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76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1
第700章 一劍西來
               
    很不幸,確實是車軸斷裂了,整輛馬車隨即頃側,歪歪扭扭地行駛了十幾米後,左邊的車轆轤便飛了出去,車廂轟然倒下。

    「啊,小姐不好啦,初春初夏的馬車翻了。」婢女秋雁從前方的馬車內探頭出來回首一看,頓時尖聲嬌呼。

    「快停車!」王翠翹掀起車簾道,那名負責趕車的馬伕急忙勒定馬匹,不待馬車完全停穩,王翠翹便跳下馬車往回跑。

    「小姐!」婢女秋雁惶急不安地追了下車,那名車伕剛要站起來阻止,卻倒霉地被一支流矢射中脖子,當場便倒在車下氣絕身亡了。

    當王翹翠主僕跑回頭去,負責替初春初夏趕車那名馬伕已經不見了蹤影,估計已經溜入道旁的野草從中逃命去了。

    「初春,初夏!」王翠翹主僕手忙腳亂地把初春初夏從翻側的車廂內救了出來,幸好兩女均無大礙,只是受了點兒皮外傷。

    這時,十幾名騎馬的倭賊已經奔至三十米開外了,遠遠見到四名如花似玉的女子孤零零地站在官道上,瞬時都兩眼放光,就好像打了雞血一樣拍馬狂奔。

    眼見一群目泛淫光的倭賊如狼似虎地撲上來,諸女均嚇傻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就好像在寒風中瑟縮的小白兔。

    錦衣衛百戶司馬轅回頭一看,不由嚇得魂飛魄散,只好硬著頭皮率眾殺了回去,護著四女且戰且退,就這樣一耽擱,追上來的倭賊越來越多。

    這時,徐海終於在數名百親兵的簇擁之下趕到了,他騎在戰馬上放眼望去,見到一群錦衣衛保護著幾名身形窈窕的年輕女子,並未見有年青男子,不由大失望所望。

    在寧波府附近出現,而且能勞動錦衣衛保護的人屈指可數,除了直浙總督徐晉,就是欽差副使夏言了,所以徐海還竊喜今日逮到一條大魚,結果現在見到只是幾名女子,不由大為惱火。

    不過,徐海的表情很快從失望變成了疑惑,繼而變成了狂喜,因為此時他終於認出了諸女中的王翠翹。

    「哈哈哈!」徐海仰天狂笑,彷彿全身血液都燃燒起來,他這次從倭國借兵反攻大明,第一個目標是找徐晉報仇,第二個目標便是奪回他夢寐以求的女人王翠翹,現在發現此女竟然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試問他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嘭……

    徐海一腳把身旁一名企圖放箭的將領蹬下馬,罵道:「蠢貨,全部不許放箭,若傷了翠翹姑娘一根頭髮絲,本將軍要你們所有人的腦袋。」

    那些正張弓搭箭的賊將急忙都放下,大聲呼喝:「全部不許放箭,抓活的,不要傷著翠翹姑娘,那是大將軍要的女人。」

    「全部不許放箭,抓活的,不要傷著翠翹姑娘,那是大將軍要的女人。」徐海的一眾親兵高聲傳遞著口令。

    在錦衣衛保護之下的王翠翹聽聞頓時花容失色,渾身發冷之餘,不禁又怕又怒,此時她也認出了高倨在馬背上的賊僧普淨(徐海)。

    司馬轅卻是心中一動,率著一眾錦衣衛且戰且退,退往官道旁邊的一片小山坡。

    賴公公在幾名錦衣衛的保護下,連滾帶爬地往小山坡上跑去,此刻連腸子都悔青了,悔不該把王翠翹等人也捎上,今日即使自己僥倖逃出生天,這幾名嬌滴滴的女娃若落在賊人手中,自己該如何向徐晉交待?

    徐海下令不能放箭,而且放言要活擒王翠翹,那些倭賊瞬時變得束手束腳,錦衣衛只覺壓力大減,成功地退上了土坡,居高臨下地防守,竟然連續打退了倭賊的兩波攻勢。

    徐海見狀不由大怒,喝道:「麻葉,把這些錦衣衛都宰了。」

    麻葉是徐海麾下一名倭寇將領,此人乃倭國沿海一名職業海盜,當初徐海在大隅島招兵買馬,他便帶著手下海盜一起投靠了徐海。

    麻葉約莫三十許歲,滿臉的麻子,剃著倭人常見的地中海髮型,人中處留了一撮短鬚,手短腰短兼腿短,再加上肚腩微微鼓起,活像一隻矮冬瓜,這貨抽出倭刀獰笑道:「系!」

    在麻葉的率領下,一百多名赤足倭寇氣勢洶洶地撲向土坡,鋒利的倭刀在夕陽下閃爍著讓人膽寒的光芒。

    倭寇的五短身材在錦衣衛面前並不佔優,不過這些傢伙動作異常靈活,彈跳力非常強,再加上兵器的長度優勢,往往一個縱躍便及近丈遠,所以雙方一短刀相接,錦衣衛便被殺得節節後退,不斷地出現死傷。

    約莫小半炷香時間,錦衣衛已經死傷過半,山坡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

    「老大,快頂不住啦,管不了那麼多啦,咱們還是趕緊逃吧,興許還能活命。」一名錦衣衛低聲道。

    司馬轅不由心中苦笑,他也想逃啊,可是他能逃嗎?不管是賴公公,還是王翠翹和兩名美婢,哪個都比他這個錦衣衛百戶金貴,他今天若是摞挑子逃命,除非從此隱姓埋名,否則就別想保住脖子上吃飯的傢伙了,更何況他還有家人在京中,所以如今只能死戰,倘若不幸戰死,家中的妻兒至少還能得到一份豐厚的撫卹。

    當……

    司馬轅奮力將一名倭賊砍退,不過,剛才在旁邊勸他逃命的那名錦衣衛卻被另一名倭寇斬斷了脖子,滾熱的鮮血濺了他滿頭面。

    「小六!」司馬轅咆哮一刀,將那名倭寇攔腰劈成兩段,同時飛起一腳將半截屍體踢翻下坡去。

    「八嘎!」麻葉怪叫一聲,搶步撲上前猛攻數刀,把司馬轅打得連連後退。

    當……

    司馬轅那柄繡春刀終於抵受不住倭刀的連續砍擊,應聲斷為兩截。

    「去死吧!」麻煩獰笑著縱身躍起,雙手把倭刀高高舉起,顯然是打算以一招極為拉風的蒼鷹搏兔,把司馬轅從中劈成兩半。

    然而,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血紅的夕陽之下,一騎戰馬疾如狂風般出現在官道盡頭,馬上騎士縱身一躍而起,穩穩落在馬鞍上,竟然就那樣直立著隨同戰馬飛馳。

    隨即,砰的一聲槍響,炙熱的鉛彈從槍口高速射出,倭將麻葉此時正好高高地躍起,結果腦袋就像故意往子彈上撞一般,瞬時血光炸飛,估計天靈蓋都被掀開了,人就像爛冬瓜般從半空掉落,然後骨碌碌地滾下了土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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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老爺來了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夕陽下,一騎快馬從西邊風馳電掣而來,馬上騎士躍起開槍,動作一氣呵成,倭將麻葉應聲爆頭滾落坡下,當場死於非命。

    這一剎那間,激戰的雙方均恍了恍神,而那騎西來的戰馬已經又往這邊飛馳出十幾米,馬上那名騎士穩穩落回馬鞍上,燧發槍瀟灑地往得勝勾上一掛,探手便抽出了明晃晃的腰刀。

    徐海凝目望去,隨即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謝二劍!」

    沒錯,馬上那名身手近乎變態的騎士赫然正是謝二劍,而此時,謝二劍身後又陸續出現一小隊騎兵,約莫有近五十騎。

    這五十騎正是謝二劍帶出來拉練的五百營斥侯,斥侯換言之就是偵察兵,偵察兵乃大軍的耳目,他們永遠遊走在最危險的戰線前沿,真正屬於刀尖上跳舞的兵種,不僅要負責打探敵情,還肩負著獵殺敵軍斥侯的重任,所以這批人一個個身懷絕技的精英。

    卡嚓……

    五十名斥侯在飛馳的戰馬上舉槍,拉起擊錘瞄準,果斷地扣動了板機,爆豆般的槍聲隨即響起,只見山坡上那批正在進攻的倭寇像割麥子般倒下了一大茬。

    司馬轅不由狂喜,振臂大笑道:「是五百營來了,弟兄們,咱們的援兵到啦!」

    本來士氣低落的錦衣衛精神大振,瞬間爆發了小宇宙,竟然把倭寇打得節節後退。

    初夏拉住姐姐的手激動地道:「姐姐,快看,是二舅爺啊,老爺肯定也來了,我說過老爺肯定會有來救咱們的。」

    初春差點喜極而泣,左手還提著那隻始終未曾丟棄的食盒,抻長脖子往西邊的官道翹首企盼。王翠翹那張絕代風華的俏臉亦激動得通紅,手搭涼棚往西邊張望,夕陽影照之下,竟有種蕩人心魄的美態。

    徐海見狀又驚又怒,又妒又恨,他一邊指揮人馬攔截謝二劍,一邊親率近千人往山坡上猛攻,顯然是擔心夜長夢多,打算盡快把王翠翹抓住。如此一來,僅剩的數十名錦衣衛如何能低擋得住,頃刻節節敗退。

    「殺!」謝二劍一往無前地衝入敵陣當中,手起刀落,刀落頭斷,端的是遇神殺神,佛擋殺佛。那五十騎斥侯緊跟在謝二劍身後,就好像一把無豎不摧的尖刀,狠狠地切入了敵陣當中,瞬時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所過之處留下一地的斷肢殘臂。

    騎兵的優勢在就在於機動性,衝鋒起來的騎兵無疑是步兵的惡夢,若是沒有效的手段讓騎兵降速,步兵就只有挨宰的份。所以謝二劍雖然僅率五十騎,卻摧枯拉朽般把上千賊人的陣營犁了個對穿。

    眼看美人就要到手的徐海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一群廢物,快攔下他們。」

    可是,沒有鹿角拒馬,沒有長槍兵的倭賊能攔得住衝鋒的騎兵嗎?

    徐海這兩個多月來雖然勢力急劇膨脹,麾下兵力達到四萬之眾,但烏合之眾終歸是烏合之眾,再加上絕大部份是步兵,如何抵擋得住謝二劍的五十騎精英的衝殺。所以很快,謝二劍便率著五十騎勢如破竹地衝上了山坡,與錦衣衛匯合在一起。

    「真真……真勇士也!」太監賴義此時已經震憾得語無論次。

    司馬轅抹了把額上的血汗,欣喜地道:「謝僉事。」

    司馬轅前年隨同徐晉出使山東賑災,和謝二劍有並肩作戰之誼,所以兩人還算相熟,不過眼下顯然不是敘舊的時候,謝二劍只是點了點頭,便沉著地指揮手下五十名斥侯以燧發槍阻擊倭賊的進攻。

    五十桿燧發槍雖然不多,但是殺傷力卻半點也不容小瞧,五十名斥侯均是精英中的精英,再加上此時居高臨下,更是彈無虛發,幾乎每擊發一槍便有一名倭賊倒下。

    砰砰砰……

    槍聲此起彼伏,冷酷地收割著人命,倭賊們連續發起了幾波攻勢均被無情的鉛彈給打了回去。

    「大將軍,這樣下去傷亡太大了,還是下令放箭吧。」一名賊將紅著眼提議道。

    徐海面色陰沉,罵道:「放你娘的屁,都他媽的給老子往上衝,才區區幾十人,他們的彈藥還能無窮無盡不成?」

    「操,都他媽的跟老子衝!」那名賊將咬牙嚎叫一聲,帶著手底下幾百人繼續往山坡上衝,結果砰的一聲槍響,這貨便痛苦地捂著胸口跌倒在半坡處……

    此時,一輪如血殘陽已經挑在西邊的山尖上了,黑夜馬上就要來臨,一眾倭賊在徐海的壓迫之下,前仆後繼地往山坡上攻去,在付出了數百條人命後,終於把謝二劍等人的彈藥消耗一空了。

    當夕陽完全沉入西山後,黑夜開始主宰大地,不過,夜再黑也湮滅不了徐海那顆灼熱的心,他要得到王翠翹,在他心目中,一百個王綠姝也抵不上一個王翠翹,為此,即使付出再大的低價,他也在所不惜。

    天黑了沒關係,徐海便命人點起火把,繼續對山坡發動猛攻,沒有了彈藥的五百營斥侯們只能與賊兵短兵相接,刀刀見血地肉搏。

    眼看著麾下的賊兵就要攻上坡頂了,徐海不由激動地握緊了拳頭,偏偏就在此時,遠處的黑暗中赫然出現一條火龍,隆隆的聲響隱約傳來。

    那條火龍前進的速度非常迅猛,頃刻就到了裡許之外,靜夜之中,轟隆的馬蹄聲敲得地面都在顫抖。徐海和一眾賊將均是面色大變,很明顯,此時正有大隊騎兵往這邊殺來了。

    駕……

    那支騎兵的鋒矢終於出現在官道的盡頭,馬上騎士的鴛鴦戰襖迎風獵獵,燧發槍的槍管在火光之下閃爍著讓人心膽俱寒的烏光。

    五百營的主力終於殺到!

    「大將軍,快撤吧,再不走便來不及了。」一名賊將惶恐地提醒道。

    徐海臉色黑如鍋底,不甘心地往山坡上看了一眼,就差一點點,就差那麼一點點啊。

    「撤!」徐海不甘地撥轉馬頭,在一眾親兵的護衛之下往餘姚縣城方向撤退,山坡上的倭賊瞬時像潮水般跟著退走。

    片刻之間,戚景通和王林兒便率著五百營主力殺到,咬著賊兵的尾巴就是一通攢射,那些賊兵哭爹喊娘地四散逃竄,丟下了一路的屍體。

    砰砰砰……

    爆豆般的槍聲隨著夜風一路遠去,這時西邊的官道上再次傳來降隆的蹄聲,火光中,只見一名青年書生在數十騎錦衣衛的護衛之下飛馳而來,直接打馬沖上了山坡。

    「參見大帥!」一眾斥侯見到錦衣衛簇擁著的青年書生,立即恭敬地單膝跪地行禮。

    這名青年書生自然正是直浙總督徐晉了,不過,此刻的徐總督已是汗流浹背,翻身下馬時還差點就站立不穩,幸而旁邊的宋大眼伸手扶了一把,這才沒有出糗。

    一口氣打馬狂馳六十多里,無疑是對身體素質的一種考驗,徐晉停在原地片刻,待雙腿緩過來,這才把韁繩扔給楊大眼,舉步向著賴義等人迎去。

    賴公公此時已經「熱淚盈眶」了,表情誇張地道:「徐大人,你要是來晚那麼一點點,咱家這條命就得交待在這裡兒了。」

    徐晉微笑道:「賴公公鴻福齊天,那就這麼容易交待了。」

    「老爺!」初春初夏這兩棵小白菜又哭又笑地跑了過來,臉上儘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徐晉也不避諱,張開雙臂把兩名孿生俏婢摟入懷中,柔聲安慰道:「沒事了。」

    這時,王翠翹和婢女秋雁也行了過來,前者美目流盼,風姿綽約,俏臉上掛著欣然的淺笑。徐晉心中一熱,鬆開手,轉而把這名風華絕色的女子擁入懷中,後者頓時霞飛雙頰,赧然地把俏臉緊貼在徐晉的胸口。

    賴太監見狀,十分識趣地把剛從袖攏裡抽出一半的聖旨又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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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 靖安侯
               
    徐晉才發現初春竟然還提著一隻食盒,不由好奇地問道:「初春,你提著的是什麼東西?」

    初春抿嘴一笑,把食盒的蓋子打開,徐晉藉著火把的光芒一看,發現食盒中竟然整整齊齊地碼著十隻青背黃毛蟹,全部用水草綁成粽子似的,一隻隻的個頭都有小孩子的拳頭大小,估計重達四五兩,不由脫口而出道:「這是……陽澄湖大閘蟹?」

    初夏笑嘻嘻地道:「在蘇州時,翠翹姑娘便得知老爺嘴饞這個,所以前段時間,專門託了羅員外從蘇州捕了一批陽澄湖蟹送來杭州,這十隻個頭最大的留給老爺,其餘的都進了咱們的肚子啦。」

    原來徐晉當初在蘇州停留時,偶然向王翠翹等人提到陽澄湖大閘蟹美味,只是當時才六月份,還不是吃蟹的好時節,沒想到王翠翹竟然記住了,前些日子特意託了徽商羅龍文從蘇州收購了一批陽澄湖蟹,然後沿運河送抵杭州。話說陽澄湖所在的蘇州府崑山縣,如今也遭到倭寇的卻掠,而且蘇州到杭州沿途的運河也不太平,所以能弄來一批陽澄湖大閘蟹實屬不容易。

    徐晉不由大為感動,輕輕地握住王翠翹的柔荑,後者赧然地低下臻首,心裡卻是甜膩膩的。

    賴義待徐晉與諸女溫存得差不多了,這才取出聖旨輕咳一聲道:「徐大人聽旨吧。」

    由於目前條件所限,香案什麼的都免了,徐晉直接跪在地上接旨。賴義把繡有兩條五爪金龍圖案的明黃捲軸徐徐打開,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旌獎功賢,乃朝廷之著典,揀拔能臣,亦益彰於社稷。年初,靖安伯徐晉奉旨巡按直浙,清丈田土,兢兢業業,成果斐然……革弊案,鋤惡除奸,蕩賊寇,戰功赫赫。茲進封為靖安侯,歲祿一千二百石,襲一世。欽此。」

    這封聖旨細數了徐晉自年初南下直浙所立下的功績,譬如清丈土地成果顯著;又譬如剿滅東沙島海盜,抓捕白蓮餘孽施浩然、巨盜徐惟學、倭人大內宗設;再譬如寧波府城外那場擒殺九千賊人的大捷等等。最後論功,把徐晉的爵位,從靖安伯進封為靖安侯,每年一千二百石的俸祿,並且准許襲一世。

    時隔兩年,老爺從靖安伯進爵為靖安侯,初春初夏這兩棵小白菜自然是喜上眉梢,王翠翹亦不例外,那雙充滿靈氣的美眸脈脈的注目,通觀整個大明,除卻世襲的爵位,如此年輕便被封為侯爺的,恐怕就獨此一份子了吧。

    「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徐晉雙手高舉過頂,鄭重地接過聖旨。

    賴公公頒完聖旨,笑吟吟地上前祝賀道:「恭喜侯爺,賀喜侯爺,咱家奉旨出京之前,皇上已經敕封了永秀郡主為三品誥命,兩位徐夫人為被敕封為五品誥命。真真是皇恩浩蕩,羨煞旁人吶!」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劍眉,這確實是皇恩浩蕩不假,但正所謂細水才能長流,烈火烹油未必是件好事啊,畢竟好處佔多了,眼紅想整你的人也會越多。

    眼下顯然還不是閒聚的好時侯,徐晉接完聖旨後,又和賴義簡單了寒暄了幾句,便讓錦衣衛連夜護送賴義和諸女先行返回寧波府城。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王林兒和戚景通兩人,率著五百營的主力一路追殺出近十里,這才停止了追擊,畢竟是遠途馳援而來,馬力有所不逮,要不然以戚景通的勇毅性格,估計會一直殺到餘姚縣城下。

    話說徐海一共率了兩千賊兵追擊賴義等人,在圍攻山坡時就付出了數百人傷亡的代價,接著又被五百營的一通窮追猛打,賊兵死的死逃的逃,最後徐大將軍只帶著寥寥三百親兵逃回了餘姚縣城外,不是一般的慘。

    而此時,徐海手下的頭號馬仔洪東岡,還在率著八千倭賊對餘姚縣城發動猛攻,二十門佛郎機炮也派上了用場,只是從下午兩點到現在,已經強攻了兩個多時辰了,依舊沒能把這座小縣城拿下。

    餘姚縣城的四座城門雖然都被佛郎機炮轟爛了,但這並沒有卵用,因為城中有謝遷在,這老東西的號召力真不是蓋的,登高一呼應者云集,幾乎全城士紳百姓都被他發動起來協助守城,他說拆屋就拆屋,說倒牆就倒牆,四座城門很快就被百姓搬來的磚石給堵得死死的,所以轟爛了城門也沒用。

    徐海見城池久攻不破,不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又擔心五百營的騎兵會趁機從後面夜襲,為了穩妥起見,徐海最後還是下令停止攻城,並命洪東岡收兵加固營防,以防五百營偷襲。

    本來,徐海還有兩個選擇,第一就是果斷放棄餘姚縣城,立即全軍撤回臨山衛的營地,與那裡的兩千留守賊軍匯合,不過,徐海顯然不甘心放棄近在咫尺的餘姚縣城。第二個選擇,那就是立即出兵主動反擊五百營,不過,面對全騎兵全火器的五百營,徐海確是有點怵了,更何況,以步兵追擊騎兵也非常不智,即使仗著人多打贏了,最後也攆不上人家。

    所以,徐海選擇了折衷的方式,加固營防等候五百營到來。徐海料定,徐晉肯定會出兵救援餘姚縣城的,如果不來更好,那他便可以從容地把餘姚縣城吃下了。

    正所謂臥榻之旁,又豈容他人酣睡,徐晉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徐海吃下餘姚縣城的,所以他並沒有退回寧波府城,而是命令五百營推進到距離餘姚縣城十里外駐紮,並派出斥侯打探,時刻掌握賊兵的動向。與此同時,徐晉還派出信使連夜趕往奉化縣,調動昌國衛火速回援。

    本來,調動江西軍和紹興衛回援會更快,但是定海縣那邊的戰事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所以徐晉並不打算調他們回來,五百營雖然人數少,但徐晉還是有信心拖住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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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奇兵乍現
               
    清晨,天邊才剛露出了少許的魚肚白,餘姚縣城外的倭賊大軍營地中一片寂然,賊兵們顯然還在酣睡。深秋的晨風拂過經霜的秋枯草,發了沙沙的輕響,寒意凜然刺骨。距離賊軍大營約莫百十米處的茅草從中,幾隻早起的野鳥正在認真地覓食,卻突然同時振翅高飛,似乎被什麼東西驚嚇到了。

    稍頃,只見近半人高的茅草中,有兩團亂草緩緩地「長高」,最後露出了兩張凍得通紅的人臉來。這兩人正是五百營的斥侯,左邊那個虎頭虎腦的傢伙赫然正是皮十一,兩人已經在這裡潛伏了一夜,以至於頭頂上那團野草都覆蓋上了一層秋霜。

    此時,皮十一從囊中取出一支千里眼,往賊軍的營地觀察了片刻,然後撇了撇嘴笑道:「他奶奶的,連輪值的都在打瞌睡,麻煩,要不咱們倆現在摸進營去摘了徐海的人頭,說不準大帥一高興,會給咱們封個千戶噹噹呢。」

    皮十一旁邊那名斥侯經莫二十歲許,名字就叫麻煩,他老子姓麻,估計是嫌取名字麻煩,乾脆就給兒子起了個名字叫麻煩。麻煩這小子長得又矮又瘦,兩耳兜風,眼大嘴尖,活像一隻未進化完全的猴精,之所以被謝二劍選中,正是因為這小子身法靈活,一身爬樹過牆的本事在五百營中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麻煩從皮十一手中拿過千里眼,往賊營中掃視了一遍,搖頭道:「摸進營去容易,出來就難了,聽說徐海的武功不俗,而且身邊的親兵也不是吃素的,到時別說弄個千戶當,估計咱倆連小命都保不住。」

    皮十一嘿笑道:「開個玩笑而已,你小子還當真了……咦!」

    兩人正閒聊著,卻突然不約而同地輕咦一聲,目光驚訝地往北邊望去。只見在曦微的晨光下,北邊的原野上竟然靜悄悄出了一支人馬,放眼望去,但見人頭黑壓壓的,一時竟然分不出到底有多少人,但至少有數千之眾。

    皮十一和麻煩凜然對視一眼,莫不成是倭賊還有援軍趕來?這下可就糟糕了。

    那支人馬行進的速度飛常快,而且行進時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短短盞茶功夫便行至離賊軍大營裡許的地方。

    這時天色更亮了,再加上距離近了,皮十一和麻煩終於看清了這支人馬的廬山真面,不過兩人都有些懵了。因為眼前這支人馬的服裝相當古怪,而且破破爛爛的,還人人打著赤腳,咋一看上去還以為是逃難的百姓呢,不過,這些人都拿著兵器,有人手持長矛,有人提刀執盾,有人腰間掛了一隻大麻袋,甚至還有人背著鐵鍋,身上掛滿了瓶瓶罐罐。

    很奇怪的一支隊伍!

    「這……哪來的叫化子,這些傢伙不會是想襲營吧?」皮十一喃喃地低聲道。

    話音剛下,那支人馬當中忽然躥出來一名身穿紅披風的傢伙,由於距離太遠,倒是看不清面貌,不過此人身形高挑纖細,應該是個女的無疑。

    這名紅披風女子手持雙刀,無聲地往倭賊的大營方向一指,身後那支「叫化子」隊伍立即發足狂奔過去,速度驀地快了一倍,而那名紅披皮女子竟然衝在最前面,她彎著腰,靈活得就像一頭獵食的母豹,背後那幅紅色的披紅迎風獵獵,活像一面醒目的旗幟。

    皮十一和麻煩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我去,哪來的虎逼娘們,竟然還真的要偷襲倭賊的大營啊。

    砰砰砰……

    當那支「叫化子」隊伍奔至賊營外百米時,營的的賊兵終於驚覺,急速的警報隨即敲響,在帳內酣睡的賊兵們急急抓起兵器衝出來集合。

    皮十一和麻煩躲在草叢中,目瞪口呆地看著一群光腳丫在眼皮底下飛快跑過,兇猛地殺向倭賊的營地。兩人粗略的估算了一下,這支不知從何處石頭縫中蹦出的「叫化兵」竟然有近五六千人之多。

    沒有慷慨激昂的戰前動員,沒有震天動地的喊殺,這群「叫化兵」就好像是啞的,不過下手那叫一個狠,他們以七人為一組,兩人拿長矛主攻,兩人提刀執盾掩護,後面三人側全部執刀提麻袋。

    提麻袋幹嘛?收割人頭啊!

    只要前邊主攻的同伴殺死了敵人,後面跟著的三人立即搶上前,一刀斬下人頭,像撿到寶似的裝進麻袋中。所以只是短短兩盞茶的功夫,在營地外圍巡羅的幾隊賊兵就被殺得一乾二淨,丟下上百具血淋淋的無頭屍體。

    這六千多「叫化兵」以迅速不及掩耳之勢幹掉了營地外圍巡邏的賊兵,然後便大肆破壞營地防禦工事,搬走擋道的鹿角和拒馬。

    此時,營地中的賊兵終於組織起人手,發起了一波反擊,箭雨傾瀉而下,跑在前面的「叫化兵」當場死傷了一大批,不過,後面的「叫化兵」卻夷然不懼,繼續前仆後繼地往前衝,那一雙雙光腳踏得地面噠噠作響。

    在付出數百條人命後,這支叫化兵終於掃清了道路,悍然殺進了營地,與賊兵短相接。這些「叫化兵」看似隊形亂哄哄的,但以七人為一隊的作戰單位卻異常的犀利,兩名提刀使盾的在前掩護砍殺,兩名使長矛的緊跟在後左捅右刺,兵器長短互補,而最後三名提麻袋的傢伙,在收割人頭之餘還負責掩護前面主攻的四人,掃清來自身後的威脅,配合非常默契。

    皮十一和麻煩兩人躲在草中觀察了片刻,見到這支叫化兵竟然兇猛地殺入了賊營,當下不敢怠慢,立即悄然退走,奔回藏馬的地方,火速飛馬回營稟報。

    徐晉得聞竟然突兀跑出來一支近六千人的隊伍偷襲賊兵的營地,不禁又驚又喜,果斷下令五百營全體出擊助戰。

    駕……

    戰馬的鐵蹄敲碎了清晨寧靜的荒野,血紅的旭日下,五百營一千騎兵就好像一道狂風般掃向餘姚縣城,十里的路程,轉瞬即至。

    王林兒、謝二劍、戚景通三人在馬上放眼望去,只見倭賊的大營眼下已經大亂,兩支人馬慘烈地混戰在一處,迎面的晨風送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小謝三百騎攻右翼,老戚三百騎攻左翼,剩下的隨本將繞到敵營後。」王林兒沉靜地一聲令下,五百名一千鐵騎,當即分成三股洪流,迅猛地撲向敵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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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 狼兵
               
    由於擔心五百營會連夜偷襲,所以徐海一整晚都睡不安穩,直到差不多天亮才沉睡過去,結果沒過多久就被敲得震天響的鑼聲驚醒了,急忙披掛整齊衝出營帳,召集親兵準備迎敵,卻意外地發現襲營的竟不是五百營,而是不知打哪跑出來的一支叫化子部隊。

    徐海一開始還以為是哪支不開眼的同行呢,不過當他發覺來敵竟然五六千人之多時,他才明白根本不是什麼同行,因為浙江沿海一帶,除了他和王直之外,根本沒有哪伙海盜有如此的實力。

    不過,徐海此時也無暇探究來敵的身份了,因為此時來敵已經攻破了營地的防禦工事,他急急調動人手迎戰,結果雙方一短兵相接,徐海卻駭然地發覺,這支面黃肌瘦的叫化子部隊竟然異常兇猛,他的麾下被殺得節節後退。

    徐海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把最能打的倭寇和火槍隊派上前去,這才堪堪穩往陣腳,不過好景不長,因為此時五百營殺到了,從三面進行夾攻。

    砰砰砰……

    五百營的騎兵還沒殺到,一波子彈便在數十米開外猛烈地攢射過去,當場便干翻了一大茬的賊兵。那支「叫化子」部隊見狀不由大喜,竟然趁機蜂擁而上,爭先恐後地斬下中槍賊兵的人頭,然後毫不客氣地塞進麻袋中,完了還眼巴巴地望來,估計是等著五百營的第二波攻擊呢。

    五百營一眾悍卒不由目瞪口呆,哪來這麼一支沒臉沒皮的叫化子隊伍,竟然堂而皇之地搶奪別人的軍功,還有王法嗎?豈有此理!!

    謝二劍皺了劍皺眉,但此時也不好跟這支來路不明的友軍計較,把燧發槍往得勝勾上一勾,抽出腰刀厲喝:「殺!」

    謝二劍身後的三百騎悍卒也紛紛掛槍抽刀,策馬風馳電掣地殺入敵營,凜冽的刀光殺意沖霄。那些衣衫破舊的「叫化兵」見狀凜然地退開,給五百營讓出道路。

    嘭……

    三百匹戰馬極速闖入敵營之中,所過之處鮮血漫天,頭顱滾滾,留下一地的碎屍,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些以七人為一組的叫化兵,竟然一聲不響地跟在後面,心安理得地收割人頭。

    謝二劍手下的悍卒百忙中回頭一看,差點鼻子都氣歪,草他奶奶喲,不帶這樣子撿便宜的,要不是眼下正在激戰的緊要關頭,這些悍卒估計都要撥轉馬頭再次衝殺一波,把這幫無恥的玩意給統統幹掉。

    謝二劍率著三百騎往賊營的縱深突進了幾十米,但正面的敵人越來越多,他們架起了各種障外物阻擋騎兵的衝殺,所以謝二劍這三百騎最終未能把敵營鑿穿,從而陷入了混戰當中。

    再看從左翼進攻的戚景通,情況也差不多,首先一通子彈殺傷數百賊人後,然後悍然衝殺入敵營,儘管斬殺了大批賊兵,不過最後同樣陷入了混戰。

    王林兒沉穩老練,他率著三百騎繞到了敵營的後方,倒是沒有直接沖營砍殺(雖然那樣痛快),而是遠遠的開槍射擊,要是賊軍追出,立即打馬後撤,重裝了彈藥後又調頭殺來,氣得那名賊將暴跳如雷。

    且說謝二劍率著三百弟兄在敵營中左衝右突,忽見一名使雙刀的女子異常生猛,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此時那名女子恰好也抬眼望來,但見此女頭上盤著紅黑相間的布巾,腦後留有雙辮,皮膚白皙,竟然生得明眸皓齒,神彩飛揚。

    謝二劍微恍了恍神,那名女子噗嗤的取笑道:「哎,那漢家郎,瞧麼瞧?沒見過美女麼?」

    謝二劍不由微窘,正恍神間,三名賊兵的長槍趁機從三個方向狠狠地捅了過來。

    「哎,小心!」那名雙刀女子急忙提醒,謝二劍一驚,雙腳踩著馬蹬借力一躍,竟然直接飛離馬背近兩米高,三桿「品」字形刺來的長槍便刺了個空。

    謝二劍人在半空落下,雙腳驀地一字馬張開,猛然收縮,堪堪把三桿長槍交叉夾住,然後胯下用力一絞,那三名偷襲的賊兵當場被絞得長槍脫手,有兩個還踉蹌跌倒。

    嗖嗖嗖……

    謝二劍重新落回馬背上,三桿長槍連環擲出,將三名賊兵給釘死在地上。那名雙刀女子不由眼前一亮,脫口讚道:「好俊的功夫。」

    話音剛下,謝二劍手中的腰刀已經擲出,從雙刀女子的頭頂快如電閃掠過過,將一名企圖從後面偷襲的禿頂倭寇給捅翻在地。

    那雙刀女子柳眉一挑,揮刀斬下這名倭寇的腦袋,她身後一名叫化兵立即喜滋滋地把人頭收進了麻袋中。

    「謝啦!」雙刀女子對著謝二劍豪邁地拱了拱手。

    謝二劍談道:「謝就不必了,麻煩約束好你的手下,不要肆意搶奪屬於別人的軍功,否則別怪我五百營不客氣了。」說完拔了一桿長槍,撥轉馬頭殺往別處。

    雙刀女子愕了一下,繼而目泛異彩,撇了撇小嘴,笑嘻嘻地:「哎喲,小子還挺傲的嘛。」

    女子說完竟飛步追了上去,雙刀上下翻飛,一連砍倒了數名賊人,然後示威地朝馬背上的謝二劍揚了揚下巴。她身後的親兵立即哇哇大叫,只是說的都是方言,謝二劍根本聽不懂他們在鬼叫些啥,估計是在喝彩叫好吧。

    謝二劍不由無語,拍馬殺往別處,而雙刀女子似乎和他較上勁了,謝二劍殺到那,她也跟著殺到那。但見兩人一個馬上使槍,一個步下雙刀,竟然出奇的異常契合。謝二劍槍如游龍,槍槍致命,女子雙刀似輪,刀刀斃敵。跟在謝二劍身後的五百營弟兄差點下巴都掉了下來,都有點懷疑謝老大跟此女操練過配合殺敵呢。

    這時,徐晉已經在錦衣衛,以及一百名悍卒的護衛之下來到戰場的外圍,直浙總督的帥旗在凜凜的秋風中高高飄揚。

    徐晉高倨在馬背上,用千里眼觀遠遠地觀察了一會兒戰局,正訝然從哪跑出來一支如此凶悍的雜牌軍時,卻見北面又出現了一小股隊伍,這支隊伍約莫有兩百人,隊伍前面舉著一面黑邊紅底大旗,上書一個斗大的「岑」字。

    徐晉不由心中一動,莫非這支奇襲賊營的雜牌軍竟是打廣西那邊來的狼兵。

    話說七月末時,徐晉向朝廷請求調廣西兒狼兵入浙助戰,朝廷已經批准了,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算算時間,狼兵也差不多到了。

    正在徐晉琢磨著,那支舉著「岑」字軍旗的小股部隊已經來到附近,看穿著打扮果然跟那支「叫化軍」一模一樣,顯然是同屬於一支部隊的。

    這時,「岑」字軍旗下走出一騎馬,向著徐晉這邊的帥旗不緊不慢地走來,馬上的騎士一身綠色的七品官袍,看樣子竟是一名官員。此人來到附近便翻身下馬,牽著韁繩遙遙拱手行禮,並聲高聲問道:「敢問對面可是直浙總督徐大人?」

    錦衣衛韓大捷神氣地高聲答道:「直浙總督徐大人在此,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那人頓時驚喜地再次施禮:「下官廣西柳州知州周良,參見總督大人。」

    徐晉聞言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微笑道:「周大人,請上前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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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戰力很強,問題不少
               
    周良,表字子敏,乃廣西柳州知州,由於其人熟悉當地的民族風俗,且多與地方土官相交,所以朝廷特意委任他為監軍,隨同狼兵一道入浙,以免由於與漢民的風俗習慣不同而鬧出亂子來。

    在此有必要解釋一下,狼兵的正確叫法應為俍兵,因為他們都是俍族人,也就是現在所講的小數民族壯族,由於「俍」與「狼」同音,再加上這些出自窮山惡水的百姓民風彪悍,作戰勇猛不怕死,所以便稱之為狼兵。

    這次入浙的廣西狼兵共有六千人,不過卻不是出自廣西柳州,他們全部來自同一個地方——田州(今廣西百色一帶),而負責統率他們的頭領乃田州當地的一名土官,亦即是那名雙刀女子,田州知事——岑藍。

    所謂的土官,就是小數民族自治的頭領,由當地人自行推舉出來,只要這個頭領不造反,向朝廷納稅,朝廷便給予認可,一般會封為xx知事,允許他治理當地的內政,這跟咱們現在的民族自治制度差不多。

    至於田州知事為何會是一名年輕女子呢?其中的緣由容後再解釋,且說徐晉與狼兵監軍周良相見寒暄完後,便好奇地問:「周監軍,你們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周良捋著頜下長鬚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總之一言難盡啊!」

    原來八月初,廣西方面便接到兵部發來的加急文書,要求地方徵調一支狼兵入浙抗倭,任務層層下達,最後便落到了柳州知州周良的頭上,原因是他跟地方俍族土官是舊交。

    話說在明朝時期,兩廣大部份地區還是未開化的南蠻之地,窮山惡水,遍地沼澤瘴氣,猛獸橫行,地方百姓不服教化,只聽宗族頭人的號令,根本不會鳥朝廷派駐的地方官員,在這些地方開展工作無疑非常困難,徵兵就更是想都別想。

    所以說,從廣西徵調狼兵入浙絕對是一件相當艱巨的任務,最終,這只燙手山芋傳到了沒有後台的柳州知州周良手中。

    幸好,周知州不辱使命,鼓動三寸不爛之舌,總算忽悠到田州的六千狼兵,八月初八開始動身入浙。不過,這一路上可把周監軍折騰得不輕,這些狼兵幹活賣力,作戰勇猛不錯,不過壞毛病也不少,畢竟是窮山惡水出來的一群土包子,見識少,眼皮子淺,特愛貪小便宜,所以一路上偷雞摸狗的事沒少幹,與地方百姓摩擦不斷,周監軍幾乎每天都忙著給他們擦屁股。

    前不久,狼兵隊伍路過浙江衢州府,就因為偷雞摸狗的事,差點就跟當地的百姓大干起來,周監軍又賠禮又賠錢這才平息了事件。最終,被搞得焦頭爛額的周監軍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辦法,請求衢州知府給他們準備船隻,然後走水路前往寧波府。衢州知府也想盡快把這幫令人頭痛的化外之民送走,於是便自掏腰胞徵集船隻,還附贈了一批糧食,點起鞭炮把狼兵歡送出境。

    由於走水路,狼兵們便沒有機會滋擾沿途百姓了,周監軍總算安穩了幾日,誰料行船至紹興府嵊縣時,這幫不省心的傢伙又鬧事了,有人順了某艄公的一袋鹽巴,結果那艄公上前理論時又被打了。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話說這幾天幾乎所有撐船的稍公都憋了一肚子氣,藉著這件事便爆發了,集體罷工,把所有狼兵都趕下船。

    於是乎,周監軍無奈之下只好帶著狼兵登岸走陸路,這些狼兵坐了幾天的船,早就閒得蛋癢,被趕下船反而高興到不得了,一路上故態復萌,鬧得雞飛狗跳的。

    說來倒也湊巧,嵊縣正好距離餘姚縣不遠,也就幾十里的路程。八月三十日下午,當徐海率軍偷襲餘姚縣時,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嵊縣。

    狼兵的頭人岑藍(雙刀女子)得知後卻是大喜,當即便決定連忙趕赴餘姚縣殺賊,周良自然不同意了,建議岑藍先帶人去寧波府向直浙總督徐晉報到,聽侯徐總督的差遣。

    然而岑藍卻沒有聽取周監軍的建議,率軍直撲餘姚縣城,理由是:戰機稍縱即使,將在外君命也有所不受,更何況是總督之命。

    周良雖為監軍,但只是個光棍司令罷了,在軍中說話比放屁都要無力,所以根本沒人聽他的,於是乎,便出現了眼前這一幕,狼兵趁著拂曉偷襲徐海的大營。

    徐晉聽完周良訴苦般的敘述後,不由恍然大悟,想當初文征明向他推薦廣西狼兵時,便特意提醒過,這些化外之兵雖然彪悍勇猛,卻可能難以操控,如今看來果然不假,不過沒關係,只要能打,其他的可以慢慢調教。

    正當徐晉和周良說話間,那邊的戰鬥已經快要分出勝負了,六千勇猛凶悍的狼兵殺得賊軍節節敗退,再加上戰力強橫的五百營輔助,賊兵那抵擋得住,已經出現潰敗的跡象。

    「大帥,屬下請求出戰!」早就手癢難耐的親兵隊長趙大頭大聲請求道。

    眼下大局已定,徐晉爽快地點頭道:「去吧!」

    一百騎負責保護大帥的親兵不由大喜過望,眼睜睜地看著同袍浴血撕殺,他們的腰刀早已經飢渴難耐了,當下,一百騎悍卒在趙大頭的率領之下旋風般殺出。

    徐晉看了一眼旁邊躍躍欲試的宋大眼,便一指賊營中軍大賬前那面繡有「天差平海大將軍」字樣的大旗,打趣道:「宋大眼,俞大猷說你只要上了戰場就是一員無雙猛將,不過本帥覺得他有點誇大其詞了。正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這樣吧,假如你能奪下賊人那面旗幟,便算報答了本帥的恩情,隨時可以自行離去。」

    雖然明白徐晉有激將的意思,但是宋大眼還是一挺胸,傲然地道:「這有何難,老爺且看大眼如何斬將奪旗!」

    駕……

    宋大眼說完猛夾馬腹,提著那根專門為他打造的鑌鐵棍箭一般飆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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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斬將奪旗
               
    徐海麾下的賊軍本來就落於下風,瀕臨潰敗的邊緣,趙大頭率一百騎生力軍加入,更是讓賊軍如雪上加霜,有些被殺得膽寒的賊兵丟下兵器便想逃跑,不過卻被徐海的督戰親軍當場射殺了。

    「逃跑者——死!」徐海親手斬殺了數名逃兵,提著血淋淋的戒刀,神色猙獰地厲聲大喝,總算暫時把麾下鎮壓住。

    這時,宋大眼已經旋風般殺入了敵陣,手中差不多五十斤重的鑌鐵棍藉著衝勢點中一名賊兵的胸口,只聽得卡嚓一聲悶響,這名賊兵的胸口肉眼可見凹折下去,鮮血噴出近半米高,屍體像布偶般飛出了五六米遠,端的威不可擋!

    宋大眼胯下馬速不減,眨眼間,鑌鐵棍掃在中了第二名賊兵的面門,那貨當場面孔血爆,脖袋卡嚓的歪向一側,估計連頸骨都被巨力掃斷了,而鐵棍的餘勢不減,又碰碎了第三名賊兵的額骨……

    坦克,沒錯,只能用坦克來形容宋大眼,這傢伙此時狂暴得如同一輛坦克,一路輾壓橫掃,被他那根鑌鐵棍碰到挨著,皆是非死即殘,只是短短數息時間,便有八名賊兵死傷在他棍下。

    正面的賊兵們駭得心膽俱裂,發喊一聲四散逃開,竟是沒有人上前阻擋,不,有一個人敢。話說徐海麾下有一員賊將叫牛翱,這傢伙同樣長得五大三粗,臂力驚人,擅使一把三十斤重的朴刀,人送外號牛大力。

    這時牛翱便打馬向著宋大眼迎上去,厲聲喝道:「那藍眼睛的雜種,嘗嘗你牛爺的大刀。」

    宋大眼這輩子最恨別人罵他雜種,神色猙獰地一棍橫掃過去,當,牛翱那把朴刀當場被震得脫手飛出。

    我的媽呀!

    牛將軍差點嚇尿,雙手十指折了四根,忍痛催馬欲逃,結果被宋大眼追上,一棍砸爆了腦袋,連脖子都脖縮入了胸腔之中,那胯下那匹戰馬悲嘯著四蹄一軟,直接便被巨力壓得趴下。

    「徐大人,你這名隨叢真乃無雙猛士呀!」周監軍駭然失聲道。

    徐晉亦震撼得無以復加,如果輪單打獨鬥,趙大眼肯定不是謝二劍的對手,不過說到衝陣殺敵,怕是謝二劍也有所不及,俞大猷說得不錯,這傢伙天生就是一名衝鋒陷陣的猛將。

    說話間,宋大眼已經單棍匹馬闖入敵營縱深地帶,距離中軍大帳也就差二三十米的樣子了。當然,宋大上之所以這麼順利地闖入,完全是因為賊軍的絕大部份兵力都被狼兵和五百營牽制了。正常情況下,千軍萬馬中取敵將首級這種事太誇張了,是根本不可能的。

    宋大眼如此勇猛,自然引起了徐海的注意,此時見到對方已經殺到自己的中軍大帳附近,立即吩咐身邊的親兵:「幹掉他!」

    嗖嗖嗖……

    幾十支利箭立即便向著宋大眼攢射而來,宋大眼急忙揮起鐵棍擋撥,不過臉門還是被一支利箭劃傷,登時留下一條血淋淋的傷痕,只得策馬繞開去。

    「掩護大眼兄弟!」附近的戚景通厲喝一聲,率著手下弟兄發起一波猛攻。

    嘭……

    宋大眼趁機打馬直接撞倒一座軍帳,加速往中軍大帳前衝去,呼吸間便突進了十幾米。

    「攔下他!」徐海的頭號馬仔洪東岡厲聲大喝,上百名親兵便向著宋大眼蜂擁殺去。

    「給我去!」宋大眼咆哮一聲,手中的鑌鐵棍從身後大幅度往前掄圓了,直接脫手飛出。

    嗚……

    那幾十斤重的鑌鐵棍竟然打著旋轉飛向十幾米外那面旗杆,那嗚嗚的破風之聲讓人心膽俱顫。一眾賊兵都下意識地猛縮脖子,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鐵棍從頭頂飛過。

    啪啦……

    鐵棍的一頭堪堪打在旗杆上,卡嚓一聲,那根杯口粗的旗杆當場攔腰折斷,繡著「天差平海大將軍」字樣的大旗轟然倒下。

    「萬勝!」戚景通振臂高呼,一眾五百營悍卒亦齊聲吶喊,那些狼兵見狀也跟著鬼哭狼嚎,發起一波猛烈的攻擊。

    賊兵本來就處於頹勢,眼見軍旗竟然轟然倒下了,只以為中軍大營都被端了,那裡還有心戀戰,哄的一聲四散奔逃,任由督戰的親軍如何彈壓均無法挽回了。

    徐海見大勢已去,再不跑怕是性命難保,只得在親兵的護衛下,向著臨山衛的方向落荒而逃。

    「哎,謝小子,那大個子比你還勇猛喲!」雙刀女子對著謝二劍揚了揚下巴,揶揄般道。

    謝二劍沒有理她,探手取了得勝鉤上的燧發槍,迅速地裝彈,瞄準,槍口直指眾親兵簇擁之下的徐海,這貨今日穿了一件金光閃閃的鎖子甲,實在太好認了。

    謝二劍雙唇抿成一條冷酷的直線,槍口隨著徐海身影迅速移動,果斷扣動了板機。

    砰……

    滾燙的鉛彈從槍口激射而出,只見數十米開外的徐海身形明顯顫了一下,不過卻沒從馬上跌下來,反而夾馬加速狂奔。

    謝二劍遺憾地把燧發槍重新掛起,剛才那一槍中是打中了,可惜沒打中要害,正打在徐海的肩頭上,估計被鎖子甲擋了一下,殺傷力很弱!

    「追!」徐晉一聲令下,率著五百營的弟兄追了下去。

    「哎,等等艾!」雙刀女子腳下如飛,追了上去,她披著的那件紅披風就好像一面醒目的旗幟,一眾狼兵馬上像潮水般跟上。

    見到賊兵敗退了,餘姚縣城頭上的守軍和百姓們歡聲雷動,縣令仇禹暢快地仰天大笑道:「徐常勝,果然命不虛傳,總督大人用兵如神,用兵如神啊!」

    顯然,仇禹以為這支狼兵正是徐晉派來偷襲的,哪料到只是適逢其會巧合罷了,當然,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萬勝,萬勝!」城頭上的歡呼如山崩海嘯一般。

    謝遷這老傢伙卻是拉長了老臉,皺眉看著城外高高飄揚的「徐」字帥旗,喃喃地道:「這小子打仗倒是有點門道,奈何是個慣會媚上奉迎的膩臣。」

    謝遷這句話雖是自然自語,但聲音也不算小,至少旁邊的仇禹就聽到了,仇縣令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過這貨反應倒快,立即便恢復如常,只裝作沒聽到。

    謝遷顯然並不在乎,或許就是故意讓別人聽到的,他斜了仇知縣一眼,老氣橫秋地道:「打開城門吧,老夫倒是要見一見這位徐常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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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望門三寡
               
    城門被厚達十幾米的磚石雜木堵住了,要搬開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兒,徐晉也沒留在城外等候城門打開,而是在錦衣衛的護衛下,遠遠地跟在大軍後面追擊倭賊潰兵,直浙總督的「徐」字帥旗始終威風凜凜地飄揚在大軍身後。

    這無疑是對大軍的一種士氣激勵,同時也給倭賊們施加了巨大的壓力和恐懼。每當徐海回頭看到那面咬在身後高高飄揚的「徐」字帥旗,他就恨得咬牙切齒,偏偏內心又驚恐非常。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如今賊兵的敗勢已成,就算是大羅神仙在此也無法扭轉敗局了,徐海在親兵的護衛之倉皇如犬,數千潰兵哭爹喊娘,只恨少生了兩條腿,要麼被追上來的五百營悍卒和狼兵殺死,要麼四散逃入田野山林。

    當徐海逃到海邊,臨山衛的營地附近時,還跟在身後的賊兵只剩下兩千人不到了,足足損失了八成以上,不可不慘重。

    「啊——!」徐海心中悲憤難當,禁不住仰天吼嘯,他自起兵劫掠大陸,數月來攻城掠地,勢力急劇鼓脹,而今日,終於嘗到了慘敗的滋味,而且是敗在仇人的眼皮底下,其中的不甘和憋屈就可想而知了。

    世上有兩種仇是不共戴天的,一是殺父之仇,二是奪妻之恨。鯊王徐惟學是徐海的叔父,實際親如生父,死在了徐晉手中;王翠翹是徐海夢寐以求的女子,當初徐海還打算把她一道擄劫出海娶為妻,如今伊人卻在徐晉的懷抱。

    所以,徐晉之於徐海來說,殺父之仇和奪妻之恨都全佔了,徐海作夢都想把徐晉的腦袋割下來當尿壺,可惜現實卻很殘酷,現在他反被徐晉打得屁滾尿流,倉皇如喪家之犬,恨啊!

    「大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無柴燒啊,咱們還據有海鹽和平湖兩縣之地,麾下兵力近三萬,待咱們返回對岸的海鹽縣,到時再整兵與徐晉一決高下,鹿死誰手還未知呢!」頭號馬仔洪東岡安慰道。

    徐海不由精神一振,對,自己麾下還有三萬大軍,鹿死誰手還未知呢。當下,徐海振奮精神,策馬馳入臨山衛的營地,並命令留守的兩千賊兵立即準備開船。

    那兩千名留在臨山衛的賊兵,見到大將軍只帶著一支丟盔棄甲的殘兵逃回,均明白髮生什麼事了,急忙登船準備揚帆逃命,而此時,五百營的鐵騎已經殺到營外了,劈頭蓋面就是一波密集的彈雨,頃刻死傷無數。

    賊兵們此刻已經嚇破了膽,爭先恐後地往港口的船隻擁去,任由賊將們如何喊破喉嚨,均沒有願意殿後。即使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正規軍,這種情況估計也沒人願意犧牲自己,給別人爭取逃跑的時間,就更遑論一群海盜了。

    約莫半柱香時間,雙刀女子岑藍也帶著狼兵陸續殺到了,那些狼兵見到沙丁魚般擠在港口的賊兵,頓時一個個眼冒青光,就好像見到一堆金元寶似的,爭相沖上去大肆砍殺,收割人頭。

    在此值得一提的,柳州知州周良之所以輕易忽悠到了六千狼兵,正是由於有徐晉當初給出的殺賊賞格,一顆海盜首級五兩銀子,一顆倭寇首級十兩銀子。對於窮得恨不得把一文錢掰成兩半花的俍族人來說,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所以他們在頭人率領下興沖沖地來了,一個月不到就趕了數千里路。

    有句話叫啥,千里而來只求財,用在這批狼兵身上就再貼切不過了。這些傢伙以七人為一個作戰小組,其中就有三人是負責收割人頭的,每人都隨身帶了三隻大麻袋,求財之心便可想而知了,此時見到唾手可得的滿地「金元寶」,那有不瘋狂之理?

    五六千狼兵把臨山衛的港口碼頭擠得水潑不進,五百營的悍卒只能悻悻地在外圍盯著,連槍都懶得開了,因為開槍把賊兵打死,首級最後還是便宜了這些狼兵。

    慘烈的廝殺持續了近半個時辰,海水都被鮮血染紅了,海面上飄滿了浮屍,彷彿修羅地獄。最的,只有十數艏賊船成功走脫,其餘賊兵皆成了無頭屍首。

    此刻,徐海率著一眾心有餘悸的賊將站在船頭上,看著岸上那群凶狠的狼兵,面色陰沉無比,肉痛得心如刀絞一般。這次出兵便宜沒撈著,一萬多大軍就這樣沒了,還搭上了大量的船隻,就連從王直那敲詐來的二十門佛郎機火炮也全沒了,一百桿火繩槍同樣丟失過半,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恨啊!

    半個小時後,岸上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了,當徐晉和周監軍走入臨山衛的營地時,狼兵們正在打掃戰場。這些面黃肌瘦的傢伙此時都咧著大嘴,一個個喜笑顏開地搬運戰利品,有些作戰小組則圍著血淋淋的麻袋,在那裡清點人頭,掐著手指吃力地計算自己賺了多少兩銀子。

    狼兵的頭領岑藍,此刻也是眉飛色舞,此女腰間圍了一塊類似圍裙的東西,而圍裙上縫了一隻大口袋,此女的雙手就放在大口袋中,老神在在地四周巡視著,還不時摸出一把零食往嘴裡塞。

    徐晉在遠處見著不由有點啼笑皆非,監軍周良搖頭苦笑道:「蠻夷女子,倒是讓徐大人見笑了。」

    徐晉有些好奇地問:「對了?剛才聽周大人說此女是田州知事,莫不成廣西那邊的女子也能當官?」

    周良搖頭道:「那倒不是,朝廷雖然允許地方推舉頭領,卻不提倡以女子為土官,此女只是個特例罷了。」

    徐晉不由來了興趣,拱手道:「願聞其詳。」

    周監軍輕咳一下低聲道:「此女叫岑藍,乃歸順直隸州土官岑章之女,今年估計已經……二十有五了,一共嫁過三次!」

    徐晉不由愕了一下,這個雙手插在大兜裡,還不時往嘴裡塞零食的異族美女,竟然是已經嫁了三次婦人?

    周監軍表情精彩地續道:「不過前面兩次都沒有嫁出去,因為男方還在擇日娶親時都死掉了,一個是得病死的,一個是墜河淹死的。輪第三個男人倒是嫁成了,男方就是田州的土官岑孟。嗯,蠻夷地方跟咱們漢人不同,不避諱嫁給同姓。」

    周監軍嘆了口氣道:「本官跟田州土官岑孟倒是有點交情,可惜他福氣薄,剛把岑藍迎娶過門,還沒進洞房,竟然在婚宴上醉死了。」

    「她奶奶的,這麼邪門,望門寡啊!」錦衣衛百戶韓大捷不禁脫口道。

    徐晉冷冷地瞥了韓大捷一眼,這貨縮了縮脖子,知趣地閉上嘴。周監軍搖了搖頭嘆道:「打那以後沒人敢娶岑藍姑娘,估計她自己也不想再嫁,於是就留在了田州。此女精通文墨,武藝不俗,而且還相當能幹,為當地的百姓爭取了不少利益,所以族人都擁戴她,推舉她為頭領,後來朝廷也承認了,封她為田州知事。這次下官之所以能說動她率狼兵入浙,有一部份原因是下官與她的亡夫岑孟是舊交。」

    徐晉不由惋惜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二舅子,這麼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竟是個寡婦,可惜了,要不然這姑娘跟二哥倒是挺般配的。

    徐晉是絕對不信什麼望門寡的,不過其他人都信,估計就連這位岑姑娘自己都信了,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二哥,去把岑知事請過來!」徐晉吩咐道。

    謝二劍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向著遠處的岑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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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大勝入城
               
    謝二劍行過去時,岑藍正站在一堆戰利品前,擺弄一支火繩槍,只聽得旁邊一名狼兵頭目十分市儈地道:「頭兒,這東西應該很值錢吧,我們一共繳獲了三十六桿呢,反正也不會用,要不就賣給官兵吧,待會你問問那邊的大官兒,看他出多少銀子一桿,要是低於二兩銀子,咱們就不賣給他了。」

    謝二劍差點便一頭栽倒,皺起劍眉咳了一聲,岑藍和那名頭目抬頭望來,前者見到謝二劍,不由眼前一亮,自來熟般招手笑道:「謝僉事快過來,賊人的火槍好像跟你們五百營的火槍有點不同。」

    謝二劍不由滿頭黑線,但還是行了過去,淡道:「西洋人的火繩槍如何比得上我們五百營的燧發槍,岑知事,請吧,總督大人讓你過去一見。」

    謝二劍說完便轉身而行,行了兩步忽又停下,冷聲道:「戰場上的斬獲禁止據為己有,全部上交,這是軍規,甭打歪主意,否則軍法處置。」

    那名狼兵頭目撓了撓後腦勺,不明所以地問道:「頭兒,什麼意思?」

    岑藍道:「意思就是這些戰利品都是朝廷的,咱們不能私吞。」

    「呸,想得美,咱們族人用鮮血性命換來的東西,憑什麼屬於朝廷的,這小子太過份了,屬下教訓他一下。」這名狼兵頭目眼露凶光,擼起衣袖便欲追上去教訓謝二劍,結果被岑藍一腳踹翻在地。

    這名狼兵頭目倒是皮實,被踹了一個跟頭,馬上便若無其事地爬起來拍拍屁股,不解地看著自家老大。

    岑藍寒著俏臉斥道:「瓦南,這裡是漢家的地盤,咱們就得守人家的規矩,少給我惹事,再說,你打得過人家嗎?別給我丟臉……」

    這名剛才還凶神惡煞的狼兵頭目畏懼地低下頭,唯唯諾諾地挨罵,服帖得像羔羊一般。儘管俍人的頭領是大家推舉出來的,不過卻有著絕對的生殺大權,所有族人都得無條件服從。

    岑藍嚴厲地教訓了屬下一通,馬上又恢復了鄰家少女的模樣,雙手插在圍裙的大兜裡,一溜小跑追上謝二劍,笑嘻嘻地道:「謝僉事,等等艾啦!」

    謝二劍站定腳步,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這個明眸皓齒,神彩飛揚的異族女子,竟然有點悵然。

    岑藍噗嗤地笑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

    謝二劍不由微窘,皺眉警告道:「待會在總督大人面前不可如此無禮。」說完轉身而行,岑藍撇了撇小嘴跟了上去。

    「大人,岑知事帶到!」謝二劍帶著岑藍來到徐晉面前拱手施禮,後者也連忙把插在兜裡的雙手抽出來,豪放地拱了拱手道:「田州知事岑藍,參見總督大人。」

    徐晉打量了岑藍一眼,越發覺得此女明眸皓齒,英氣逼人了,微笑道:「岑知事不必多禮,本官介紹一下,這位乃五百營指揮王林兒。」

    王林兒客氣地拱了拱手,岑藍也拱手還禮打招呼,倒是應對得體。

    「這位乃五百營指揮僉事謝二劍。」徐晉繼續介紹道。

    岑藍妙目俏生生地看著謝二劍,笑嘻嘻地道:「艾,原來你叫謝二劍啊,為什麼不叫一劍?你有兩把劍嗎?」

    韓大捷等錦衣衛差點失笑出聲,有人甚至猥瑣地瞄向謝老二的胯間,暗道,人家謝僉事可不是有兩把劍,一把在手,一把在那裡掛著。

    王林兒不由暗汗,果然是蠻夷女子,要是換著漢家女子,哪個敢當眾「調戲」男子。

    徐晉這個現代人自然不覺這有什麼,微笑著解釋道:「謝僉事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還有個大哥叫謝一刀,下面有個弟弟叫謝三槍。」

    岑藍咯咯地笑道:「什麼刀呀劍呀槍呀的,莫不成謝僉事家裡是開打鐵鋪的?」

    謝二劍不由臉色一沉,周監軍見狀連忙斥道:「岑知事,不得無禮。」

    岑藍白謝二劍一眼,笑嘻嘻地道:「你這人開不得玩笑,行啦,不逗你了,還是總督大人好說話。」

    徐晉不禁暗汗,又介紹了戚景通趙大頭等五百營骨幹。岑藍卻一指宋大眼問道:「總督大人,這位勇士你還沒介紹呢!」

    宋大眼剛才斬將奪旗時被利矢所傷,此時臉上留了一條可怖的血痕,扛著鑌鐵棍立在徐晉身後,像一座鐵塔金剛似的。

    「他是本官的親隨宋大眼,大眼,給岑知事見禮!」徐晉介紹道。

    宋大眼把五十斤重的鑌鐵棍往地上一戳,四周的地面都震得抖了三抖,隨意地拱了拱手。岑藍欣賞地點了點頭道:「總督大人身邊果然猛將如雲。」

    徐晉微笑道:「如今岑知事到來,本官更是如虎添翼了。」

    「徐大人謬讚了!」岑藍揚起下巴,得意地拱了拱手,雙手放下時卻習慣性地往圍裙的兜裡插,意識到不對時急忙又把手抽出來,神色訕訕地呵呵傻笑,竟然有點憨態可掬。

    謝二劍無語地掉轉頭去,沒眼看啊!

    「咳咳,總督大人,下官有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岑藍自我救場地清了清嗓子,然後正容問道。

    「岑知事請講!」徐晉越發覺得這位俏寡婦有趣了。

    岑藍瞄了謝二劍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西洋人的火槍值多少錢一支?」

    謝二劍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這……女人還真敢問啊!

    徐晉微愕,沉吟了片刻道:「西洋人的火繩槍造價幾何本官不得而知,不過咱們的燧發槍造價得六七兩銀子。」

    岑藍眼前一亮:「這麼值錢啊!」

    之前兵仗局打造出一批燧發槍時,平均造價得十兩銀子,不過現在技術愈加成熟,所以造價也開始降下來了,但還是得花六七兩銀子。

    謝二劍估計是擔心這位真敢向徐晉開價賣槍,連忙插嘴道:「西洋人的火繩槍遠比不上燧發槍,造價頂多就一二兩銀子。」

    徐晉古怪地看了謝二劍一眼,二舅子向來不是多話的人啊,平時總是一副雲淡風輕,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樣子,有點反常!

    幸好,謝二劍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岑藍並未向徐晉開價賣槍,大家又寒暄了幾句,徐晉便下令打掃戰場,清點傷亡,救治傷者。

    兩個時辰後,結果出來了,一共斬首三千餘級,俘虜兩千人,繳獲佛郎機炮二十門,戰馬五十多匹,火槍六十餘支,大小船隻八百多艏,以及各類兵器一大批,這無疑又是一場漂亮的大勝。

    當然,狼兵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傷亡近千人,五百營損失倒是十分輕微,傷亡不足百人,這就是本身裝備的優勢。

    接下來,徐晉留下一部分人馬駐守臨山衛的營地,便率著兵馬返回餘姚縣城。此時,城中的百姓和守軍已經把堵城門的磚石挖通了,縣令仇禹率著一眾地方官紳恭敬地出城迎接,不過,三朝元老謝遷沒有到場,縱觀整個大明朝,有資格讓他出城迎接的人屈指可數,徐晉顯然不在其中之列。

    「下官餘姚縣令仇禹,參見總督大人!」仇縣令見到錦衣衛簇擁著的徐晉,連忙鄭重地顛了顛官袍的衣袖,然後率眾上前行禮。

    「參見總督大人!」一眾官紳亦是恭敬地行禮。

    徐晉翻身下馬,目光掃過眼前本縣的一眾士紳,從容地道:「諸位不必多禮!」

    又是一番介紹和寒暄,仇縣令便邀請徐晉和諸將入城飲宴。此時已經是下午時份,徐晉和諸將均已飢腸轆轆,於是便隨同入城去,五百營和狼兵則駐紮在城外,自有地方官紳殺豬宰羊慰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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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 陰險的坑
               
    仇知縣把酒席擺在了縣衙的二堂,陪席的除了縣丞、主薄等地方官員外,還有十幾名本地有頭有面的世家士紳。話說餘姚縣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乃姚江學派的發祥地,歷來名人輩出,譬如虞世南、謝遷、王守仁、黃宗羲等均是餘姚人。

    此時的縣衙二堂中瀰漫著誘人的酒香和肉香,一共擺了三席,徐晉、仇縣令、監軍周良、岑藍等人居首席,武將的地位終究是低些,所以五百營眾將,還有狼兵的幾名小頭目均被安排在次席。當然,王林兒戚景通等武將也樂得自在,跟一幫文縐縐的傢伙同桌吃飯簡直就是找罪受。

    正當眾人入席坐落,準備起筷時,一名衙役卻急急腳地跑了進來道:「縣尊大人,謝閣老來了!」

    話音剛下,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拄著枴杖昂然邁進了二堂大廳,老傢伙儘管穿著樸素,但是氣場卻很足,在座的官員士紳皆是凜然離席迎了上去。

    徐晉心中一動,在餘姚縣能被稱為謝閣老的,應該就是三朝元老謝遷了,話說當初朱厚熜登基後還下過旨召他回京復職呢,不過謝老頭卻以年紀大為由拒絕了。

    徐晉本來就不是喜歡拿捏架子的人,更何況這位謝閣老比自己的授業恩師費宏資格還要老,所以也跟著離席迎了上前。戚景通王林兒等人見到大帥都離席相迎,很自然都站了起來。

    「在下徐晉,見過謝閣老!」徐晉十分客氣地執晚輩之禮。

    謝遷渾濁的老眼上下打量了徐晉一遍,見到眼前這名年青人氣質從容沉穩,風度翩翩,不由神色稍霽,淡道:「不敢當,老夫現在只不過是一名閒雲野叟,當不得總督大人閣老之稱。」

    在場一眾士紳均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如今朝堂之上「大禮議」之爭正是激烈,以張璁、桂萼、霍韜為首的新貴派,對陣以楊廷和為首的濮儀派,鬥得那叫一個滿城風雨。

    徐晉雖然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站過隊,但他是皇上身邊的寵臣,簡在帝心,而當初張璁的大禮疏正是通過徐晉之手逞給皇上的,再加上霍韜也是徐晉的直系下屬,彼此關係密切,所以朝臣都自動把徐晉歸為新貴派,甚至認為他才是新貴派的幕後老大,張璁、桂萼、霍韜三人只是在台上搖旗吶喊的馬前卒罷了。

    謝遷如今雖然不在朝堂,但是朝堂大事還是十分關注的,他支持楊廷和,反對嘉靖帝為生父在大內立廟,反對嘉靖帝給生父的尊號前加「皇」字,更加反對嘉靖帝尊生父為皇考。謝遷認為,興王朱佑杬生前沒當過一天的皇帝,在尊號前加「皇」不合禮制,在大內立廟供奉,享受皇帝國禮更加萬萬不該。

    所以,一眾士紳都心知肚明,謝閣老現在就是衝著徐晉來的,這不,見面第一句話已經透出了淡淡的火藥味了。

    徐晉自然也察覺了謝遷語氣不善,不過臉上還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道:「謝閣老言重了,仇大人,快快給謝閣老加座。」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面人,謝老頭雖然卯足勁而來,不過此時也不好發難,拄著枴杖昂然入席,不過這老傢伙還算有點風度,並沒有佔據徐晉的首位,而是坐了次位,畢竟徐晉乃直浙總督,乃現職的朝廷大員,他這個退休的閣老也不能凌駕於上。

    大家重新落坐,一眾士紳的表情各異,內心卻是雀躍萬分,坐定定準備看一齣好戲。同席的,估計就岑藍這個異族女子渾然不覺,此女看著滿桌的佳餚美酒,早就饞得摩拳擦掌了,見到眾人起筷,立即便開啟了吃貨模式,酒到杯乾,風捲殘雲。

    在座一眾士紳見狀都傻了眼,不過,大家也不好跟一個異族女子計較,再加上此女吃得兩腮鼓鼓的樣子分外的可愛,毫無疑問,大家對美女的忍耐限度都很高,若是換著一個醜八怪,吃得跟只蛤蟆似的,估計都要出言喝斥了。

    酒過三巡之後,謝遷輕咳了一聲,眾人不由精神一振,都知道好戲要開鑼了,均放下酒杯筷子,只有岑藍還在海吃胡塞,見到大家都停下手,此女還鼓著腮一臉的好奇。

    謝遷皺眉睨了岑藍一眼,捋著須振振有詞地道:「三代以前,聖莫於舜。三代以後,賢莫於漢光武。徐大人以為然否?」

    徐晉雖然連中五元探花及第,但只是把科舉當成一塊改變命運的敲門磚罷了,科舉通關後便把四書五經束之高閣了,哪裡有心思鑽研什麼學問,此時謝遷突然文縐縐地來了一句,徐晉一時倒不明白這老傢伙葫蘆裡賣什麼藥,於是順著對方的語氣點頭道:「然也!」

    徐晉這一點頭,在座的士紳瞬間表情精彩了,仇知縣不禁暗暗搖頭,這位徐總督終究是太年輕了,這麼輕易就著了謝閣老的道兒。

    謝遷渾濁的老眼精光一閃,徐晉便知道壞了,果然,這老頭立即抑揚頓挫地大聲道:「三代以前,聖莫於舜,未聞追崇生父瞽叟;三代以後,賢莫於漢光武,亦未聞追崇生父南頓君。今皇上以小宗入繼大宗,繼承大明之皇位,理應以孝宗為皇考,入嗣孝宗一脈。

    然而,如今皇上卻聽信佞臣張璁等讒言,欲在大內為生父興獻帝立廟供奉,並尊為皇考,如此置先帝於何地?此事於禮不合,有悖君臣父子之禮制,徐大人以為然否?」

    徐晉不由恍然大悟,原來,謝遷這頭老狐理是故意挖了個坑給自己跳,逼自己在「大禮議」中表態站隊啊,麻麻批,這老頭真夠壞的!

    話說徐晉之所以從來不在公開場合表態站隊,就是想置身事外。原因有兩個,第一,徐晉覺得這種爭論毫無意義,於國計民生沒有半點益處,有空在上面浪費時間,還不如多干點實事;第二,徐晉深知朱厚熜對父親朱佑杬的感情之深,不給他老子弄個皇帝的稱號是不會罷休。徐晉既不想左右朱厚熜,也不想因為這種事與一幫守舊但正直的大臣鬥得你死我活。

    所以,徐晉一直置身事外,只是把張璁、桂萼、霍韜這些人推到了台前。

    但是,現在謝遷陰險地挖了個坑逼徐晉表態站隊,如果徐晉此時對謝遷的話表示同意,那無疑站到了嘉靖帝朱厚熜的對立面上了。被自己最信任的臣子背後捅一刀,朱厚熜那小子估計要暴跳如雷了,一旦徐晉與朱厚熜君臣之間出現裂縫,那徐晉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所以說,謝遷這坑挖得不可謂不惡毒。當然,謝老頭估計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惡毒,他會覺得自己是在堅持真理,只要制服了徐晉這個新貴派的幕後「老大」,還愁張璁這些跳樑小丑鬧得出風浪來?

    當然了,徐晉這時也可以表態反對謝遷的觀點,但這無疑等於自打嘴巴,因為謝遷剛才問他「三代以前,聖莫於舜。三代以後,賢莫於漢光武」這句話對不對時,而徐晉已經表示認同了。

    所謂的三代,指的就是夏商周,三代之前的聖人,沒人及得上舜,而三代之後的賢君,沒人及得上漢光武帝劉秀,而兩人登基為帝后,均沒有給自己的生父追封皇帝的稱號。因此,謝遷的意思很明顯,如今皇上要追封自己的生父為皇帝,那就是不聖不賢,就是有悖於禮制。

    謝遷以上古舜帝,以及光武帝劉秀為論據,徐晉一開始同意了論據,現在再來反對謝遷結論,豈不就是自打嘴巴了?

    所以,現在徐晉是騎虎難下啊,謝老頭忒的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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