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78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5
第720章 投名狀
               
    嘉靖二年十月十五日下午,天空正飄著細碎的雪花,北風呼嘯蝕骨。然而如此寒冷的天氣,寧波府的街頭卻是熱鬧非凡,簡直可以用萬人空巷來形容,因為這一日,在金塘島自稱徽王的海盜王直投降了,正式接受朝廷的招安。

    此刻,以王直為首的十幾名海盜骨幹均打著赤膊,背了一捆乾柴,冒著寒風和小雪沿街快步而行,往總督衙門的所在走去,一個個凍得嘴唇烏青。

    沿街兩旁均有手持水火棍的衙差在維持秩序,否則王直等人估計還沒走到總督衙門前,就被憤怒的百姓給打死了。負荊請罪這種碼戲很無聊,但無疑很管用,至少老百姓見了能出口惡氣,朝廷倍有面子,直浙總督徐晉自然也倍有面子。

    此時的總督衙門前早已人山人海,在錦衣衛和一眾地方官紳的簇擁之下,直浙總督徐晉一身緋紅的官袍,負手立在風雪中,旁邊是欽差副使夏言,氣氛莊嚴要威武。

    凜冽的寒風中,徽商羅龍文卻是滿面春風,此時此刻,羅員外無疑已經達到了人生的高潮,他一溜小跑至徐晉的面前,行禮道:「總督大人,鄙人幸不辱命,罪囚王直等人帶到!」

    「羅員外辛苦了,到本帥身邊來!」徐晉嘉許地點了點頭,羅龍文滿心歡喜地站到徐晉和夏言的身後,端的是榮光無限。

    王直和十幾名麾下骨幹撲通地跪倒在地,伏首跪拜道:「罪民王直,特來向總督大人請罪。」

    徐晉居高臨下地審視了王直等人片刻,這才昂然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都起來吧,爾等既然已經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過往種種罪行自然一筆勾銷,不過,以後若再為惡,絕不姑息!」

    「謝朝廷不殺,謝總督大人寬恕!」王直等人以額觸地叩首,這才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此時人人凍得臉都烏青了,鼻涕不住地往外冒。

    徐晉命人割斷他們身上的繩子,卸下背著的乾柴,披上早就準備好的棉袍大衣,然後帶進衙門中喝薑湯烤火驅寒。

    大堂內點燃燒了幾隻火盆,王直等人喝了滾熱的薑湯,又烤了半小時火,這才止住了顫抖。這時羅龍文行了進來大堂道:「本固兄,總督大人召見,請跟鄙人來吧!」

    王直心情忐忑地跟著羅龍文進了二堂大廳,只見直浙總督徐晉,欽差副使夏言正襟危坐於上,於是便上前見禮道:「罪民王直,參見徐大人夏大人。」

    徐晉平靜地道:「王指揮請坐吧!」

    王直愕了一下,繼而暗喜,不過嘴上卻連忙道:「罪民不敢!」

    夏言皺眉斥道:「總督大人讓你坐便坐吧。」

    王直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是小半邊屁股沾著椅子,這叫虛坐,以表示恭謹慎的態度。

    徐晉神色和顏悅色地道:「王直,你既然已經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以後大家便是同僚了,不必拘謹。本官現在任命你為定海衛指揮使,所屬部下依舊歸你管轄,即日起協助官軍撲滅嵊四列島的賊寇。」

    王直不由大喜過望,立即站起來拱手道:「屬下領命,定不負總督大人所托。」

    話說那天撲滅了徐元亮造反後,王直馬上便著手準備投降了,帶著手下骨幹冒雪進入寧波府負荊請罪。儘管早就做好會被解除武裝的準備,但是王直心中多少有點不甘和擔心,此時聽聞徐晉不僅沒解除自己的武裝,反而任命自己為指揮使,繼續統率所屬參與官兵的軍事行動,自然是又驚又喜,此時,他終於相信徐晉是誠心招安他了。

    其實,徐晉之所以有此舉,一來是為了安撫王直及他手下的骨幹,二來是因為王直麾下的海盜大部份還滯留在金塘島上,如果操之過急,解除他們的武裝,估計會適得其反。

    所以徐晉便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讓王直率所屬圍剿徐海的根據地嵊泗列島,一來穩定人心,二來算是一種投名狀,待人心穩定後再慢慢分化瓦解掉王直的武裝。

    接下來,徐晉又陸續接見了王直手下的骨幹,分別作出了任命,又從紹興衛和昌國衛中抽調十人,安插到王直的麾下擔任千戶和副千戶等。

    王直對此自然不敢有意見,反而更加放心了,若是徐晉一個人都不安插,王直反而擔心事後會被兔死狗烹。

    嘉靖二年十月二十日,由江西軍、紹興衛、昌國衛、定海衛(王直部)組成的聯合水師,浩浩蕩蕩地殺向嵊泗列島,亦即是徐海、織信美子和細川武殊等人的海上基地。

    王直顯然十分清楚徐晉讓他攻打徐海老巢的意思,無非是交上了一份投名狀罷了,所以王直絲毫不敢怠慢,他命養子毛海峰為前鋒,就連他自己也親自上陣督戰,對嵊泗列島發動猛攻。

    在官兵和王直部的猛烈攻勢之下,嵊泗列島五日告破,倭寇頭目辛五郎和助五郎被擊殺,此戰共斬殺倭賊兩千餘人次,俘虜八百多人,繳獲大小船隻五百多艏,還有金銀財貨不計其數。

    正在嘉興府平湖縣苦苦支撐的徐海,得聞老巢竟然被王直帶著官兵給端了,當場氣得吐血三口,眼前一黑便暈死過去。

    徐海部倭賊在連遭慘敗後,士氣本來就低落到冰點,而當一眾倭賊聽聞連嵊泗列島的老巢也被官兵端掉時,更是連半點鬥志都湮滅了。兩日後,平湖縣城便被狼兵和五百營攻陷。

    徐海窮途末路之下,只帶著數百親兵倉皇逃往松江府,投奔細川武殊和織信美子,試圖抱團取暖,負隅頑抗。

    從九月到十月這兩個月時間,各路明軍可謂是八面開花,捷報頻傳,截止到十月底,王直和徐海這兩伙最大的海盜算是基本解決了,而福建那邊,俞大猷正殺得鄧文俊、林碧川、沈門這三伙海盜哭爹喊娘,廣東水師也密鑼緊鼓地反擊侵佔沿海島嶼的西洋人。

    可以說,如今大明萬里海疆的緊急警報已經解除,局勢穩中向好,肅清所有入寇的賊人只是時間問題了。

    沿海的捷報像雪片般飛回京城,舉國上下一片歡騰,小皇帝朱厚熜樂得天天合不攏嘴,要不是內閣死死地按住,這小子估計已經給徐晉封個國公當了。

    正所謂真金不怕火來煉,好布哪懼磨來碾。仗打到如今這份上,當初質疑徐晉的聲音已經銷聲匿跡了,就連與徐晉極不對付的禮部尚書毛澄在提起沿海戰事的時候,都禁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想當初群寇來襲,大明萬里海疆戰火齊燃,舉國上下惶惶不安,僅僅半年時間,徐晉便控制了局勢,基本蕩平了賊寇,估計就算王守仁來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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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斷橋殘雪
               
    王直投降,徐海敗退,浙江沿海的海盜和倭寇在官兵的掃蕩之下已經基本肅清,如今主戰場已經轉移到南直隸的松江府一帶。另外,福建和廣東兩省的戰事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嘉靖二年十月二十八日,直浙總督徐晉啟程離開寧波府城,在親兵和錦衣衛的護送之下返回浙江省治所在杭州城。

    杭州位於長江以南,雪期歷來比較短暫,不過冬月初一這天,一場罕見的暴風雪卻突然襲來,短短一夜之間,積雪三尺,江南江北皆是一片銀裝素裹。

    冬月初三,大雪初晴,厚厚的積雪開始消融,杭州城頭上的冰棱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華光,仿似萬刃指天。

    正所謂:西湖之勝,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西湖就是杭州的金漆招牌,到杭州不游西湖,如同身入寶山空手而回。

    徐晉前世每次到杭州都必遊西湖,詩人有云: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一年中的每一個季節,每一個月份,甚至是一天中的不同時辰,西湖的風光亦不盡相同,讓人百看不厭。正如詩詞大家蘇東坡所說:欲把西湖比西子,談妝濃抹總相宜。美好的事物無論如何去點綴,展現出來的都是美好,美女無論怎麼打扮都不會難看。

    穿越了五百多年的時空,徐晉自然不會放過此等欣賞西湖雪景的絕佳機會,之前一直忙於戰事,根本無暇顧及,此時終於有時間可以「放縱」一把了。

    冬月初三一早,徐晉便攜著王翠翹和初春初夏這兩名俏婢,分乘兩輛馬車,興致勃勃地往西湖邊上而去,隨行護衛的親兵和錦衣衛皆換上了便衣。

    西湖就在杭州城西南數里,馬車行駛了短短十幾分鐘便到了著名的白沙堤。五百多年前的白沙堤跟現在的白堤完全是兩個樣,是一條不折不扣的土堤,約莫一公里長左右,路面上鋪上一層厚厚的細沙,走在上面還算潔淨,堤壩的兩側分植桃樹和柳樹,不過眼下樹上都被冰雪覆蓋了,正是玉樹瓊苞千堆雪,美不勝收。

    在白沙堤上乘馬車無疑大煞風景,也容易招人白眼,所以徐晉等人下了馬車步行上堤。諸女的遊興顯然都很高,初春初夏這對俏婢穿得厚厚的,兩張如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動人臉蛋,在毛茸茸的雪羽披肩映襯下更顯得皮膚欺霜賽雪,讓人忍不住想上前咬她們口。

    王翠翹今日穿了一身鵝湖綠色的襦裙,外罩黑色的貂皮大麾,頭戴一頂白色的冪籬,遮住了那張風華絕代的俏臉,儘管如此,她那窈窕的身段和出塵的氣質依舊引得不少路人駐足窺視。

    眼下雖然天氣嚴寒,但恰逢雪後初晴,專門出城欣賞西湖雪景,到孤山踏雪尋梅的遊客著實不少,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附庸風雅的文人墨客,又或者有錢有閒的地方士紳。

    光是初春和初夏這兩名絕色俏婢就夠吸睛的,再加上風姿綽約的王翠翹,徐晉一行人自己成為了焦點,才走出十幾米,便有數名不開眼的書生企圖近前搭訕,不過都被身著便衣的錦衣衛驅走了,如此一來,四周的遊客均明白徐晉一行的來頭不小,倒是沒人敢再貿然上前打擾了。

    徐晉與諸女一邊欣賞白堤兩岸的西湖雪景,一邊有說有笑地行了一段路,便見遠處有一座石板橋橫亙於湖面上。

    大雪初霽,此時陽光已經把石板橋中段的部份冰雪消融了,露出了斑駁的橋面和欄杆,但是,石板橋兩端還在皚皚白雪的覆蓋之下,依稀可辨的橋身若隱若現,而涵洞中的積雪煜煜生光,與橋面的灰褐形成強烈的反差,遠遠望去,竟是似斷非斷。

    徐晉不由心中一動,這應該就是鼎鼎大名的斷橋了,果然,眾人走近一看,只見橋頭處豎了一塊大理石碑,上書「斷橋殘雪」四個古體字。

    初夏這小蹄子立即驚喜地道:「老爺,這裡就是斷橋,白娘子和許仙相會的地方啊。」

    王翠翹這時也禁不住撩起了冪籬的輕紗,露出那張頃城絕色的俏臉,用充滿靈氣的美眸打量著那塊石碑,又脈脈地睇了徐晉一眼。

    徐晉不由暗汗,《白蛇傳》出自明末,盛行於清初,這一部經典的民間愛情故事曲折跌宕,其中的經曲橋段蓬船借傘、斷橋相會、水漫金山、**塔等等,情節浪漫而淒美,不知感動了多少閨閣女子,同時也讓西湖斷橋名聲大噪。

    而就在不久前,徐大總督又當了一次文抄公,把《白蛇傳》提前搬出來講給諸女聽,諸女聽得著了迷,感動得稀里嘩啦的,王翠翹還細心地整理謄寫下來了。

    此時,只聽王翠翹輕啟丹唇吟道:「望湖亭外半青山,跨水修梁影亦寒。待伴痕旁分草綠,鶴驚碎玉啄闌干。」

    這一首詩就叫《斷橋殘雪》,出自南宋一個叫王洧人詩人之手,這傢伙名氣只是一般般,寫詩的水平也一般般,不過這傢伙懂得「蹭熱度」,一共寫了十首關於西湖的詩,稱之為西湖十景,於是便藉著西湖名留後世了。除了《斷橋殘雪》,他還分別寫了《蘇堤春曉》、《三潭印月》、《曲院風荷》、《平湖秋月》、《南屏晚鐘》《柳浪聞鶯》、《兩峰插雲》、《雷峰夕照》、《花港觀漁》。

    這時,王翠翹吟完王洧的《斷橋殘雪》後便美目流盼地望向徐晉,徐晉不由暗暗叫苦,來了,女文青一准又是讓自己作詩填詞。

    果然,王翠翹恬然淺笑道:「原先只以為徐大人詩詞無雙,未曾想作話本的本事也是相當了得,如今咱們就在斷橋上,徐大人不如也賦詩一首,為許仙與白娘子斷橋相會增色一番?」

    「好啊,好啊!」初春和初夏兩名俏婢眼前一亮,唯恐天下不亂地鼓起掌來。

    徐總督不由頭大了,但在三女的炙炙美眸注視之下又豈能墜了自己詩詞無雙的威名,可是搜盡枯腸也找不出一首應景的佳作來,忽然靈機一動,微笑道:「詩詞寫膩了,作曲一首如何?」

    王翠翹果然喜道:「更妙!」

    初春初夏兩名俏婢自是沒意見,不管是詩詞還歌曲,只要是老爺作的,她們都超喜歡。

    於是乎,徐老爺清了清嗓子便唱道:「尋不到花的折翼枯葉蝶,永遠也,看不見凋謝。江南月色下的小橋屋簷,讀不懂,塞北的荒野……

    斷橋是否下過雪?我望著湖面,不中寒月如雪,指尖輕點溶解。

    斷橋是否下過雪?又想起你的臉。若是無緣再見,白堤柳簾垂淚好幾遍!」

    許嵩這首《斷橋殘雪》歌詞淒美動人,旋律帶著淡淡的憂傷,形造出一幅唯美的畫面,王翠翹一聽便沉浸在其中,就連經過的遊客都紛紛駐足聆聽。

    一曲唱罷,徐總督在王大家脈脈的美眸,還有兩名俏婢滿是小星星的目光注視下,不禁有點飄飄然起來,不過當他發現四周竟圍了不少遊客,不少女眷同樣秋波暗送時,不由暗汗,連忙帶著三女逃也似的過了斷橋,繼續前往孤山探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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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 孤山寺外波斯人
               
    孤山是西湖中最大的島嶼,位於北里湖和外湖之間,歷來便是文人墨客踏雪尋梅的好去處,此地還是宋代詩人林和靖隱居的地方,此人素有梅妻鶴子之稱,其所作的詠梅名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乃當之無愧的詠梅第一佳句,至今無出其右者。

    孤山上遍植梅花,大雪初霽,各種梅花傲寒怒放,滿山遍野的檀香梅、宮粉梅、硃砂梅、臘梅、綠萼梅爭芳吐芯,美不勝收,幽幽的梅香撲鼻而來。

    徐晉和諸女拾級而行,一邊興致勃勃地欣賞寒梅映雪的美景,由於道路濕滑,徐晉很自然便牽上了王翠翹的柔荑,後者剛開始還是有些忸怩的,不過漸漸便習慣了,任由徐晉牽著小手前行,內心有種甜絲絲的欣喜。

    眼下的孤山上遊人如織,非常熱鬧,但跟現代的遊客忙於自拍合影不同,大明朝的遊客可要高雅多了,人家確實是在賞梅,三五友人圍著一株梅花品頭論足,興致來還搖頭晃腦地賦詩一首,風雅得很。

    當然,也不排除部份人是在故意「孔雀開屏」,企圖吸引遊客中的小娘子注意,譬如徐晉一行人經過的地方,總有個別書生作玉樹臨風狀,大聲吟誦自己的得意詩作,可惜無論是王翠翹,還是兩名孿生俏婢的注意力都在梅花和徐晉身上,對那些開屏的「孔雀」們視若無睹,著實讓人頗為受傷。

    孤山並不高,海撥不足四十米,一路搭級而上便至廣化寺外,廣化寺以前叫孤山寺,北宋年間才改的名,不過孤山寺的名氣顯然更加響亮,因為唐朝詩人白易居有詩云: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孤山寺歷來香火鼎盛,今日雖然天氣寒冷,但由於大雪初霽,所以遊客絡繹不絕。正所謂進屋喊人,入廟拜神,遊客們既然都來到寺外了,大多都會順道進廟燒香拜佛,順便歇腳用些齋飯。

    所以,此時的孤山寺上空香菸繚繞,寺外的空地上亦是熱鬧非凡,特別上那棵掛滿了紅布的許願樹下,圍滿了善男信女,幾名負責接待的寺僧忙得不可開交,當然,收銅錢都收到手抽筋,那隻功德箱沉甸甸的,黃澄澄的銅錢都快溢出了。

    「小姐,許願樹啊,聽說廣化詩的許願樹很靈驗的,咱們也許個願吧!」秋雁雀躍地道。

    王翠翹隔著冪籬盈盈望向徐晉,後者微笑道:「去吧!」

    初春笑揶揄地道:「那老爺還不放開人家翠翹姑娘的手?」

    徐晉暗汗,連忙鬆開了王翠翹的柔荑,這只柔若無骨的小手暖洋洋的,而且皮膚嫩滑,手感極好,徐老爺都有點握上癮了。

    王翠翹赧然地輕嗔地徐晉一眼,與初春初夏等人向著許願樹下款款行去。徐晉歷來對許願樹和許願池之類都不感冒,所以便站在原地待候。

    叮叮噹噹……

    忽然一陣悅耳的鈴聲吸引了徐晉的注意,於是遁聲望去,只見遠處正有一名身穿奇裝異服的傢伙,肩上扛著一隻十分誇張的大木錘,估計有二三十斤重,而旁一名身段妖嬈的女子則在使勁的搖鈴鐺。

    「大家快來看,快來瞧啦,大力神鐘,鐘聲一響黃金萬兩,鐘聲二響國泰民昌,只需五文錢一次,敲響即獲名貴禮物一牛,童叟無欺,快來看,快來瞧嘍!」

    一名同樣穿著奇裝異服的大鬍子扯開喉嚨,用純正的漢語在那高聲吆喝,瞬時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咦,波斯人?」徐晉不禁訝然地脫口而出,因為那些人分明穿著中亞地區的白色長袍,頭戴白色的頭巾,而且深目高鼻,金發碧眼。

    其實在早唐宋時期就有波斯商人通過絲綢之路來到華夏做生意了,但一般都在陝西一帶活動,跑到杭州的波斯商人倒是罕見。

    徐晉不由來了興趣,於是便行了過去湊熱鬧,宋大眼連忙跟了上來貼身保護,其他親兵和錦衣衛則默默散開在四周。

    只見場中豎起了兩根近三米高的木桿,木桿的頂部掛著一隻銅鐘,而木桿的底部則做了一個利用槓桿原理的裝置,只要用木錘敲擊那個裝備,桿上的滑鐵就會順桿彈起來,只要高度足夠,就能敲響桿頂的銅鐘。

    徐晉神色怪怪的,因為這種敲鐘遊戲他前世也玩過,這種玩意全靠力氣大,而且莊家可以隨時調節槓桿的強弱,所以能成功響鐘的人並不多,只賺不賠。

    「哎,那大鬍子的外番人,你這大力神鐘怎麼弄啊?」此時一名看熱鬧的書生禁不住問。

    那名大鬍子波斯人笑容可掬地道:「這個很簡單,巴布爾,你來給諸位示範一下。」

    巴布爾就是那名扛著大木錘的傢伙,此人約莫二十許歲,身材挺拔,藍眼高鼻,生得相當英俊,有點像印度那個著名影星阿米汗,在場圍觀的女子都禁不住多看一眼。

    這時,只見那巴布爾瀟灑地笑了笑,扛著木錘行到桿下,輕鬆地一錘砸在槓桿上,桿上的滑鐵立即嗖的彈起,升高到桿頂位置,重重地敲在銅鐘上,發出咚的一聲大響。

    「切,在下還以為是什麼稀奇玩物,只不過是考究蠻力的玩意,這種遊戲還是愚弄那些赳赳武夫去吧!」書生不屑地搖搖了頭,便欲轉身離去。

    那名大鬍子波斯人連忙道:「公子且慢,只要能敲響鐘聲,將獲得我們送出的名貴禮物哦,公子不妨瞧瞧,這些東西你們大明可沒有,物以稀為貴啊!」

    大鬍子說完掀開板車上蓋著的那塊布幔,瞬時五光十色,晃得人眼花繚亂,四周圍觀的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驚嘆,那名書生亦眼都直了。

    只見板車上擺放著的東西無不色彩豔麗,有五顏六色的琉璃飾物、有各類稀奇的掛件、珍珠瑪瑙奇石等等,還有製作精美的匕首、梳妝品等等,琳瑯滿目。

    徐晉的目光不由落在一柄套在鯊魚皮鞘中的彎刀上,那名大鬍子波斯商人眼睛挺毒的,顯然瞧出徐晉的身份不簡單,伸手拿起那柄彎刀抽出鞘,頓時寒光凜然,銳利的刀鋒讓人見之膽寒。

    徐晉不由脫口而出:「大馬士革刀!」

    那名大鬍子波斯人不由愕了一下,繼而豎起大拇指讚美道:「公子好眼力,這柄的確是咱們波斯的大馬士革寶刀,可吹毛斷髮。」

    「大鬍子,別不是吹牛吧,這把刀看著花裡胡哨的,估計跟咱們大明的腰刀砍兩下就斷了!」一名圍觀者不屑地道。

    大鬍子也不生氣,笑道:「你們漢人有句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鄙人可當場展示,是不是吹牛,一目瞭然。扎娜,你來給諸位展示一下。」

    那名身段妖嬈的波斯女子上前接過彎刀,從自己那一頭金發上撥下來數根,然後對著彎刀的刀刃一吹,那幾根金發當場斷掉飄落。

    一眾親兵和錦衣衛均是駭然相顧,徐晉禁不住讚道:「果然好寶刀!」

    大鬍子收刀歸鞘,得意洋洋地道:「我庫倫做生意向來童叟無欺,這車上都是些難得的好東西,只要有人敲響桿上的銅鈴,可以任意挑選車上的一件東西帶走,包括這柄大馬士革寶刀。」

    「我來!」剛才表示不屑那名書生竟然第一個行了出來,擼起衣袖便想開干。

    「公子,承惠五文錢!」波斯女子用生硬的漢語道,同時把一隻銅盤遞到跟前。

    書生爽快地掏了五文錢扔在銅盤上,然後接過巴布爾遞來的木錘,結果一錘子下去,那塊滑鐵連半桿都沒升到便掉下來了。

    書生不信邪,又掏了五文錢再砸一次,結果還是連半桿都不到,在一片哄笑聲道,書生面紅耳赤地退走。

    「呵呵,剛才這位公子力氣小了些,有沒有力氣大的上來試試?」大鬍子庫倫笑吟吟地看了徐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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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章 屁服屁服
               
    波斯人車上的東西確實很有吸引力,短短盞茶功夫便有十數人上前嘗試敲鐘,不過都失敗了,其中便包括了錦衣衛百戶韓大捷,還有親兵隊長趙大頭。狂沙文學網趙大頭的力氣並不算弱,但連試了三把,都差那麼一點點沒夠著,氣得這貨想用燧發槍把那個大鬍子波斯商人給崩了,可惜今天沒帶槍出來。

    「大眼,你上去試試。」徐晉低聲吩咐道,後者點了點頭行了上去,揚手便往盆中丟了五枚銅錢,冷道:「把錘子拿來!」

    那名叫巴布爾的波斯青年訝然地打量了一遍宋大眼,問道:「閣下是歐羅巴人?」

    「歐你大爺!」宋大眼劈手便奪過巴布爾手中的大木錘,呼的一錘便掄在槓桿上,只見那塊滑鐵瞬時像火箭一樣彈起,迅速升到三米高的滑桿頂部,猛力撞擊在銅鐘上,只聽得咚嗡一聲巨響,震得在場的人耳膜嗡嗡亂叫。

    「好大的力氣!」在場的圍觀者皆失聲驚呼,幾名波斯人亦是面色微變。

    大鬍子庫倫豎起大拇指讚道:「小兄弟真神力!」

    宋大眼把木錘丟還給波斯青年巴布爾,一言不發地行到車前,拿了那柄大馬士革刀便走,大鬍子庫倫一臉痛之色,不過此人也講信用,並沒有上前阻止。

    宋大眼拿著這柄大馬士革彎刀行回徐晉邊,雙手逞上道:「老爺,你要的刀!」

    徐晉接過這柄彎刀抽出鞘一半,頓覺森森寒氣bī)人而來,大馬士革刀果然名不虛傳,就質量而言,波斯人用烏茲鋼鑄造出來的彎刀,是目前世界上最強的刀具,沒有之一,就連倭刀也大有不如。

    徐晉收刀歸鞘,隨手丟還給宋大眼道:「這是你自己贏回來的,以後就歸你了!」

    趙大頭等人眼饞不已,對於武人來說,駿馬寶刀均是最,而且,這柄大馬士革估計至少值十兩八兩銀子,用五文錢換回來,簡直賺大發了。

    見到有人挑戰成功,一時間便有更多人踴躍上前嘗試,可惜再沒有一個人能把鐘敲響。這時,諸女終於在許願樹那邊許完願望,往這邊行了過來。

    「老爺,這裡在表演什麼馬戲,這麼鬧?」初夏好奇地問。

    徐晉微笑著一指道:「大力神鐘,只要敲響桿頭上那隻銅鐘,便可以在車上挑選一件你喜歡的東西。」

    初夏這小蹄子看到車上那些閃閃發光的琉璃器具和飾物,頓時兩眼都跟著發光了,掩著小嘴驚呼道:「好漂亮呀!」

    初和秋雁也是好不了多少,大多數女子對漂亮的首飾都沒有抵抗力,當然,自暴自棄的例外哈。

    王翠翹這時也忍不住撩起了冪籬的輕紗,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車上一件古怪的樂器,這位衷於音樂的王大家顯然對樂器更感興趣。這應該是一種波斯樂器,外形就像一把安了長柄的葫蘆水瓢,上面有數根琴弦,也不知叫什麼玩意。

    「老爺,婢子想要那條大紅的手串!」初夏撒般抓住徐晉的衣袖輕搖。

    徐晉笑道:「行啊,你上去用錘子砸一下,把鐘敲響就可把手串拿走。」

    初夏這小蹄子倒是有自知之明,看了一眼那隻碩大的木錘,便吐了吐粉紅的舌頭道:「婢子怕是連那錘也提不起來,老爺你還是問問他們賣不賣吧。」

    秋雁笑也嘻嘻地道:「對啊,徐大人問問他們賣不賣吧,婢子想要那隻五彩璃琉大象,還有那串綠色的珠子。」

    「婢子想要哪塊透明的墨硯,以後可以給老爺磨墨!」初乖巧地道。

    王翠翹只是淺笑不語,徐晉聳了聳肩,對著大鬍子庫倫招了招手,後者立即迎了上來,笑容可掬地道:「這位公子有什麼指教?」

    徐老爺財大氣粗道:「你車上的貨物賣不賣,本人用銀子買,金子也行。」

    大鬍子庫裡眼前一亮,正準備回答,那名叫巴布爾的波斯青年卻搶先道:「這位公子,十分抱歉,我們的貨物不出售,想要的話,可以參加我們的遊戲。」說完掃了一眼王翠翹,分明閃過一抹驚豔之色。

    徐晉不由皺了皺眉,剛才他還以為大鬍子庫倫是頭目,如今看來這名叫巴布爾的青年才是。

    初夏不高興地道:「你這人會不會做生意啊,我們真金白銀跟你買,不是比你賺那幾文錢要強嗎?更何況你們這大力鐘的遊戲根本不適合女子!」

    巴布爾瀟灑地一笑道:「姑娘說得對,所以我們還準備了適合女子玩的遊戲。扎娜,把我的通巴克鼓拿來。」

    形妖嬈的波斯女子便取了一隻帶柄,形狀像酒杯一樣的鼓過來,王翠翹的目光頓時便被吸引了。

    巴布爾接過那隻奇怪的長鼓,帥帥地一笑,然後便「撲嗵撲嗵」地拍打起來,節奏明快跳躍,讓人忍不住想蹦達幾下,相當有感染力。

    徐晉不由無語,這貨竟然當著自己的面耍帥泡妞,不過,咱們的徐大總督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強大自信的男人,在面對其他雄「孔雀開屏」的行為時,只需靜靜地看他裝bī)就行了。

    這時,那名叫扎娜的波斯女子隨著鼓點舞動起來,波斯人的舞蹈風格與華夏迥異,中國古代的舞蹈更講求飄逸靈動,但波斯人的舞蹈卻更注重姿體的力量和體態的美妙。

    這名波斯子腰間圍了一圈金燦燦的珠簾子飾物,那腰肢和股扭動起來更加妖冶人,在場的男子看得口水直流,女子則是面紅耳赤,暗罵不要臉。

    這時,那波斯女子雙手擺在在脖子前方,腦袋反覆左移右移,視覺反差下,她的脖子竟然好像能在肩膀上左右平移一樣,在場的觀眾駭得差點把眼睛珠都瞪出來,當然,徐晉這個穿越者例外,這種技巧只是小兒科罷了,他曾經看過有人把腦袋突然「掉」到口的舞技,那才叫嚇人。

    此時,鼓點停止了,那名波斯女子也停止了舞動,王翠翹美眸炙然,這種極具異域風的歌舞顯然勾起了她的極大興趣,而她本來的夢想就是周遊列國采風創作歌曲。

    巴布爾把鼓放下,極為紳士地行了個優雅的撫禮,微笑道:「諸位姑娘,只要有人能模仿出扎娜的三種舞姿,便可以在車上挑走一件喜歡的物品。當然了,每一次嘗試也得付五文錢。」

    此言一出,在場的女子都不由暗啐了一口,別說她們不會,即使會,誰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襬出那種羞的人舞姿來。

    正在此時,王翠翹卻行了上前,巴布爾眼前一亮,微笑道:「這位姑娘想嘗試?」

    王翠翹卻是搖了搖頭恬然道:「我能不能試一試你這只鼓?」

    巴布爾愕了一下,繼而大笑道:「當然可以,只要姑娘能演奏出我剛才演奏的那段鼓點,你可以隨意選五件……不,十件物品。」

    王翠翹恬靜地道:「我儘管試試吧!」

    巴布爾十分紳士地把那隻通巴克鼓遞給了王翠翹,後者接過試了兩下,然後便撲嗵撲嗵地拍打起來,節奏竟然跟巴布爾剛才拍的一模一樣。

    本來還一臉不以為然的巴布爾瞬間傻掉了,波斯女子扎娜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徐晉卻是淡定微笑觀看,王翠翹在音樂上的天份高得嚇人,自己唱的歌她只要聽過一遍便能把曲譜譜出來,這麼簡單的鼓點對她來說還不手到擒來。

    很快,王翠翹便把巴布爾剛才演奏的那段鼓樂完整拍了下來,竟是沒有半點的錯漏。巴布爾目放異彩,吃吃地道:「姑娘曾經學過通巴克鼓?」

    王翠翹搖了搖頭,把那隻鼓交給了秋雁,又從車上取了那件像葫蘆水瓢一樣的樂器,優雅地抱著行回徐晉的邊。

    「十件,這可是你說的啊!」初夏拉著姐姐初的手笑嘻嘻地跑過去,在車上又揀了八件東西。

    「哎……姑娘,你們不能這樣!」大鬍子庫倫疼地大叫,想上前阻止,不過還沒走近就被趙大頭等人凶神惡煞地推開了。

    看著王翠翹小鳥依人般跟在徐晉邊轉離開,巴布爾急忙追上去問道:「敢問姑娘芳名,在下這裡有一部波斯樂譜,不知姑娘感不感興趣?」

    王翠翹聞言頓時停下了腳步,徐晉不得不承認,這個波斯小子還聰明的,竟然能猜到王翠翹喜歡音樂,而且果斷地投其所好。

    巴布爾見到王翠翹停下,立即欣喜地從懷中取出一部典籍來,紅著俊臉道:「這部樂譜收錄了我們波斯的三百多首曲樂,姑娘若是喜歡便送給你。」

    王翠翹目光詢問地望向徐晉,徐晉微笑道:「想要便收下吧。」

    王翠翹猶豫了一下,最後卻是搖了搖頭,巴布爾不由傻了眼。徐晉雖然大度,但見到王翠翹不收,心中還是爽的,朝韓大捷使了個眼色,然後便牽著王大家的小手轉行了開去。

    韓大捷那貨走近巴布爾的邊,伸手拍了拍後者的肩頭,嘿笑道:「哥們膽子肥嘛,敢撩咱們大帥的女人,服服!」說完伸手便奪了那本波斯樂譜,然後大搖大擺地走開。

    巴布爾這才反應過來,企圖追上去把樂譜奪回來,立即就被十幾名膀大腰圓的悍卒給堵住。

    大鬍子庫倫急忙跑上前把巴布爾拉回去,後者憤憤不平地道:「他們竟然搶本……我的樂譜!」

    庫倫壓用波斯語低聲道:「下還是忍一忍吧,那個年輕人咱們惹不起啊。」

    巴布爾氣憤揮了揮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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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4章 何人深夜弄弦(求票)
               
    孤山探梅歸來已經是下午時份,徐晉在兩名孿生俏婢的細心服侍下梳洗完畢,更換上家居常服,然後便舒舒服服地補了個午覺,差不多傍晚才起來處理公務。

    由於大雪來襲,天氣嚴寒,明軍對倭賊的攻勢也明顯放緩了,所以近段時間並沒有捷報傳來,倒是欽差副使夏言每天都會把清丈土地的結果彙總給徐晉批閱過目。

    雖然倭賊的入寇重創了大明沿海地區的經濟,讓數以十萬計的百姓流離失所,但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讓權力集中到徐晉的個人手中。手握多省軍政法大權的徐總督威望日盛,如今他只要跺一跺腳,大明的東南沿海地區也得跟著抖三抖。如此一來,徐晉要推進清丈土地工作,試問哪個地方豪強敢捋總督大人的虎鬚?徐砍頭的屠刀可不是開玩笑的,寧波府城外,那兩千多顆同時落地的人頭就是前車之鑑。

    所以,如今南直隸和浙江兩地的土地清丈工作進展極為順利,地方官吏無有敢陽奉陰違者。截止到目前,兩地共計清丈出近三十萬頃的土地,地方士紳豪強隱匿避稅的土地大部份都被挖出來了。

    不過,為免引發地方豪強的強烈反彈,朝廷對隱匿避稅的行為只是給予嚴厲警告,倒是沒有出台追繳和懲罰等措施,但是從明年起,所有人都得按照新的田地面積上繳田賦地稅。因此可以預料,明年國庫的稅收將有明顯的增加,待全國的土地都重新清丈完,估計稅收增加一半都不成問題,屆時大明的財政困局將得到有效緩解。

    今日呈來的公文有點多,再加上徐晉溜出去玩了大半天,所以直到吃晚飯還沒批閱完,於是吃完晚飯後繼續奮戰。

    窗外北風呼呼地吹刮著庭樹,冷嗖嗖的,書房裡卻暖意融融,三支蠟燭把房間照得亮如白晝。徐晉端坐在案後認真地批閱著公文,俏婢初春立在案頭傍邊仔細地磨著墨,用的正是今日白天在波斯人那裡贏來的半透明水晶墨硯,這玩意估計也值十幾兩銀子。

    不得說,那波斯商人設計的遊戲很坑,但獎品都是些貨真價實的好東西,這麼大的一塊天然水晶,若是擱在後世起碼也得數百萬吧。

    終於,徐晉把最後一份公文批閱完,掏出懷錶看了一眼,已經是晚上九時許了,在夜生活單調的古代,這個鐘點,絕大部份人都已經進入夢鄉了。初春打了呵欠,兩眼水汪汪的煞是可愛,柔聲道:「老爺,該上床休息啦,初夏已經暖好床了。」

    兩名俏婢分工明確,輪流陪夜,不陪夜便先睡給老爺暖床,換而言之,初夏這小蹄子現在正躺在正房的大床上睡覺,也許還在等著老爺回房做點幹柴烈火的事呢。

    徐晉捧起初春凍得通紅的一雙小手,湊到嘴邊呵了幾口暖氣,寵溺地道:「現在天氣太冷了,你也早點上床休息吧,以後晚上不用陪著老爺批閱公文的,老爺有手有腳,哪用得著你們時刻陪在身邊服侍。」

    俏婢滿臉幸福的紅雲,甜甜地笑道:「主子還沒睡下呢,哪有奴婢先休息的道理,老爺待下人好,但下人也不能沒了規矩的。」

    俏婢說完反過來捧住徐晉的雙手呵了幾口暖氣,又羞澀地掀開衣襟,把老爺的手放到自己暖洋洋軟綿綿的胸部取暖。

    徐晉不由心中一熱,摟住俏婢緊貼入懷,在那鮮紅的唇上輕啄了一口,柔聲道:「走,回房一起給本老爺暖床去。」

    初春臉蛋兒更紅了,乖巧地嗯了一聲,兩人便吹滅了蠟燭,掌燈鎖門離開了書房,準備返回正房中安寢。然而剛行出書房門,迎面一陣寒風吹襲,徐晉不由打了個寒顫,竟隱約聽到繼繼續續的弦聲隨風送來。

    「老爺,翠翹姑娘的內傷才好了數月,身子骨本來就弱,這麼晚了還在弄弦,對身體可不好,仔細又病倒了。」初春輕聲提醒道。

    徐晉萬分無奈地聳了聳肩,王翠翹的音樂天份極高,對音樂的執著也幾乎到了痴迷的程度,今天回來後就一直在擺弄那兩件波斯樂器,就連徐晉吃完晚飯後去看她都受了冷落,這讓大度的徐總督都有點妒忌她抱著的那架波斯古琴了。

    「走吧,過去瞧瞧!」徐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到隔壁院子看看。

    於是乎,初春掌燈在前,兩人一前一後行出了院門,來到隔壁王翠翹所居住小院,在此處,斷斷續續的弦聲聽得更加清晰了。

    兩人剛行到屋門前,婢女秋雁便迎了出來,見到徐晉不由喜道:「徐大人來了,快到屋裡面。」說完接過初春手裡的燈籠掛起。

    徐晉行進了屋裡,皺眉低聲問道:「秋雁,都這麼晚了,翠翹還沒休息嗎?」

    秋雁表情無奈地搖了搖頭,指了指裡間低聲道:「小姐就好像著了魔一樣,婢子已經提醒了她好幾次該休息了,可她就是不聽,最後還嫌婢子煩著她,把婢子攆了出來呢。」

    初春低聲道:「秋雁,你家小姐經常這樣嗎?」

    「那倒不是經常,不過小姐一旦專心研究某種東西,特別是關於曲樂的事,她會把一切都拋諸腦後,即使是山崩地裂她也不會管,直至把事情弄懂弄透。上次的江南花魁大賽,小姐為了譜《葬花吟》的曲子,連著好幾天都只睡兩個時辰呢,後來還因為太投入吐血了。小姐經常說,一首好曲子得先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別人!」

    初春不由吃驚地吐了吐舌頭,要是換了自己,怕是這輩子都達不到翠翹姑娘的境界了,難怪人家能摘得三屆江南花魁,天份這麼高還如此努力,她不拿花魁誰拿?

    徐晉皺了皺劍眉,他雖然很佩服王翠翹對音樂的那份執著,但越是驚才絕豔的人往往越短命,倒不是因為天妒英才,而是因為這些人容易透支了自己生命。譬如王翠翹,她創作歌曲時投入濃烈的情感,歌曲喜,她愉悅;歌曲悲,她淚流滿臉;歌曲昂揚,她情緒振奮;歌曲幽怨,她黯然神傷。久而久之,心脈那承受得了?

    徐晉自然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女人過早地香消玉隕,但又不能簡單粗暴地剝奪她追求音樂的自由,所以這事情有點棘手。

    徐晉沉吟了片刻便舉步進了內間,初春和秋雁對視一眼,都十分乖巧地沒有跟進去。

    此刻的裡間中燃著了兩根蠟燭,風華絕代的王大家正亭亭坐在案後,懷中抱著一架古箏,而桌面上則翻開了一部書籍,正是那本波斯樂譜。應該是看得太投入了,直至徐晉行到她的身後,王翠翹竟然毫無所覺,黛眉似蹙非蹙,應該是遇到了難題。

    徐晉並沒有打斷王翠翹的思路,而是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審視桌面上那本翻開的波斯樂譜。

    這本波斯樂譜使用的正是四線譜記譜法,起源於十一世紀的古稀臘,而現代的五線譜記譜法正是從四線譜演化而來的,直到十八世紀後才傳到了中國。所以就目前而言,即使是波斯也是用的四線譜,五線譜還沒出現。

    徐晉雖然會唱很多歌,但卻是看不懂五線譜,就別說更加古老的四線譜了,不過,基本的常識他還是懂一點的,譬如上面的阿拉伯數字,還有高低音符等。

    徐晉站了好一會兒,結果王翠翹還是沒有察覺他的存在,有點受傷的徐總督只得輕咳了一聲喚道:「翠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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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芙蓉帳暖
               
    徐晉在身後站了好一會,然而全神貫注的王大家卻依舊毫無所覺,有點受傷的徐總督只得輕咳了一聲喚道:「翠翹!」

    王翠翹的香肩明顯顫了一下,驀然回首,見到徐晉正壞笑著站在自己的身後,俏臉上的驚容才瞬間退去,心有餘悸地撫著胸脯嗔道:「徐大人幾時進來的,嚇了人家一大跳。」

    徐晉捉住王翠翹羞惱地捶過來的粉拳,笑吟吟地揶揄道:「這可怪不得我,小生進來時可是大搖大擺的,誰讓王大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波斯曲譜來著,唉,說實話,小生現在都有點妒忌這架琵琶了,幾時王大家也能對小生這般愛不惜手?」

    王翠翹不由霞飛雙頰,被徐晉的俏皮情話挑逗得心酥體軟,總算是放下了懷中抱著的琵琶。徐晉乘機從身後擁住王翠翹溫軟動人的嬌軀,順勢捧起後者那雙冰涼的小手,心疼地道:「都快凍成冰塊了,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睡覺?仔細又感了風寒。」

    王翠翹心裡暖烘烘的,難得撅起小嘴撒嬌般道:「這部波斯曲譜人家還沒弄明白呢。」

    徐晉貼著王翠翹冰涼柔滑如絲綢的臉蛋蹭了蹭,用教訓的口吻道:「求知若渴是好事,但也得注意勞逸結合。俗語講得好,貪多嚼不爛,一口也吃不成胖子,人家用幾百年才總結出來的四線譜,你妄想用一晚上的時間就弄懂弄透,是不是太過份了?」

    王大家被徐晉耳鬢廝磨的親密動作弄得臉紅耳熱的,芳心撲通撲通地亂跳,吃吃地道:「可是人家不把這曲譜弄懂會睡不著覺的。嗯?四線譜?你剛才說這叫四線譜?莫非徐大人你看得懂這部波斯曲譜?」

    王翠翹驚喜地旋過身來,靈動的美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徐晉,那張絕麗的俏臉上表情儘是期盼,她早就習慣了徐晉層出不窮的本事,所以即使徐晉真的看得懂波斯曲譜,她也不會有半點奇怪。

    徐晉不禁暗汗,指著曲譜上的四根平行線道:「本官雖然看不懂,但你看這上面的曲譜都記錄在四根平行的線上,可不就是四線譜麼?」

    王翠翹聞言略有點失望,點了點頭輕聲道:「大人說得有道理,稱它為四線譜確實十分貼切。可惜翠翹不懂波斯文字,要不然一定能把這部曲譜弄明白的。」

    徐晉從容地笑了笑,搬來一張凳子放到案後,與王翠翹並擺而坐,指著曲譜上的符號道:「本官也不認識波斯文字,不過音樂是一種無國界的語言,翠翹你且看,四線譜上標註的都只是一些符號,只要弄懂了這些符號的意思,即使不懂波斯文字,相信也能把整首曲子給彈奏出來。」

    「音樂是一種無國界的語言,大人這句話說得真好。」王翠翹佩服地道。

    徐晉不由啞然,這句話也不知是誰先說的,總之自己不是原創,不過管他呢,老子穿越了,不是原創也變成了原創,誰能奈我何?

    徐總督心安理得地收下了王大家的讚美和崇拜,繼續侃侃而談:「翠翹你再看,這些像蚯蚓一樣的符號叫阿拉伯數字1、2、3、4、5、6、7。但用來記譜時的讀法卻不一樣,分別唸作:哆、來、咪、發、嗦、啦、西。嗯,它們都有高中低音的區別。」

    王翠翹鮮豔的小嘴兒張成了「o」形,驚訝地道:「徐大人你剛才不是說看不懂四線譜嗎?」

    徐晉伸出拇指在食指上截了一點兒,然後誠懇地道:「本官只懂一點點,王大家不要大驚小怪的。」

    王翠翹噗嗤地失笑出聲,瞬間綻放出蕩人心魄的美態,輕嗔道:「堂堂總督大人還沒個正形,就會做怪作弄人家,別人是不懂裝懂,徐大人卻偏要裝不懂,著實惱人得緊,還不快告訴人家這四線譜該怎麼看。」

    徐晉不由無語問蒼天,為何自己說真話時,別人總是不相信呢?估計這就是開掛的副作用吧,開著開著便成了別人眼中的無所不能的天才了。

    於是乎,在王翠翹美眸的炙炙注視下,徐總督又硬著頭皮化身為「音律博士」,搜盡枯腸,將四線譜上看得懂,又或者疑似看得懂的符號都告訴了王翠翹。

    王翠翹的音樂底子本來就相當深厚,之所以看不懂這部波斯曲譜,完全是因為文化和規則上的差異,就好比一個能飛簷走壁的絕頂高手,你讓他打一場完全不懂規則的籃球球賽,他就算武功再高也會無所適從。但是,此時若有人告訴他,只要把球扔進對方的籃筐裡就可以了,那這傢伙就算偶爾犯規,估計也能不斷地把球弄進對方的籃筐。

    同理,經過徐晉這個只懂一點皮毛的「音律搏士」指點,王翠翹這個真正的高手立即便能舉一反三,徐晉懂的她一聽就懂,徐晉不懂的,她自己琢磨一下也懂了。

    所以,約莫半小時後,徐晉這個假音律博士終於把肚子裡那點貨全部倒乾淨,而王翠翹這個真正的音律博士卻突飛猛進,一騎絕塵,把徐晉這個老師甩出了九條街。

    這時,王翠翹重新抱起了她的琵琶,叮叮咚咚地彈奏起來,起初還是有點磕磕碰碰的,但越來越流暢,嘗試了幾遍後,終於把整首曲子給完整地彈奏出來。

    「徐大人,我應該是會了。」王翠翹懷抱著琵琶,開心激動得無以復加。

    徐晉豎起大拇指笑道:「翠翹姑娘在音律方面真是天縱奇才,小生的敬佩之情,有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

    徐晉雖然語氣中有打趣的成份,但是內心確實佩服得五體投地,其實直到現在,他這個老師還不懂自己是如何教會王翠翹這個學生的,糊塗得讓人啼笑皆非。

    王翠翹輕輕放下懷中的琵琶,翩然行至徐晉的面前,竟然大膽地坐入後者的懷中,玉手環抱,主動獻上了溫柔的香吻,良久才松開來,羞喜莫名地道:「謝謝徐大人為翠翹解惑,翠翹無以為報。」

    徐晉意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嘻笑道:「徒兒,就這點報答似乎遠遠還不夠吧?為師可是把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你了。」

    王翠翹掩著小嘴噗嗤失笑,之前她以為徐晉在裝不懂,現在已經明白徐晉確實是不懂,或者說只懂一點基礎的皮毛而已,略嬌羞的輕嗔道:「那徐大人想人家怎樣報答?」

    徐晉故意往床上瞄了一眼,撫掌揶揄道:「王大家以為呢?」

    王翠翹的臉蛋刷的紅透了,忸怩地往外間看了一眼,咬著貝齒低聲道:「翠翹為大人獻舞一曲可好?」

    徐晉不禁眼前一亮,王翠翹的天籟之音聽多了,但還沒見過她的舞姿,不知水平如何,於是喜道:「故所願也,不敢請爾。」

    王翠翹的臉蛋更顯嬌豔欲滴了,只見其轉身行到梳妝台旁一隻箱子前,從其中取出一團金閃閃的東西來,然後系在腰間。

    徐晉定眼一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因為這一串金閃閃的珠簾飾物,赫然正是今日白天,那名波斯女子跳舞時系在腰間的同款飾物。

    原來,今日白天在孤山寺外,王翠翹贏了那個巴布爾,按照約定可以在車上選十件物品,王翠翹只選了兩件波斯樂器,其餘八件都是初春初夏選的,這兩個妮子取了自己喜歡的物品後,又隨手挑了幾件來湊數,其中就有這一串腰飾。

    這時,王翠翹繫上了這一串充滿異域風情的腰飾,羞答答地行至房間的中央,然後便像那名波斯女子一樣性感地扭動起來,徐總督頓時連眼都看直了。

    其實這串腰飾在波斯被稱為腰掛子,乃閨房行樂時的一種情趣用品,事前,身材惹火的女子繫上這個搔首弄姿地扭上一段,絕對比某哥還要提神。

    王翠翹本是靈氣出塵的氣質,但此時繫上這條腰掛子,模仿那名波斯女子的妖嬈惹火舞姿,竟然有種說出來的誘惑,腰掛子在腰臀的扭擰搖擺下,發出沙沙的聲響。

    外間守候的初春和秋雁神色古怪地對視一眼,後者鬼鬼祟祟地摸到簾後,從縫隙窺視進去,見到自家小姐繫著腰掛子舞動的惹火身姿,不由吐了吐舌頭,紅著臉退了開去。初春最終還是忍不住,也湊近前窺看,見狀同樣急忙紅著臉退走。

    這時,內間中的王翠翹已經舞完一曲,香汗微微嬌喘細細,她羞答答地解下那串腰掛子,眸中如含了一汪春水。徐晉艱澀地吞了吞口水,不久前被初春撩起的那股邪火此刻更是熊熊燃燒起來。

    王翠翹與徐晉火辣辣的目光一觸,頓時像被火燒了一下般,竟是有點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徐晉行上前,右手摟住王大家的纖腰,左手在膝彎上一抄,便將霞飛雙頰的美人打橫抱起。

    王翠翹低低地嬌呼一聲,羞得像鴕鳥般把臻首埋進了徐晉的懷中,那頃城絕色的俏臉嬌豔不可方物,顯然很明白接下來將發生什麼事。

    徐晉不由心拽神往,在王翠翹櫻桃般鮮豔的小嘴上淺淺地吻了一下,然後快步行到床邊……

    片刻之後,羅帳低垂被翻紅浪,低低的喘息如春燕在呢喃。

    外間,初春和秋雁兩人臉紅似火,前者赧然道:「秋雁,要不你今晚去哪邊院子歇息,這裡有我侍候著便行了。」

    秋雁猶豫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提了燈籠到隔壁院子找初夏結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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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 這個也很準
               
    華亭縣是松江府的府治所在,自從六月底倭賊大舉進犯大明的萬里海疆以來,松江府也頻頻遭到倭賊的劫掠,尤其是細川武殊與織信美子這兩伙倭寇,為害甚烈。這數月以來,松江府的百姓都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華亭縣這座府治城市更是戒備森嚴,四座城門每天只是輪流開放一個時辰,以供百姓和物資進出。

    不過,自從十月份打後,華亭縣的緊張氣氛開始有所放鬆,因為在直浙總督徐晉的英明領導之下,明軍展開了對倭賊的全面反攻,連番重挫賊兵,捷報頻傳。到了十月底,王直和徐海這兩伙實力最強的海盜均被官兵打垮了,王直甚至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反過來協助官兵抄了徐海的老巢。

    所以,如今松江府的地方衛所官兵膽子都大了起來,紛紛四出尋覓戰機,老百姓也敢出門在田間地頭勞作了。

    而就在前不久,五百營和廣西狼兵從嘉興府開進了松江府地界,分別駐紮在拓林和華亭縣城外。話說如今的五百營和廣西狼兵在民間非常有名,被稱為虎狼之師,所以五百營和狼兵的到來,更是讓松江府的官紳百姓吃下了定心丸,華亭縣城也恢復了日常的狀態,每天一早便城門大開,直至太陽下山才會關上城門。

    嘉靖二年冬月初七,雖然氣溫還是很低,但積雪已經基本消融了。華亭縣城外,但見軍帳連綿成片,本來叫化子一樣的狼兵都穿上了嶄新暖和的棉衣和棉靴,有些傢伙除了配置長短兵器外,甚至還背上了繳獲的西洋火繩槍,整得跟暴發戶似的。

    別說,如今的狼兵還真成了暴發戶,光是餘姚縣城外那一戰,狼兵便拿了近三萬兩的撫卹和賞銀,接下來在崇德縣、海鹽縣、平湖縣三戰,打得徐海落花流水,幾乎成了光棍司令,狼兵一共又拿到了七萬兩銀子,加起來已經超過十萬兩,即使平均一下,每一名狼兵都能分到二十兩的巨款。

    不要懷疑,二十兩銀子對明朝發達地區的普通百姓來說都算得上是一筆巨款,就更遑論出身窮山惡水的狼兵了,估計他們在本土種田打獵,一年到頭也剩不下二兩銀子,如今入浙抗倭才短短兩個月不到,就攢下了十年都攢不到的巨款,稱之為暴發也毫不為過。

    所以如今狼兵的士氣高漲到爆棚,見到倭賊就嗷嗷叫著沖上去往死裡干,真是應正了那句風水輪流轉,以前十幾個倭寇就能攆著數百明軍滿山跑,現在倭寇見到扛著大麻袋的狼兵均掉頭就逃,就好似老鼠見到貓一般。

    言歸正傳,這時的狼兵中軍大帳內,謝二劍和岑藍兩人正站在一幅打開的地圖前,前者盯著地圖劍眉緊鎖,後者則雙手插在繡花圍裙的兜裡,眼角眉梢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從兜裡摸出一塊風乾的肉脯幸福地嚼起來。

    話說自從狼兵和五百營進入松江府地界後,徐海的殘部,還有織信美子和細川武殊這兩伙倭寇竟然都銷聲匿跡了,就好像一夜之間蒸發了一般,五百營和狼兵四處覓戰均未可得,正是拔劍四顧無敵蹤,長槍在手心茫然啊!

    「這都五天了,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莫非倭賊都已乘船逃出大海了?」謝二劍皺著眉自語自言地道。

    「被咱們打怕,躲起來了唄。」岑藍又摸出一塊肉脯遞到謝二劍嘴邊,後者很熟練地一口叼過,一邊嚼一邊搖頭道:「即使徐海被咱們打怕了,織信美子和細川武殊絕對不可能。我覺他們突然間同時銷聲匿跡,這其中肯定有陰謀。

    藍藍,我之前跟那織信美子和細川武殊都交過手,細川武殊的武藝高強,並不在我之下,而織信美子狡猾無比,而且心如蛇蠍,咱們萬萬不能麻痺大意了。」

    岑藍立即瞪大眼睛追問道:「劍哥,那倭女織信美子生得俊嗎?是我好看還她好看?」

    這顯然是戀愛中女子的通病,但凡出現在對象身邊的優秀女性都會引起她們的警惕,即使對方是敵非友。

    謝二劍神色一凜,義正辭嚴地道:「當然是藍藍你好看,簡直好看了一百倍,倭國人習慣跪坐,所以倭國女人大多都是羅圈腿,而且牙齒參差不齊,端的是難看死了,那織信美子也是羅圈腿,不過牙齒倒還算整齊。」

    岑藍禁不住咯咯地笑起來,忽然又覺得不對,鼓起香腮,撅嘴問道:「你咋對倭國女人的特徵那麼清楚,你見過很多倭國女人嗎?」

    謝二劍嚇了一跳,連忙賭咒道:「絕對沒有,那個……倭國女人的相貌特徵是妹夫總結出來的,我妹夫學富五車,見多識廣,他總結出來的應該沒錯。」

    岑藍這才轉嗔為喜,警告道:「其他的你都可能跟大帥學,唯獨這方面不可以,否則……我以後都不理你了,等打完仗就立馬回廣西田州。」

    謝二劍立即十分肉麻地道:「那能呢,我謝二劍這輩子都只會對藍藍你好,絕對不會再有其他女人,否則天打雷劈,五馬分屍,總之不得好死。」

    岑藍瞬間臉色蒼白,連忙摀住謝二劍的嘴,帶著哭腔焦急地道:「不准你說死。」

    謝二劍才猛然醒起,岑藍曾經望門三寡,非常忌憚這個,連忙擁住岑藍安慰道:「藍藍,對不住,我以後都不說死字了,我錯了,別生氣好嗎!」

    謝二劍摟住岑藍甜言密語地哄了好一陣子,才總算把後者給哄好,心裡不由暗暗叫苦,淡戀愛真特麼的累啊,還是老戚那頭牲口省事,把婆娘用花轎往家裡一抬就完事了,不過哥咋覺得這樣子也很享受呢?難道是因為哥的名字中有劍(賤)?

    岑參將此刻顯然也很享受,膩在劍(賤)哥懷中不肯移開,羞答答地道:「劍哥,聽說大帥已經到了平湖縣,這兩天應該就會來華亭縣督軍了,咱們的婚事,你幾時向他稟明?」

    謝二劍不由面露難色,支吾道:「藍藍,這個還是等打完仗再說吧,戰時,軍中禁止男女私情。」

    岑藍頓時撅起小嘴道:「這仗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打完呢,咱們都那樣了,到時肚子鼓起來了咋辦?」

    謝二劍嚇了一跳,吃吃地道:「這個……不可能這麼準吧?」

    岑藍聞言推開謝二劍,氣哼哼地道:「你射箭這麼準,打槍也這麼準,這個也準有什麼出奇。好啊,你不跟大帥提咱們的婚事也行,從今天起,晚上不許摸進人家的帳裡幹壞事,不准摟,不准抱,手也不許碰!」

    謝二劍暗汗,這懲罰還真夠狠的,連忙道:「好好好,我提還不行,不過到時大帥若要治我違反軍法之罪,你可不要後悔哦。」

    岑藍雙手往纖腰上一叉,虎虎道:「他敢,上樑不正還能怪下樑歪不成?他敢軍法處置,姑奶奶就上書彈劾他。」

    謝二劍不由汗嗒嗒,完了完了,自己這是準備娶一頭母老虎回家啊。

    正在此時,親兵頭目瓦南掀帳快步行了進來,興奮地道:「頭,咱們的探子發現了倭賊蹤跡!」

    謝二劍和岑藍欣喜地對視一眼,好傢伙,忍了這麼我天,終於躲不住出來活動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6
第727章 還要浪一下
               
    明朝時期的松江府亦即是如今的上海一帶,上海還有個別稱叫上海灘,因為這塊位於長江入海口的沖積平原東瀕大海,乃一馬平川的灘塗。狂沙文學網然而,大自然歷來講究平衡之道,就在松江府治所在的華亭縣西北邊,卻神奇地出現了一片連綿的山脈,名曰佘山,儘管海拔不足百米,但佔地面積卻極廣,連綿十數座山頭,茂盛的樹木鬱鬱蔥蔥,其中還生活著不少的野生動物。

    此時,頭戴斗笠的徐海正在佘山中一條林間小徑打馬前行,其前後各有兩名親兵,分別負責開道和後。林間光線昏暗,道旁是密匝匝的修竹,凜烈的寒風掃過竹葉,發出如同鬼哭般的呼嘯聲,偶爾掉落一些還沒消融的冰雪。

    徐海面無表地騎在馬上,很明顯,心糟糕透了。想當初他一無所有地逃到了本,然而上天卻待他不薄,不僅給了他「活佛」的名頭,還讓他借到了船隻和人手回國復仇,而且,這幾個月來他也確實轟轟烈烈地干了一番「大事業」,佔據了兩縣之地,鼎盛時期麾下兵力達到五萬之眾。

    然而,命運似乎跟徐海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就在他最風光的時候給了他當頭一記悶棍,直接把他打回了原形,噢,應該還不算打回原形,至少他的麾下如今還幾百人。

    所以,徐海覺得自己還沒有徹底的一敗塗地,還能再站起來浪一下,說不準就東山再起了,而現在,他便是在出去浪的途中,他約了織信美子和細川武殊碰頭,地點就在佘山的某座山頭下。

    在山間小道上行了約莫半個小時,徐海終於到了碰頭的地點,細川武殊和織信美子已經在樹林中等候了,時隔數月,昔在五百營槍下逃出生天的三人再次聚首,大家目光相觸,都有點百感交集。

    「徐海君,久違了!」細川武殊一和服,倭刀掛在腰間,對著徐海拱了拱手。

    「讓細川閣下和美子小姐久等了。」徐海拱手還禮道。

    織信美子同樣穿著一和服,姣美的臉蛋冷冰冰地繃著,倭刀就拿在手中,其後一字排開十名黑衣黑褲的倭國武士,看樣都是高手。

    織信美子冷冷地掃了徐海一眼,淡道:「希望我們沒有白等,徐海,你手底下現在還剩多少人馬?」

    徐海眼底隱晦地閃過一絲恚怒,沉聲道:「本將軍麾下有多少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收到了一個好消息,一個能置徐晉於死地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織信美子皺眉問道。

    「徐晉要來了,他如今就在海鹽縣,畢將親自華亭縣督軍。」徐海答道。

    此言一出,織信美子和細川武殊均是目露寒光,後者沉聲問:「徐海君,你這消息準確?」

    徐海肯定地點頭道:「本將軍離開平湖縣時留了眼線,徐晉的確到了平湖縣城,他的帥旗和兵部旗牌沒人敢冒充,假不了。」

    織信美子眼中寒光頻閃,咬牙切齒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來投,姓徐的,本小姐正要找你算賬。」

    細川武殊微笑道:「美子小姐有何妙計?」

    織信美子下巴一揚,望向徐海道:「徐海君約我們出來,應該是早有定計了吧?」

    徐海眼底閃過一絲得色,從親兵手中取出一卷地圖打開,織信美子和細川武殊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湊了上前。

    徐海指著地圖上嘉興府與松江府交界附近某處,道:「這裡叫野豬坳,是打伏擊的好地方,徐晉從平湖縣城到華亭縣城,有九成會經過這裡,咱們事前在這裡埋伏好,最好能一槍把他幹掉,實在不行再強攻。」

    細川武殊皺眉道:「這裡離華亭縣城和拓林均不算遠,如今狼兵和五百營分駐兩地,即使咱們得手,最後怕也逃不過五百營的騎兵。」

    織信美子卻是篤定地道:「無妨,現在狼兵和五百營均在四處尋找咱們的蹤跡,行動之前,咱們只要派出小股部隊作餌,便能把他們引往別處。」

    細川武殊欣然讚道:「美子小姐高見,那徐晉這次死定了。」

    織信美子搖頭道:「別高興得太早,徐晉的邊肯定有不少兵力護衛,咱們未必能得手。徐海君,你的眼線有沒有探聽到徐晉帶了多少人?」

    徐海獰笑道:「徐晉這會估計已經得意忘形了,邊除了一百名錦衣衛,便只帶了五十名的親兵,即使平湖縣的地方官府派兵護送,頂多就是五百名兵卒,這些垃圾跟狼兵和五百營的戰鬥力相比差太遠了,不足為慮。」

    織信美子和細川武殊再次對視一眼,如果真的只有這點兵力護送,那徐晉這次死定了,因為他們兩人的麾下加起來有近三千之眾,即使分出兩千人調虎離山,引走狼兵和五百營,剩下的一千人也足以滅掉徐晉的衛隊了,而且打埋伏一千人不多不少,正好合適。

    三賊首打定了主意,又商量了一些細節便分道揚鑣,各自分頭準備行動。

    且說徐海告別了織信美子和細川武殊後,順著原路返回隱匿的地方。其實徐海隱匿的位置也在佘山中,距離三人碰頭的地點只隔了三座山頭。

    約莫一個小時後,徐海回到了藏的密林中,洪東岡和徐洪兩人馬上迎了上來,前者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將軍見到織信美子和細川武殊了沒?」

    洪東岡是徐海的頭號馬仔,而徐洪則是徐海的堂弟,所以徐海對這兩人都非常信任,於是便把自己剛才和織信美子,以及細川武殊,所商量好的計畫和盤托出。

    洪東岡和徐洪聽完後不由大喜過望,如果真能把徐晉給干死,那官兵必然會大亂,到時自己等人便可以趁機東山再起,又可以吃香喝辣了。

    徐洪搓著手道:「嘿嘿,姓徐的真是嫌命長了,打仗早喜歡往前湊,常在河邊走,哪有不弄濕鞋的道理,這次你丫的死定了。對了,大哥,咱們是作呢,還是參與伏擊?嘿,最好什麼都不用干,坐收漁人之利!」

    洪東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徐洪一眼,暗道,自己白痴,你當東瀛人也是白痴不成,還坐收漁人之利呢?作夢吧!

    果然,徐海沉聲道:「我們參與伏擊,本將軍要親手宰了徐晉,為叔父報仇。」

    洪東岡點了點道:「大將軍此舉明智,狼兵和五百營都不好惹,餌若是被他們追上會很危險,反而伏擊徐晉相對安全些。」

    徐海點了點頭,他也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這才選擇參與伏擊,對他來說,只要徐晉死掉就行,至於是不是自己親手殺的,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

    接下來,徐海與洪東岡和徐洪兩人商量了一會,一切安排定當後,目光便向四周掃了一遍,皺眉問道:「綠姝呢?」

    徐洪立即指了指遠樹木下的帳篷道:「嫂子一直在裡面沒出過來。」

    徐海不由露出了滿意之色,這段時間他連吃敗仗,被狼兵和五百營追殺得像條喪家之犬,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捨不得把王綠姝丟下,此女雖然容貌不及王翠翹,但至少也是花魁大賽的榜眼,關鍵此女還乖巧聽話,一路上都沒有試圖逃跑,服侍自己也盡心盡力。

    所以徐海打定主意,只要這次能幹掉徐晉東山再起,便娶王綠姝為妻,給她應得的富貴和榮耀。

    而此時,帳篷中的王綠姝正默默地把一柄匕首藏到了靴底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6
第728章 口技能殺人
               
    嘉靖二年冬月初七,銷聲匿跡多日的倭賊忽然又現身活動了,一日之內劫掠了松江府境內十幾座村鎮,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狼兵和五百營聞報後立即出擊追剿,而這些倭賊就好像約定好了一般,肆意劫掠之後都迅速往松江府北面逃竄。

    初七傍晚,佘山,探聽到狼兵和五百營已經離開駐地追擊誘餌,徐海禁不住興奮地仰天大笑,立即命令麾下的三百殘兵準備開拔,他要乘著夜色出發趕往伏擊地點野豬坳,與細川武殊麾下的倭寇會合。

    在出發之前,徐海走進了帳篷,像一頭髮晴的野獸一般,在王綠姝的上恣意馳騁了一回,事後挑起王綠姝的下巴,意氣風發地道「女人,乖乖在此等候,待本將軍取了徐晉的項上人頭便回來接你,日後若佔據了一城一縣,本大將軍便風風光光地娶你為妻,給你受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王綠姝眼底微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嘲諷,反抱著徐海埋首其懷中,玉容帶驚地嬌聲道「大將軍不要丟下奴家在此,奴家好害怕。」

    徐海的心中十分受用,拍了拍王綠姝的後背安慰道「本大將軍此去是要伏擊徐晉,得手後必須立即遠遁,所以這次不能帶上你,不過本將軍向你保證,很快就會回來接你,而且本將軍會留下六名親兵保護你的,這兒安全得很,所以不必害怕。」

    王綠姝目光一閃,略帶擔憂地道「將軍要在何處伏擊徐晉?可有十分把握,要是太過冒險還是不要去的好,咱們大不了逃出大海,慢慢積蓄力量,靜待時機東山再起。」

    上次王綠姝建言徐海攻打餘姚縣牽制徐晉,以達到解救定海縣的目的,這其實不失為一條好計策,可惜徐海時運不濟,遇到了廣西狼兵,因此沒能拿下餘姚縣,最終大敗而歸,而且還損失慘重。當時徐海若能拿下餘姚縣,那麼如今的情況怕是截然不同了。

    徐海雖然優點不多,但還算是個明白人,所以儘管打了敗仗,但事後也沒遷怒於獻計的王綠姝,反而對此女更為寵信了,因而此時王綠姝問起伏擊地點,他也沒有猜疑,再加上王綠姝問得很有技巧,一副為徐海設身處地著想的口吻,所以徐海更無懷疑,信心十足地答道「那個地方叫野豬坳,非常有利於打伏擊,而且這次徐晉所帶的護衛並不多,如今狼兵和五百營又被調往了北面,所以咱們成功的可能極大。」

    王綠姝面露喜色道「那奴家便預祝大將軍馬到功成。」

    「娘子便等本將軍的好消息吧。」徐海哈哈一笑,在王綠姝的嘴唇上狼吻了一口,然後意氣風發地走出了營帳。

    徐海行至距離營帳十幾米的地方,把一名親兵招手叫了過來,吩咐道「馬三,你帶五名弟兄留在此地保護綠姝的安全,若出了什麼差池,仔細你的腦袋。」

    馬三凜然道「大將軍放心,屬下保證綠姝姑娘不會少一根汗毛。」

    徐海點了點頭,帶著手下三百多名殘兵趁著夜色離開佘山,往野豬坳的方向趕去。

    王綠姝款款地立在帳篷旁邊,目送著徐海帶人走遠,眼中的溫柔之色漸漸消失,換上一片冷意和嘲諷。

    王綠姝雖然連續兩年敗於王翠翹之手,屈居江南花魁大賽的榜眼,但她毫無疑問還是頂尖級別的當紅名妓,慕名而來的文人士子,官紳大賈多如過江之鯽,她要名有名,要錢有錢,生活風光無限。

    而就在她如此風光愜意之時,卻被倭寇擄去,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即使日後有幸逃脫,但有過這段黑歷史,名氣也肯定會大跌,想回到從前的狀態是不可能了,最好的結果是找個肯接盤的老實人嫁掉。

    試問對於毀了她美好生活的倭賊,王綠姝如何能不恨?她恨擄走她的辛五郎,同樣恨霸佔了她的徐海。不過為了自保,她把恨意都深埋在內心裡,她盡心盡力地服侍徐海,為了討好徐海,甚至滿足他所有變態的要求,甚至給他出謀劃策。

    毫無疑問,王綠姝是個很能忍隱的女人,如果沒有機會,她會一直這樣悉心侍奉徐海,直至把內心的恨意帶進棺材,埋進土裡,但是如今徐海窮途末路了,重見光明的機會來了,所以王綠姝決定不再忍,她不僅要逃走,她還要立功,為自己爭取到下半輩子安身立命籌碼。

    徐海帶著大部隊一走,整片林子都寂靜下來,寒夜的冷風呼嘯而過如同鬼哭,留下來的五名親兵都禁不住縮了縮脖子。

    馬三偷瞄了一眼站在帳篷旁邊的王綠姝,後者剛才在帳中剛與徐海翻雲覆雨完,臉上還殘留著醉人的紅霞,裡面似乎也沒穿抹胸,那若隱若現的輪廓讓人浮想聯翩。

    「綠姝姑娘,外面冷,還是回帳篷中休息了。」馬三暗吞了吞口水道。

    王綠姝嫣然一笑,點頭道「辛苦馬將軍和諸位弟兄了。」說完便轉身彎腰返回帳篷中,那熟瓜一般的圓臀搖曳生姿,馬三和九名親兵都看得有點眼睛發直。

    正恍惚間,王綠姝忽然轉身逃了出來,花容失色地指著帳篷裡嬌呼道「馬將軍快來,裡面好像有蛇!」

    馬三連忙行上前,疑惑地道「綠姝姑娘是不是眼花看錯了,這大冬天的哪來的蛇!」

    「真的有蛇啊,不信你自己進去看看。」王綠姝驚慌之下幾乎躲進了馬三的懷中,後者聞到女人身上的散發出來的體香,還有胸側柔軟的觸碰,瞬時有點找不著北了,吃吃地道「噢噢,那屬下進去瞧瞧。」

    馬三抽出單刀往帳篷裡鑽,錯身而過時手臂忍不住在王綠姝高聳上蹭了一下,見後者並沒有動怒,不由心癢難耐,就好像貓抓一般。

    馬三進了帳篷翻找了一遍,自然沒有任何發現,轉身鑽出來拱了拱手道「綠姝姑娘,屬下並未見到有蛇啊。」

    王綠姝拍了拍胸口,赧然道「那應該是奴家看花眼了,謝謝馬將軍。」說完歉然一笑,重新鑽進了帳篷中。

    馬三看著王綠姝彎腰時高高撅起的渾圓臀部,禁不住又咕嚕地吞了吞口水,一股邪火在腹間燃燒起來,而且越燒越旺。

    「何阿六、閔黑子,你們兩個到東邊那路口盯著。張皋、方阿水,你們到後面那條山路旁蹲守,如果有山民往這邊過來就做掉。」

    馬三很快便支走了其他四名親兵,剩下一個叫侯昆的傢伙跟他是死黨,兩人圍坐篝火旁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約莫一個時辰後,帳篷的簾門忽然掀起,王綠姝從裡面探出頭來,火光下,此女雲鬢散亂,睡眼惺忪的樣子分外的嫵媚誘人。

    王綠姝朝著火堆旁的馬三招了招手嬌聲道「馬將軍進來一下,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馬三正是心癢難耐,這時王綠姝竟然主動叫自己,不由大喜,瞬時像被勾了魂似的溜進了帳內,他的死黨侯昆滿眼的豔羨。

    很快,帳篷內便傳出來讓人血脈賁張的聲響,侯昆有點坐不住了,心裡暗罵馬三吃獨食,不夠朋友。

    片刻之後,帳篷內傳出馬三的一聲悶哼,然後便悄無聲色了,侯昆不由暗暗鄙夷,三兩下子就完事了,老馬忒的沒用,要是換了老子……

    正在此時,帳篷內傳出了馬三的聲音「老侯,進來一下。」

    侯昆大喜,算你小子還有點義氣,還知道有福同享,站起來搓了搓掌,淫笑著鑽入帳篷中,結果剛把頭伸進去,一把鋒利的匕首已經順勢劃斷了他的喉嚨。

    「你……口技!」侯昆雙手招住喉嚨雙目怒睜,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流出。

    撲通!

    侯昆轟然倒下,而在帳篷的一角,上身的馬三同樣的死法,脖子上的鮮血還在往外滲。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6
第729章 山中相遇
               
    佘山東麓有一處平緩的坡地,背靠祖脈,前有小河環抱,左右均有山峰護峙,明堂開闊,朝山與案山遠近相迎。這正是風水學上所講的左青龍右白虎,背靠玄武,前有朱雀,乃安葬先人的風水寶地。而這片緩坡上確實也新立了一座新墓,看那佔地近半畝的規格,這裡安葬著的應該不是普通百姓人家。

    蔥鬱的樹木掩映之下,隱約可見到墓堂附近修築了一座草廬。清晨的寒風吹拂著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而此時的草廬中正有琅琅讀書聲傳出。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屋內之人此刻朗誦的正是名篇《陋室銘》,字正腔圓,抑揚頓挫,讓人為之精神一振。

    當琅琅書聲停歇,但聞腳步聲響起,草廬的柴門打開,有兩人從裡面先後行了出來。當先那人約莫二十歲許,雖然身材較為矮小,卻是生得眉清目秀,頭戴四方平定巾,一身文士打扮,腰間纏著白色的腰帶,手執一根守孝用的哭喪棒。

    這名青年不是別個,正是今年春闈大比的新晉探花郎徐階。徐階表字子升,松江府華亭縣人氏,今年才二十歲,在三月份的殿試中奪得第三名,探花及第,被授予為翰林編修。不過,就在徐階探花及第後不久,家中卻傳來噩耗,其父病逝,於是解官回家為父守孝,丁憂三年。所以這大半年裡,徐階都簡居在父親墓地旁的草廬中,一邊守孝一邊苦讀。

    徐階有個習慣,每天晨讀完都喜歡外出,在附近的山道上蹓跶一圈,登上山頂後從另一邊繞下來,欣賞山間景色的同時,也達到鍛鍊身體的目的。

    話說徐階之所以養成這種好習慣,跟徐晉也不無關係,因為去年進京趕考時,徐階與費懋中和費懋賢兄弟相交,所以經常能從兩人口中聽到一些關於徐晉的事,譬如徐晉在讀書備考時,每天早上都會繞著院子跑圈,並且還有一句「居移氣,養移體」的名言。

    於是徐階便也開始模仿,結果發現早上起床運動片刻,果然能讓人精神百倍,學習的效率更高,而且身體似乎也更健康結實了,所以便慢慢養成了早上運動的習慣,可謂受益匪淺。

    徐晉連中五元探花及第,一口氣科舉通關,已經成為科舉場上的奇蹟,無數寒窗苦讀的學子都把他當成偶像,所以模仿學習徐晉的人並不在少數,徐階只是其中之一,甚至有好事者專門整理出徐晉的學習和作息習慣,製作出一部「通關寶典」刊印售賣,而且還賣得很火。

    言歸正傳,且說徐階帶著他的長隨徐福離開了草廬,沿著林間小路往山頂上行去,跟以往一般,花了半小時才登上了山頂。

    正當徐階從另一邊繞下來時,道旁的草叢中忽然沙沙的亂動,主僕兩人均嚇了一驚,只以為遇上大型的野獸,長隨徐福立即拔出防身用的單刀,擋在徐階的身前。

    然而就在此時,草叢中卻鑽出來一名年輕女子,這名女子長相極美,不過眼下卻是狼狽不堪,頭髮被冰冷的露水沾濕了,衣裙也被樹枝掛破了多處,露出肩頭一抹雪白的肌膚,凍得嘴唇烏青。

    雙方目光相對,均是愕了一下,那女子看清徐階的打扮,不由鬆了口氣,從草叢中行了出來,焦急地哀求道:「公子救命,後面正有賊人在追我。」

    話音剛下,遠處果然隱隱傳來吆喝聲,徐階面色微變,連忙道:「姑娘莫慌,且跟我來。」

    徐階主僕二人帶著此女急急原路返回,不用半小時便回到了草廬外面。徐階也不避嫌,坦然道:「姑娘且到草廬中暫避。」

    女子見徐階氣質儒雅文秀,而且目光清明,應該不是心術不正之人,於是道謝一聲便跟著進了草廬。草廬中燃著炭火,女子又喝了一杯熱水,總算漸漸平復下來,嬌軀也停止了抖動。

    徐階和顏悅色地道:「在下華亭縣徐階,敢問姑娘何方人氏,到底發生何事,為何會流落在佘山中遭遇了賊人?」

    「華亭縣徐階?難道公子便是新科探花徐階?」女子驚喜地道。

    徐階拱了拱手謙虛地道:「正是在下,蒙聖上和諸公抬愛,僥倖摘得功名,讓姑娘見笑了。」

    女子難掩喜色,站起來盈盈一禮道:「小女子王綠姝,日前在嘉興府崇德縣被倭人擄去,如今僥倖逃出來,求徐公子救我,小女子感激不盡。」

    徐階霍然站起來,吃驚地道:「姑娘便是王綠姝王大家?」

    正所謂才子佳人,前面便說過,在消息傳播嚴重落後的古代,文人揚名的方式都靠著口口相傳,其中青樓便是一條途徑,文人的詩詞通過青樓女子的傳唱可以揚名,而青樓女子亦可以通過傳唱文人的詩詞提高身價,二者在一定程度是「共榮共存」的。

    所以,青樓女子一般都會刻意去記住每一屆新科進士的名字,尤其是三鼎甲,簡直是耳熟能詳,所以王綠姝一聽到徐階的名字便想到了新科探花,而徐階身為松江府人氏,自然也聽說過王綠姝這個江南名妓了。

    王綠姝此刻淚落連珠,應該是半真半假,抽泣著道:「正是小女子,小女子遭惡賊徐海擄去,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徐公子一定要救我啊。」

    徐階既震驚又憐惜,急忙道:「王大家放心,在下定會保證你的安全,這到底怎麼回事,莫不成賊人徐海就隱匿在佘山之中。」

    王綠姝便將逃出來的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原來,王綠姝昨晚犧牲色相,把馬三和侯昆兩人誘入帳篷中,然後用暗藏的匕首把他們給殺死,然後趁著夜色逃跑。

    不過,此時正值夜晚,再加上不認識道路,王綠姝一個弱女子在山林中兜兜轉轉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天亮都沒走出佘山,而另外四名親兵發覺後,開始發了瘋般搜尋王綠姝的下落,幸好,王綠姝倒是運氣不錯,遇上了晨運的徐階主僕,否則很有可能會被抓回去。

    徐階聽完王綠姝的敘述後不由大驚,事關直浙總督徐晉的安危,他自然不敢怠慢,當下立即騎馬出山,命僕人徐福把王綠姝送回華亭縣城安頓,自己則直接往野豬坳的方向馳去,希望還能趕得及。

    佘山距離華亭縣城約莫六十里,由於只有一匹馬,家丁徐福便讓王綠姝騎在馬上,他自己則在前面牽著馬韁繩步行。

    王綠姝不由暗暗焦急,這樣子至少得五六個小時才能到達華亭縣城,她的目標可不僅僅是為了逃生,她還要立功,為自己下半生爭得安身立命的本錢呢,於是便提議道:「徐福小兄弟,要不你也上馬來吧!」

    徐福臉上一紅,連連擺手道:「不妥不妥,子曰,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禮,非禮勿聽,非禮……」

    王綠姝不由翻了一記白眼,雙腿一夾馬腹,嬌喝:「駕!」

    馬匹頓時奔跑起來,牽著韁繩的徐福差點便摔了個狗啃屎,大叫:「王大家,快停下。」

    「事關重大,小女子先行一步,你自己走路回城吧。」王綠姝丟下一句,繼續打馬狂馳,很快便消失在官道的轉彎處。

    約莫一個小時後,王綠珠終於趕到了華亭縣城外,結果一打聽,狼兵已兵離營追擊倭賊了,不由焦急萬分。王綠姝擔心華亭縣中也有徐海的眼線,所以不敢進城告知華亭縣令,又想到五百營駐紮在拓林,於是找路人問明了方向,又急急打馬往拓林方向奔去。

    為了立功,王綠姝也是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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