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93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8
第490章 公主出城
               
    五月初五端午節,如果是以往,京城最熱鬧的活動自然是永定河上的賽龍舟了,然而今年卻被蹴踘大賽「猛虎杯」搶了風頭。

    自從上個月初,一種新式的蹴踘遊戲從五百營中流出後,漸漸在京城中傳播開來,尤其是魏國公徐鵬舉放出消息,將花重金舉辦第一屆蹴踘「猛虎杯」後,這種新式的蹴踘遊戲更是迅速地流行起來。

    這就是重獎,再加名人的效應。

    一千兩銀子和一座純金打造的獎盃,毫無疑問是一筆巨款,再加上魏國公徐鵬舉經常搞各種文會,無論在官場文人圈子,還是普通百姓眼裡都頗有知名度,在古代,名氣就是一種信譽。

    最關鍵一點是,「猛虎杯」沒有任何門檻,只要湊夠人數參賽,再給蹴踘隊起個名字就行,無需報名費,參賽的當天還包午餐,這樣子的好事,老百姓自然趨之若鶩,不管會不會賜,先報名了再說。正如馬老闆所講:人還是要有夢想,說不定哪天實現了呢?

    正因如此,直至五月初一報名截止,主辦方一共收到近兩百支蹴踘隊伍報名,接近三千人參賽,其中絕大部份是普通百姓,另外還有一部分是商賈、士紳、甚至是各京營組建起來的蹴踘隊伍。

    這麼龐大的參賽隊伍,即使每天踢十場,也得連續搞一個月時間,當然,這也是徐晉願意看到的,球賽舉辦得越長,人氣自然凝聚得越足,一千兩銀子的獎金能帶來如此效果,絕對物超所值了。

    五月初五這天是休沐日,徐晉跟上次那般,天還沒亮便跑到宮外候駕了。小皇帝這次出城的藉口依舊是巡視五百營,其實那幫大臣都心知肚明,小皇帝巡營是假,跑去看蹴踘比賽是真,但看在小皇帝平日還算勤政,今天又是節日的份上,所以都十分知趣的沒有添堵。

    這次徐晉在宮門外等候的時間更長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朱厚熜那小子才在眾侍衛的簇擁之下出現,奇怪的是這次沒有騎馬,而是乘御輦,還有兩名油頭粉面的小太監「侍候」在一旁。

    徐晉覺得這兩名小太監有點眼熟,盯著仔細一看,心裡不由咯噔一下,連忙行禮:「徐晉見過兩位公主!」

    朱厚熜旁邊的兩名小太監赫然正是永福和永淳兩位公主,雖然一身小太監的打扮,但是脂粉氣實在太重了,細皮嫩肉的,尤其是永福公主年近十七,身形曲線明顯,那種如同弱柳扶風的嬌怯氣質,有心人一眼就能認得出來。

    永福公主被徐晉認出,俏麗的鵝蛋臉上頓時飛滿了紅霞,赧然道:「靖安伯不必多禮!」

    永淳這只小羅莉今年只有十三歲,吐了吐舌頭,朝著徐晉做了個鬼臉,十分俏皮。

    徐晉輕咳了一聲問道:「皇上,兩位公主出城的事,兩宮太后知道嗎?」

    朱厚熜滿不在乎地道:「太后不知道,不過朕母后知道……」

    徐晉聞言稍放下心來,誰知朱厚熜那貨又補了一句:「朕跟母后說了,今天帶永福永淳到靖安伯府探望小婉姐姐。」

    我日,徐晉無語凝咽啊!

    朱厚熜有些歉然地道:「永福和永淳自來到京城,整天悶在宮裡,正好今天是端午節,朕也想帶她們出城散散心。徐卿放心吧,朕這次帶了三千騰驤衛,還有三百名錦衣衛好手,不會有什麼意外的。」

    徐晉還能說什麼,總不能把兩位公主給攆回皇宮去吧,更何況他並不是毛澄石珤之類的迂腐臣子,並不認為公主偷溜出宮玩耍是多大的罪過,所以也不再出言勸阻。

    當下,數千人的隊伍旗幟招展地從阜成門出京城,向著五百營所在的方向而去,但見一路上行人絡繹不絕,顯然都是跑去觀看蹴踘比賽。御駕所過之處,百姓們紛紛退到路旁跪伏,若有哪個敢貿然抬頭窺視御輦,立即便會收到喝斥,甚至是刀槍直指。倒不是這些侍衛親軍囂張,實在是擔心歹人行刺,事關皇上安危,著實不能馬虎。

    越是接近五百營地所在,路上的行人就越多,一些機靈的小商販或挑擔子,或推板車,在道路兩旁做起小生意來,賣早餐、賣水果、賣茶水……

    風水學上有句話:人氣即財氣。人流量大的地方,自然而然就會成為聚財旺地。

    當御駕一行來到五百營的營地所在,從官道上放眼望過去,只見東山這邊人頭湧湧,估計有數萬之眾吧,簡直像潮水一般。王林兒和戚景通正率著五百營的弟兄幫忙維持現場秩序。

    小皇帝朱厚熜看到如此熱鬧,興奮得從御輦上站了起來,小蘿莉永淳更是一臉的雀躍。永福公主如同春水般的一對妙目,瞟了一眼騎在馬上的徐晉,眼神頗有些古怪。

    話說永福公主雖然久居深宮,但對宮外的事並不是一無所知,譬如徐晉被戶部尚書戲耍,只得了幾千畝貧瘠山地作為屯田這種事,永福公主也是有所耳聞的。之前她還一直替徐晉擔心,但此刻看到眼前這種熱鬧的情景,立即便意識到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了。

    永福公主有時真的很奇怪,一個連中五元探花及第的正經讀書人,為何能信手拈來那麼多做買賣賺錢的法子,車馬行、紅茶、玻璃鏡子,還有內衣……

    一想到「內衣」,永福公主便臉上發燒,這種東西近兩個月在京中上層婦人圈子中十分流行,連太后(蔣氏)都穿上了,前段時間還送了女兒永福公主兩套,而偏偏永福公主又從月兒那得知,這種女子的貼身衣物竟是出自徐探花之手……

    永福公主自然又聯想到徐晉給自己畫的瑜珈練習圖譜,於是臉蛋燒得更厲害了,下意識地輕啐了一口。

    「姐姐,你這是咋了?」旁邊的小蘿莉永淳莫名其妙地看了姐姐一眼。

    此言一出,朱厚熜和徐晉都下意識地向永福公主望去,前者奇道:「咦,永福,你的臉咋哪麼紅?」

    「沒事,可能……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吧!」永福抬起手用衣袖遮住半邊臉蛋,窘態畢露,幸好這時有一行人向著御駕迎了上來,正是魏國公徐鵬舉、英國公張倫、定國公徐光祚等勳貴。

    一眾勳貴向皇上行過禮,便在前面引路,將御輦帶到東山腳下的蹴踘場地。

    話說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魏國公徐鵬舉動用了數千民夫,日以繼夜地在東山上興建基礎設施,所以此時的東山再次大變樣,不僅道路拓寬了數倍,還建起了遮陽的看台、涼亭、酒樓、茶館之類。

    這些建築顯然都經過精心規劃,排列得十分整齊,而且每隔一段距離便擺放上幾桌長條形的石凳,還砌了垃圾池,讓人感覺十分舒適乾淨。

    朱厚熜心情大快,在綠草如茵的球場上逛了一圈,又玩了幾趟點球,這才意猶未盡地來到看台上坐下。

    待小皇帝一行坐落,外圍的百姓才允許進場,在五百營士兵的引導下分批進入,秩序井然地按照指定位置站好,倒是不至於鬧出亂子來。

    上午十時左右,由魏國公徐鵬舉親自擂鼓三通,宣佈第一屆「猛虎杯」蹴踘比賽正式開始,並且由小皇帝朱厚熜將一隻綁著綵帶的蹴踘,從看台上扔進場中……

    普通老百姓平時哪有機會得見天顏,所以當小皇帝朱厚熜捧著蹴踘在看台上站起時,瞬時便掀起一波高潮,數萬觀眾跪伏高呼萬歲,那場面委實震憾。

    朱厚熜那貨興奮無比,用力把蹴踘扔到下面的球場,場中兩支隊伍立即便像打了雞血一般衝向蹴踘,展開激烈的爭奪。

    由於參賽的隊伍太多,絕大部份的水平稀鬆平常,所以徐鵬舉有意壓縮了比賽的時間,大約三十分鐘一場的樣子,不分上下半場,而且是淘汰制。

    徐晉看了兩場後,實在有些哭笑不得,因為參賽的大多是野路子,根本不守規矩,撞人、絆腿、扯褲子……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還有抱著球一溜煙跑的,場上的裁判喊破喉嚨都沒人理他,最後乾脆不管了,只要一方把球弄進對方的大門就算贏。

    如此一來,那些觀眾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的,若是場上有誰的褲子被扯掉,還會掀起一波震天動地的歡呼和大笑。

    「哈哈……快衝啊,哎呀……不行啊……那胖子太慢了,若換了朕,這一球肯定進了!」朱厚熜那貨忘形地大呼小叫,直到司禮監太監輕咳一聲提醒,這小子才意識到失態了,尷尬地輕咳一聲,恢復正襟危坐的樣子。

    小蘿利永淳起初還看得津津有味的,不過很快便厭倦了,無聊地打了個呵欠,忽然湊到徐晉的旁邊低聲道:「徐晉,你們這裡還有什麼好玩的嗎?」

    徐晉心中一動,微笑道:「自然是有的,我們這裡還有棍球和滑草,都適合女兒家玩。」

    小蘿莉頓時眼前一亮,湊到朱厚熜旁邊低聲道:「皇兄,我要和徐晉去玩棍球和滑草!」

    朱厚熜那小子正看得過癮,頭也不回地道:「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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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路遇
               
    一畝地到底有多大?相信絕大部份人都不能具體形容出來。事實上,一畝地約有667平方米,東山這邊的山地約合3000畝,換而言之就是200萬平方米,相於長兩公里,寬一公里的長形面積。

    蹴踘場建在東山西側的坡下,而棍球(高爾夫)場則建在西北的緩坡上,靠近小河溝,佔地面積約有七萬平方米左右,綠草如茵,像鋪了一層綠色的地毯,又有大小池塘鑲嵌其間,道路蜿蜒曲折,從高處望下去,那景緻讓人心曠神怡,彷彿置身在水草豐美的大草原上。

    高爾夫是英文golf的音譯,概括起來的意思就是綠色、氧氣、陽光、友誼。很明顯,這是一項貴族運動,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玩得起的。徐晉之所以把後世的高爾夫球運動引進來,瞄準的就是明朝上層勳貴士紳,這部份人有錢又有閒,玩高爾夫再合適不過了。

    此時,徐晉帶著永福和永淳兩位公主離開了喧鬧的蹴踘場,往北側的棍球場而去。由於距離有點遠,再加上陽光猛烈,兩位金枝玉葉走了幾十米便氣喘吁吁的,永福年長還懂得矜持,永淳這小蘿莉則大呼著走不動了。

    幸好,接照現代理念設計的場地,配套設施還算完備,儘管沒有電瓶車,不過卻有騾車。徐晉叫來了一輛騾車,讓兩位公主坐上去,由技術熟練的車伕牽著騾車緩慢前行。

    這種騾車可供兩人同時乘坐,頭頂上方支起遮陽羅傘,柔軟的座位還帶有靠背,坐在上面十分舒適。而且,場內的道路經過夯實後,再鋪上一層白色的細沙,騾車行駛起來相當平穩,即使下過雨也不會弄得泥濘不堪。

    永淳小公主坐在騾車上,手裡捧一杯冰鎮西瓜汁,用一根精緻的小竹管愜意地吮吸著,滿臉的享受地道:「真涼快呀!」

    永福公主此時也捧著一杯冰鎮西瓜汁,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的,但實在是口渴了,再加上看到妹妹喝得愜意,終於忍不住張開小嘴,淺淺地含著竹管啜了一小口,冰涼甘甜的西瓜汁入喉,頓時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

    「這樣子喝水雖然有些不雅,但卻不用擔心弄髒衣物,估計又是這傢伙發明的。」永福公主偷偷地瞄了一眼跟在騾車旁步行的徐晉。

    此時徐晉正好也看過來,兩人目光相觸,徐晉很自然地笑了笑,永福公主赧然地報以一笑。

    永福公主無論是容貌和氣質都跟八七版《紅樓夢》中的林妹妹很相似,當年在興王府初次見面時更是病蔫蔫的,還被一粒花生米給噎住了,幸得徐晉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回。

    或許是這幾年勤練瑜珈的原因,儘管氣質還是柔柔弱弱的,但精氣神卻是上來了,膚色白裡透紅,雙眸清澈明澄如溪水,這可是身體健康的表現,而且體形也塑造得曲線婀娜。

    如果說薛冰妞的笑容如同春風解凍般讓人眼前一亮,而永福公主的笑容便如春花般姣美爛漫,此刻徐晉就被這姣美爛漫的笑容晃到眼了,連忙移開目光望向別處。

    「哇,這裡好大好漂亮啊!」

    當螺車駛進了棍球場,永淳小公主興奮得歡呼雀躍,不等內侍攙扶便自己跳下車,張開雙手在陽光草地上快樂地轉起圈兒。

    永福公主倒是由內侍攙扶著下了車,儘管穿著宦官的服裝,不過依舊儀態端莊優雅,畢竟是皇族,自小便接受良好的教養,不管穿成什麼樣,那股與生俱來的典雅貴氣卻是掩飾不了。

    永福公主看著眼前開闊宜人的景緻,情不自禁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這裡卻是比蹴踘場安靜舒服多了,徐大人,眼前這片場地都是用來玩棍球的嗎?」

    徐晉微笑著點頭道:「正是!」

    永淳小公主吐了吐舌頭道:「這場地比蹴踘場還要大得多啊,玩一趟那豈不是要累死?」

    徐晉笑道:「那倒不會,棍球的玩法與蹴踘相比要文雅得多,不需要奔跑,也不需要花多大力氣,兩個人就可以玩,還能一邊享受陽光、綠草和新鮮的空氣。」

    永淳小公主聽說兩個人就可以玩,迫不及待地道:「那怎麼玩,快教教我們吧!」

    徐晉抬手一指遠處道:「兩位殿下看到那些彩旗沒有?」

    永福公主點頭溫聲道:「看到了!」

    徐晉微笑道:「其實棍球的玩法很簡單,這片草場中共有十六面小旗,每一面小旗下均有一個小洞穴,只要將球丸擊進洞中便行了,最後擊球次數少的一方獲勝。當然,還有一些具體的規則,待會一邊玩一邊講解,現在下官先給兩位殿下演示怎麼擊球。」

    徐晉說著便從騾車後面的木匣中取了一根球杆和一隻小球,小球是用結實的木材做的,縷上花紋後再刷一層白漆,乍看上去倒是跟後世的高爾夫球差不多。

    徐晉將小木球放在草地上,先講解了一遍擊球動作要領,然後揮杆把小球擊飛出去。

    徐晉上輩子也算是混到上流社會的成功人士了,對高爾夫球這項運動並不陌生,所以揮杆的動熟練而優雅,啪的一下,木球便飛了出去,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落在十幾米外那面旗子附近,竟差點就一桿一進洞了。

    永福公主眼前一亮,忍不住問道:「徐大人經常玩棍球嗎?」

    「以前……咳,偶爾玩玩。」徐晉暗汗,差點便說漏了嘴。

    「讓我來試試!」小蘿莉永淳從徐晉手中接過球杆,又取了一個球放置在地上,結果第一桿沒打中,第二桿把草皮給颳起了一塊。

    徐晉笑道:「公主殿下不用急,看清了再下桿,這樣子握桿,雙手距離寬一些……對,就這樣!」

    啪的一聲,這次總算是擊中球了,不過球只飛出了兩米距離不到,永淳撅起小嘴道:「姐姐你來試試,可能是人家太矮了。」

    永福公主顯然也來了興趣,從妹妹手中接過球杆,握桿的姿勢竟然有模有樣,然後輕輕一揮,球應聲被擊飛出去。

    徐晉不禁愕了一下,永福公主的揮杆動作雖然有點生硬,但卻是中規中矩,不由奇道:「公主殿下以前玩過棍球嗎?」

    永福公主搖頭道:「沒有,剛才看徐大人演示學的,讓徐大人見笑了!」

    徐晉不由想起了曹雪芹對林黛玉的一句描寫: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很明顯,永福公主亦是個七竅玲瓏的聰明女子,至少這觀察力也是細緻入微,只是看自己演示一遍就有這種程度,實屬難得。

    徐晉微笑道:「殿下打得很好了,何來見笑之說,再試一次。」

    永福公主受到徐晉鼓勵,心情喜悅,又取了一球置於地上。

    「殿下先不要擊球,這樣虛晃幾下,對,就這樣子,雙腿帶動腰,腰帶動雙手發力……」

    徐晉站在旁邊認真地指點永福公主的動作要領,兩人儘管沒有肢體接觸,但是距離十分之近,永福公主甚能聞到徐晉身上散發出的男子氣味,十七歲的少女心如撞鹿一般,臉蛋紅撲撲的,連擊了幾球,水平反而不如第一球了。

    徐晉正鬱悶地懷疑自己的教學水平,卻突然聽到一把如銀鈴般悅耳的聲音:「那邊可是徐探花,徐公子?」

    徐晉回首一看,只見一行人被便衣侍衛攔在不遠處的道旁,竟是一夥年輕書生,而書生們如同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名美麗女子。

    只見這名女子身形窈窕,穿著一身素色的胡服,梳著簡單的墜馬髻,丹唇鳳眼,膚若凝雪,曲線飽滿圓潤,端的秀色可餐。

    這名女子看著有點眼熟,但是徐晉一時間竟想不起是誰了。那名女子眼神微黯,福了一禮,略帶嬌嗔般道:「小女子楊纖纖,見過靖安伯。」

    徐晉總算記起來了,歉然一笑道:「原來是楊大家,楊大家這身裝扮,在下一時竟沒能認出來,勿怪勿怪!」

    此女正是當年會試前夕,徐晉在上元節文會上見過的梨亭院名妓楊纖纖,此女擅長唱歌,當日還趁機向徐晉討了一首詞。

    不過,自從那天后,徐晉就沒有見過這位楊大家,匆匆便是兩年多,再加上楊纖纖這一身「低調」的打扮,徐晉一時認不出來也不出奇。

    楊纖纖聞言轉嗔為喜道:「徐公子能不能讓這些僕從放我們過去?」

    徐晉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道:「自無不可!」

    那些便衣侍衛聞言讓開了道路,楊纖纖翩然行了過來,一眾書生也順勢跟了過來,紛紛向徐晉見禮。

    這些書生顯然都是楊大纖纖的忠實擁躉,徐晉還在其中看到了一個「熟人」,這貨短項體肥,渺了一目,赫然正是嚴世蕃那貨。

    話說嚴世蕃今天本來是參加蹴踘比賽的,不過卻被那幫衙內嫌棄(體肥獨目),所以沒能下場參賽,正好遇到京中名妓楊纖纖,於是便混在一幫書生中向楊大家獻慇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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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太后怒火
               
    楊纖纖行到跟前,滴溜溜地掃了一眼永福公主,臉上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詫異,啟齒一笑道:「好一位俊俏的小公公,不知該如何稱呼呢?」

    永福公主面色微變,低下頭默不作聲,她和永淳兩人是瞞著兩宮太后偷偷出城的,自然不敢暴露身份。

    徐晉卻是神色自若地答道:「過些時日,宮裡的貴人會來此遊玩,所以本官今日先帶兩位小公公前來熟識一下。」

    楊纖纖恍然地噢了一聲,以她的目光自然瞧得出眼前這名俊俏的小太監十有八九是女子,不過混跡風塵多年,每天迎來送往的,待人接物自有一套,事關宮中之事,她自然不會傻到去戳穿,嫣笑著轉移話題道:「徐公子剛才是在教授這位小公公打棍球嗎?」

    徐晉點了點頭,楊纖纖掩嘴嬌笑道:「小女子也想學,不知徐公子肯不肯一併指點?」

    楊纖纖乃京中十大名妓之一,擁有大量的粉絲,其中絕大部份都是上流士紳和豪商大賈,影響力不容質疑,徐晉正打算推廣棍球呢,自然不會拒絕此等好事,微笑道:「自然沒問題!」

    徐晉說著從騾車上取了一根球杆給了楊纖纖,後者道謝一聲接過,然後一板一眼地跟著徐晉的示範學習擊球。

    楊纖纖擁有一把金嗓子,不過卻毫無運動天賦,手腳的協調性太差了,連揮了七八桿,要麼打空,要麼就是刮草皮,簡直慘不忍睹,最後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陣花枝亂顫,迷得那群書生神魂顛倒。

    楊纖纖扶著球杆嬌笑了一會才停下來,拍了拍波濤洶湧的胸口道:「哎呀……小女子實在是太笨了,徐大人不如把著手指點小女子吧!」

    永淳小公主翻了個白眼,永福公主也禁不住蹙了蹙黛眉,這些風塵女子果真是不知廉恥!

    徐晉很有些無奈,耐上性子上前糾正楊纖纖的站姿和握桿的手勢,不過卻恪手禮節,並沒有碰到對方的身體。

    「行了,就這樣,楊大家暫時先不要擊打,嘗試著輕推,等熟練了再擊打……」

    「徐晉,我們要去玩滑草!」徐晉還沒說完,永淳小公主便不耐地大聲道,小嘴撅得老高,她們可是公主,現在卻被冷落到一旁,小蘿莉不爽了!

    徐晉不由暗汗,點頭道:「好的!」

    「徐大人若是忙便不用陪著,我們自己去便可。」永福輕聲說了一句,拉著妹妹便往騾車行去。

    徐晉微愕,連忙對著楊纖纖拱了拱手道:「楊大家,在下先失陪了,這些球杆便留給你們玩耍。」

    楊纖纖掩嘴輕笑道:「徐公子快去吧,倒是奴家給徐公子添麻煩了。」說完促狹地眨了眨眼睛。

    看著徐晉等人離去,那些榆木腦袋的書生都紛紛遣責這兩名宮中小太監好生無禮,閹人果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而混在人群中的嚴世蕃,那隻獨目卻骨碌碌的轉,也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最後尋了個藉口離開,一溜煙跑沒了影。

    ……

    午後,壽康宮。

    太后張氏、興國太后蔣氏、還有兩名穿金戴銀的貴婦正在玩葉子戲(古代的紙牌遊戲),這兩名貴婦分別是壽寧侯夫人王氏和建昌侯夫人鐘氏,亦即是張太后的兩名弟媳。

    蔣太后和張太后的關係其實不是很好,但同住在宮中,張太后還是名義上的後宮之主,禮節還是不能少的,所以蔣氏偶爾也會到壽康宮竄門,給這位老嫂子請安。

    這時,只聽建昌侯夫人鐘氏笑著問:「興國太后,今天咋不見兩位公主過來給太后請安呢?」

    蔣氏暗皺了皺眉,她才是當今天子的親生母親,偏偏太后這稱謂前面要加上「興國」這個前輟,讓他聽著十分不舒服,淡道:「永福和永淳今天出宮了,到靖安伯府看望永秀郡主。」

    張太后眼中閃過一絲不快,當今天子是在她的支持之下才登上皇位的,偏偏卻與她不親近,去年外侄孫張瑞遭了那靖安伯徐晉算計,皇上不但不明辨是非,竟然還把張瑞杖打並關押,最後還是自己豁出老臉求情,皇上這才把人給放了。

    相比張太后,壽寧侯夫人王氏對徐晉更加痛恨,畢竟張瑞可是她的親孫子,此時不由陰陽怪氣地道:「靖安伯徐晉真是好福氣啊,娶了興國太后的義女,還深得皇上寵信。」

    鐘氏立即附和道:「可不是嘛,不過,這個徐晉還挺能折騰的,先是倡議清田莊,接著又提出開海禁,這不,近來還搞了個什麼蹴踘……猛虎杯。」

    張太后淡淡地道:「本太后倒聽說這個徐晉是個有本事的,允文允武。在山東賑災搶險,懲惡除貪,鎮壓反賊,立下了大功勞,但凡有點本事的都愛折騰!」

    鐘氏面色微僵,不明白張太后為何會替徐晉講話,訕笑著附和道:「呵呵,太后說的也是,靖安伯確是個有本事的。」

    張太后卻是話鋒一轉道:「不過嘛,越愛折騰的人也越容易誤入歧途。徐晉乃天子近臣,一言一行均會影響到皇上。妹妹可要注意了,哀家聽說皇上今天也出城去看那勞什子蹴踘比賽了吧?一國之君當以國事為重,萬不可沉迷於玩樂。」

    「嫂嫂說的是,我會提醒皇上的。」蔣太后嘴上答應著,心中卻是十分不悅,熜兒自登基後兢兢業業,只是偶爾在休沐日出去玩耍一下,咋就成了沉迷玩樂了。

    正在此時,一名宮人走了進來,尖聲細氣地稟報導:「太后,壽寧侯和建昌侯在外面求見!」

    張太后奇道:「你們倆的男人咋一起跑來了?」

    王氏和鐘氏亦是十分奇怪,表示自己並不知何何。

    「讓他們進來吧!」張太后淡道。

    很快,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侯張延齡便被帶了進來,兩人見到興國太后蔣氏也在場,頓時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施禮道:「參見太后,興國太后!」

    張太后淡淡地道:「你們兩個莫不成是一起來找媳婦的?」

    張鶴齡輕咳了一聲道:「太后,那個……!」

    張太后不悅地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有話便直講,吞吞吐吐的作甚?」

    張延齡智商明顯不如他大哥張鶴齡,立即便道:「兩位公主今天出城去看蹴踘了,不知兩位太后可曾知道?」

    「什麼!」張太后和蔣太后均脫口而出。

    張鶴齡見到兩位太后的反應,頓時心中有底了,兩名公主很明顯是跟著皇上偷偷溜出城的。

    張太后目光轉向蔣太后,沉聲問:「妹妹,你不是說永福永淳去了靖安伯府嗎?怎麼跑出城了?這成何體統!」

    蔣太后皺眉道:「皇兒跟我說了,永福永淳今天是去靖安伯府啊。」

    張鶴齡暗喜,故作驚訝地道:「這就奇了,那為何有人看到兩位公主在五百營的附近玩耍呢,而且靖安伯徐晉還在一旁陪著。」

    蔣太后心裡咯噔一下,這兩個丫頭十有八九是跟著皇兒出城看蹴踘去了,別說皇家公主,就算是大戶人家的閨秀,不經家長同意亦不可私自跑出外面拋頭露面。

    張太后沉著臉喝道:「來人呀,派人去看看兩位公主在不在靖安伯府,馬上去!」

    一名大太監領命而去,約莫半小時便匆匆而返,報說兩名公主並不在靖安伯府。

    張氏兄弟立即趁機煽風點火,說徐晉盅惑皇上帶公主出城,不懷好意之類。

    由於外侄孫張瑞的事,張太后早就對徐晉不滿,再加上這段日子對皇上也積攢了不少怨氣,只是沒有藉口不好發作罷了,所以此時猛一拍桌子,怒氣匆匆地喝道:「豈有此理,傳哀家懿旨……宣楊閣老進宮!」

    張氏兄弟竊喜地對視一眼,嘿嘿,徐晉呀徐晉,這回至少得讓你脫層皮吧,咱們張家人可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8
第493章 太后召見
               
    御駕離開五百營時,蹴踘比賽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小皇帝朱厚熜本來還捨不得走的,但是考慮到永福永淳若是回宮太晚,說不定會讓母后發覺,所以只能提前啟程離開。

    御駕一行從阜成門進城,然後直接由最近的西便門入宮,徐晉則沿著北長街繞道回小時坊,結果馬車剛進入小時坊便被十數名禁軍攔住了去路。

    「敢問車上可是靖安伯?」為首那名禁軍攔在路中間大聲問。

    徐晉掀起庫簾往外一看,認出是羽林衛的服飾,不由暗皺了皺眉,從馬車上下來,淡道:「本官正是徐晉,不知這將軍何故攔住本官去路?」

    為首那名禁軍對著徐晉拱了拱手道:「傳太后口諭,著靖安伯徐晉立刻進宮,徐大人,請吧!」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如今宮中能直稱太后的,自然就是先帝生母張太后了,這位突然召自己入宮,十有八九不會有好事,壞了,莫不成公主出城之事露餡了?

    徐晉不動聲色地道:「本官剛從城外回來,汗流浹背,儀容不整,弄唐突了貴人,可否讓本官回府更衣梳洗再行進宮?」

    徐晉這請求很合理,但是為首那名禁軍卻是繃著臉重複道:「不必了,太后著靖安伯立即進宮,不容絲毫耽擱。」

    徐晉只好點了點頭,回首對著趕車的謝三槍道:「三槍,去兵仗局通知賴公公,皇上明天會到兵仗局瞭解燧發槍的研造進度,讓賴公公準備接待事宜,若有什麼問題,可以進宮找司禮監畢公公商量。」

    「好哩,我這就去!」謝三槍機靈地撥轉馬頭離開,順著原路返回北長街。

    為首那名禁軍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攔阻,他雖然懷疑徐晉試圖派人通風報信,但又擔心皇上明天真的要到兵仗局視察,再加上徐晉是皇上寵信的紅人,他也不想過份得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徐大人請吧!」禁軍頭目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晉點了點頭舉步而行,忽然停下來問道:「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禁軍頭目雙眉挑了挑,他雖然不想過份得罪徐晉,但並不代表他懼了徐晉,見到徐晉問自己名字,還以對方打算以後報復,冷然道:「在下羽林左衛百戶李岱。」

    徐晉徐徐吟道:「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分曉。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李岱皺了皺眉,忍不住問道:「靖安伯吟詩何解?」

    「何解個屁,老子只是想拖一拖時間罷了。」徐晉心中暗忖,不過臉上卻是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淡然地道:「岱者,泰山也。五嶽之首,乃歷朝帝皇封禪之地。名字起大了並不是好事,有損自身福壽。李岱這名大不吉。」

    李岱面色微變,敢情這酸子竟是變著法子損自己,略帶譏諷地冷笑道:「原來靖安伯還懂測字算命?果然博學多才,佩服!」

    徐晉微笑道:「本官只是隨口一說,李百戶權當作笑話即可。」說完舉步繼續前行。

    李岱心中不爽,暗道:「老子倒是要看看今天誰大不吉。」

    這邊徐晉無話找話,磨磨蹭蹭地往皇宮而去,那邊謝三槍這小子趕著馬車飛快地來到兵仗局,還好,太監賴義在京中並沒有外宅,所以一直住在兵仗局中。

    徐晉經常帶著謝三槍到兵仗局,所以守門的兵衛均認得謝三槍,輕易便把他放了進去。

    謝三槍找到賴義後便急急地道:「我姐夫……靖安伯被太后急召入宮了,勞煩賴公公立即進宮通知皇上,感激不盡。」

    謝三槍這小子十分機靈,儘管徐晉囑咐的話十分隱晦,但提到「進宮」「找」「皇上」等字眼,所以這小子立即便心領神會,跑來找賴義進宮給皇上傳話。

    賴公公本就是老好人的性格,再加上進宮通知一聲皇上對他亦無什麼損害,反而能賣徐晉一個人情,所以十分爽快就答應了。

    為了節省時間,謝三槍用馬車把賴公公拉到附近的西便門,後者有宮牌,所以順利地通過了宮門,往皇上平日的住處養心殿快步行去。

    再說小皇帝朱厚熜回到養心殿,在宮人的服侍下舒服地洗了個涼水澡,換上一身家居常服,正準備出門去慈寧宮給母后請安,這時一名小黃門進來稟報導:「皇上,兵仗局的賴公公在殿外求見。」

    朱厚熜不禁有些意外,他雖然登位滿一年了,但是內官十二監八局四司的太監還認不全,對這個賴義沒啥印象,不過,考慮到近來兵仗局正在製造燧發槍,倒是正好瞭解一下情況,於是吩咐道:「帶他來見朕。」

    很快,賴義便被帶了進來,跪倒在地上叩頭道:「奴才叩見皇上。」

    朱厚熜打量了一眼長相平平無奇的賴公公,擺道道:「起來吧,何事來見朕?」

    賴義諂笑著道:「回皇上,靖安伯不久前被太后召入宮,派人讓奴才入宮通知皇上一聲。」

    朱厚熜愕了一下,繼續面色微變,大聲喝道:「來人,擺駕壽康宮!」說完便腳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賴義不禁暗暗感嘆,都說靖安伯深得皇上寵信,簡在帝心,看來真是不假啊,只是這次靖安伯被太后召去,怕是有大麻煩了,否則也不至於向皇求救。

    …………

    這時,徐晉終於跟著李岱等羽林衛來到壽康宮前,看著宮門前兩排神色不善的羽林衛,心中的不安更甚了,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但願小舅子機靈點吧,否則今天怕是有苦頭吃了。

    「靖安伯,進去吧!」李岱面帶冷笑地催促道,這一路上徐晉磨磨蹭蹭的,讓他十分之不爽。

    徐晉只好硬著頭皮走進了壽康宮,跟在李岱身後來到一處大殿,當看到眼前的情景時,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只見張太后冷著臉端坐在大殿正中,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侯張延齡神色戲謔地站在左手側,而內閣首輔楊廷和,還有禮部尚書毛澄站在右手側,前者面沉如水,後者則怒形於色。

    徐晉一看這架勢就知來者不善了,趨步上前跪倒行禮,神色自若地朗聲道:「臣徐晉,參見太后。」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9
第494章 朕不准
               
    張太后今年五十出頭,由於保養得到好,倒是不怎麼顯老,從面容能看得出,年輕時候定是個美人兒,當然,能被選作皇后,姿容肯定是不差的。

    話說徐晉還是第一次近距離打量張太后,而張太后自然也是第一次見徐晉。看著眼前這名從容自若,而且目光清明的英俊青年,張太后心中的怒火倒是消了一些,畢竟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徐晉目不斜視,目光坦然明澄,顯然不是什麼奸佞之徒。

    「徐晉,你可知罪?」張太后冷著臉沉聲喝道,儘管對徐晉第一印象不錯,不過張太后可沒忘記召他入宮的目的。

    徐晉不動聲色地道:「臣不知所犯何罪,請太后明示。」

    徐晉話音剛下,脾氣火爆的禮部尚書毛澄便禁不住怒喝道:「大膽徐子謙,在太後面前竟還敢裝糊塗,你膽大妄為,盅惑皇上沉迷蹴踘玩樂,今天竟然還變本加厲,私自帶兩名公主出城遊玩,敗壞皇家聲譽,實乃佞臣江彬錢寧之流,其罪當誅!」

    徐晉心裡心裡咯噔一下,果然不出所料,真是公主偷溜出城的事洩露了,強自鎮定反駁道:「敢問石大人,皇上自登基以來,可曾缺過早朝?大小經筵是否都沒有參加?」

    毛澄被詰問得無言以對,皇上自登基以來還真沒缺過早朝,而且每月的大小經筵都積極參加,勤政勤學,無可挑剔!

    徐晉繼續振振有詞地道:「皇上登基這一年多來,一次早朝都沒落下,勤政愛民;大小經筵亦一場不缺,勤學納諫。毛大人身為禮部尚書,竟然信口開河,污衊皇上沉迷蹴踘玩樂,其罪又當如何?」

    毛澄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其實上次在朝會上,他已經領教過徐晉的犀利言詞,只不過這次為了給徐晉扣一頂佞臣的帽子,指責徐晉盅惑皇上蹴踘玩樂,結果反而被徐晉抓住了這一點來反駁。

    壽齡侯張鶴齡見狀,連忙冷笑著道:「靖安伯果然伶牙俐齒,不過別想著轉移話題,私帶兩位公主出城遊玩的事,終究是沒有冤枉你吧?」

    徐晉淡道:「壽齡侯此話從何說起?」

    建昌侯張延齡譏笑道:「徐子謙,你還在裝糊塗是吧,太后今天已經派人到你府上查看過了,兩位公主今天並未曾到靖安伯府,而且有人看到靖安伯今天陪著兩位公主在五百營附近玩耍,容不得你抵賴。」

    話說今天徐晉和兩位公主在棍球場玩棍球,被嚴世蕃撞見了,這貨雖然不認得永福和永淳,但是這傢伙很聰明,看到徐晉對兩名「娘裡娘氣」的小太監如此恭敬便隱隱猜出了幾份,立即跑回去告知郭守乾和張瑞等紈袴。

    這些勳貴衙內中可是有人見過兩位公主的,經過確認後,嚴世蕃那貨立即替郭守乾和張瑞出了一個整徐晉的主意。

    郭張兩人在徐晉手下吃過大虧,早就想報復了,只是沒有機會罷了,聽了嚴世蕃的主意後,兩人立即便興沖沖地趕回城,由張瑞出面慫恿爺爺壽齡侯張鶴齡進宮向太后告狀。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內閣首輔楊廷和,神色嚴厲地盯著徐晉道:「徐子謙,可有此事?」

    徐晉暗嘆了口氣,兩位公主出偷溜出城之事,隨行的太監和侍衛均知情,只要隨便拿一個來審問便知,所以此事根本抵賴不了,點頭道:「確有此事!」

    張太后見到徐晉犯了錯竟然還如此鎮定,不由勃然大怒道:「好,承認就好,來人呀,把徐晉拖出去杖責三十,關進刑部大牢待參。」

    徐晉不禁暗叫一聲我日,想當初張瑞就是被皇上杖打三十,打得菊花殘滿腚傷,最後收押進錦衣衛北鎮撫司大牢,如今張太后如數奉還,這分明就是公報私仇啊。

    張太后一聲令下,羽林衛百戶李岱立即帶人如狼似虎地撲上來擒住徐晉往外拖,一邊得意地低聲道:「楊大人,瞧瞧,誰的名字不吉來著?」

    饒是徐晉心理素質過硬,此時亦禁不住滲出一層冷汗,三十杖聽著不多,不過若是下重手,把人打死打殘完全沒有問題,即使不死不殘,這三十大杖打在腰臀上也夠受的,沒一兩個月怕是爬不起床,奶奶的,朱厚熜那小子為啥還不來,別不是小舅子掉鏈子了吧。

    「住手!」

    正當徐晉被一眾羽林衛往外拖時,殿外忽傳來一聲大喝,小皇帝朱厚熜面沉如水地行了進來,身後跟著一隊錦衣衛,為首之人赫然正是金百戶,不對,現在應該稱為金千戶了。金彪去年跟著徐晉到山東出差,回京後便被晉陞為錦衣衛千戶,而陸炳之父陸松也被提升為錦衣衛鎮撫,掌北鎮撫司。

    一眾羽林衛見到皇上殺氣騰騰地行進大殿,均下意識地鬆了手,只有百戶李岱還抓住徐晉的肩頭,倒不是他傻,而是左右為難,畢竟太后下了旨意。

    其實小皇帝朱厚熜已經到了一會了,只是有點怵不敢進來罷了,畢竟太后可是他名義上的長輩,再加上內閣首輔楊廷和也在,正是這兩個人支持,他才最終登上皇位的。然而,當朱厚熜聽到徐晉將要被杖打三十大棍,卻依然沒把自己拿出來當擋箭牌,既感動又慚愧,所以立即大步邁進來喝止羽林衛。

    此時,朱厚熜見到李岱竟然還抓著徐晉不放,不由勃然大怒,沖上前便是一腳踹過去。李岱哪敢躲,被踢中了小腹,當場痛苦地蹲下。

    朱厚熜餘怒未消,對著李岱的頭臉又是一腳,後者慘叫一聲倒地,連鼻血都冒了出來。

    「來人,把這個膽敢違抗君命的混賬拖出亂棍打死!」朱厚熜厲聲喝道。

    金彪略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帶人上前擒住李岱,這貨現在終於知道誰的名字不吉了,也不顧得疼痛,跪倒在地上猛叩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標下只是奉太后之命行事!」

    朱厚熜冷著臉揮手喝道:「拉出去杖五十。」

    錦衣衛立即抬死狗般把李岱抬了出去,頃刻間,殿外便傳來啪啪的聲響,還有慘叫聲。

    楊廷和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張太后更是氣得胸口起伏,這小子翅膀硬了,越發不把自己這個太后放在眼內,強忍住怒意沉聲道:「皇上這是作甚?」

    朱厚熜向徐晉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轉身對著座上的張太后行禮道:「兒臣見過太后!」

    張太后忍不住冷哼一聲道:「皇上跑來壽康宮撒威風,眼裡可曾有我這個太后!」

    朱厚熜面色微變,低下頭道:「兒臣不敢,只是帶永福永淳出宮並不關徐晉的事,完全是兒臣的主意,太后要責罰便責罰兒臣吧!」

    毛澄大聲道:「皇上,這個時候你竟然還護著徐晉這個佞臣,這種盅惑君上,目無禮法的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徐晉真想指著這老貨的鼻子大罵一句r你大爺大的,老子挖了你家祖墳,還是偷你兒媳了,戾氣這麼重!

    朱厚熜眼底閃過一絲怒意,冷道:「朕沒有護著徐晉,帶永福永淳出宮確是朕的主意,另外,徐晉也不是佞臣,朕更不是忠奸不分的昏君。」

    毛澄頓時氣勢一弱,皇上這話已經講得明明白白了,若他再堅持指責徐晉為佞臣,那就等於說皇上是昏君。

    楊廷和暗嘆一口氣,如今皇上威福日重,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剛登基的藩王世子了,沉聲道:「這即使不是徐晉的主意,但是他身為翰林侍讀,明知公主私自出城於禮不合,不僅沒有勸阻皇上,反而帶著兩位公主肆意遊玩,有失職失禮之嫌。」

    毛澄立即附和道:「楊閣老所言極是,徐晉身為翰林侍讀,兼有規諫勸導皇上之責,明知皇上做得不對,非但沒有勸阻,反而曲意奉迎,他不適合再擔任翰林侍讀一職!」

    毛澄顯然也意識到皇上保徐晉的決心,所以今天不可能把徐晉一棍子打沉,所以退而求次,先削掉徐晉翰林侍讀一職再說。

    朱厚熜本來就對徐晉有著一種兄長般的情感,剛才見到徐晉將要挨打也沒拿自己作擋箭牌,更是莫名的感動,此時自然不肯讓徐晉受半點委屈,淡道:「徐卿當時已經勸過朕了,只是朕不聽罷了,更何況朕是皇上,難道帶妹妹出城遊玩的權力都沒有嗎?」

    建昌侯張延齡這貨有點作死般道:「皇上忘記了宮中還有個太后吧!」

    此言一出,四下頓時死一般寂靜,壽齡侯張鶴齡恨不得一腳把這個白痴弟弟踹飛,蠢貨,你這是在給咱們張家招禍啊,如今皇上才十五歲,太后保得了張家一時,保不了張家一世呀。

    張太后之前在氣頭上忍不住說了幾句重話,本來已經有點後悔了,偏偏這是蠢貨弟弟又來添亂,但如今騎虎難下,總得要維護自己太后的尊嚴和權威的,所以冷冷地道:「皇上如今還沒大婚,後宮之事自然由哀家打理,公主出城這種事難道不應預先告知哀家嗎?皇上還年幼也就罷了,徐晉身為天子近臣,竟然沒派人報與哀家,難道不該懲罰?」

    「皇上,臣確是失職了,自願辭去翰林侍讀一職。」徐晉跪倒在地上道。

    太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徐晉若還不主動請辭,那兩輩子都白活了,更何況他也不想皇上背上不孝犯上的名聲。

    然而,徐晉越是這樣「忠心耿耿」,朱厚熜便越是感動,牛脾氣也被激起來了,自己若是連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那還當什麼狗屁皇帝,所以繃著臉大聲道:「朕不準!」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9
第495章 侍讀換尚書
               
    張太后雙手緊抓住椅子的兩邊扶手,氣得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都到了這個份上,皇上竟然還要護著徐晉,連半點面子也不給,半步台階也不留,豈有此理,這樣的太后不當也罷!

    楊廷和面沉如水,雙手撩起官袍下襬跪倒,然後將烏紗取下擱在旁邊,沉聲道:「臣老矣,今日乞骸骨返鄉,請皇上恩准。」

    毛澄見狀也跟著跪道:「皇上,臣年老體弱,今日與楊閣老同乞骸骨,返鄉頤養天年,請皇上恩准。」

    所謂的乞骸骨即是告老辭職,這是明朝大臣以退為進,逼宮皇上的慣用手段,特別是自弘治朝以來,文官動不動就以乞骸骨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和訴求,譬如正德朝時期,謝遷、劉健、李東陽這三位託孤大臣均用過乞骸骨來威脅正德皇上帝,可惜他們遇到一個隨心所欲的皇帝,正德根本不吃這套。

    朱厚熜眼底閃過一絲怒火,試想一下,一家公司的骨幹以辭職來威脅老闆,老闆能不惱火嗎?然而,朱厚熜還存了一絲理智,如今他登基才一年,方方面面都還離不開楊廷和,沒了他還真鎮不住場子,所以只得放緩神色道:「朕不准,楊先生快起來吧!」

    楊廷和只是為了表明態度,並不是真的要致仕,聞言便將烏紗拾起戴上,站了起來。然而,朱厚熜並沒有說不準毛澄乞骸骨,後者只得繼續忐忑地跪著,暗暗後悔自己衝動了。

    毛澄今年雖然年過六十了,但是在仕途上的心思卻半點也不減,當初次輔梁儲告老還鄉,他本以為終於輪到自己入閣一展抱負了,結果費宏半路殺了出來,斷送掉他的閣老夢。

    所以說,毛澄之所以不遺餘力地打壓徐晉,除了理念不合外,還因為徐晉是費宏的門生,愛屋及烏,厭屋自然也及烏。

    「皇上,哀家在宮中住膩了,打算明天搬出宮去住一段時間。」張太后冷著臉道。

    朱厚熜心中驚怒,但毫無疑問,太后這一著點中了他的死穴,若剛登基一年便逼得先帝太后搬出皇宮,那他忘恩負義,欺上不孝的名聲就坐實了。

    徐晉連忙道:「皇上,臣失職失責,懇請皇上恩准辭去翰林侍讀一職。」

    朱厚熜盯著徐晉看,後者神色平靜地迎著他的目光。小皇帝心中生出一股憋屈和內疚,暗咬了咬牙道:「朕……准了!」

    楊廷和聞言心中一鬆,張太后繃著的臉也略略放緩下來,張家兄弟則竊喜,今天雖然沒能把徐晉打個半死,但削掉他翰林侍讀一職,總算也出了一口惡氣。

    「謝皇上恩典!」徐晉朗聲道。

    朱厚熜點了點頭道:「起來吧,徐卿不兼翰林侍讀一職也好,專心替朕把燧發槍研造出來,朕今年之內要看到燧發槍裝備五百營。」

    「臣遵旨!」徐晉站起來道。

    楊廷和輕皺了皺眉,若徐晉督造完燧發槍,無疑又是大功一件,不過,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恢復翰林侍讀一職。

    朱厚熜繼續晾著跪在地上的毛澄,轉身對張太后行禮道:「太后若是在宮中膩了,兒臣便擇個好日子陪太后出宮上香踏青,搬出宮住就算了,還有幾個月兒臣就要大婚了,屆時宮中還需太后主持。」

    張太后拿了面子,自然也見好就收了,點頭嗯了一聲,不再提搬出宮去住的事。

    朱厚熜這才轉回身來,對著跪在地上的毛澄淡道:「毛尚書起來吧,朕也不准你乞骸骨。」

    毛澄暗鬆了口氣,取過烏紗重新戴上,然而在地上跪久了,顯然雙腳發麻,站起來時差點又摔倒,幸好旁邊的楊廷和及時扶了他一把,這才沒有出丑。

    朱厚熜淡道:「楊先生,朕向來賞罰分明,徐晉失職辭去翰林侍讀,戶部尚書楊潭日前失職也被罰俸一月。但是,朕近日得知,楊潭竟把不能種植的貧瘠山地劃給五百營作為屯田,刻意刁難,身為戶部尚書卻處事不公,任意妄為,而且在職期間毫無建樹,國庫入不敷出,可知此人能力不足。自即日起,楊潭貶為南京戶部主事,戶部尚書一職由戶部左侍郎孫交接任。」

    楊廷和面色微變了變,戶部尚書楊潭是他的左臂右膀,而戶部左侍郎孫交(此人前文有介紹過)卻是皇上的人,自己剛逼著徐晉辭去翰林侍讀,皇上馬上就藉口貶謫楊潭,這報復也太明顯了吧!

    楊廷和很想保楊潭,但是皇上有理有據,他也反駁不得,楊潭在五百營屯田的事上確實做得過了,至於國庫入不敷出這條卻是有點冤,就大明目前的狀況,換誰來管國庫都好不到哪裡,當然,皇上非要說楊潭才能不足也無可辯駁,畢竟,開源節流、充實國庫乃戶部尚書的職責所在。

    所以,楊廷和只好道:「臣遵旨,不過孫侍郎年紀太大了,精力難免不足,而偏偏戶部事務最是繁瑣,所以臣覺得還是通過廷推選賢的好。」

    戶部左侍郎孫交今年將近七十,年紀確實很大了,楊廷和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朱厚熜點頭道:「楊先生所言極是,不過在廷推結果出來這前,由孫交暫代戶部尚書一職。」

    楊廷和只好道:「是,臣這便回去擬旨行文吏部,太后,皇上,臣先行告退!」

    毛澄也連忙行禮告退,經過徐晉身邊時冷哼一聲,一拂衣袖而去,倒是楊廷和神色平靜,始終沒看徐晉一眼,然而徐晉卻是明白,自今日起,自己和這位內閣首輔徹底的水火不容了。

    當然,徐晉此時卻沒有半點心理壓力,自從上次「開海禁」的朝會後,他已經認清了楊廷和一系老臣的本質,均是因循守舊的頑固派,自己若要大力推進改革,必須先把這些絆腳石都清除掉。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不是一路人,徐晉何必在意他們的態度和看法,做好自己便是,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太后,皇上,臣請告退!」徐晉亦見機施禮告辭。

    張太后今天本來想狠狠教訓徐晉一頓的,但如今有皇上護著,顯然不可能了,繃著臉冷哼一聲道:「去吧,好自為之!」

    徐晉恭謹地後退數步,這才轉身行出大殿,結果剛走出壽康宮,朱厚熜便從後面追了上來。原來這小子和張太后很沒營養地聊了幾句,後者便說自己累了想休息,畢竟鬧成這樣,氣氛也尷尬。朱厚熜自然求之不得,順勢便也告辭離開壽康宮,快步攆上了徐晉。

    「徐晉,這次讓你受委屈了!」小皇帝一臉的歉然,還在為剛才沒能扛住壓力而內疚。

    徐晉打趣道:「皇上不必自責,以後臣若立了功,皇上再賞一個大官補嘗便是,臣還年輕,閣老的不要,隨便賞個六部侍郎,或者尚書也行。」

    朱厚熜聞言哈哈笑道:「好不要臉,古往今來,直接向皇上要官的大臣,恐怕就只有你徐子謙了吧。不過嘛,你立的功勞若抵得上,侍郎尚書自然是沒問題的,三公三孤朕也不會吝嗇!」

    徐晉立即施禮道:「那臣先行謝恩了,皇上可別食言自肥。」

    朱厚熜不由笑罵道:「好你個滑頭,算計到朕頭上了,剛才真應該讓羽林衛打你三十板子。」

    君臣二人說說笑笑地前行,卻見一名老太監一溜小跑地迎了上來,正是興國太后身邊的老太監安大海。

    安大海行到跟前施禮,笑吟吟地道:「皇上,太后(蔣太后)讓徐晉去一趟慈寧宮!」

    朱厚熜撓了撓後腦,憐憫地望向徐晉,輕咳一聲道:「徐卿,去吧,朕還有一些奏本沒批,晚些再去給母后請安,頂住,朕相信你行的。」說完便背著雙手溜掉了。

    徐晉不禁暗爆了一句你大爺的,沒義氣啊!

    安大海笑吟吟地道:「徐大人,請吧,太后還等著呢。」

    徐晉只得硬著頭皮跟著安太監往慈寧宮而去,不過還好,蔣太后最多只是責罵幾句,倒是不用擔心被板子的得菊花殘滿腚傷。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9
第496章 心中有數
               
    徐晉進了慈寧宮不到半小時便神色輕鬆地出來了,蔣太后召見他,與其說是斥責,還不如說是安撫。因為蔣太后所有的話概括起來的意思只有一個,就是讓徐晉不要擔心,不要有怨言,以後繼續盡心盡力輔助皇上。

    蔣氏是個明白人,知道徐晉今天只是替皇上背了鍋,再加上徐晉的才學和能力已經有目共睹,將來定是皇上身邊的棟樑,所以特意把徐晉召來安撫一番。當然,不痛不癢的幾句斥責還是少不了的。

    朱厚熜那小子正是料到母后不會為難徐晉,這才很沒義氣地自己溜了。

    徐晉從西便門出了皇宮,小舅子謝三槍還在宮門外侯著,見到徐晉完好無損地出來,立即欣喜地迎上來叫道:「姐夫!」

    徐晉微笑點了點頭道:「三槍,沒事了,咱們回府吧!」

    當徐晉回到小時坊府上,謝小婉正焦急地等候著,見到相公平安回來,不由稍鬆了口氣道,擔憂地道:「相公,今天太后派人來府上詢問兩位公有沒來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徐晉眼中閃過一絲歉然,把小婉柔軟的嬌軀擁入懷,安慰道:「公主今天隨駕出城遊玩,眼下已經回局,別擔心,沒事了。小猴兒呢?」

    謝小婉聞言總算完全放下心來,輕道:「小猴兒剛睡著了,月兒在裡面看顧著呢。」

    徐晉立即作賊般左右看了一眼,手悄然撫上娘子的飽滿,低聲道:「娘子,我們很久沒有……咳不如娘子服侍相公洗個澡吧!」

    謝小婉被相公的魔爪撫得渾身發軟,羞赧地白了相公一眼,弱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徐老爺大喜,馬上便叫來初春初夏準備水。

    看著「摩拳擦掌」的相公,謝小婉既好氣又好笑,同時又有點歉疚,話說自從兒子出生後,自己把大部份心思都放到兒子身上,倒是冷落了相公,夫妻兩平時同床睡覺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也難怪相公饞成這樣子。

    很快,初春初夏便準備好浴桶放滿了水,徐老爺終於得償所願,在娘子的溫柔奉迎下酣暢淋漓地抒發了兩次。

    足足大半個時辰後,徐晉才穿戴梳洗整齊,神清氣爽地行出了房間,片刻之後,謝小婉也行了出來,臉上醉人的紅霞還沒褪去。

    初春和初夏進屋收拾,看見到處濕漉漉的房間,後者不禁吐了吐舌頭低聲道:「姐姐,老爺真是厲害,剛才應該弄有半個時辰吧,夫人受不得了?」

    初春臉上一熱,嗔道:「小蹄子羞不羞,瞎琢磨些啥呢,趕快收拾吧!」

    晚飯後,徐晉把管家大寶找來,先詢問了一遍玻璃作坊的事,然後吩咐他準備一份禮物給太監賴義送去,今天承了人家的人情,自然不能沒有半點表示。

    接下來,徐晉逗弄了一會兒子,陪著妻婢閒聊一會便來到書房。

    徐晉在書案後靜坐了片刻,這才抽出一張宣紙在案上攤開,取出炭筆在紙上畫人物關係圖。

    徐晉先寫下「皇上」兩個字,用三角形圈起來,位於金字塔頂端,然後在次層第一位寫上「楊廷和」、接著是費師、毛紀、蔣冕這三位內閣大臣。

    在金字塔的第三層,徐晉分別寫上六部尚書、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卿寺、通政司通政使等九卿……

    在金字塔的第四層,徐晉又分別寫上六部侍郎、翰林學士石珤等名字……

    徐晉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把朝中有一定份量的官員都羅列出來,形成一個人物金字塔,文官用圓形圈起來,武將則用方形圈出,然後將所有與楊廷和關係密切的官員都用線條連接起來。

    很快,楊黨一系的人物關係圖便出來了,緊接著,徐晉又把皇上一系的人物連起來。於是乎,兩系的人物便一目瞭然。

    相比之下,目前朝中有份量的官員,相當一部份都是楊廷和一黨,而皇上嫡系的只有戶部左侍郎孫交、禮部右侍郎袁宗皋,外加一個自己。

    而剩下的官員又可以分成兩派,一派是親楊派,譬如三輔毛紀,四輔蔣冕均屬於親楊派;另外一派是可以拉攏的中立派,包括費師在內都是中立派。

    徐晉提筆在戶部尚書楊潭的名字上打了個「x」,這貨今天已經被貶為南京戶部主事了,楊黨勢力被削弱,孫交暫代戶部尚書,皇上嫡系勢力有所增強……

    就這樣,徐晉在宣紙上寫寫畫畫,花了一整晚時間才把朝中官員的關係理順,按照先後順序列出了三份名單,第一份是需要掃除的楊黨名單,第二份是可以拉攏的中立派名單,第三份是不去招惹的名單。

    正所謂有備無患,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徐晉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更何況,政治鬥爭向來都是殘酷的,贏者通吃,輸者全賠,一著不慎,全家遭殃。譬如今天,公主微服出城本來只是一件小事,毛澄那老傢伙卻喊打喊殺的,要不是皇上極力回護,估計自己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自己如今已經和楊廷和一黨勢成水火,要麼被對方打殘,要麼打殘對方,徐晉自然不得不謹慎應對,不容自己有任何消失。而弄清對方的人物關係,就好比摸清對方的兵力部署,這樣才能做到心中有數。

    很明顯,如今楊廷和佔據了極大優勢,光是六部尚書便有大半是楊黨,而且內閣四老的兩人也是親楊派。幸好,徐晉最大的憑恃是皇上,只要他自己不犯傻,有把柄落在楊黨手上,自然可保無虞。

    …………

    徐晉被逼辭去翰林侍讀一職的消息很快便在官場圈子中傳開了,有人惋惜,當然,幸災樂禍的人更多,譬如那些在清田莊中利益受損的勳貴。

    徐晉本人反倒不以為意,每天跟平時那樣上下班。在別人看來,翰林侍讀是天子近臣,前途無可限量,將來入閣的可能極大,而對徐晉來說,翰林侍讀只不過是個職稱罷了,只要聖眷猶在,千官散盡還復來!

    另外,正所謂水滿則溢,月滿則虧,處處佔盡好處不見得是件好事。自打參加科舉以來,徐晉一路高歌猛進,連中五元探花及探,進了官場後又平步青雲,一直光芒閃爍,暗地裡不知招了多少人忌恨,所以這次受點挫折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以後盯著他的人會少很多。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徐晉把大部份心思都放在燧發槍和玻璃鏡子的生意上,至於五百營,有王林兒、謝二劍、戚景通三人訓練,他放心得很,而蹴踘產業則完全丟給魏國公徐鵬舉打理,這貨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好料。

    五月底,大明朝第一家玻璃鏡子鏈鎖店舖開業了,名曰:明鏡齋。恰逢新建伯王守仁回京述職,徐晉便找他幫忙題字,老王也賣了徐晉的面子,當場給明鏡齋題了匾額,還額外附送了一副對聯: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話說王守仁自從平定了寧王之亂,名聲大振,不僅被封為新建伯,現在還任職南京兵部尚書,其所創立的「陽明心學」也在江南一帶盛行起來,追隨者甚眾,各大書院的書生紛紛研習「陽明心學」,大有跟「程朱理學」分庭抗禮的態勢。

    於是乎,明鏡齋開業當天,一百面試水的鏡子竟銷售一空,有相當於一部份都是老王的學生買走的,這倒是大大出乎徐晉所料。

    據說這些書生把明亮的玻璃鏡子買回去後,每天便對著鏡子打座觀心,大聲朗誦: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外無理,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9
第497章 通過測試
               
    嘉靖元年七月初三,盛夏之末,暑熱猶盛。昨日剛下過一場暴雨,天空湛藍如洗,由京城阜成門往西二十里的馳道上,商旅行人絡繹不絕,人流量雖還不及京城以東(往通州),但明顯遠勝往日。

    自從五月份的蹴踘「猛虎杯」後,蹴踘這項運動在京中更加風靡起來,各路勳貴紛紛組建自己的蹴踘隊伍,那些豪商大賈爭相效仿,蹴踘這項運動也隨即向全國各地傳播,尤其是江南這些富庶之地,蹴踘風氣尤盛。

    蹴踘運動大熱,最受益的自然是最先佈局的人。如今的東山蹴踘場人氣極旺,幾乎每天都有球隊租用場地比賽。東山附近,靠近官道兩旁的田地都被人買走了,短短兩個多月時間,這裡便出現了數十幢建築,其中大部份都是做客棧和飲食生意的,也有賣日用品和筆墨紙硯的。

    附近一些村民也紛紛跑到路邊擺地攤,做起了走鬼檔生意,賣的東西五花八門,一個小市集的雛形已經初步顯露。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為了進一步提高人氣,方便城中的百姓往來,魏國公徐鵬舉斥資五千兩,將從阜成門到五百營的二十里官道全部拓寬,而且還鋪上了礫石和細沙,即使雨天也暢行無礙,馬車快趕的話,半小時就能抵達,即使步行也就一個多小時。在交通落後的古代,這一段路無疑相當於現代的高速公路。

    正所謂路通財通,道路好走了,治安變好了,過往的商旅都願意走這條道進京,若是天晚趕不及進城,都會選擇在這裡打尖住店,於是乎東山的人氣就更旺了。

    這一天,當太陽升得老高的時候,官道兩旁賣早餐的商販正準備收拾離開,數輛掛有兵仗局標識的馬車從官道上馳過,最後停在西山五百營的營門外。

    稍傾,兵仗局的馬車駛進了五百營,不久後,營地內便響起一陣陣爆豆般的槍聲。對此,附近的商販已經見慣不怪了,據說五百營是皇上親自下旨建立的,專門用來試練新式火器燧發槍,負責督造燧發槍的兵部員外郎徐晉徐大人,經常會從官道上經過,偶爾也會向道傍的商販買吃的,十分平易近人,而且非常能侃。商販們都以能跟徐大人侃上幾句為榮!

    此刻,五百營的射擊場內,十名五百營的軍士正在試用兵仗局剛運來的新式燧發槍。徐晉帶著一眾將領在旁觀看,兵仗局掌印太監賴義,還有何班頭和柳班頭也在場,兩人的神色都有點緊張。

    話說自從上次徐晉親自試槍炸膛後,何班頭和柳班頭埋頭苦幹,花了一個月時間改良了燧發槍,又花了十天時間試驗,確定沒有問題了,這才敢報告給徐晉。

    結果徐晉把十支燧發槍樣品拉到五百營試練,又發現諸多微小的問題,短短一個月時間,已經修改了六次,現在何班頭和柳班頭都被搞得有點神經衰弱了。

    別說何柳兩名班頭了,就連賴公公都有點著急上火,雙眼佈滿了血絲,畢竟從二月初到現在已經五個月時間了,若再拿不出合格的成品,可不好跟上面交待,戶部的官員已經頗有微詞了,撥錢銀和材料也沒以往那般痛快。

    砰砰砰……

    銷煙四起,五十步外的十塊靶中,有八塊應聲被擊穿,頓時喝彩聲如潮,何柳兩名班頭亦是神色稍鬆。

    徐晉暗點了點頭,古代的距離計量單位是「步」,一步相當於現在的1.38米,五十步大約是70米,明朝的火銃最大射程可達100米左右,有效射程約50米左右,如果要穿甲的話,距離不能超過30米。如今燧發槍能擊穿70米外的靶子,有效射程無疑已經超過了傳銃火銃的50米。

    徐晉又下令測試燧發槍的穿甲能力,結果50米的距離之內,燧發槍能擊穿明軍的通用的罩甲,超過50米便不行了。當然,這威力同樣也超過了傳銃火銃的30米破甲威力。

    最後,徐晉又命人測試了燧發槍的最大射程,結果顯示為一百五十步,同樣遠超傳統火銃。

    如此一來,燧發槍的最大射程、有效射程、破甲射程均超過了明軍的傳統火銃。

    三項主要的指標測試均完美通過,柳班頭和何班頭總算放下了心頭大石,賴公公的老臉更是樂得如同菊花綻放,笑呵呵地道:「徐大人,這批燧發槍還過得去吧?」

    徐晉肯定地點了點頭道:「非常不錯,這半年來辛苦賴公公和兩位班頭了,本官會如實向皇上回稟,少不了你們的功勞和賞賜!」

    柳何兩人喜形於色,賴公公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呵呵地道:「徐大人過獎了,為皇上辦差辛苦點又算啥。」

    徐晉笑了笑,向著王林兒打了手勢,後者立即心領神會,帶人從庫房中取來五百兩銀子。

    看著滿滿一箱的雪花銀,何柳兩名班頭眼都直了,賴公公搓手笑道:「徐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徐晉微笑道:「這裡是五百兩銀子,何班頭和柳班頭各獎勵一百兩,剩下的三百兩便由賴公公作主,給兵仗局的弟兄喝酒加菜,以酬謝大家這半年來的辛勞。」

    何班頭和柳班頭狂喜,彷彿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了,整個人暈乎乎的。

    「愣著幹什麼,還不謝過徐大人!」賴公公笑罵道。

    何班頭和柳班頭激動得連忙跪地叩謝,一百銀子啊,相當於他們在兵仗局近三年的工錢了。

    賴公公顯然是為了顯示公正,當場便把一百兩銀子分給了何班頭和柳班頭,兩人捧著十錠雪花銀,幸福得像喝醉酒似的,只覺這半年來的辛苦都值了。

    若想馬兒跑得得快,自然得讓馬兒吃好草,對於有用的人才,徐晉向來不惜優渥相待。金錢給到位了,才是員工努力工作的源動力,所有鼓吹情懷和理想,卻不肯給員工讓利的老闆,都是扯談和忽悠。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何柳兩名班頭不僅把燧發槍造出來了,而且還發明了新式的裝填彈藥方法,每一桿燧發槍均配備了一個「彈匣」。

    當然,並不是現代槍支那種彈匣,而是一個木製的小箱子,箱子中整齊地碼放著二十枚小藥瓶,裡面裝了定量的火藥,士兵們使用時只要取出一枚藥瓶,將火藥倒進燧發槍的藥膛便行了。

    如此一來,不僅節約了時間,還做到了定量,不用擔心士兵放藥太多導致炸膛,也不用擔心放藥太少導致啞彈。

    此外,何柳兩人還想出了用豬油浸泡糙紙包裹鉛彈的方法,經過豬油浸炮的糙紙十分潤滑,包著鉛彈放進槍管時能輕易捅進最裡面,而且,還能增加槍管的氣密性,大大提高射程。

    要知在戰場上時間就是生命,燧發槍的射程和射速每增加一分,對敵人的殺傷力說不定就能增加數倍。所以,光就是這兩項發明,徐晉覺得獎勵何柳兩人一萬兩也不為過。

    賴公公讓人把錢箱抬上馬車,笑咪咪地道:「徐大人,燧發槍既然通過了測試,那是不是可以批量打造了?」

    徐晉點了點頭道:「回頭本官會上奏皇上,請求先打造五百支裝備五百營,不過,本官還是希望兵仗局能繼續研造射程超過兩百步的燧發槍。」

    何柳兩人剛拿了一百兩的獎勵,正是干勁十足,聞言不待賴義答應,立即拍著胸口道:「大人放心,我們年底前肯定能搞出射程超兩百步的燧發槍。」

    賴義此刻心情,也不以為意,笑罵道:「別蛤蟆打呵欠,到時若造不出來,仔細你們的皮!」

    何柳兩人這才意識到有點託大了,目前燧發槍的最大射程才一百五十步,要提升五十步的射程可不是那麼容易的,神色尷尬地訕笑起來。

    徐晉微笑道:「不用急,慢慢來,就燧發槍現在的威力已經非常不錯了,若是能精益求精自然是最好的,這樣吧,年底之前,若是燧發槍的射程能提升二十步,本官再獎勵你們一百兩。」

    何柳兩人狂喜,只覺體內的小宇宙都要爆發出來,四周的五百營的軍士皆羨慕不已,都有點想轉行當火器工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9
第498章 巡撫甘肅
               
    徐晉剛把太監賴義送出五百營營地,便見官道上過來了一支兵馬,約莫五百來人的樣子,清一色騎兵,隊伍中間還有一輛馬車,車頂上插著一面「陳」字大旗。

    賴太監輕咦一聲道:「莫非是甘肅巡撫陳九疇陳大人?」

    徐晉點了點頭道:「應該是了。」

    這兩個月來徐晉雖然不上朝,但對朝中發生的大事還是十分關注的,譬如前些天朝廷收到邊境傳回的八百里加急,奏報吐魯蕃滿速兒(人名)率兩萬兵馬進犯肅州和甘州。

    這消息一傳回,頓時引起不小震動,小皇帝朱厚熜立即召開廷議,商討出兵討伐事宜,然而願望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國庫沒錢了!!

    根本支撐不起京軍勞師遠征,所以最後只能選擇了折衷的方法,派一位欽差大臣前往甘肅提督軍務,整頓邊兵,迎戰吐魯蕃軍隊。

    於是乎,既幸運又倒霉的兵部主事陳九疇被舉薦出來,擢升為都察院僉都御史,並受命巡撫甘肅,提督當地軍務,而出征時也只有五百騎兵護送,看著就夠可憐的。

    甘肅距離京城四千多里,即使騎馬日夜兼程都得花上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是馬車恐怕要數月時間,如今已經是七月,等到了地估都入冬了,邊塞苦寒,此行無疑相當艱辛,說不定還有去無回,所以護行的五百騎兵均無精打采的。

    此時,這支隊伍終於行到近前,從五百營的寨門前經過,隊伍中的馬車卻忽然停下,窗簾隨即掀起,露出一名中年男子,問道:「道旁可是靖安伯徐子謙?」

    徐晉拱了拱手道:「正是徐晉,敢問車上可是甘甘肅巡撫陳禹學?」

    車上的中年男子立即吩咐隊伍停下,然後從馬車上下來,向著徐晉拱手為禮道:「陳九疇見過靖安伯。」

    徐晉連忙還禮道:「陳大人不必多禮。」

    陳九疇表字禹學,約莫四十五六歲,皮膚微黑,眉棱骨很高,雙眉有點外八字,天生一副愁苦臉,張了張嘴欲言猶止,顯然是拙於言詞之人。

    徐晉微笑著打破沉默道:「陳大人這是要到肅州上任了?」

    陳九疇點頭了點頭凜然道:「吐魯蕃人滿速兒不服王化,先是侵佔哈密衛,劫持忠順王向我大明討要贖金,前月更是變本加厲,悍然出兵兩萬越過嘉裕關,進犯甘肅兩州,本官奉皇命巡撫甘肅,整頓邊務討伐滿速兒。」

    徐晉拱手肅然道:「陳大人行此行道阻且艱,徐晉在此預祝陳大人旗開得勝。」

    「承靖安伯吉言,那個……」陳九疇有點不好意思地往五百營中看了一眼,一副欲言猶止的模樣。

    徐晉心中一動,微笑道:「陳大人有話不妨直講,出入你口,入得我耳必是。」

    陳九疇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直說了,本官聽說徐大人督造的燧發槍遠勝火銃,不如如今可有進展?」

    徐晉早已經料到幾分,微笑道:「倒是巧了,燧發槍今天剛通過了測試,本官正打算稟明皇上,然後批量製造。」

    陳九疇卻是略顯失望,他本以為燧發槍已經量產裝備五百營了,準備厚著臉皮向徐晉討要數百桿,此行勝算或許也能大一些。

    「不知這些燧發槍的威力如何?」陳九疇忍不住問道。

    「最大射擊一百五十步,有效射擊七十步,四十步內可穿甲。」

    陳九疇聞言頓時雙目圓睜,激動地道:「此話當真?」

    陳九疇身為兵部主使,對火器還是相當熟悉的,徐晉報出的這一串數據,明顯遠勝一般的火銃。

    徐晉正容道:「火器是國之重器,徐晉又豈敢信口雌黃。」

    陳九疇連忙歉然道:「本官一時失言,靖安伯勿怪,不知可否讓九疇親眼一觀?」

    「自是沒問題的!」徐晉微微一笑,命人取來一桿燧發槍樣品遞給陳九疇。

    陳九疇頓時眼前一亮,小心翼翼地接過「高大上」的燧發槍,摸著鋥亮的槍管連聲叫好,一會又摸著槍托和板機叫好。

    賴太監眼中閃過一抹鄙夷,陳九疇自下車來都沒正眼瞧過他,所以讓他十分不爽,要不是給徐晉面子,別說讓陳九疇摸槍,看一眼都不行。

    「徐大人,這燧發槍怎麼使用?」陳九疇尋了一會沒找到火門,有點不好意思地問。

    徐晉從陳九疇手中把槍接過,隨手拋給了謝二劍,吩會道:「二劍,演示一遍給陳大人看看。」

    「好哩!」謝二劍嘿嘿一笑,迅速從彈匣取出彈藥填裝,然後舉槍對著三十步外一棵灌木勾動板機。

    砰……

    一股銷煙騰起,灌木上一根樹枝應聲掉落!

    噝……

    一陣吸氣聲隨即響起,護送陳九疇那五百騎兵都傻了眼,謝二劍出槍的速度和準度都太駭人了,他們估計用弓箭也辦不到。當然,這是指準確度,謝二劍填裝彈藥速度雖快,但還是及不上彎弓搭箭的,不過跟傳統火銃相比確實快了一大截。

    「厲害!」陳九疇神色激動地從謝二劍身中接過燧發槍,試著雙手持槍瞄準,連聲道:「好,好,太好了,燧發槍果然比火銃強太多。」

    徐晉微笑道:「陳大人若是喜歡,這桿燧發槍便送給你吧。」

    陳九疇大喜道:「如此便謝過徐大人了,不知五百營中還有多少燧發槍?」

    徐晉聳了聳肩道:「只有十桿樣品,最多只能給陳大人五桿。」

    陳九疇不由大失所望,十桿太少了,即使全部給了自己也沒多大作用,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好,等自己到了甘肅,可以嘗試讓邊軍仿製,於是拱手道:「謝過徐大人慷慨,九疇這次若能平安歸來,他日必有厚報!」

    徐晉微笑道:「陳大人客氣了,預祝陳大人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陳九疇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不過那張愁苦臉,就連笑都帶著一絲苦澀,徐晉不禁暗汗,真的很懷疑這種相格的人會交好運,估計財神爺見到都要繞道走吧,這次出巡甘肅,能打勝仗麼?

    陳九疇倒也乾脆,命人取了五桿燧發槍和部份彈藥後便返回車上,繼續啟程出發了。

    賴太監不爽地道:「嘿喲,這陳大人還真是老實不客氣啊,咱家辛苦半年搞出來的燧發槍,人家連謝都沒一聲就拿走了。」

    徐晉笑道:「賴公公,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必要計較那麼多,若這次陳大人在甘肅建功,說不定少不了兵仗局的功勞呢,兵仗局的功勞還不是你賴公公的功勞。」

    「嘿哈,還是徐大人考慮得長遠!」賴太監尖聲笑道,不過心裡卻是不以為然,陳九疇只有五桿燧發槍,就算打敗了吐魯蕃人,五桿燧發槍又能起多大作用?功勞什麼的就甭想落到兵仗局頭上了。

    徐晉也懶得跟這智商只有中等的賴公公解釋,目送著陳九疇的隊伍遠去,不由想到了蔡岳和李英俊這對好「機油」。

    蔡李兩人四月初便啟程西行了,如今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估計已經過了山西,進入陝西境內了吧,但願一切安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0:19
第499章 三娘子
               
    山西,右玉縣。豔陽高照,風沙漠漠,孤寂的蒼頭河水蜿蜒往北出城塞,注入渾濁的黃河。從天空鳥瞰而下,入目所見皆是黃土高原上特有的千溝萬壑。這是一片貧瘠的土地,然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卻如野草般頑強。

    蒼頭河不遠是一條官道,往北可直通長城要塞殺胡口,此時官道上來了一輛驢車,正慢吞吞地往北行駛。車把式是一名滿臉風霜的中年男子,頭上包著極具陝北特色的白羊肚手帕,很明顯是右玉縣本地人氏。

    驢車後面坐著兩名青年書生,由於官道崎嶇不平,驢車晃蕩得極厲害,兩名書生必須雙手抓住車轅才不至於從車上翻下來。

    這兩人書生不是別個,正是一路西行,追尋詩和遠方的蔡岳和李英俊。高原上植被少,風沙大,兩名白面書生都曬黑了不少,滿臉的風塵。

    話說蔡李兩人自四月上旬離開京城,一路西行至宣府,六月初進入大同府,竟然無驚無險,連一個剪徑的毛賊都沒遇上,不得不說這倆貨相當幸運,跟玩遊戲開了無雙似的,一路橫衝直撞都沒有撲街。

    蔡李兩人在大同逗留了一旬,然後便繼續西行至朔州,七月初便到達右玉縣,現在正打算到聞名已久地長城殺胡口參觀,看能不能激發靈感,作出幾首傳世的邊塞詩詞來。

    「大哥,還要多久才能到殺胡口?」蔡英俊問車把式,驢車晃得太厲害,他有點受不住了。

    「公子,還得個把時辰呢。」車把式咧著嘴陪笑道,心裡卻是暗暗嘀咕:「這些讀書人是不是讀書讀壞了腦子,好好的舒服日子不過,偏偏要跑到邊境來看塞外風光,不就是一座破城堡嘛,有啥子好看的,若是剛好碰到韃子地來打草谷,還不把命給看沒了,呸呸呸,窩(我)瞎想些啥呢,不會這麼倒霉的……」

    眼下正值七月中旬,正是小麥收割的季節,蒼頭河兩岸均是麥田,附近的村民正在田裡忙碌著收割麥子。

    正在此時,一把嘹喨曠遠的嗓音從不遠處的麥田上傳過來:

    上河裡的鴨子下河裡的鵝

    一對對毛眼眼照哥哥

    煮了那個錢錢(喲)下了那個米

    大路上摟柴瞭一瞭你

    清水水的玻璃隔著窗子照

    滿口口白牙牙對著哥哥笑

    雙扇扇的門來(喲)單扇扇的開

    叫一聲哥哥(喲)你快回來

    啊......啊......

    雙扇扇的門來(喲)單扇扇的開

    叫一聲哥哥(喲)你快回來

    這正是一首陝北特色的信天游,歌聲嘹喨清越,歌詞通俗易懂,在現代人聽來實在算不得什麼,但聽在蔡岳和李英俊兩名讀書人耳中卻是有傷風化,更何況唱歌的竟然還是一名年輕姑娘。

    然而,趕車的大叔卻是聽得津津有味,那邊歌聲一停,他立即便扯開喉嚨大聲唱和過去:

    大雁雁回來又開了春,

    妹妹我心裡想起個人。

    山坡坡草草黃又綠,

    又一年妹妹我在等你……

    黑夜裡月牙牙藏起來,

    撲通通鑽進了哥哥的懷。

    村東的河水嘩嘩地響,

    妹妹我快活的直喊娘……

    這位車把式大叔看上去滿面塵霜,但一開口卻是讓人大跌眼睛,那嗓音洪亮圓潤,穿金裂玉,只是歌詞卻是非常露骨。

    蔡李兩人聽得面紅耳赤,連連搖頭,豈有此理,真是有辱斯文啊,這些邊塞野民果然是不通教化。

    那車把式正唱得起勁,忽見前方塵頭飛揚,十幾匹馬向著這邊飛馳而來,馬背上的騎士打扮明顯與漢人迵異,而且人人手執利刀,腰挎弓箭,臉上露出貪婪的獰笑。

    那車把式面色大變,勒住韁繩跳下驢車,撒腿就往附近山坡上跑,一邊跑一邊大喊:「韃子打草谷啦,大家快逃命吧!」

    此時在麥田裡收割的百姓紛紛丟下活計四散奔逃,逃跑之餘還不忘扛上麥子,能扛多少是多少,要不然待便全部被韃子搶去了。

    所謂的「打草谷」即是搶糧食的意思,每年七八月份麥子收穫的季節,韃子都會三五成群地從長城各處偏僻隘口偷闖過來,搶奪大明百姓的糧食。

    正因為如此,大明邊疆不少百姓辛苦了一年,最後卻顆粒無收,一家人只能在寒冬中等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是一般的淒慘。

    蔡李兩人畢竟沒有經驗,看到所有人都哭爹喊娘地逃跑,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還傻傻地坐在驢車上不明所以。

    「你們兩個呆子,快跑啊,韃子搶掠來了!」一名十來歲的村姑從車旁跑過,好心地提醒兩人,蔡岳認得正是剛才唱歌的那名年輕姑娘。

    「子玉兄,快跑!」蔡岳首先反應過來,拉著李英俊從車上跳下。

    這時那群韃子已經衝到三十米開外了,手中的利刀寒光閃閃,口中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蔡李兩人嚇得差點腿軟跪倒,那名跑出幾米的村姑見狀又跑了回來,一把拽住蔡岳的手道:「快跟著窩往山坡上跑,韃子的馬上不了山坡。」

    蔡李兩人跟著這名村姑娘往山坡上跑去,這時那群韃子已經來到山坡下,取下弓箭狂笑著開啟射殺模式,瞬時慘叫聲不絕於耳,中箭的百姓從山坡上不斷滾下來。

    蔡李兩名文弱書生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嚇得面如土色,心膽俱裂。幸而韃子人數不多,他們又專挑那些扛著麥子的百姓射殺,所以蔡李兩人很幸運地逃過一劫,成功地跑到了山坡上,逃離了弓箭的射程。

    「阿爹!」那姑村忽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大叫。

    蔡李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扛著大捆麥子的老農正從半坡上滾了下去,背上插了兩支羽箭,箭頭都從乾瘦的胸口冒了出來,估計是活不成了。

    這時,一名小夥子似乎是想回頭搶救老農,結果剛抱起那名老農,咽喉便中了一箭,兩具屍體便一起往山坡下滾落。

    「二哥!」村姑再次大叫痛哭。

    蔡李兩人都嚇傻了,李英俊更是腿一軟,竟然失足往山坡滾落。

    「子玉兄!」蔡岳大驚失色,踉蹌幾步想拉住李英俊,可惜還是慢了一拍,後者骨碌碌地滾落到坡下,估計是摔暈過去了。

    一名韃子哈哈大笑,打馬上前把地上的蔡英俊提起來,用韃靼語大叫道:「讀書人,是個讀書人,哈哈!」說完便將蔡英俊死狗般擱在馬背上。

    「子玉兄!」蔡岳想衝下山坡去救人,旁邊的村姑卻死死地拉住他,哭著大喊道:「不要下去,你打不過的,放心吧,韃子不會殺了你的朋友,他們不僅搶糧,還搶奴隸,我娘親和我大哥去年就被韃子擄去了……嗚嗚!」

    村姑說完蹲下放聲大哭,已經成了一個淚人,端的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蔡岳整個人都傻掉了,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太慘了,這不是他想要的詩和遠方。

    美好往往只存在於想像,現實總是那麼殘酷!

    叮鈴鈴……叮鈴鈴……

    一陣急促的銅鈴聲隱約入耳,緊接著是陣陣歡呼聲,正痛苦地抱著頭的蔡岳下意識地抬起臉來。只見蒼頭河對岸塵頭飛揚,一彪馬隊風馳電掣地往這奔來。

    這支馬隊約莫二十騎左右,馬上騎士均穿著黑衣勁裝,黑巾罩臉,只露出懾人的雙目,跨下駿馬的脖子上均繫著一枚銅鈴,奔跑時叮叮噹噹作響,聲勢相當嚇人。

    「是黑台山的三娘子,是三娘子!」淚眼糊塗的村姑站起了激動地大叫,四周成功逃生的百姓也跟著歡聲高呼,彷彿救世主來了。

    此時那支黑衣馬隊已經衝到蒼頭河對岸,為首那名黑衣人身形窈窕,似乎是名女子,只見她一提馬韁,戰馬直接衝入河中。

    河水很淺,只到馬膝位置,二十多匹敵戰馬直接趟水而過,濺起漫天水花。

    嗖嗖嗖……

    馬上一名黑衣騎士一上岸,立即彎弓搭箭,二石強弓連珠箭發,將三名正在打包麥穗的韃子射死。

    那些韃子氣得哇哇大叫,跳上馬便向著黑衣馬隊殺去,兩支人馬在麥田上短兵相接,展開激烈的搏殺。

    為首那名黑衣女子使一柄長劍,策馬左衝右殺,頃刻將兩名韃子刺死馬下,神勇非常!

    「三娘子,三娘子無敵!」山坡上的在百姓揮拳奮振大喊:「狗日的韃子,殺死他們!」

    一些勇敢的年輕人舉著扁擔之類的農具往下衝,一時間喊殺聲震天。

    那些韃子只有十幾人,頃刻被幹死近半,見勢不對,呼哨一聲奪路狂奔。

    「子玉兄!」蔡岳大聲高呼,因為李英俊還被一名韃子擱在馬背狂奔,而且那名韃子騎術相當了得,馬背上多擱了一個人竟然還跑得飛快。

    黑衣馬隊追殺了一會,又斬殺了數名韃子,剩下五名韃子終究還是逃掉了。這些韃子的馬匹十分優良,而且騎術也勝過黑衣馬隊。

    「三娘子,三娘子……!」

    一眾百姓見到韃子被打跑了,歡呼著從四周的山坡上跑下來。黑衣馬隊卻不待百姓接近,牽上韃子留下的馬匹,還有韃子的屍體也一併帶走,策馬迅速離開。

    「謝謝三娘子,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保佑三娘子長命百歲,多壽多福……」

    一眾百姓紛紛向著遠去的黑衣馬隊跪倒叩拜,一些年輕人更是跟在黑衣馬隊後發足狂追,大喊著三娘子收留我吧之類的話。

    蔡岳看著遠處消失的塵頭茫然若失,此時再沒了詩和無方的情懷,只剩下恐懼,悲憤和擔憂!

    「剛才那名韃子大喊著讀書人,韃子對讀書人一般都會比較優待的,你的朋友應該不會吃什麼苦頭!」那名村姑滿臉淚痕,卻還出言安慰蔡岳,顯然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

    蔡岳看了一眼這名長相一般的年輕村姑,感激地地道:「多謝姑娘剛才相救!」

    村姑娘抹了抹眼淚道:「謝就不用了,能不能幫窩把阿爹和二哥搬回村子去。」

    蔡岳連忙答應了,幸好那輛驢車還在,蔡岳把車把式叫來幫忙,一起把兩具屍體運去安葬。

    看著跪倒在土墳前哭得天昏地暗的年輕村姑娘,蔡岳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似的,據他瞭解,這村姑娘家裡已經沒其他人了,委實淒慘。

    「葉子姑娘,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蔡岳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問道。

    村姑娘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目露仇恨,倔強地道:「去黑台山投奔三娘子,殺韃子!」

    蔡岳皺了皺眉,他剛才跟村民打聽過了,所謂的黑台山三娘子,在他看來只不過是一夥佔山為王的強人罷了,所以勸道:「葉子姑娘是良民百姓,何必自甘墮落,去投奔打家劫舍的山賊呢!」

    村姑頓時雙眉一挑,諷刺道:「山賊又咋了,三娘子從來不搶劫平民百姓,只搶那些為富不仁的貪官污吏,她還殺韃子保護附近的百姓。比起那些只會欺壓老百姓,見到韃子光會逃的官兵強太多了。

    你剛才都看到了,今天要不是三娘子,咱們會死更多人,糧食都被韃子搶走了,冬天會有更多人餓死。官兵不管我們生死,三娘子管,三娘子才是我們百姓的保護神。窩就是要投奔她,要不你報官抓窩!」

    蔡岳被懟得神色訕訕,尷尬地道:「葉子姑娘,對不起,在下不是那個意思!」

    ……

    黑台山。

    一支馬隊向著寨門飛奔而來,箭樓上一名值守的壯實青年手搭涼棚遠眺,待看清來人後立即便興奮地大叫:「當家們回來了,快打開寨門!」

    厚實的寨門緩緩打開,此時一支黑衣馬隊已經奔至,直接衝了進來。

    「大當家回來啦!」

    「小姐回來啦!」

    寨中的男女老少紛紛跑出來迎接,一個個喜笑顏開,今天當家的親自帶隊「出獵」,看來收穫很大啊,竟然搶回了十幾匹馬。

    這時,為首那女子翻身下馬,隨手解開了蒙面黑巾,露出一張冷豔非常的俏臉,淡藍色的雙眸,神彩飛揚,赫然正是薛冰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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