲,連忙掩住小嘴,俏臉紅撲撲的,入畫咯咯地笑起來,謝小婉則好笑地白了自家相公一眼。

    「還好哥機智勇敢!」

    徐晉正暗暗慶幸著,結果入畫又從食盒中取了一碟臘肉炒冬筍,而月兒也從籃子中端了一碟紅燒肉出來。

    兩名丫環笑嘻嘻看著徐晉,費如意和謝小婉也是美眸泛泛地睇來。

    徐晉不禁暗汗,正猶豫著要不要再「機智勇敢」一次,家丁大寶便急急走了進來,滿頭大汗地道:「公子不好了,鉛山千戶和弋陽千戶所的大頭兵在縣衙快要打起來了,公子趕緊去,其他人壓不住啊!」

    徐晉面色一變,急忙站起來:「怎麼回事?」

    大寶兩手一攤道:「是縣衙的捕頭李明來報信的,具體為了啥,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徐晉當下不敢怠慢,連忙召來一眾親兵,又找余林生調了三百人,怒氣匆匆地直撲縣衙,媽的,這幫閒得蛋痛的王八蛋,老子吃頓飯也不安生!

    徐晉此刻真是佛都冒火了,外面大敵當前,這些王八蛋竟然窩裡鬥。

    此時,縣衙的糧倉外正有三方人馬對峙著,分別是:縣衙的衙役、鉛山千戶所、弋陽千戶所。

    三方的人馬都不算多,各就十來人的樣子。衙役一方以主薄方添祿為首,擋在糧倉的門前,一眾衙役刀槍出鞘怒視著弋陽千戶所這邊的兵勇。

    弋陽千戶所這邊以一名百戶為首,手下的兵同樣刀槍出鞘,甚至連火銃都舉了起來,瞄準了一眾衙役。

    作為第三方的鉛山千戶所以洛弘為首,不過就淡定多了,一副看熱鬧的模樣。洛弘好整以暇地雙手抱胸,神色不善地盯著弋陽千戶所這邊,看樣子是站主薄方添祿。

    弋陽千戶那名百戶叫陸通,此時正舉著火銃對準方添祿,罵道:「草你大爺的,老子手底下的弟兄在城頭流血拚命,你這鳥人躲在後面吃得腦門腸肥的,糧倉裡明明有糧食卻不肯分我們,害咱們弟兄餓肚子,這是哪門子道理?」

    方添祿的肥臉上還殘留著五隻手指痕,估計是剛被扇了一個耳光,此時臉色鐵青,一對殺豬眼凶光畢露。堂堂一縣主薄被當眾搧耳光,還被火銃指著威脅,屈辱啊,士可忍孰不可忍!

    「放你媽的屁,老子就是有糧也不給你,咋的,有本事來朝這裡打!」方添祿上前一步,胸口直接頂在火銃口上。

    陸通大怒,摸出火摺厲聲道:「草,以為老子不敢!」

    方添祿冷笑道:「來,有種便點火,不點是龜蛋,本人堂堂一縣主薄,豈會怕你們這些大頭兵。」

    陸通身後的兵都不禁大怒,吩咐大叫點火,轟死這只肥豬!

    陸通咬牙切齒,卻始終不敢點火,對方可是本縣的主薄,殺官無疑等於謀反。

    方添祿顯然也是吃定了陸通不敢,所以十分篤定,冷笑道:「不敢是吧,慫貨!嘿,區區一個百戶,安敢如此囂張,哪涼快滾那去,倉庫的糧食一粒都不會分給你們。」

    陸通臉色鐵青,手一伸便揪住方添福的衣袖,神色猙獰地道:「王八蛋,有種再說一遍!」

    方添祿頓時大聲嚷嚷起來:「你想幹嘛,放開本官,反了反了,洛副千戶快抓起他,倉庫裡面可是有你們糧食的!」

    洛弘好整以暇地走上前拍了拍陸通的肩頭,淡道:「陸百戶,不要鬧得太過了,別到時弄得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陸通悻悻地把方添祿推開,怒道:「姓洛的,少在這裡說風涼話,老子手下的弟兄還在挨餓,今天這糧不給也得給,要不然一拍兩散!」

    洛弘面色一沉,冷笑道:「不給你想想咋的?」

    陸通發狠道:「不給老子就動手搶,大不了一把火燒掉,大夥都沒糧吃!」

    洛弘面帶諷笑道:「裡面大部分都是鉛山千戶所的糧食,你敢動一個試試,看老子不抽你個滿地找牙!」

    「我呸,你橫個屁,有種你在通判大人面前橫一個,慫貨,以為老子不知你差點被通判大人爆了腦袋!」陸通反唇相譏道。

    洛弘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這件事是他畢生的恥辱,現在被當眾揭了傷疤,不禁勃然大怒,捏緊的拳頭就要向陸通打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0
第234章 擲地有聲(求票)
               
    洛弘被陸通當眾揭了傷疤,不禁惱羞成怒,一拳便擂在陸通的肩頭上,後者當場被擂得倒退了數步,差點便摔了個屁顛兒。

    「草,給老子玩真的是吧!」陸通臉色脹得通紅,來而不往非禮也,沖上前便還了洛弘一記老拳。

    德國的鐵血宰相卑斯麥有句名言: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

    換而言之,拳頭大就是硬道理。都是帶把的爺們,既然人家都動手了,還有什麼好**的,不服就干,勝者為王!

    陸通和洛弘拳來腳往地互毆起來,剛開始還講點章法,到最後乾脆糾纏在一起打爛架,跟不久前吳知縣的元配和小妾干仗沒多大的區別。

    陸通和洛弘手下的弟兄開始互相對罵,推搡,進而拳打腳踢,於是單挑變成了群毆。

    那些衙役眉飛色舞地在一旁看熱鬧,還大聲吆喝起鬨。方添祿剛才被陸通扇了耳光,此時一臉的幸災樂禍,手舞足蹈地大喊:「打打打,打死他,使勁,往死裡打!」

    打鬥的雙方剛開始還存了理智,只是動拳腳,不過漸漸打出了真火,鉛山千戶所一名大頭兵撿了塊磚頭,結果弋陽千戶所這邊馬上有人見血了。

    這一見血可不得了,雙方都下起狠手來,火銃當成鎯頭,腰刀連著鞘猛砸,瞬時慘叫四起,鮮血泗流。

    方添祿本來還幸災樂禍的,見狀不禁慌了神,任由事態發展下去,肯定是會出人命的,到時他這個主薄也脫不了關係。

    「大家別打了,你們快上,快攔住他們!」方添祿急忙命那些衙役上前阻止,然而卻沒人敢上前,這些大頭兵都打紅了眼,一接近沒準就挨揍。

    砰……

    隨著一聲火銃炸響,數百名上饒千戶所的軍士殺氣騰騰地跑了過來,將在場所有人給團團圍住。副千戶邱蠻拔出腰刀厲喝:「全部停手,通判大人有令,誰敢反抗格殺勿論!」

    場中打鬥的雙方都停下手來,各自分開退到一邊,洛弘和陸通狼狽地從地上爬起,正好見到徐晉在眾親兵簇擁之下往這邊行來,不禁都心中一凜,連忙規矩地退到已方的陣營中。

    徐晉臉色冷沉如水,大步走入場中,方添祿一溜小跑地上前行禮,訕訕地道:「下官見過通判大人。」

    徐晉只是略點了點頭,目光掃過一眾灰頭土臉的大頭兵,有幾個頭臉上還淌著鮮血,不過此時都戰戰兢兢地低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徐砍頭的威懾力可不是蓋的,再加上徐晉這段時間以身作則,親自到城頭上督戰,在軍中的威信也是與日俱增,所以一出場就把這些大頭兵給震住了,換著其他人來可沒這種效果。

    徐晉冷冷地道:「你們都很能打是吧?敢不敢出城跟賊兵幹一仗?窩裡橫算什麼本事!都他媽的吃飽了撐著嗎?誰先動的手?誰帶頭打架?給本官站出來!」

    徐晉說到最後聲音提高了幾拍,臉上怒色隱現,劈手從一名親兵手中取過一支火銃,渾身上下都釋放出凌厲的殺氣。

    一眾參與打架的大頭兵腦袋垂得更低低,一個個噤若寒蟬。洛弘更是臉色都白了,雙腿情不自禁地有點微顫,他可是親身體驗過被徐晉火銃指頭的滋味,所以很清楚這位的殺伐果斷,如今兩百多顆叛兵的腦袋還掛在城頭上呢。

    熊柏和王繹站在徐晉的身後,同樣頭皮陣陣發麻,想出言替手下弟兄求情,卻又不敢開口。余林生倒是神色如常,參與打架的又不是他手下的兵,所以淡定得很。

    現場氣氛壓抑無比,就好像一座火山即將噴發,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方添祿的額頭冒出一層冷汗,心中暗暗後悔,早知會鬧成這樣,還不如隨便給點糧食把這些大頭兵打發走。

    此時,陸通硬著頭皮站了出來,梗著脖子道:「通判大人,屬下帶頭打的架,不關其他弟兄事,要殺要剮您衝我來!」

    王鐸不禁暗罵一聲蠢貨,通判大人如今正在氣頭上,你小子充什麼好漢,這不是找死嗎?

    不過終究是自己手底下的弟兄,王鐸可不能見死不救,搶先沖上前一腳把陸通踹翻在地,罵道:「王八蛋,你他瑪的腦袋進屎了,城外大敵當前,你居然帶著弟兄跑來這裡鬧事添亂,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陸通爬起來梗著脖子大聲道:「老大,你以為屬下想鬧?弟兄們一天沒吃東西了,大家都在城頭賣命流血,憑什麼別人有飯吃,咱們就得挨餓。屬下只不過是來倉庫討些米糧,怎麼就不行,屬下想不通!」

    陸通說到最後眼圈都紅了,堂堂七尺男兒竟流出了眼淚,哽噎著道:「通判大人,您崩了我吧,弟兄們只想有口飯吃,不關他們的事!」

    陸通身後十幾名參與打架的大頭兵都紅了眼,撲通的全跪在地上,大聲道:「通判大人,是我們慫恿陸百戶到倉庫搶糧的,要砍便砍我們,求你饒了陸百戶吧!」

    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動容,上饒千戶所的數百軍士都下意識地垂下了腰刀,露出同情之色。

    王鐸有些失神地道:「咱們……沒糧了嗎?」

    陸百戶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搖頭道:「昨晚就斷糧了!」

    王鐸一把抓住陸通的雙肩大聲道:「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陸通面帶愧色地道:「老大操心的事夠多了,更何況腆著臉求人的事怎能讓老大出面,所以屬下便想著自己解決,沒想到反而給老大添亂了。」

    王鐸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眼圈也跟著紅了。

    話說弋陽千戶所被吳三八擊潰後倉皇撤退,所帶的糧食本來就不多,這幾天已經全部吃完了。而且,以前負責管糧食的是副千戶,王鐸一般很少過問,副千戶陣亡後,管糧食的任務便交給了百戶陸通。

    昨晚弋陽千戶的官兵吃光了剩下的糧食,所以陸通今天便打算到縣衙倉庫借一些糧食,結果好說歹說,差點就沒跪下乞求,管倉庫的小吏就是不肯借,於是便引發了衝突。

    小吏找來了主薄方添祿,結果「高貴冷豔」的主薄大人非但沒有化解矛盾,反而通知了鉛山千戶所的洛弘,最後導致衝突升級。

    王鐸單膝跪倒在徐晉面前,紅著眼道:「通判大人,是屬下管教無方,所有處罰由屬下擔著,希望通判大人看在弟兄們奮勇殺賊的分上,饒了他們這一遭吧!」

    徐晉此刻心中的怒火已經熄滅了,上前把王鐸扶了起來,淡道:「王千戶請起,這件事本官查明來龍去脈,自會公正處理。」

    「謝通判大人!」王鐸道謝一聲站到旁邊。

    徐晉目光冷冷地望向主薄方添祿,後者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委屈地道:「通判大人,這不能怪下官啊,倉庫裡的存放的糧食大部分是鉛山千戶所的,一部分是眾衙役和民夫的口糧,自然不能分給弋陽千戶所。」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朝實行的是衛所屯田制。各地的衛所都分配有土地,享受稅收上的豁免,不過在糧食方面要自給,衛所官兵平時耕田種地,戰時上陣殺敵,軍糧是要自己帶的,朝廷不會提供一粒糧食。

    此時縣衙倉庫中的糧食確實大部分是鉛山千戶所存放在裡面的,所以方添祿不分給弋陽千戶所也沒錯,完全符合規定。

    徐晉皺了皺劍眉,衛所屯田制確實為朝廷減輕了不少負擔,但弊端也不少,譬如現在這種況,莫不成讓將士餓著肚子打仗不成?再譬如大軍遠距離調動,還得各地衛所官兵自運糧食,不僅嚴重降低了效率,還增加了衛所官兵的負擔,實在有點傻逼。

    徐晉沉聲道:「方主薄,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大敵當前,將士們在城頭流血拚命,保衛大家的安全,結果卻連飯都沒得吃,這豈不讓人心寒?」

    徐晉說到此,一指跪在地上的陸通等人,大聲疾呼道:「瞪大你們的眼睛看看,看清楚了。數天前,上百賊兵攻上了北城牆頭,就是他們拚死把賊兵打退的,他們用生命和熱血保衛了大家的安全。他們全都是英雄!英雄為咱們流血,莫不成咱們還要讓英雄流淚!!」

    徐晉這段話擲地有聲,四下死一般的寂靜。

    那些衙役都慚愧地低下頭,在場的官兵卻是心情激盪,昂然地挺直了腰桿。

    陸通和手下十幾名弟兄情不自禁地抬起頭,激動得臉色潮紅,心情澎湃激盪,目光尊敬地看著慷慨陳詞的徐通判。

    徐晉這段話無疑激起了在場所有官兵的共鳴。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此刻,他們願意為通判大人赴湯蹈火。

    王鐸早已經不是隨便忽悠幾句就熱血沸騰的年輕人了,但此時乃然激動無比,暗暗捏緊了拳頭。

    孟子曰:群以國士待我,必以國士報之。

    聖人尚且如是,更何況普通人乎。人生於世,誰不渴望受到尊敬和重視?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0
第235章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方添祿心裡暗罵著徐晉籠絡人心,臉上卻是賠著笑道:「通判大人所言甚是,只是糧食是鉛山千戶所眾將士的,下官也不能自作主張,若是鉛山千戶所方面同意,下官自然沒意見的。」

    方添祿狡猾地把皮球踢給了鉛山千戶所,同時也有推卸責任,轉移仇恨的意思。潛台詞就是:弋陽千戶所的聽好了,不是本官有意刁難,糧食是人家鉛山千戶所的,想要就問他們要去,可不關本官的事。

    熊柏是老實人,那瞧得出方添祿的算計,他心裡雖然很同情弋陽千戶的所軍士,但糧食如果給了對方,說不定自己手下的弟兄以後就要挨餓了。眼下正是春耕時節,打著仗肯定是種不了田的,說不準今年還會顆粒無收,那接下來的日子咋辦?

    正因為如此,熊柏臉色為難,一時不知如何應答。方添祿心裡暗暗得意,瞧瞧,不是本官刻薄,人家熊千戶也不同意啊!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經過這幾天相處,他自然清楚熊柏是個沒主見的,平時也是副千戶洛弘拿的主意,所以直接道:「熊千戶,你們的糧食先勻一部分給弋陽千戶所。余千戶,你們也幫襯一部分,到時本官會想辦法給你們補足。」

    余林生爽快地道:「沒問題,待會屬下就讓弟兄給弋陽千戶所的弟兄送十石米應急。」

    王鐸感激地道:「屬下替手下弟兄謝過通判大人!」

    說完又對著余林生抱了抱拳:「謝啦,小余!」

    既然徐晉答應補足,熊柏自然也不好再拒絕,也答應給弋陽千戶所勻十石糧食。二十石糧食就是兩千四百斤,估計夠弋陽千戶所眾將士吃六七天了,於是糧食問題暫時得到瞭解決。

    糧食問題解決了,接下來自然是追責了,否則以後手下的兵都用幹架來暴力表達訴求,那豈不亂套?

    正所謂:賞善而不罰惡,則亂;罰惡而不賞善,亦亂。只有賞罰分明才能紀律嚴明,否則隊伍一亂,根本沒辦法帶。

    事情本來也不複雜,徐晉只是問訊了三方當事人便很快把事情經過弄清楚了,當場便作出了處罰的決定。

    徐晉淡道:「陸百戶,你在此鬧事雖然事出有因,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聚眾鬧事,毆打本縣主薄。本官罰你二十軍棍,當面向方主薄道歉,可有不服?」

    陸通大聲道:「屬下服氣,只要弟兄們有飯開,通判大人就算摘了屬下的腦袋也服氣!」

    徐晉點頭道:「那好,所有參與打架的全部罰十軍棍,鉛山千戶所這邊也是如此。洛弘,你先出手打人,杖二十軍棍,可有不服?」

    洛弘哪敢說不服,連忙表示服氣。

    當下,幾十名大頭兵全部被按倒在地,當場執行刑罰。負責施刑的是上饒千戶所的軍士,顯然是手下留情了,畢竟是同袍嘛,所以一眾大頭兵被打完還能站起來。

    接下來那名負責守倉庫的衙門小吏也被徐晉以「不作為」的名義罰了十軍棍,各打五十大板也是中國特色了,不管你對錯,這就是所謂的平衡之道。

    這名小吏也算倒霉了,那些軍士可不會對他手下留情,十軍棍著實打在屁股上,瞬時皮開肉爛,差點沒痛得暈死過去。

    徐晉目光最後落在方添祿身上,後者額頭上汗涔涔的,生恐徐晉也給他來個十軍棍。

    不過,徐晉顯然沒興趣打他,這貨的肥屁股十軍棍下去恐怕出的不是血,而是肥油。

    徐晉神色淡然地道:「方添祿,你身為本縣主薄,非但不想辦法平息爭端,還要添油加醋,差點釀出嚴重後果。這主薄之職你暫時不適合擔任了。」

    方添祿愕了一下才回過意來,這豈不是等於撤了自己的職務?

    方添祿正想爭辨幾句,徐晉已經轉身帶著眾將離開了,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留給他。

    方添祿臉上了一陣紅一陣白,憤恨地捏緊了拳頭,殺豬眼中凶光畢露,徐晉小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

    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這兩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有人說:「用善行來回報惡行,怎麼樣?」

    孔子反問:「那用什麼來回報善行?應該用適當的懲罰回報惡行,用善行來回報善行。」

    這就是君子以直報怨的由來。

    徐晉自問不是什麼君子,他本來就和方家有梁子,偏偏方添祿剛才還在他面前耍心眼,企圖推卸責任,同時又挑起弋陽千戶所和鉛山千戶所之間的矛盾。

    徐晉自然就不客氣了,反正這種尸位素餐,官僚作風嚴重的傢伙留著也沒什麼用,乾脆便來個以直報怨,把方添祿給「炒了魷魚」,省得礙手礙腳。

    作來節制諸縣兵馬的通判,地位幾乎與知府等同,更何況眼下乃戰時,有便宜行事之權利,所以徐晉完全有權力撤去一名從八品主薄職位的權力。

    徐晉可不管方添祿如何憤恨,此刻他正是飢腸轆轆,處理完這件事便匆匆回家扒了幾口飯,立即又馬不停蹄地趕到議事廳,與眾將議事。

    下午三點左右,除去剛挨了軍棍的洛弘和陸通,其餘百戶以上的將領都到齊了。

    首先,作為指揮的余林生回報了傷亡數據。與叛兵交戰了七天,守軍方面陣亡了六百多人,傷者更是多達一千多人,還有戰鬥力的守軍不足三千,情況顯然並不樂觀。

    聽完余林生的傷亡統計報告,在場諸將都沉默了,再加上今天差點就被叛軍的大將軍炮轟開了城門,知縣吳林廣亦被壓死了,所以對守軍的士氣打擊很大,天知道叛軍明天會不會再弄來一尊大將軍炮?

    王鐸沉聲道:「通判大人,屬下覺得不應該再龜縮防守了,咱們必須主動進攻,才能解決目前的困境。」

    熊柏連忙反對道:「王千戶,咱們當初定下的策略是:避其鋒芒,固城而守。消耗對方,待機破敵。」

    王鐸反駁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用兵之道又豈能一成不變。更何況經過七天的血戰,叛軍也損失慘重,估計還能戰的不足五千之眾。咱們現在主動出擊必能收到奇效,這也完全符合待機破敵的策略!」

    余林生的目光望向徐晉,他其實也同意主動出擊的。

    徐晉微笑搖了搖頭道:「出擊的時機未到,大家還是討論一下如何防守吧。」

    徐晉要等待的時機是王守仁起兵,只要這消息一傳來,吳三八絕對會自亂陣腳,到時再主動出擊,這才十拿九穩。

    雖說慈不掌兵,但這並不意味著拿手下士兵的性命不當一回事,三千對五千,這種明擺著吃虧的事,徐晉不會去做,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贏。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0
第236章 魔高一尺
               
    徐晉在等,等王守仁起兵這個契機,然後再主動出擊,將吳三八一舉殲滅掉。

    費采是正月二十五離開趕往贛州的,到現在已經有七天時間了,如無意外,應該已經見著南贛巡撫王守仁了。

    徐晉估摸著王守仁要召集各州府人馬,最快也得十天八天,所以必須做好堅守十天半個月的準備。

    然而,眼下守軍卻面臨一個較為嚴峻的問題,那就是物資短缺。與叛軍激戰了七天,守城的火器已經差不多用光了,就連火油、火藥、箭矢等都耗得七七八八。可以預見,沒有了這些守城利器,守軍的傷亡必然會大幅增加。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朝對火器的控制是相當嚴格了,全國軍隊使用的火器,絕大部分是由軍器局和兵仗局製造的,地方衛所沒有朝廷批准,不得私自製造火器。當然,像火藥、鉛彈、箭矢這些基本消耗品還是允許自制的,但各類的火炮、火銃、萬人敵之類則必須朝廷批准。

    所以,目前守軍消耗掉的大部分火器暫時都沒辦法得到補充,但火藥、鉛彈、箭矢、火油這些基本的東西還是可以想辦法搞來的。

    另外,還有糧食、陣亡者和受傷者的撫卹問題,歸根究底都是錢銀的問題,打仗可是件極燒錢的事。

    所以說,徐晉現在必須想辦法搞到錢糧,另外就是補充守城的物資。

    旁晚時份,鉛山縣的東城門悄然打開,謝一刀騎著快馬出城,往上饒縣的方向馳去,懷中帶著徐晉寫給劉清源的親筆信。

    ……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二月二龍抬頭,民間又稱之為春耕節,打後便正式開始春種了。

    夜色灰濛蒙的,窗外正淅淅瀝瀝地下著春雨,滋潤著萬物。

    此刻,方家的客廳內擺了一桌酒席,家主方添福居主位,兩名士紳打扮的中年男子坐客座,三名頗有姿色的婢女在旁邊侍候著,布菜斟酒。

    「這場春雨雖來得及時,但今春的農時怕是要耽擱了嘍。」一名士紳拖著長長的調子感嘆,不過臉上卻沒有任何憂色,明顯是在無病呻吟。

    方添福笑道:「張老闆,那豈不正好遂了你的意,糧食價格又該走俏了,鄙人可是聽說你屯了不少貨的,真是讓人羨慕啊。咱們做茶葉生意的才叫真正耽擱了,等清明穀雨一過,這一年的春茶生意就黃了,損失慘重吶!」

    那名士紳頓時臉色一沉,不悅地道:「方老闆,你這是哪壺不開提那壺。」

    在場另一名士紳臉帶譏誚道:「方老闆就別說風涼話了,現在日子最難熬的就是咱們這些糧商,有徐砍頭在那盯著,換了你敢不敢漲價?」

    話說這兩名士紳一個叫張新鵬,另一個叫沈秋生,均是本縣有名的糧商。前段時間城裡的物價飛漲,這兩位便是始作俑者,後來兩家糧行的掌櫃均被徐晉派人抓了,如今還關在縣衙的大牢中呢,糧價也隨之被強壓了下來。

    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掙不著,張沈二人自然對強壓著糧價的徐晉十分痛恨,卻又沒那個膽子跟徐砍頭叫板,只能背地裡發發牢騷。

    方添福假惺惺地告罪了一句,眼珠一轉道:「今日鄙人接到了徐通判的請帖,說是明日己時於杏春樓設宴招待一眾士紳,不知所為何事呢?」

    沈秋生冷笑道:「鄙人和張老闆也接到請帖了,聽說是要號召大家給守城官兵捐獻錢糧,費閣老已經帶頭捐了二十石米和三百兩銀子。」

    張新鵬用譏諷的口吻道:「敢情高高在上的通判大人也要食人間煙火啊!」

    方添福不動聲色地道:「那兩位打算捐多少?」

    沈秋生反問道:「方老闆乃本縣首富,打算捐多少?」

    方添福故作為難地道:「鄙人做的是茶葉生意,家中原也備了些糧食,但只是勉強夠家中維持,哪有多餘的捐出來。如果通判大人要的是茶葉,鄙人倒是能捐個幾十斤的。至於錢銀方面吧,鄙人家大業大,開銷也大啊,想必通判大人會體諒咱難處的。」

    張新鵬嘿笑道:「鄙人倉庫中倒是屯了些糧食,但那是要用來掙錢養家的。不過,通判大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總不能一粒也不捐。所以本人打算捐這個數!」說完豎起一根指頭。

    方添福笑問:「一石?」

    張新鵬搖了搖頭:「一斗!」

    沈秋生一本正經地:「張老闆也太摳門了,打發叫化子呢,鄙人捐兩鬥!」

    三人相視哈哈大笑。

    方添福眼底閃過一抹得意,既然是募捐,捐多少那是個人自由,私有財產是受律法保護的,你徐砍頭雖然手握大權,莫不成還敢強搶不成?嘿,鄙人倒要看看你徐大人明天如何顏面掃地。

    張新鵬喝了口酒,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你們說徐砍頭能守得住鉛山縣嗎?」

    「應該能吧,這些天不是守得穩穩的嗎,聽說賊兵已經傷亡過半了,徐砍頭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沈秋生也壓低聲音道。

    張新鵬點了點頭道:「但願能守住吧。」

    很明顯,兩人雖然痛恨徐晉壓著糧價,但還是希望城池能守住的,正所謂:賊過如梳,兵過如篦。被賊偷了還能有剩的,若被匪兵搶掠,怕是連渣都不剩半點。

    徐砍頭雖然壓著糧價,讓大家賺不到大錢,但至少不用擔心身家性命,倘若城破,讓那些叛兵打進城裡,恐怕就是個家破人亡的結果了。瞧瞧之前被徐晉砍掉腦袋的叛兵都是些什麼貨色?水賊、流民、地痞、罪犯,都是些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壞胚子。若讓這些玩意攻進來,城裡的百姓能落得了好?

    方添福目光一閃,不動聲色地道:「鄙人倒是覺得有點危險,聽說守軍傷亡也挺慘重的,而且守軍的彈藥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鄙人聽二弟說,前天叛軍弄來了一門大將軍炮,最後要不是因為炸膛,差點就把城門給轟開了,吳知縣就是被叛軍的大將軍炮轟塌城樓壓死的。」

    「竟然有這種事?」沈秋生和張新鵬吃驚地對視一眼。

    敵人差點用大將軍炮轟開城門的事,徐晉自然下了封口令,免得引發城中恐慌,所以城中的百姓士紳都不知道,方添福也是從他弟弟方添祿那得知的。

    方添福故作慶幸地道:「幸好上蒼保佑,叛兵的大將軍炮炸堂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沈張二人沉默地低頭喝酒,一門大將軍炮炸膛了,若敵人再弄來第二門大將軍炮呢?

    「呵呵,不淡這個了,來來來,喝酒,以通判大人的能力,守住鉛山縣城還是綽綽有餘的。」方添福舉起酒杯,眼底卻是閃過一絲冷笑。

    酒席持續了半個時辰才散場,沈張二人告辭離開了方府,顯然都有點神思不熟屬。

    方添福送走了沈張二人,轉身便回了後院密室。密室之中,被撤職了的主薄方添祿正陪著一人小酌,赫然正是寧王府的莫管事。

    「讓莫管事久等了!」方添福在桌旁坐著。

    莫管事臉上掛著招牌性的「皮笑肉不笑」,問道:「方員外,如何?」

    方添福微有得色,淡道:「鄙人在這鉛山縣城中還是有幾分薄面的,有份量的士紳都通了氣,明日姓徐的想募捐到錢糧,難!」

    一旁的方添祿嘿嘿地冷笑兩聲:「那小子籠絡人心確有點本事,不過若沒有錢糧,看誰還肯給他賣命。」

    方添祿前天被徐晉撤了職,心裡恨極!

    莫管事淡笑道:「方員外這件事幹得好,不過這只能給徐晉添點亂子,但兵貴神速,咱們得盡快幫助吳將軍把鉛山縣城拿下。事成之後,少不了方家的好處,封個知府也不是問題。」

    方添福和方添祿對視一眼,均是怦然心動。方家雖然富甲一方,但終究只是商賈之家,跟費家這種官宦世家沒得比,若是這次能從龍成功,那方家定然扶搖直上,成為真正顯赫的大家族。

    方添祿眼珠一轉道:「大哥,我覺得那洛弘可以利用一下。」

    ……

    春雨綿綿地下,徐晉剛視察巡查完城防,披著蓑衣下了城頭,率著眾親兵返回通判衙門。這幾天賊兵竟然停止了攻城,龜縮在營地中不出,這讓徐晉頗有點奇怪。當然,敵人不攻城最好了,自己可以慢慢耗,等待王守仁起兵的消息傳來。

    「通判大人,今天方家頻頻約見城中的士紳,有點反常啊!」

    徐晉剛回到通判衙門,二舅子謝二劍便將今天打聽到消息報告給他。

    徐晉臉上露出一絲淡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終究是有幾個不安份的要跳出來搞事。

    話說之前徐晉下令抓了幾處米行的掌櫃,強行把物價壓下來,這明顯是會得罪人的事,徐晉又豈會不小心防範有人搗鬼。

    所以徐晉特意在上饒千戶所精選了一些機靈的軍士,全部交給謝二劍率領,負責暗中監視那些士紳商賈,並且收集市井言論,實時掌握城中的輿論風向。

    今天方添福頻繁宴請城中的士紳,自然逃不過徐晉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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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道高一丈(求票)
               
    杏春樓是鉛山縣城中最上檔次的酒樓,乃本縣士紳宴客的首選之地。杏春樓的外頭有一棵杏樹,怕是有兩三百年樹齡了,每年春天杏花盛放時,花團錦簇的十分熱鬧。只是眼下春寒料峭,昨天剛下過一場春雨,濕漉漉的杏樹才冒出了少許新芽,離「紅杏枝頭春意鬧」還得一段日子。

    此時,杏春樓的二樓卻是十分熱鬧,本縣的士紳,以及排得上號的商賈都到場了,因為今天通判大人設宴請客,為守城將士募捐糧餉,而且已致仕的費閣老也會到場。

    今天的主角徐通判還沒到場,一眾士紳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閒聊。本縣首富方添福春風滿臉地與相熟的士紳打招呼,長子方天賜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方天賜時年二十四歲,乃方家未來家主的繼承人,所以方添福對其著重培養,每有應酬都帶在身邊,鍛鍊其交際能力的同時,又為他鋪展人脈。

    方天賜也是個伶俐人,並沒有讓他老子失望,待人接物遊刃有餘,做生意也很有套,比他弟弟方天祐這個紈袴強多了。

    眾士紳正閒聊著,樓梯響起,一行人走了上來,當先一人方面大耳,儒衫方巾,正是已致仕的大學士費宏。稍落後少許,一襲玉色長衫的英俊少年郎,赫然正是節制諸縣兵馬的通判徐三元。

    十六歲不到的少年,雖然外表稚嫩,但步履從容自若,在場沒人敢輕視。眾士紳連忙上前行禮:「見過費閣老,見過通判大人。」

    費宏和徐晉微笑著一一回禮,大家按位落座,費宏居首席,徐晉敬陪在次座。

    方天賜看著「高高在上」的徐晉,既羨且妒,他自問聰敏伶俐,在做生意上也頗有些成就,但跟眼前這少年一比,則判若雲泥。徐晉年十五便秀才功名在身,現在更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六品通判,儘管是走了狗屎運暫代的通判,但至少人家現在大權在握,風光無限。

    不過,一想到風光無限的徐通判今天極有可能顏面掃地,方天賜便有點得意和興奮。另外,如果爹和二叔正在謀劃的事成功,那這個徐三元的好日子也該到得了,到時自己說不定能當面踩他幾腳,好教這小子得知,方家不是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能捶扁捏圓的。

    方天賜正yy自嗨著,忽然樓梯再次響起,縣丞孟軒帶著捕頭李明上了二樓,身後還跟著幾名衙役和一名平民打扮的老頭。

    在場的士紳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這搞的是哪一出?

    這時,那名平民老頭一指方天賜,大聲道:「縣丞大人,就是他,就是這殺千刀的,放印子錢逼死小兒,還強搶了老朽兒媳,求大人為我作主啊。」

    孟軒沉著臉一揮手道:「拿下!」

    捕頭李明立即帶著衙役上前,鐵鏈卡嚓的鎖住了方天賜的脖子,冷道:「方公子,走吧!」

    方添福和方天賜均面色大變,後者大聲道:「李捕頭,你這是什麼意思?在下一向奉公守法,你憑什麼抓我?」

    李明嘿笑道:「有人告你放印子錢,逼死人家兒子,強搶人家兒媳,走吧,有什麼話回縣衙再說。」

    方添福怒斥道:「荒謬,放印子錢乃本朝律法允許的,那老頭的兒子還不起錢,自願拿媳婦抵債,這關犬子何事!」

    孟軒上前一步,義正辭嚴地大聲道:「放印子錢確是允許,不過我朝律法明文規定,凡私放錢債,利息不得高於三分,一年得利不得超過本金。但是令郎印子錢利息高達五分,且獲利數額巨大,嚴重違反了本朝律法,本官自然要抓人回去審問,待審查清楚再作定罪。帶走!」

    眾衙役立即押著方天賜往樓下走去,後者拚命地掙扎大叫:「你們這是欲加之罪,爹,救我啊!」

    方添福面色鐵青,目光望向座上的徐晉,用屁股都想到,這事肯定是徐晉指使孟縣丞做的,分明是拿自己殺雞儆猴啊!

    徐晉神色自若地喝著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在場的士紳神色各異,特別是米行的沈秋生和張新鵬,後背直冒冷汗。

    但凡生意做大的,誰手裡不沾點灰?這種事沒人抓痛腳自然屁事都沒,但如果認真追究起來,還真是跑不掉。譬如方家大少放印子錢的事,利息高過三分的多了去,徐晉偏在這個時候,眾目睽睽之下把方天賜抓了,白痴都明白這是在殺一儆百。

    方添福拳頭緊握,忍不住冷笑道:「敢情通判大人今天這宴是鴻門宴啊,鄙人消受不起,告辭!」

    徐晉一臉驚訝地道:「方員外何出此言?本官身為本府通判,雖然節制諸縣兵馬,但對本縣的具體刑獄案件卻無意干涉。孟縣丞捉拿貴公子可不關本官的事,不過話說回來,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貴公子私放錢債,違法謀利,自然也要受國法制裁。本官對孟縣丞的做法表示支持。」

    打臉,這是赤裸裸的打臉啊!

    「方員外,放印子錢這種為富不仁的事,非是積善人家所為,令人不恥!」費宏義正辭嚴地補了一刀。

    方添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後竟拱了拱手道:「費閣老教訓得是,鄙人以後定然嚴加管束犬子。」說完重新坐下。

    徐晉不禁暗暗驚,這都能忍下,這傢伙倒是不簡單,難怪生意能做得這麼大,微笑道:「好,難得方員外深明大義。嗯,本官今天把大家邀請來的目的,想必諸位都有所耳聞了。

    寧王逆賊悍然起兵造反,殘殺忠良,本官受巡撫大人臨終重託,未敢有半點懈怠,連日來率軍與賊兵血戰,守衛本縣百姓。奈何眼下錢糧不繼,希望各位士紳能慷慨解囊,有錢出錢,有糧出糧,支援守城的官軍。本官承諾,但凡捐獻錢糧者,將享受到一定的稅收優惠,而且,今年的茶引和鹽引將優先發放給捐獻者。」

    這是典型的胡蘿蔔加大棒!

    一眾士紳聞言都不由眼前一亮,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鄙人原意捐獻十石糧食,白銀兩百兩!」一名商人率先大聲道,此人正是楊梅嶺茶園的黃德生,跟徐晉合作紅茶生意的那位,這貨就是個托!

    「鄙人也捐十石糧食,白銀一百兩!」

    「鄙人捐五石糧食,白銀五十兩吧!」

    這有人帶頭了,其他士紳都紛紛捐獻錢糧,就連張新鵬和沈秋生都各捐了十石糧食,白銀一百兩。先別說捐獻有稅收優惠,就算沒有,誰敢不捐?方老闆的大公子就是樣板啊!

    最後,在場數十名士紳全都捐了,方添福心裡十分不是滋味,本來今天還想看徐晉的笑話,最後自己反倒成了人家立威的那隻「雞」,殺雞儆猴啊!

    方添福暗咬了咬牙,最後表示捐糧二十石,白銀五百兩,這是全場最高的捐款了,沒辦法,長子還被人家扣住啊。雖然放高利貸最重的處罰只是杖一百,但別說杖一百了,就算是杖五十,衙役下重手的話,也能把人活活給打死!

    所以說,方添福這二十石糧和五百兩銀子是在給兒子買命。嘿,徐砍頭黑不黑?黑啊!

    ……

    杏春樓二樓的募捐如火如荼,方家名下一處小庭院內,方添祿請在宴請鉛山千戶所的洛弘。

    一桌豐盛的菜餚,一壺名貴的陳年花彫酒。

    面對滿桌的佳餚美酒,洛弘卻沒有動筷,他不是白痴,正所謂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自己和方添祿沒啥交情,對方突然這麼好招待,怕是別有所求。

    方添祿給洛弘斟了杯酒,笑眯眯地道:「來來來,鄙人敬洛副千戶一杯。」

    洛弘自嘲道:「方主薄,本人現在只是百戶!」

    方添祿嘆了口氣道:「鄙人現在也不是主薄了,說來咱也是同病相憐啊!」

    洛弘目光一閃,淡道:「方主薄今天找洛某來就是為了發牢騷?」

    方添祿一本正經地道:「那倒不是,純粹是想結交一下洛千戶這種英雄罷了,話說之前要不是洛千戶發現了叛軍偷挖的地道,咱們鉛山縣恐怕已經陷落了。洛千戶居功至偉啊!」

    洛弘雖然知道對方在拍馬屁,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而且這馬屁確實拍得他挺舒服,所以面有得色地謙虛道:「哪裡,只是碰巧罷了!」

    方添祿又給洛弘添了杯酒,忽然眼神曖昧地拍了拍掌,一名春衫麗人從珠簾後行了出來。洛弘頓時眼都直了,此人不是別個,正是知縣吳林廣那名小妾,此刻正穿著薄薄的春衫,胸前高聳,粉紅色的抹胸上露出大片白花花的雪膚。

    方添祿暗暗得意,吳林廣的這名小妾那天跟江氏起了劇烈的衝突,江氏第二天便將她掛牌出賣了,不要驚訝,妾也分很多種,這種沒用花轎抬進門的小妾地位本就低下,也就比一般的丫環高一點,乃主家的私產,想賣掉就賣掉。方添祿只花了二十兩銀子便把這名小妾買下來了。

    這名小妾顯然事前得了方添福的吩咐,徑直在洛弘身邊坐下,嬌聲滴滴地斟酒服侍,一對胸、器蹭呀碰呀,洛弘很快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小半炷香後,方添祿離開了房間,輕手輕腳地把門關上,面帶不屑地離開了。片刻,房間內傳出陣陣浪、叫和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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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密鑼緊鼓,殺機!
               
    方府。方天賜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聲,屁股血肉模糊,正是菊花殘滿腚傷,一名大夫正在小心翼翼地替其處理傷口。

    方天賜的媳婦和老娘在旁邊哭哭啼啼,方添福臉色陰沉得能滴出墨汁,徐晉小兒欺人太甚了,自己捐了二十石糧食,外加五百兩銀子,竟然還把小兒打成這樣!

    話說孟縣丞辦事向來一絲不苟,把方天賜抓回縣衙後當場開堂問案,最後判決方天賜把老頭的兒媳放還,並賠償十兩銀子,還罰沒私放錢債所得利五百兩銀子,杖三十。這三十杖打下去,把方天賜打得皮開肉綻,直接暈死過去。

    半炷香後,大夫終於替方天賜處理完傷口,微笑道:「方員外,大公子的傷包紮好了,隔兩天老夫再來替他換藥,這傷估計得一兩個月才能痊癒,期間最好不要沾到水。」

    方添福連忙致謝,命人給大夫封了銀子,然後送出府去。

    方天賜趴在床上憤恨地罵道:「孟軒那王八蛋太可恨了,爹,你要給孩兒報仇啊。」

    方添福眼中寒光頻閃,冷道:「孟軒只不過是徐晉手下的一隻狗吧了,安心養傷,這公道爹會替你討回來。」

    方添福剛離開了房間,迎面便遇上了從外面進來的二弟方添祿,後者有點焦急地問:「大哥,我聽說天賜被打了。」

    方添福點了點頭道:「無礙,將養一段時間便能好起來,我倒是小看姓徐那小子了。對了,事情辦得如何?」

    方添祿臉帶不屑地嘿笑道:「上鉤了,那洛弘是個好色之徒,見到吳知縣的小妾連腿都邁不動了,嘿,沒幾下功夫就高樂起來。」

    方添福眼中寒光一閃,冷笑道:「好色必貪財,下次再加點料,不愁他不就範。」

    ……

    二月初六晚,淫雨霏霏,雨霧掩隱在夜色之中。方家名下那座不顯眼的小院依然亮著燈。

    屋裡,洛弘一身戎裝還帶著濕氣,腰刀和笠帽就擱在旁邊的桌上,今天正是他負責巡城值守,找了個由頭離隊後偷偷來了這裡。

    此刻,桌面上擺著一箱子的金銀,晃得人眼花繚亂。方添祿坐在桌子對面,笑眯眯地觀察著洛弘的神色變化。

    小妾穿著一件薄薄的春衫,裡面沒穿抹胸,就坐在洛弘的旁邊,小鳥依人般抱住他的手臂,胸前擠壓出誇張的溝壑,兩團白膩半露半掩。

    洛弘看著桌上那箱金銀,艱澀地吞了吞口水,神情猶豫不決。

    方添祿微笑道:「洛千戶,這只是一點小心意,後續還有厚報,只要你點頭,這箱金銀,還有這座別院和美人都是你的了。」

    洛弘面色變幻不定,方添祿又加把料道:「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如今順德天子(寧王)破南康,下九江,兵鋒直指安慶,畢日便可入主金陵,屆時半壁江山便入囊中。從龍之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更何況,姓徐的不待見你,有功不賞,還處處針對打壓,洛千戶何必還跟著他受氣呢?」

    方添祿說完向小妾暗使了個眼色,後者頓時抱緊洛弘的手臂,有意無意地**起來。洛弘頓時有點蠢蠢欲動了,伸手把箱子的蓋合上,咬牙道:「老子幹了!」

    方添祿舒心地笑道:「洛千戶爽快,富貴險中求,真英雄也。上酒菜,鄙人要和洛千戶暢飲幾杯!」

    「喛!」小妾嬌滴滴地應了一聲,站起來搖擺著蜂腰隆tun行了開去,薄薄有春衫下若隱若現。

    洛弘目不轉睛地盯著舔了舔嘴唇,方添祿瞥了一眼,心中暗暗鄙夷。

    很快,酒菜便送上來了,方添祿和洛弘邊吃邊密聊了,小妾在旁邊作陪斟酒布菜。半小時後,洛弘戴上笠帽,拿了腰刀悄然離開了小院。

    ……

    二月初七,天色才濛濛亮起,鉛山縣城東門和北門外便排起了長隊,絕大部分是些挑著農產品,準備進城售賣的本地百姓。

    話說現在賊兵大部分駐紮在鉛山縣城的西門,還有小部分在北門,南門和東門並沒有賊兵。自從二月初二那天大將軍炮炸膛了之後,賊兵的主將吳三八也被炸傷,正在休養治療中,所以連日來賊兵都沒有再攻城,而是龜縮在營寨之中。

    正因為如此,徐晉下令每天限時打開南城門和東城門,允許百姓進出,儘量減少戰爭對百姓生計和農時的影響,同時也能讓城外的物資流進來,平抑城中的物價。

    上午六點半左右,城門終於緩緩打開,挑著擔子的百姓按順序接受檢查後進城。為了防止賊兵騎兵偷襲,進城直道兩邊放了十幾排拒馬,只留出中間一條窄道允許通過,馬車之類一律不允許進出。

    今天負責值守南城門的是鉛山千戶所的兩名百戶,外加數百民壯和衙役,人數接過五百人,嚴密戒備以防不測。

    此時,一支數十人的隊伍出現在城南的街道,青一色的家丁服裝,衣服上均繡有「方」字,正是本地首富方家的下人。

    這一大隊人來到南城門口,立即便引起了注意,一名百戶帶人迎上來攔下盤查。

    「幹什麼的?」百戶板著臉問道。

    負責領隊的是方家的一名管事,名叫賴大,諂笑著道:「將軍,我們是方家茶園的夥計,眼看春茶快要上市了,得趕在清明和穀雨前採摘明前茶和雨前茶。所以現在要出城趕去茶園。麻煩通融些個!」說完熟練地顛了顛衣袖,不動聲色地往百戶手中塞了一塊碎銀。

    百戶暗中掂了掂碎銀,感覺有一兩,不禁暗喜,不過還是命人查驗了眾家丁的身份才放出成去。

    傍晚時份,賴大又帶著眾茶工回城了,茶工們都扛著大麻包的茶葉,不過人群中卻換了五六個生面孔。每天進出城的人那麼多,守城的官兵自然記不住所有人的相貌,檢查了身份憑證後便放行了。

    連續幾天,方家的茶工都早上出城採茶,然後傍晚回城,一片忙碌的景象。

    ……

    二月初十晚,一支長長的馬車隊伍悄然出現在鉛山縣的城東門,馬匹的嘴都被套上了,四蹄和馬車輪子也用綿布包起,負責趕車的馬伕也是安安靜靜的,沒人發出聲音。

    本來已經關閉了的城門緩緩打開,這支長長的馬車隊伍隨即進城,估計有近百輛之多,車上的物品都用布幔罩住,十分神秘。

    通判衙門後院。

    吃完晚飯後的徐晉正舒服地靠在太師椅上,一邊享受娘子謝小婉的肩部按摩,一邊用熱水泡腳,美婢月兒認真地替老爺清洗著每一根腳趾頭。

    「相公,你這畫的是啥?」謝小婉從後探頭看著徐晉手中的宣紙,一臉好奇寶寶地問。

    此時,徐晉正一手拿著炭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赫然正是一支鳥槍的形狀,說得嚴格的,應該叫燧發槍。

    目前明朝用的都是火銃,說得了形象些,就是一根直直的鐵棍,沒有槍托,更加沒有板機。實際上直到嘉靖後期,真正意義上的槍才出現,那玩意叫火繩槍(鳥槍),有槍托有板機,扣動板機後,燃著的火繩便能落入火門中點燃火藥,將子彈發射出去。然而,火繩槍裝填彈藥同樣麻煩,而且雨天不能使用。

    而燧發槍則先進多了,利用燧石撞擊發出火星來激發,原理就跟打火機一樣,雨天也能使用。所以徐晉想嘗試一下能不能把燧發槍的圖紙畫出來,然後讓軍中工匠看看能不能做出來,至於現代的槍械就別想了,就憑明朝的工藝絕對做不出來。

    徐晉迅速扭頭在謝小婉的臉頰上啵了一記,笑道:「以後再告訴你,反正是好東西!」

    謝小婉微羞,白了相公一眼,美婢月兒則一臉的羨慕,還有些小幽怨,老爺什麼都好,就是對自己太規矩了。

    「老爺,韓掌櫃來了,在外面候著!」二牛行進來嗡聲稟報導,現在二牛也跟著大寶改口叫徐晉老爺了。

    徐晉不禁大喜,自己要的物資總算送來了。

    話說前二月二那天傍晚,徐晉讓大舅子謝一刀帶了親筆信趕往上饒縣找劉清源,目的就是為了火油、火藥、箭矢、藥品等物資。

    「讓韓掌櫃稍候,我馬上就到!」徐晉吩咐道,二牛應聲退了出去。

    謝小婉連忙接過相公手中的紙筆放到一邊,轉身去取衣服,月兒則趕緊給徐晉擦乾淨腳,那腳就擱在脹鼓鼓的胸部擦拭,讓徐晉既享受,又有點尷尬。

    徐晉在嬌妻美婢的服侍下穿戴好,然後帶著大寶和二牛去了前院待客廳。

    「鄙人見過通判大人!」韓鑫見到徐晉立即便恭敬地上前見禮。

    徐晉笑道:「韓掌櫃咋親自來了?」

    韓鑫道:「這次運送的物資事關重大,鄙人親自跑一趟才放心嘛!」

    徐晉睨了這貨一眼,笑道:「得了,別人不瞭解你算死草韓三金,本官還不清楚,無非是擔心收不到貨款罷了。放心,一分錢都不會少你的,虧了誰也不能虧了自己的生意。」

    謝鑫搓著手嘿嘿地笑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30
第239章 請君入甕,殺伐(求票)
               
    大明正德十四年,二月十二日夜,星月無光,綿綿春雨在恣意地飄灑著,這是一個多雨的初春。

    天剛落黑,方家大宅便門戶緊閉,宅子西側的某院落內卻是掛了數盞燈籠,偌大的院子內站滿了人,約莫有近兩百之眾,手拿雜七雜八的武器,正屏息靜氣地等待著,氣氛緊張而肅穆。

    這些人都統一穿著方家下人的服裝,不過其中五十人明顯更加壯實彪悍,且都手執腰刀,身上散發出凌厲的殺氣。這五十人都是吳三八手下的精銳,這幾天,裝扮成方家的茶工潛入了城中。

    大廳內,方添福和方添祿,還有莫管事對席而坐。桌上的紅泥小火爐溫了一壺小酒,莫管事神定氣閒地喝著小酒吃花生米。

    方家兄弟明顯有點坐立不安,因為今晚若事成,則方家飛黃騰達,若事敗則是抄家滅族的下場,所以由不得兩人不緊張。

    此時,一人行了進來,赫然正是方天祐,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潮紅,熱切地道:「爹,今晚的行動孩兒也要參加!」

    方添福面色一沉,喝道:「胡鬧,滾回後面老實待著吧,少在這裡添亂。」

    方天祐不服氣地道:「爹,二哥可以參加,為什麼我就不能參加?」

    方添福正要喝斥,莫管事卻是笑道:「方員外,難得令郎勇氣可嘉,何不成全了他,權當是一次磨礪。」

    方添福頓時沉默了,他共有三個兒子,長子方天賜最出色,次子方天庇好武,倒也中規中矩,只有三子方天祐,文不成武不就,終日無所事是,溜雞逗狗,這樣下去終究不是個事!

    方添福琢磨了片刻,覺得這次行動成功的概率很大,況且如果失敗,方家上下肯定都跑不掉,確實還不如讓這不成器的小子跟著磨礪一下膽量,於是點頭道:「好吧,那你跟著你二哥,不可擅自行動,倘若丟了小命也你自找的,別怪爹事前沒提醒你。」

    「爹,孩子省得了!」方天祐說完興奮地跑了出,找到他二哥方天庇。

    方天庇今年二十出頭,由於常年習武,長得膀大腰圓,拍了拍方天祐的肩頭,嘿笑道:「老三,不錯嘛,以前倒是小瞧你了,待會記得跟著二哥,看二哥怎麼摘下那徐晉的腦袋,給你和大哥報仇。」

    方天祐頓時熱血上湧,興奮得有點發抖道:「二哥,能不能先別殺徐晉,我要當著面草他的婆娘和丫環,這才能消心頭之恨!」

    方天庇豎起大拇指,嘿笑道:「當然沒問題,大丈夫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不愧是我方天庇的弟弟。那費家三姑娘你要不要也來一炮?」

    方天祐惋惜地搖頭道:「莫管事說了,費家幾位姑娘都是世子殿下點名要的,動不得!」

    方天庇聳了聳肩道:「那可惜了!」

    兩兄弟興致勃勃地聊著待會動手要如何如何,彷彿所說的已經是囊中之物了。

    邦邦邦……砰!

    街上打響了三更的梆子,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

    叛軍的營中,兩千叛兵的精銳已經集結完畢,其中有一百五十名騎兵,夜色下潛藏的殺機即將露出獠牙!

    此時,拄著枴杖的吳三八正站在營帳門口,手下一眾將領簇擁在四周。

    那天大將軍炮炸膛,吳三八站在附近也受到了波及,左腿骨折,雙耳也失聰了,將養了十天才有所好轉,不過聽力還是有點受損,手下將士跟他說話都必須加大音量。

    吳三八盯著遠處黑越越的鉛山縣城,眼中寒光閃動,今晚,他要拿下鉛山縣,斬了那徐酸子的人頭。

    約莫子時三刻,鉛山縣城西門內傳出雜亂的呼喝聲和慘叫打鬥聲,緊接著城門轟然打開,有人在城樓上用火把打出了信號。

    吳三八臉上露出興奮地獰笑,聲音洪亮地大喝:「內應打開城門了,弟兄們殺啊!」

    當即,一百五十騎閃電般衝出了大營,向著大開的城門衝去,後面兩千叛軍像洪流般殺出。瞬時間,馬蹄聲,喊殺聲,驚醒了整座沉睡的鉛山縣……

    駕……

    一百五十騎叛軍率先策馬衝入進城內,緊跟著是兩千精銳的步兵蜂擁而入。

    「衝啊,殺啊!」

    這些叛兵齊聲吶喊,一個個興奮得像打了雞血似的,為了攻打這座鉛山縣,叛軍付出了數千死傷的慘重代價,如今終於如願以償殺入城中,整座鉛山縣城就好像被剝光了的美女,予取予求,一眾叛兵如何能不興奮?

    率領騎兵的將領是吳三八手下一名百戶,名字叫趙沖,正規的王府士衛出身,手下的弟兄也是訓練有素的王府兵衛,戰鬥力不是普通的衛所軍隊可比。

    駕……

    趙沖率著一百五十騎在街道上策馬奔馳,他們的任務是利用騎兵的機動性沖垮城中的守軍,讓守軍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至於搶奪和控制城門,那是身後兩千步兵精銳的事了。

    一路策馬狂馳,街上竟然空蕩蕩的,沒有遇到任何抵抗。趙沖不禁暗暗奇怪,這些守軍的反應也太遲鈍了吧?

    聽著馬蹄踐踏街道發出的「空靈」轟鳴,趙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就在此時,前方漆黑的街道突然亮起無數火把,瞬間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晝,只見大街正中赫然擺放了十數排拒馬,尖尖的木楔就好像野獸露出的一排排厲牙。

    這還是次要的,關鍵是拒馬的後面用沙包壘起了一方掩體,六門碗口炮就架在沙包上,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城門方向,舉著火把的守軍正譏笑著望來,碗口炮的引線滋滋地冒著白煙……

    趙衝倒吸一口冷氣,腦中冒出了兩個字——中計!

    趙沖急提韁繩,可惜還是遲了,轟轟轟轟……

    六門碗口炮接連噴發,有實心彈,也有開花彈,趙沖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鋪天蓋地飛來的鐵片削成了蜂鍋。當先的十幾騎就像被割麥子般倒下,一匹戰馬被實心彈擊中,脖子當場被炸斷,鮮血像暴雨般飛灑。

    後面的騎兵雖然受到的傷害較少,但收勢不及,頓時撞到一塊,亂成一鍋粥。

    余林生沉著地命令炮兵重裝彈藥,有拒馬阻擋,根本不怕騎兵衝過來。

    轟轟轟……

    猛烈的炮火再次爆發,瞬時掀起漫天血雨,立即又有數十騎倒下。

    「有埋伏,快退出城去,撤退!」

    不愧是訓練有數的騎兵,剩下的反應過來後立即調頭往城門衝去,只是後面的兩千步兵正源源不斷湧入城,將街道堵得死死的,能跑得哪去?

    轟轟轟……

    六門碗口炮第三次咆哮,再次殺傷了數十騎,一百五十騎兵已經傷亡大半。

    然而,殺伐才剛剛開始。這一夜,注定是殺伐之夜!

    就在兩千精銳的叛兵快要全部進城時,城頭上方突然傾瀉下大量的火油,淋了下方的叛兵滿身,然後數十支火把扔下來,瞬時燃起熊熊大火,數十名叛兵在烈火中慘叫掙扎,城門附近成了一片火海。

    轟蓬……

    城門被埋伏在附近的守軍關上,頓時成了關門打狗之勢,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

    「殺啊!」

    城頭上的守軍萬箭齊發,射殺街道上不知所措的叛兵。同時,城頭的民壯不斷把沙包往下扔,將城門給堵得死死的,真正絕了進城叛兵的退路。

    另外,埋伏在街道兩邊小巷的守軍也隨即殺出,一輛輛的鍘刀車、老虎車被推了出來,凶殘地收割人命。

    在此有必須介紹一下,側刀車就是一種手推的小車,呈四方形,上面插滿了利刃,而老虎車則做成老虎形狀,巨口大張,裡面伸出十數根長矛。

    這兩種車都是巷戰的利器,由數名士兵負責推車,另外有數名士兵手持長矛在後面護衛,這玩意在窄巷中推動,迎面之敵非死即傷,跑慢一點非得被扎個透心涼。

    數輪炮轟過後,余林生命令撤去碗口炮,同時將擋路的拒馬搬開,早就嚴陣以待的守軍騎兵立即衝殺進去,而叛軍的騎兵早就被轟得七零八落了,根本無力抵抗守軍的騎兵,於是,一邊倒的屠殺開始了……

    方家宅院。

    聽到西城門方向傳來的陣陣喊殺聲,方天福、方天祿、莫管事三人大喜相視,很明顯,城門已經打開,吳三八的大軍入城了。

    方天庇意氣風發地大手一揮:「出發,弟兄們,跟我去通判衙門取姓徐的人頭,陞官發財,就在今日,殺啊!」

    瞬時間,兩百人衝出了方家大院,舉著火把,氣勢洶洶地撲向巡撫衙門的所在。

    方天祐手握一把鋼刀,興奮得臉色潮紅,姓徐的,你不是很牛逼嗎,待會老子讓你哭!

    方天庇摔著兩百人,很快就殺到了通判衙門外,一馬當先沖上前,飛起一腳將院門踹開,大喝:「徐晉,你方家二大爺來呀,速速出來受死……呀!」

    方天庇剛踹開了院門,迎面就是一排火銃打來,這貨和身邊數名精銳當場慘叫倒在血泊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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