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77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7
第730章 偏向虎山行(月初求票)
               
    有詩云: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由於落後的交通條件,沒有保障的治安環境,所以古人出遠門都喜歡趕早,天還沒亮便出發,太陽下山之前必須住店。

    作為一個穿越者,徐晉真的很討厭一大早起床趕路,特別是在寒冷的冬季,天還沒亮便從溫暖的被窩中爬起來,無疑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

    所以現在只要沒有急事,徐晉都會一覺睡到天大亮才起床,今天也是如此,徐總督在嘉興府平湖縣衙睡到天亮,這才施施然地起床梳洗吃早餐,差不多上午九點才離開平湖縣城,啟程前往松江府治華亭縣城。

    話說徐晉是冬月初五離開杭州城的,除了一百名錦衣衛和五十名親兵外,還有五百名杭州後衛的軍卒隨行護送,而今天離開平湖縣時,地方官為了總督大人的安全著想,於是加派了三百名巡檢司的弓兵護送,所以總兵力在一千左右。

    就這樣,一行人不緊不慢地順著官道往東北方向行進,直到正午時份才進入松江府境內。今日天氣晴好,天空中豔陽高照,前幾日那場大雪早就消融殆盡了,乾冷的北風迎面吹襲,只覺臉上皺巴巴的難受。

    道旁的衰草入目一片枯黃,草葉上的露水被曬乾後,風一吹便沙沙作響,估計一點星星之火便可化作燎原之勢。

    徐晉今日依舊是作文士打扮,身穿一套玉色的長衫,頭戴四方平定巾,氣質從容儒雅。本來賴義給他帶來了一套皇上御錫的侯爺服裝,不過徐晉實在不喜穿那一身騷包的大紅冠服,太顯眼了,若是上了戰場,簡直就是別人眼中的活靶。

    這時,徐晉掏出懷錶看了一眼,發現已經過了十二點,於是便下令原地休息吃些干糧。

    親兵隊長趙大頭啃著米餅行了過來,道:「大帥,再往前走五里地就是野豬坳了,剛才聽探路的弟兄回報,野豬坳這地方道路狹窄,兩邊都是草木茂盛的山坡,是個打伏擊的好地方,咱們要不要繞道而行?」

    儘管目前倭賊已經是秋後的螞蚱了,但事關大帥的安全,趙大頭還是相當謹慎,不僅派出數騎斥侯在前方十里探路,遇到沒把握的地方還會儘量繞道。

    「大眼!」徐晉只是喚了一聲,宋大眼便立即會意,從行囊中取出了一幅行軍地圖遞來。

    徐晉打開地圖一看,劍眉不由皺起,因為根據地圖上顯示,如果要繞過野豬坳的話,必須兜一個大圈,那得多走三四十里,這樣子估計天黑之前也到不了華亭縣城,於是果斷地道:「走原路。」

    趙大頭聞言點了點頭,其實他也不太想繞道,實在是繞道得走很多冤枉路,野豬坳雖然險要,但小心些料也無妨。於是乎,一行人休息了半小時,便又啟程繼續趕路,順著官道行進了數里,野豬坳已經遙遙在望了。

    眼前的野豬坳呈「s」形,約有一公里長,兩邊均是長滿了草木的山坡,官道便夾在兩座山坡之間,沒有舒展的餘地。徐晉高倨在馬背上,用千里眼往野豬坳觀察了一會,劍眉亦禁不住皺了起來,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統帥,自然一眼便瞧出這裡是一個打埋伏的好地方。

    「大頭,派幾個弟兄到山坡上仔細巡視搜查一番。」徐晉見到野豬坳的地形,心裡便隱隱生出一股不安,為免陰溝裡翻船,於是果斷下令搜山。

    然而,正在此時,野豬坳方向卻是奔出了三騎快馬,前後兩騎均是五百營的斥侯,而中間那騎卻分明是個書生打扮的青年。

    趙大頭不禁輕咦了一聲,他一共派出了三名弟兄到前面探路,現在竟然回來了兩騎,而且還挾持了一名書生,看來是有情況啊,連忙舉手示意隊伍停止前進。

    很快,三騎快馬便奔至隊伍前,馬上三人勒定下馬,急步奔至徐晉的馬前,兩名五百營斥侯單膝著地,大聲稟報導:「大帥,標下在路上遇到這個書生,他說野豬坳中有埋伏。」

    徐晉定目一看,不由訝然地脫口而出:「你是徐階……徐子升!」

    徐晉今年年初時受費懋賢邀請參加文會,那次見過徐階一面,對於這位鼎鼎大名的未來內閣首輔,徐晉自然是特別關注的,所以此刻一眼就認了出來。

    徐階愕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徐晉竟然張口就說出自己的名字來,不禁有點受寵若驚,連忙拱手行禮道:「華亭縣徐階,參見總督大人。」

    徐階雖然在歷史上名氣很大,官至內閣首輔,就連大奸臣嚴嵩也是他鬥敗的,但此時的徐階還只是個新科進士,連官場都未曾真正步入,跟徐晉這輪浩月比起來,他如今還是只毫不顯眼的米粒之光罷了。

    徐晉翻身下馬,客氣地道:「子升不必多禮,你是如何得知野豬坳中有埋伏的?」

    徐階連忙把救下王綠姝的經過說了一遍,徐晉聽完後不由面色微變,暗叫一聲好險。趙大頭和韓大捷兩人亦是大驚失色,後者急忙道:「徐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趕緊撤回平湖縣城為妙。」

    趙大頭面色凝重地點頭附和道:「大帥,倭寇的戰力強悍,如果對方有一千人的話,咱們這點人是絕對打不過的,還是撤吧。」

    徐晉此時卻迅速地冷靜下來,看了一眼遠處的野豬坳,搖頭沉聲道:「咱們不能撤!」

    趙大頭聞言急得直撓頭,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徐階卻是心中一動,點頭道:「徐大人說得對,現在咱們確實不能撤了,咱們此時能看得見野豬坳,野豬坳中的賊人自然也看得見咱們,若咱們掉頭撤退,賊人那會肯定意識到他們已經暴露了,必然會咬尾追殺過來,那樣咱們反而更加被動。」

    趙大頭一拍額頭恍然道:「對啊,老子咋沒想到這一層。」

    徐晉訝然看了徐階一眼,這位不愧是日後鬥敗嚴嵩的人物,政治手腕肯定是沒得說的,如今看來腦子也很好使。

    韓大捷那貨此時臉色卻又白了幾分,吃吃地道:「那怎麼辦,難道大家在此乾耗著?」

    徐晉鎮定自若地道:「既然倭賊要伏擊本帥,那本帥就來個將計就計好了,趙大頭,命令隊伍繼續前行。」

    這會就連徐階都懵了,明知有埋伏還要一頭紮進去,莫非徐晉嫌命長不成?

    趙大頭更是一頭霧水,吃吃地道:「大帥,屬下的腦瓜子不好使,您還是別打啞迷了。」

    徐晉若有深意地微笑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故事?」

    徐階眼前一亮,脫口而出道:「諸葛亮火燒博望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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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 徐總督火燒野豬坳
               
    這次負責伏擊徐晉的,除了徐海麾下那三百名殘兵,還有細川武殊麾下的七百餘名倭寇,而織信美子則率領剩下的兩千多名倭寇充當誘餌,把狼兵和五百營往松江府的北邊引走。

    話說昨夜四更天,徐海和細川武殊便各率麾下趕到了野豬坳,冒著蝕骨的北風等到天亮,那份酸爽就可想而知了,結果又從天亮守候到下午,徐晉的帥旗才慢吞吞地出現在視線之內,著實讓人惱火。

    不過,只要能把徐晉這只肥羊等來,即出付出再大的代價也是值的。此時,細川武殊和徐海兩人就躲在野豬坳中段的山坡高處,精神亢奮地舉著「千里眼」窺視。四周近兩米高的野草和雜木,完全遮擋住埋伏在山坡上千餘倭賊的行藏。

    正在此時,細川武殊忽然放下千里眼,低聲咒罵道:「該死,怎麼停下了?」

    旁邊的徐海也是一臉的驚疑,官兵的隊伍竟然在野豬坳外裡許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莫不成被發現了?

    「徐海君,剛才跑過去的兩騎明軍斥侯,還有一名年輕書生十分可疑,咱們的行蹤很有可能已經暴露了,既然伏擊不行,那便直接殺過去吧,憑咱們的戰力,要干掉這些明軍綽綽有餘。」細川武殊自信地道。

    徐海的面色有些難看,目露凶光地道:「細川閣下稍安勿躁,再等等看,要是咱們的形跡暴露,明軍十有八九會掉頭後撤的,到時咱們再引兵追殺出去更加有利。」

    「嗯,說的也是。」細川武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於是耐著性子繼續等候。

    約莫兩盞茶的工夫,明軍的隊伍終於動了,繼續往野豬坳方向行來,細川武殊和徐海欣然對視了一眼,看來只是虛驚一場,明軍並未發現大家的行蹤。

    「來吧,徐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徐海獰笑一聲,從親兵手中接過一支西洋火繩槍,槍口對準明軍行來的方向自嗨般「砰」了一聲,估計是在腦海中意淫一槍爆掉徐晉腦袋的情景。

    細川武殊握緊倭刀的刀把,揶揄道:「徐海君,你只有一次開槍的機會,要是打不中,那徐晉的人頭就是在下的了。」

    徐海傲然道:「細川閣下怕是沒有這機會了。」

    正說話間,明軍的先頭部隊已經到達野豬坳入口了,正是平湖縣加派的三百名巡檢司弓兵,這些傢伙的隊伍拉得長長的,看上去稀稀拉拉,一個個蔫頭耷腦無精打采。

    「真是一群垃圾。」徐海的頭號馬仔洪東岡不屑地撇了撇嘴,一眾倭寇也是面露不屑之色,繼續耐心等候徐晉這只肥羊入坳,因為老大有令,一定要等徐晉入坳了才能發動。

    然而,三百名弓兵的隊伍拉得很長,當他們完全進入野豬坳時,最前面的弓兵已經過了中段,而緊跟其後的錦衣衛卻停在坳口外沒有動,估計是打算等弓兵安全過了野豬坳,他們才會進入。山坡上的徐海和細川武殊見狀都禁不住暗罵徐晉膽小怕死,通過一座山坳都如此小心謹慎。

    眼看著三百弓兵將要完全通過野豬坳了,徐洪不由著急道:「大將軍,都過去了,打吧,再不動手就遲啦。」

    徐海這時的內心卻極為糾結,動手吧,正主還沒入坳呢,這時若發動的話,說不定就讓徐晉這只肥羊給逃了;不動手吧,眼睜睜地看著三百名弓兵入了甕,然後又堂而皇之地出甕,心裡自是極為不爽,同時也有點不踏實。

    徐海衡量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暫且放過這三百弓兵,畢竟沒什麼比幹掉徐晉更重要的,於是下令繼續按兵不動。

    於是乎,三百名弓兵便有驚無險地通過了野豬坳,趙大頭和韓大捷兩人見狀不由驚喜地對視一眼,果然不出大帥所料,倭賊的伏兵真的沒有對三百弓兵動手,嘿嘿,大事定已!

    在一百名錦衣衛和五十名親兵的身後,徐晉和徐階兩人騎在馬上並髻而立,後者心悅誠服地道:「徐大人料事如神,下官佩服。」

    徐晉淡然微笑道:「僥倖罷了。」

    徐階自然不相信什麼僥倖之說,別的先不講,光是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膽識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就更加別說這種臨敵隨機應變之能了,難怪徐晉年紀輕輕,身經百戰卻未嘗一敗,徐常勝實非浪得虛名啊。

    儘管如今最後結果還沒出,徐階已經料定野豬坳中埋伏的倭賊要大禍臨頭了,當他們選擇眼睜睜地看著三百名弓兵通過時,他們的敗亡已經是注定了。

    果然,隨著徐晉一聲令下,錦衣衛立即取出火摺點燃了野豬坳入口附近的枯草,而五百名杭州後衛中的弓兵也紛紛往野豬坳兩邊的山坡射出火箭,與此同時,野豬坳另一頭的三百名巡檢司弓兵也在幹著同樣的事。

    眼下正值風乾物燥的季節,枯草一經點燃便引發了熊熊大火,火勢越燒越旺,恐怖的大火夾雜著滾滾濃煙,向著野豬坳內部迅速蔓延過去,火頭竄起近十幾米高,噼裡聽啦的巨響震撼無比。

    正所謂大火無情,火災的恐怖,只有親眼見過的人都會明白到底有多可怕,那上千度的高溫短短數秒就能把一個人燒死,然後徹底燒成焦炭。

    此時,藏在野豬坳中的上千倭賊便瞬間遭了滅頂之災。他們在山坡上狼奔豕突,在烈火之中掙扎狂奔,妄想逃出生天,那淒厲的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只見數不清的火人從山坡上鬼哭狼嚎地滾落,有些人前一秒還在奔跑,下一秒卻像中了定身咒一般不動了,漸漸被大火吞噬,皮層下的脂肪很快就被高溫燒著,像炸雞一樣滋滋地作響,最後只剩下一具焦黑的骨架子。

    趙大頭等人都是從屍山血海中闖過來的悍卒,他們不怕死,但此刻看著山前煉獄般的景象,依舊駭得後背陣陣發冷,他們寧可被一刀砍死,一槍捅死,也不想被這般活活的燒死,太可怕了!

    這時,有一部份距離坳口較近的倭寇拚死衝了出來,不過身上的衣物和頭髮都全部著了火,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被燧發槍的鉛彈,又或者利箭射殺了,屍體就倒在熊熊大火的邊緣,很快便被熱輻射的高溫烤化掉……

    大火無情,它不會因為誰是老大就饒過誰,所以此刻徐海和細川武殊兩人也在無情的大火中掙扎逃命,不過兩人所處的位置處於野豬坳的中段,所以留給兩人反應的時間較為充足。

    不得不說,當生命受到威脅時,人的潛能是無限的大,腦瓜子也比平時要靈活,這大概就是正所謂的急中生智。

    徐海那貨瘋了般揮刀砍伐四周的枯草和樹木,清理出直徑五六米的一塊空地,而細川武殊則更狠,這傢伙像殺雞一樣斬殺了身邊幾十人,用他們脖子上噴出來的鮮血淋濕四周的地面,還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澆了個透,然後趴在地面一動不動,靜候火勢減弱,然後再擇機逃命。

    不過,無論是徐海,還是細川武殊都忽略了,又或者他們根本不知道,大火不僅會燒死人,同樣也會憋死人,因為烈火在急劇燃燒時,會瞬間抽空四周的氧氣,能把人給活活地憋死……

    這一場大火足足燒了半個時辰才漸漸熄滅,此刻,整個野豬坳都變成焦黑的赤地,北風一吹,灰燼漫天飛舞,空氣中瀰漫著一般嗆鼻的焦糊味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7
第732章 困獸猶鬥
               
    大火肆虐過後的野豬坳變成了一片焦土,官兵們踏著餘燼進入坳內,展開了最後的清理行動,剿殺可能的倖存者。兩邊的山坡上隨處可見燒焦或半焦的屍體,這些屍體無一不是表情猙獰,四肢詭異地扭曲著,形態相當可怖。

    倒伏在官道上的屍體尤其多,因為路面沒有草木,大火燒不到,所以倭賊們都爭相逃到官道上,可惜火並不需要接觸才能傳遞熱力,才兩三米寬的官道根本不足以把大火的熱輻射消減到人體能承受的地步。於是乎,逃到官道上的倭賊同樣被燒死了,要麼就是窒息而亡,唯一的區別便是屍體可以保存完整。

    當然,也有極個別幸運兒活下來了,但是逃得過大火,卻逃不過官兵的清剿,但凡還有氣兒的倭賊均被官兵補上一刀,倒也算是了結掉他們的痛苦。而一些還有力氣的倭賊則選擇暴起反抗,不過,很快就被圍上來的官兵亂刀砍殺。

    此時,三名杭州後衛的軍卒終於搜索到野豬坳的中段,忽見兩具保存完整的屍體,由於方圓五六米的草木都被清理掉了,所以兩具屍體並未遭到大火的炙燒,只是身上落滿了灰燼。

    三名軍卒警惕地對視一眼,他們一路清理過來,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經驗,所以曉得但凡這種狀態的屍體,很有可能還活著,於是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使長槍那名軍卒極為謹慎地分別戳了兩具屍體一槍,結果兩具屍體依舊紋絲不動,估計已經死透了。三名軍卒見狀放下心來,爭先恐後地撲上去,企圖從兩具屍體身上摸掏出一些值錢的東西來。

    「咦,大家快瞧,這死鬼是個大光頭,不會就是賊首徐海吧?」其中一名軍卒突然驚喜地大叫起來。

    附近的軍卒聽到呼叫,紛紛圍了上來,果然見到躺在地上的是個光頭,有人掏出水囊沖洗掉光頭上的灰燼,但見那顆光頭上赫然有六顆戒疤,絕對是個和尚無疑了。

    一眾軍卒不由大喜過望,有人急急跑去向大帥稟報,然而就在此時,驟變頓生,旁邊那一具「屍體」竟然暴起,但見凜冽的刀光一閃而過,最近的兩名軍卒當場被斬成兩段。

    剩下的軍卒駭然舉起兵器,但是那人端的是厲害,刀光如匹練漫卷,頃刻就將剩下的四名軍卒盡數斬殺,倒是那個跑去報喜的軍卒僥倖逃得一命。

    這名突然暴起的倭寇不是別個,正是倭首細川武殊,而旁邊那具屍體確也是徐海,不過細川武殊是假死,而徐海卻是真死,一代大賊就這樣窩囊地被薰死了。細川武殊這傢伙夠狠,殺死部下以血自澆,用泡浸鮮血的衣服摀住鼻子,是以僥倖活了下來。

    這時,細川武殊殺光了身邊的軍卒,然後發足狂奔,不過他先前裝死時,大腿上被戳了一槍,所以這時奔跑起來有點瘸,速度大受影響,附近的軍卒紛紛吆喝著圍追堵截。

    正所謂狗急跳牆,細川武殊的武藝本來就十分強橫,甚至還在謝二劍之上,這傢伙此刻為了逃命,更是威不可擋,正面其鋒的軍卒無不被他一刀砍死,竟然無人是他一合之敵。

    那些軍卒見到細川武殊如凶橫,均被嚇破了膽,一時間竟然沒人敢上前阻攔,可惜細川武殊此時已經被大火薰得暈頭轉向的,再加上慌不擇路,竟然像無頭蒼蠅般向著徐晉的所在衝去。

    宋大眼見到細川武殊勢不可擋地往這邊衝來,於是咆哮一聲,提棍便迎了上去。徐晉不由吃了一驚,急忙喝道:「大眼,快退下!」

    可惜還是遲了,宋大眼衝至細川武殊跟前,一招橫掃千軍,勢大力沉的熟銅棍便攔腰砸向細川武殊,端的是虎虎生威。然而,細川武殊此刻雖然暈頭轉向的,但那一身可怕的武藝還在,只見他嗖的後躍半米,輕巧地避過熟銅棍,趁著宋大眼的招式使老之機,欺身疾撲,刀光漫卷而上,劃向宋大眼的左腹。

    宋大眼大驚失色,急忙棄棍後撤,只聽得哧的一聲輕響,他的衣服自左腹至右胸,被鋒利刀刃劃破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差點便開膛破肚。

    宋大眼這一驚非同小可,棍也不敢撿了,一個懶驢打滾,狼狽地向後滾出了老遠。幸好正在此時,槍聲連續響起,細川武殊的兩條大腿同時飆血,撲通的跪倒在地上。

    趙大頭迅猛地衝上前,一槍托把細川武珠砸得趴下,十幾名親兵緊跟著一擁而上,死死地按住了細川武殊,並且收繳了他的倭刀。

    「啊啊啊!」細川武殊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十幾名悍卒竟然都壓他不住,一名悍卒果斷揮刀砍斷其右手,細川武殊這才重新趴伏下去。

    「他奶奶的,老子讓你橫!」趙大頭又在細川武珠的腰背狠狠地砸了兩槍托,後者頓時徹底軟了下去。

    趙大頭那貨還不解氣,解開腰帶掏出傢伙嘩啦啦地淋了細川武殊滿頭臉,後者臉上那層炭灰被沖得斑駁陸離,總算是露出了廬山真面。

    「哈哈,細川武殊,大帥,這傢伙真是細川武殊!」趙大頭一邊繫腰帶一邊哈哈大笑。

    當初在揚州,巨盜徐惟學劫持了徐晉和王翠翹等人,當時細川武殊也在場,所以趙大頭認得。

    徐晉快步踱了過去,仔細端詳了一眼這名滿頭臉黃湯的傢伙,確認正是細川武殊,冷喝一聲道:「押下看管醫治,此人本帥有大用。」

    「好哩!」趙大頭嘿笑一聲,讓弟兄把渾身尿騷味的細川武殊五花大綁押了下去。

    「趙大頭,回頭讓軍醫給你開一劑敗火的湯藥吧。」徐晉輕飄飄地丟下一句便行了開去。

    趙大頭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道:「好端端的吃什麼藥?」

    旁邊一名悍卒好心提醒道:「老大,你的尿賊黃賊黃的,上火了吧,真他娘的臭。」

    趙大頭恍然地一拍額頭,不以為然地道:「這不是忙著打仗嘛,都快兩個月沒逛窯子了,上火也很正常。嘿嘿,喝個屁的涼茶,等到了華亭縣城,哥幾個找家青樓樂呵樂呵就行了。」

    約莫下午四時許,戰場終於清理完畢,此戰兵不血刃便消滅了過千倭賊,燒死大海盜頭子徐海,並生擒了倭寇首領細川武倭。自此,為害大明沿海數月之久的徐海部海盜徹底覆滅了。

    清理打掃完野豬坳後,徐晉正準備下令繼續趕路,卻見北邊的官道上塵頭飛揚,一支數千人的隊伍風塵僕仆地趕來了,一看那旗幟,赫然是金山衛。

    原來,金山衛的駐地也在拓林附近,王綠姝在華亭縣城外沒找到狼兵,於是便跑到拓林找五百營,結果五百營也追擊倭寇去了,王綠姝無奈之下只好找到了附近的金山衛。

    金山衛的指揮使名叫宋庚,得聞竟有倭寇準備在野豬坳伏擊直浙總督徐晉,不由大驚失色,立即率領金山衛上下數千人前往救援。

    當宋庚遠遠看到野豬坳上空升騰起來的黑煙時,頓時心涼了大截,只以為自己來遲了,正猶豫著要不要掉頭撤回駐地,結果探子卻來報,總督大人的帥旗還在,不由大喜過望,立即命令加速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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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善良是第一條
               
    空氣中,燒焦皮肉的味道還沒完全散盡,嗆鼻得很。金山衛指揮使宋更率著麾下眾將,神色凜然地穿行在野豬坳的官道上,看著那一具具奇形怪狀的燒焦骸骨,人人都禁不住汗毛倒豎。王綠姝到底是女流之輩,看到眼前的恐怖情景,只覺胸腹間濁浪翻湧,終於還是按奈不住,蹲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

    羅龍文十分體貼地幫王綠姝撫拍著後背,一邊遞上手帕關切地問道:「王大家沒事吧?」

    王綠姝吐了出來,只覺好受多了,接過羅龍文遞來的手帕,感激地道:「謝過羅員外關心,小女子並無大礙。」

    話說上個月,羅龍文成功勸說了王直投降,因此而立下了大功,前不久朝廷的封賞也下來了,除了一筆財物賞賜外,竟然還允准了他以貢生的身份到南京國子監進學。

    羅龍文一介商賈,而且還是一個奔四的商賈,朝廷竟然讓他到國子監進學,這份賞賜在外行人看來委實有些啼笑皆非,甚至會嘲笑朝廷小家子氣,淨弄些虛的來糊弄有功之人。

    然而,懂得其中門道的人卻明白羅員外賺大發了,因為到國子監進學只是走過場鍍金罷了,並不是真的要讓他參加科舉,要知道貢生是有資格出仕的,估計羅員外在國子監待上一年半載,朝廷就會有任命下來了,儘管官職不可能高,頂天就是一縣父母官,但這對一名商賈來說,絕對是莫大的榮耀了。

    試想一下,全國無數寒窗苦讀的學子,他們皓首窮經,歷經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的層層選拔,這才從千萬人中脫穎而出,摘得進士,從而獲取了當官的資格,亦只不過是七品縣令起步罷了。而羅龍文只是區區一介商賈,如此輕鬆便當上了縣老爺,不是賺大發是什麼?

    所以,這段日子羅員外快活的很,趁著進學的期限還沒到,四處安排打點他的生意,培養本家的族親當接班人,恰好今天經過拓林附近,遇上了迷路的王綠姝。

    話說羅龍文早就對王綠姝有覬覦之心了,當初跑到崇德縣就是為了給王綠姝捧場,可惜隨後王綠姝卻被倭寇辛五郎擄走了,為此,羅龍文還惋惜痛心了許久,所以突然間在路上遇上王綠姝,羅龍文又驚又喜,問清了緣由之後,便親自把王綠姝送到了金山衛的營地。

    羅龍文現在也算是直浙總督跟前的紅人了,只是表明了身份,金山衛指揮使宋更也得禮敬三分,也正是因為有羅龍文出面,宋更才毫不猶豫地相信了王綠姝,出兵趕往野豬坳。

    言出正傳,這時宋更和羅龍文等人終於穿過了野豬坳,來到了直浙總督的帥旗下。

    「下官金山衛指揮宋更,參見總督大人!」宋指揮率著一眾部下,畢恭畢恭地向徐晉行禮。羅龍文和王綠姝兩人也隨後上前向見禮。

    徐晉微微一笑,與宋更等人應付了幾句,目光轉向了王綠姝,眼底下閃過一絲惋惜,想當初在揚州府衙第一次聽到此女的口技時,是多麼的驚豔,可惜竟遭此劫難,不過還好,如今此女已得脫大難,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本官今日得以逢凶化吉,全賴綠珠姑娘通風報信,徐某感激不盡。」徐晉鄭重地拱手為禮。

    王綠姝卻是撲通地跪倒在地上,淚落連珠地泣道:「徐大人,小女子被賊人徐海擄去,為求自保,曾經給他出過主意攻打餘姚縣,小女子不敢有所隱瞞,如今特此向大人請罪。」

    此言一出,在場諸位不由面面相覷,羅龍文的心更是提了起來。徐晉皺了皺劍眉,當初徐海突然攻打餘姚縣,這一著棋不可謂不高明,幸而正好狼兵到達,否則自己會相當被動,沒想到這主意竟是王綠姝出的。

    當然,徐晉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更何況王綠姝如今跪在面前坦白認罪,他就更加不好跟一名女子計較了,況且她今日通風報信救了自己,也足以將功抵過,於是和顏悅色地道:「綠姝姑娘也是為形勢所逼而已,此事便就此揭過吧,快快請起!」

    王綠珠聞言暗鬆了口氣,本來給徐海出主意這件事,只要她不提起,徐晉未必會知道的,但她十分聰明,果斷選擇了主動坦白,免去了這份隱憂。

    「謝大人寬恕!」王綠姝抹著眼淚,梨花帶雨地站起來,正是我見猶憐。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此女在口技上的造詣確實驚才絕豔,容貌雖然不及翠翹,但亦是九十分以上的絕色,不過此女太有心計了,即使容貌再如何驚為天人,徐晉也瞧不上眼。

    畢竟在外面勾心鬥角已經夠累了,若是回到家裡還有一幫女人勾心鬥角,那還得了?所以能讓徐大總督往家裡帶的女人,第一個要素就是品性善良。謝小婉、費如意、費吉祥、王翠翹無一不是心地善良的女子,就連性子倔強的冰妞兒,同樣是個外冷內熱的好姑娘。

    羅員外的「擇偶」標準顯然跟徐晉不同,他才不管王綠姝是否心計重,是否心地善良,是否會搞得後宅不寧,他看中的是王綠姝的容貌和才藝,還有她名妓的身份,把花魁大賽的榜眼收入私房中享用,本來就是成功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所以他接定盤了……噢,應該是吃定王綠姝了,畢竟娶個青樓女子也是作妾,誰會在乎是不是接盤,或者說這本來就是接盤。

    眾人又寒暄了一會,金山衛便後隊變前隊,負責在前面開道,護送徐晉前往松江府治華亭縣。

    本來按照預定的計畫,傍晚時份就能到達華亭縣城的,但在野豬坳耽誤了幾個小時,所以當天色完全黑下,距離華亭縣城還有近五十里路。不過徐晉並沒有下令休息,而是點起火把繼續趕路,終於在晚上九時許到達到華亭縣城外。

    儘管此時城門已經關閉,但松江府知府得知總督大人駕到,還是立即命人打開城門,把徐晉迎了進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7
第734章 犁庭掃穴
               
    作為誘餌就得有被吃下的覺悟,更何況,在一馬平川的松江府招惹武裝到牙齒的五百營,無疑等於火中取栗,說得直白點就是茅廁裡點燈——找屎(死)。

    冬月初七這天,倭賊突然發動,搶掠了松府境內十幾座村鎮,然後一窩蜂地逃往北邊,試圖把五百營和狼兵引走。毫無疑問,倭賊調虎離山的計策很成功,不過也給自己帶來了滅頂之災,畢竟釣魚不成,反而賠了魚餌的情況並不鮮見。

    五百營的鐵騎來得太急太快,他們就好像一股勢不可擋的旋風般席捲而至,快得讓倭賊完全意想不到,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當五百營的鐵蹄敲碎寒夜的寂靜時,一夥約三百人的倭賊還在一座村莊內,抱著搶來的財物和女人呼呼大睡。

    砰……

    火紅的鉛彈隔著數十米遠破空而至,狠狠地鑽進了村口一名巡哨倭賊的胸膛,此賊當場痛苦地捂著胸口緩緩倒下。

    「敵襲!」淒厲的叫喊聲撕破了凜洌的北風,也驚醒了倭賊們的美夢,他們手忙腳亂地跑出屋準備迎戰,然而,五百營的騎兵已經風馳電掣般衝進了村莊,不少倭賊剛跑出來,就被劈頭蓋臉的子彈干翻在門口。

    這支突然殺到的五百營悍卒一共才兩百騎,帶隊之人正是以果敢勇毅著稱的游擊將軍戚景通,他率著兩百騎犁庭掃穴,一口氣從村頭殺到村尾,經過這一**風式的射殺後,三百倭賊已然死傷近三分之一。

    戚景通把燧發槍往得勝鉤上一掛,提起了他那桿白蠟長槍,撥轉馬頭殺氣騰騰地大喝:「殺!」

    「殺!」兩百騎悍卒同時掛槍拔出腰刀,調轉了馬頭,跟在戚景通的身後一往無前地殺回村中,簡直如摧枯拉朽一般。經過反覆數輪衝殺後,能站著的倭賊都變成了地上血淋淋的屍體,要麼就是躲在房屋中瑟瑟發抖。

    戚景通果斷命令下馬,換上了燧發槍入村步戰,爆豆般的槍聲再次在寒夜中響起,約莫半個時辰後,槍聲漸止,經過清點,共有兩百二十七名倭寇被擊殺,餘者皆逃散,五百營只是輕傷十二人,重傷三人,無人陣亡。

    兩日後,參將王林兒在蘇州府崑山縣追上了另一夥倭寇,這伙倭寇數量比較多,約有六百人左右,首領叫渡邊恆雄,乃細川武殊的麾下。

    渡邊恆雄這兩天被王林兒追殺得上天無門,入地無路,自知再跑下去只會被明軍一點點蠶食掉,於是果斷地佔據了一座山坡,準備與明軍來個魚死網破。

    可惜魚肯死,網卻未必願意破,渡邊恆雄遇上了王林兒,也算是倒了八輩子大黴。王林兒與戚景通的作戰風格迥異,他為人穩重,習慣了穩打穩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不到萬不已他是不會幹的,面對六百多名走投無路,準備拚命的凶殘倭寇,王林兒自然不會蠢到去正面強攻。

    當然,王林兒也沒給渡邊恆雄喘息的機會,他命人在山坡四周放了一把火,風乾物燥的季節,這野火燒起來也太容易了。渡邊恆雄悲憤地戳指大罵,罵王林兒沒種還卑鄙,然而這並沒有卵用,他最後還得率著六百疲兵狼狽地逃下了山坡,繼續往東北方向逃去,那裡是崇明島的所在,他與織信美子約好了,若事不可為便在蘇州府常熟縣一帶的長江邊會合,登上崇明島乘船逃出大海。

    只是,渡邊恆雄再也沒機會逃到長江邊了,當他進入常熟地界時,一直吊靴鬼般咬在身後的兩百騎五百營悍卒突然加速衝上來,一輪槍子便射殺了數十人。

    渡邊恆雄大怒,命令麾下倭寇調頭決戰,只是放完槍子的五百營騎兵立即調頭跑來,一群疲憊不堪的倭寇光靠著兩條腿,如何追得上四條腿的馬。然而,當倭寇們停下來喘氣的功夫,重新填裝好彈藥的五百營又調頭殺了回來,劈頭蓋臉就是一輪攢射,當場又擊殺了幾十人。

    渡邊恆雄氣得呱呱怪叫,卻也無可奈何,乾脆下令調頭加速逃往長江邊,就這樣,六百多名倭寇很快就被一小口一小口的蠶食掉了。當倭寇只剩下百來人時,王林兒也懶得再浪費時間,果斷下令正面衝殺過去,累得跟狗一般的倭寇戰力已不及平時的一半,所以短短半小時戰鬥就結束了,包括渡邊恆雄在內,所有倭寇均被斬殺。

    與此同時,在松江府南匯縣附近的海邊,狼兵也將一夥三百人的倭寇趕到了一座孤島上。這座孤島距離岸邊五十米不到,當退潮時還會與大陸相連,那伙倭寇就是趁著退潮逃到孤島上的,而當狼兵追至時正好遇上漲潮,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島上的倭賊伐木作舟。

    眼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了,狼兵們急得抓耳撓腮,幸好,本地的鄉親幫忙,迅速徵集到數十隻舟船和竹排木排,於是乎,狼兵連夜對孤島發動了強攻。但是,狼兵對水戰並不在行,所以苦戰到天亮才攻上了孤島,儘管最後盡斬島上三百倭寇,但自身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傷亡達到六百人之多,其中大部份是失足落水淹死的,為此,狼兵的頭人岑藍把眼睛都哭腫了,謝二劍心疼得安慰了大半天。

    ……

    冬月初十傍晚,常熟縣的長江邊上,如血殘陽鋪滿了瑟瑟江水,織信美子的臉色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分外的蒼白,此刻跟在她身後的倭賊只剩下兩百人左右,一個個神色疲憊,有些人身上的鮮血甚至還沒幹。

    「美子小姐,你說細川閣下和徐海得手了沒?」崔水丸聲音艱澀地問道。

    這個崔水丸想必大家還有印象,他當初在東沙島與織信美子一道被五百營俘虜過,後來徐晉把他放回日本,令他運銀子來贖織信美子,只是催水丸回到日本不久,織信美子也逃回去了,贖金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這次織信美子再率船隊到大明沿海劫掠報仇,崔水丸也作為幕僚再次跟來了。

    織信美子搖了搖頭木然地道:「伏擊已經失敗了。」

    「美子小姐為何如此肯定?」崔水丸驚訝地問。

    織信美子咬牙切齒地恨聲道:「如果徐晉已經死掉,五百營和狼兵早就撤回去了,還可能如此鍥而不捨地追殺咱們嗎?八嘎,細川和徐海這兩個沒用的廢物,本小姐這次被他們害慘了。」

    崔水丸不由驚懼地道:「美子小姐,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織信美子寒聲道:「漢人有句古語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說完一揮,喝道:「上船,不用等了,細川和徐海十分八九已經凶多吉少。」

    當下,織信美子便率著兩百多名倭寇殘餘登上船,迅速離岸駛往崇明沙。話說當初發動時,織信美子首先便滅了崇明沙千戶所,佔據了這座長江入海口的島嶼,並且派了兩百名倭寇駐守,她的海船亦留在崇明沙碼頭。

    且說織信美子率著一眾殘兵登上了崇明沙,並不作停留,立即便換乘海船,順流而下駛向大海。

    織信美子面無表情地站在船首上,回頭看了一眼夕陽下的大明海岸線,捏著拳頭冷道:「等著瞧,我還會回來了。」

    轟……

    織信美子話音剛下,一發炮彈便呼嘯而至,落在船頭數米的海面上,激起十幾米高的水柱,當場把織信美子澆成了落湯雞。

    織信美子駭然望去,只見夕陽下的海平面上,赫然出現了一支艦隊,主艦的桅杆上懸掛著一幅「王」字軍旗。

    「八嘎,王直!」織信美子臉容扭曲,抽出倭刀直指,厲聲尖叫:「還擊,開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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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5章 損失慘重,西洋人!!!
               
    這支突然殺出來的艦隊赫然正是王直所率的定海衛,該衛是新建立的編制,其班底由王直的舊部組成,總兵力接近六千人,若是按照5600人為一衛的標準,定海衛已處於超員的狀態。

    話說王直接受招安時麾下僅剩三千多人,為何突然間會多出那麼多人呢?

    原來,當初觀海衛由於殺良冒功,自指揮使以下的高層軍官,以及一千七百多名軍卒全部被砍頭,最後僅剩下兩千多名軍卒,爹不養娘不疼的,委實可憐。徐晉曾經想把這兩千餘名軍卒塞給俞大猷,只是那小子瞧不上眼,直到王直接受招安,徐總督才靈機一動,便把這兩千多名觀海衛軍卒安插到王直的麾下。如此一來,既分化稀釋了王直的舊部,又安置了觀海衛這幫天不管地不收的爛兵。

    觀海衛的名聲雖然臭大街了,但王直的麾下也好不到哪裡,正是烏龜配王八,大哥嫌不了二哥。

    不過,定海衛這支新軍倒也爭氣,在王直的帶領下成功滅了徐海在嵊泗列島的老巢,向直浙總督徐晉交上了一份誠意拳拳的投名狀,此後的大半個月時間,定海衛艦隊又蕩平了浙江沿海島嶼的幾伙海盜,也算是知恥後勇了。

    對於定海衛,徐晉也不歧視,捷報送上來立即便加以褒獎,並且按照標準,公平公正地發放賞銀和撫卹,而且照樣親自為斬首十級以上的軍士掰發「勇猛」笠帽。原觀海衛的爛兵拿到總督大人親手掰發的笠帽,一個個激動得熱淚盈眶,恨不得立即為大帥肝腦塗地。而王直那些海盜出身的舊部也被這種充滿儀式感的榮譽感染了,同時也產生了被重視的歸屬感,於是一點點收斂了匪氣,上陣殺敵也更加之積極。

    正所謂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冬月初五,亦即是徐晉離開杭州前往松江府督戰的那天,他便命令王直率艦隊北上封鎖長江口,準備截斷倭寇的退路,結果今天王直的艦隊竟然剛好在長江口附近海面遭遇了織信美子的艦隊。

    沒有什麼好說的,狹路相逢勇者勝,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於是乎,雙方便在夕陽下展開了猛烈的炮戰,炮火連天,你來我往的轟得好不熱鬧。不過炮戰並沒持續多久,因為太陽下山了,黑暗降臨大地,大家兩眼一抹黑的,打炮也是浪費彈藥。

    也是織信美子確實命不該絕,乘著黑夜衝破了王直艦隊的防線,率著六艏雙桅大船往南部海面落荒而逃,剩下的四艏大船被擊沉了兩艏,俘虜一艏,燒燬一艏。

    也許有人會問,織信美子為何不往東面逃回日本,反而往南逃向浙江省海面,這不是找死嗎?

    其實,織信美子也想往東逃啊,可是風大爺不干呀,此時正值寒冬,西北風呼呼地刮,要逆風逃回日本談何容易,所以只能順風往南逃,先顧好眼前再說。

    話說這西北風還真是猛,到了後半夜竟然還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小雪來,織信美子正是身心俱寒,她不敢停留,命令鼓足了風帆全速航行,漂到哪兒算那兒,先擺脫王直的艦隊再說。因為王直艦隊上那幾十門的佛郎機炮火力太猛了,若不是天色黑下,織信美子沒有半點把握能逃掉。

    織信美子一夜未睡,當天邊露出了魚肚白,她親自爬上了桅杆的望斗,用千里眼往後方觀察,然而當她看到海平線上那點點的帆影時,駭得她差點失手把千里眼都掉落了,臉色蒼白地往桅杆上砸了一拳,咬牙恨道:「該死,王直這老條老狗是想趕盡殺絕嗎?豈有此理,可別落到本小姐手上!!」

    而事實上,此刻在後面追趕的並不是王直的艦隊,而是昌國衛的艦隊。原來經過了一夜的全速航行,織信美子的船已經逃至了寧波府象山縣附近海面,正好昌國衛的艦隊在附近海面巡航,看到懸掛了倭旗的六艏大船,立即便追上來了。

    此刻,昌國衛的指揮使陸洋便站在主艦的船頭上,舉著千里眼觀察前面的倭船,一眾昌國衛的武將則站在旁邊,一個個興奮得摩拳擦掌。

    話說自從定海縣被破,王直投降,寧波府沿海的大小海盜團也掃蕩得差不多了,難再有大的立功機會,而且,近日昌國衛已經在海面游弋了七八天,連根賊毛都沒撈著,正是鬱悶無比時,此時上天竟然突然送來了一份大禮,整整六艏雙桅大船啊,若是能拿下,絕對是大功一件。

    此時昌國衛眾將還不知曉船上的倭寇首領是織信美子,否則恐怕更要興奮得高潮了。而織信美子也以為身後追來的是王直部艦隊,並不禁敢停下迎戰,順著北風繼續全速南逃。於是乎,兩支船隊你追我趕,下午時份便到了福建省沿海。

    「媽的,慫貨!」

    「草他大爺的,還跑!」

    昌國衛追了大半天還沒追上,一眾武將都氣得七竅生煙,紛紛破口大罵,然而這並沒有卵用,北風依舊呼呼地刮,倭船鼓足了風帆逃得飛快。

    然而正在此時,東北方的海面竟然斜刺裡駛出一支船隊,那支船隊雖然只有三艏,但全部都是六桅的遠洋巨輪。指揮使陸洋不由大吃一驚,急忙下令艦隊收帆降速,調整角度加以提防。

    這三艏突然殺出的六桅遠洋巨輪正是從倭國歸來西洋船,如果徐晉在此,肯定一眼就認出其中一艏西洋船頭上站的,赫然正是葡萄牙人皮雷斯。這傢伙當年跑到京城求見剛登基的小皇帝朱厚熜,請求明朝開放海上貿易,可惜最後失敗了,被朱厚熜派人遣送回廣州,並敦促他立即離開大明國土。

    然而,皮雷斯並不甘心失敗,回到廣州後他率船隊離開了,但卻打起了香港和澳門的注意,去年更是悍然侵佔了屯門一帶的島嶼,直接導致了屯門島海戰,結果被廣水師打得大敗,逃回了滿剌加(今馬六甲一帶)。

    今年,皮雷斯捲土重來,趁著倭寇和海盜入寇的時機,一舉佔領了香港本島,以及附近的島嶼,積極修築炮台等防禦工事,一副老子不走了,有種來咬我的架勢。

    由於皮雷斯這次準備充足,廣東水師連續圍剿了三次,非但沒能把西洋人趕走,反而損兵折將,元氣大傷,戰船損毀嚴重,再也沒有能力發動第四次圍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西洋人坐大,把島上的防禦工事修築得堅如鐵桶,固若金湯。

    皮雷斯在廣東沿海站穩腳後,開始把觸手伸向了福建和浙江一帶,從事走私牟利活動,甚至跑到倭國去做生意。

    前不久,皮雷斯便親自率領一支船隊跑去日本,用一批劣質的西洋火器換來了十幾萬兩的白銀,而此刻,皮雷斯正在返程回廣東的途中,碰上昌國衛的艦隊純粹是偶遇。

    所以,皮雷斯突然見到一支懸掛明軍旗號的艦隊,也是大吃一驚,不過這傢伙倒是夠狠,立即便下令先下手為強,果斷地開炮。

    皮雷斯的三艏西洋船體積巨大,而且還處在上風區,本來就佔據了優勢,再加上佛郎機火炮的恐怖射速,上百門炮同時開火,昌國衛的艦隊如何抵擋得住,頃刻被炸得人仰馬翻,分崩離析。

    雙方激戰了半個時辰,昌國衛艦隊幾乎全軍覆沒,只逃掉了三艏快船,包括指揮使陸洋在內,陣亡兩千七百餘人,方圓數里的海面漂滿了浮屍和爛木,怎麼一個慘字了得!

    反觀西洋船,只有一艏受了輕創,雄糾糾氣昂昂地駛離了戰鬥海域。當王直的艦隊趕到時,只見到無數的浮屍,還有一艏沒有完全沉沒的破船。王直大驚失色,倒是不敢再追了,急忙命人打撈官兵的遺體收殮,並且派出快船飛報回松江府。

    冬月十二日上午,松江府的臨時總督衙門,徐晉面色鐵青地一拳砸在几案上,包括松江知府在內的一眾官員均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而一眾武將則面露悲憤,捏緊拳頭,把鋼牙咬牙咯咯作響。

    整支艦隊覆滅,包括指揮使陸洋在內,一共陣亡兩千七百多人,多麼慘痛的消息,這還是徐晉主持戰局以來損失最慘重的一次。

    「西!洋!人!」徐晉從齒縫中一字一頓地吐出三個字,如同冰粒墜地有聲,一股如有實質的殺氣沛然散發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8
第736章 無敵艦隊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百無聊賴的人度日如年,日理萬機的人爭分奪秒,對於徐總督這個大忙人來說,時間就是一隻烏龜王八蛋,總在他不經意間悄然地溜走。

    一轉眼便至嘉靖二年的除夕了,杭州城中張燈結綵,家家戶戶門前都換上了嶄新的春聯,就連被爆竹聲嚇得滿街亂躥的土狗身上都散發著一股年味。

    然而,今日的總督衙門後宅卻顯得十分冷清,無他,因為徐晉不在。大過年的,老爺卻不在家,初春初夏這兩棵小白菜都懶得張羅了,整日介神色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王翠翹還好些,至少還有收錄了數百首曲子的波斯曲譜作為精神寄託,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牽腸掛肚,祈禱大人早日凱旋歸來。

    「可惡的西洋人,害得我家老爺大過年也不得安生。」初夏一邊用力地搓著麵糰,一邊悻悻地嘟噥道,手底下那塊麵糰在她的蹂躪下不斷變幻著形狀,估計是把麵糰當成西洋人了。

    初春安靜地坐在旁邊,同樣無精打采地包著餃子,儘管老爺不在家,但這餃子還是要吃的,討個好意頭。

    初夏嘆了口氣,丟掉麵糰坐下來,雙手托著香腮撅嘴道:「姐姐,你說老爺他現在到哪了,這大過年的,也不知他吃了餃子了沒?」

    「估計到福州了吧,餃子應該是有吃的,軍中的火頭兵也會做。」初春用猜測的語氣道。

    話說冬月十二日那天,徐晉在松江府華亭縣城中收到昌國衛全軍覆沒的消息,不由勃然大怒。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徐晉當即便決定騰出手來收拾西洋人。

    當然,徐晉並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深知大明水師和西洋人艦隊之間的差距,所以他並沒急於下令出擊,而是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去準備。一方面加緊籌備船隻操練水師,一方面敦促南京軍器局和兵仗局日夜趕造火器。

    終於,嘉靖二年臘月二十五日,萬事俱備,兢兢業業的徐總督連年都不過了,親率一支強大的艦隊從杭州灣啟航,趁著北風,殺氣騰騰地南下福建,劍指盤踞在廣東沿海一帶的西洋人。

    徐總督這支艦隊如何的強大法,說出來還真有點嚇人,光是主戰的三桅大福船就有一百艏,雙桅蜈蚣船五百艏,各種快船、糧船、馬船、坐船等超過兩千艏,總兵力三萬人,若是加上負責後勤供應的民壯役夫等,總人數能翻上一番。

    此外,艦隊一共配備大明版的佛郎機火炮五百門,傳統的火炮兩千門,燧發槍三千桿,老式火銃五千桿,另外還有大量弓弩等常規遠程攻擊武器。

    不得不說,徐晉花近兩個月籌備出來的這支水師,是繼鄭和下西洋後最強大的明朝水師,當然,這支水師也非常燒錢,每日的花費如流水,幾乎把大明剛有點起色的國庫也給掏空了。所以徐晉一刻也不想耽擱,他要速戰速決,一舉把西洋人的問題給解決掉,畢其功於一役。

    徐總督這支無敵艦隊臘月二十五日從杭州灣出發,趁著北風正勁揚帆南下,旌旗過處,遮天蔽日。盤踞在大明沿海無人島上的大大小小海盜團夥頓作鳥獸散,跑得慢一點,頃刻就被恐怖的火力碾碎。

    就這樣,龐大的艦隊一路南下,以秋風掃落葉之勢肅清了浙江和福建省沿海的魑魅魍魎,十日後,也就是嘉靖三年正月初五那天,艦隊抵達福建省治所在——福州。

    福建省左右布政使率領地方官紳,共計三百餘人在福州碼頭恭迎總督大人,然而,徐晉並沒有進入福州城,取了補給後繼續揚帆南下,這讓那些精心準備好「節目」拍馬屁的地方官員大失所望。

    正月初六下午,徐晉率艦隊抵達福建泉州府治所在——晉江碼頭。浙南參將俞大猷、泉州知府方子興率眾在此恭候。

    夕陽下的晉江碼頭,但見旌旗招展,船帆遮天蔽日,直浙總督徐晉在眾將簇擁之下離船上岸,諸將共計有:王林兒、謝二劍、戚景通、岑藍、余林生、熊柏、王鐸、王直、馮國清等,端的是兵強馬壯,將星如雲。

    泉州府的地方官紳見到如此威勢,更是恭凜無比,如履薄冰。俞大猷率先迎了上前,單膝著地拱手為禮道:「末將俞大猷參見大帥。」

    徐晉看著眼前這位神采飛揚的年輕將領,滿意地暗點了點頭,加以時日,這位定然能成為大明軍中的柱石,微笑道:「俞參將請起,仗打得不賴。」

    「謝大帥!」俞大猷英姿颯爽地站了起來,到底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得到大帥的親口讚譽,禁不住喜形於色。

    若就軍功而言,諸將中有很多人並不輸於俞大猷,譬如王林兒、謝二劍、戚景通、岑藍等均立下了赫赫戰功,但論表現之搶眼,卻沒人及得上俞大猷。

    俞大猷這小子收復奉化縣後,僅率著五千名剛從義烏招募到的新兵,一路勢如破竹地從浙江台州府打到福建泉州府,縱橫千里海疆,剿滅大大小小的倭賊團夥幾十股,斬殺並俘虜的倭賊數量已經超過自身的兵力的三四倍,這戰績簡直亮瞎所有人的眼。

    關鍵俞大猷還一直獨當一面,徐晉自從任命他為浙南參將後便基本沒有給過他指示,事無鉅細都由他自己獨立決斷,而這小子也不負徐晉厚望,交上了一份堪稱完美的答卷,確實是一員不可多得的帥才。

    接下來,徐晉又與泉州府一眾官紳寒暄了幾句便率眾入城,第二日一早,艦隊再次啟航,不過卻不是繼續南下,而是橫渡海峽前往台灣島。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秦漢時期的台灣被稱為瀛州,三國時期被稱作夷州,隋唐時期又變成了琉球,等到明朝,台灣又被稱作東番、雞籠山、笨港等等,總之,台灣的名稱是明末清初才有的。

    由於大明實行海禁政策,對於台灣並不重視,所以目前的台灣還是一片蠻荒之地,島上只有區區數萬本地的土著居住,大明沿海的海盜倭賊便乘機跑到這裡築巢,於是台灣便成了不折不扣的土匪窩。直到後來的天啟年間,台灣才被西班牙人侵佔,並且一佔就是幾十年,直到明末時期才被鄭成功收復。

    正所謂摟草打兔子,徐晉既然來了,自然不會再放任台灣處於三不管狀態,以至於便宜了後來的西班牙人,所以便趁勢率領艦隊走一趟台灣。

    此時的台灣島上盤踞了大小十幾伙海盜,不過徐晉大軍一到,這些蛇蟲鼠蟻立馬便四散逃命了,動作慢的要麼投降,要麼被斬殺。

    短短兩天時間,台灣島上所有的賊人全部被肅清,而本地的高山族土著也在頭人的率領下,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徐晉面前表示自此臣服大明。

    於是,徐晉便上奏請求在台灣設立澎湖巡檢司,並任命當地的土著首領為東番知事,將台灣作為一府併入福建省治下,自此名正言順地把台灣納入大明的版圖。

    待一切安排定當,三天後,徐晉留下一支千人的軍隊暫時駐守在台灣雞籠碼頭,然後便繼續率領艦隊主力南下廣東廣州府,下一步便要跟西洋人好好算一筆總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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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四國聯軍
               
    廣州府乃廣東的首府,領十三縣,香港島便是廣州府東莞縣轄區內的一座沿海島嶼,面積約八十平方公里,因一條名叫香港的小漁村而得名,不過此時的香港島已經被葡萄牙人所佔領。

    而早在十二年前,亦即正德六年,葡萄牙人便滅掉了滿剌加,佔據了馬六甲海峽,並以此為跳板,觸手開始伸向大明這個富饒的東方帝國。

    滿剌加名義上乃大明的附屬國,自永樂年間,滿剌加便向明朝稱臣,派遣使臣入京進貢朝拜大明皇帝。然而,自打七下西洋的鄭和逝世後,明朝由於財政原因終止了下西洋的活動,並且厲行海禁,如此一來,不僅令到大明水師實力一落千丈,而且還導致大明與南洋諸屬國的關係疏遠,交流幾乎中斷。

    正因為如此,滿剌加被葡萄牙人滅國後,大明作為宗主國竟然毫不知情,直到九年後,也就是正德十五,當滿剌加的使者輾轉跑到大明來求助,朝廷這才得知滿剌加被滅的消息。

    而這個時候,葡萄牙人已經大明沿海活動多年了,葡萄牙使臣皮雷斯就是正德十五年來到廣州的,後來還跑到南京求見南巡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打算請求明朝開放貿易,可惜正德皇帝沒有鳥他,反而對他的翻譯感興趣,向其翻譯學習葡萄牙語,並把這名翻譯擄挾回了京城。

    之後,皮雷斯死皮賴臉地追到了京城,只可惜正德皇帝在歸程途中落水染病,第二年三月份就駕崩了,藩王世子朱厚熜繼位。於是皮雷斯又打算面見新君請求通貿,可惜沒有門路,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徐晉,還送了徐晉一塊玻璃鏡子和懷錶。

    在徐晉的指點下,皮雷斯終於得到了小皇帝朱厚熜的接見,可惜這傢伙運氣不好,恰逢滿剌加的流亡王子賓塘跑來大明哭訴,狀告佛郎機人佔領了他的國家,於是皮雷斯便被朱厚熜下旨押回廣州,並且勒令葡萄牙人歸還馬六甲給滿剌加。

    皮雷斯請求貿易失敗,還被明朝皇帝勒令歸馬六甲,心中極為不爽,於是便打算來硬的,他回到廣州後,立即率領艦隊佔領屯門島,從而引發了嘉靖元年的屯門島海戰。最後皮雷斯所率的艦隊不敵廣東水師,狼狽逃回了馬六甲,一年後,皮雷斯捲土重來,趁著倭賊大舉進犯大明沿海之機,悍然佔領了香港島。

    這次皮雷斯顯是有備而來的,其艦隊共有二十艏大船,兵力更是達到了三千,廣東水師三次出兵都無功而返,反而損兵折將,自始元氣大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西洋人坐大,在香港島站穩了腳根。

    且說徐晉把台灣收入大明囊中後,率著數萬大軍繼續浩蕩南下,於正月十三日,艦隊終於抵達廣東汕頭附近海面,南粵大地為之巨震。一支如此龐大的艦隊出現在附近海域,西洋人又不是瞎的,自然立即就收到了消息,駭得望風而逃。

    話說在大明沿海活動的西洋人可不止葡萄牙人,還有西班牙人、英國人、法國人等,只是要以葡萄牙人的艦隊實力最強、西班牙人次之,其他諸如英國、法國等只算得是小角色。

    本來,各國西洋人之間並不團結,為了爭奪資源甚至互相攻伐,然而,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面對強大的明軍艦隊,西洋人十分明智地選擇了抱團,並且迅速達成了攻守同盟的協議。

    由於葡萄牙艦隊的實力最強,於是順理成章地成為四國聯軍的首領,皮雷斯也被推舉為聯軍艦隊的司令官,而所有西洋船都迅速地往香港島集結。

    很快,香港島附近海面便集結起五十艏戰艦,總兵力達到五六千之眾,各國西洋人不由膽氣大壯,在司令官皮雷斯的率領下,竟然主動向徐晉的艦隊迎上去,在珠江口附近海域拉開了陣勢,一副正面對砍的架勢。

    然而,當遮天蔽日的大明艦隊出現在遠處的海面時,包括皮雷斯在內的西洋人盡皆變了顏色。

    這也難怪,徐晉這支艦隊由一百艏三桅巨型福船,五百艏雙桅蜈蚣船,另外還有兩千多艏大小戰船組成,在海面上排開數里之寬,旌旗遮天蔽日,船上刀槍如林,炮口密密麻麻,那陣勢有夠嚇人的。西洋人那五十艏的戰艦雖然大部分都是遠洋巨艦,但跟大明水師一比,簡直不值一哂。

    當然,自恃船堅炮利的西洋人並沒有被嚇得退縮,司令官皮雷斯大聲鼓勁道:「大家不要慌張,漢人有句古語說得好,兵貴精而不貴多,明軍的戰船雖然多,但是戰力不行,他們的船沒有咱們的堅固,他們的炮也沒有咱們的厲害,只要大家團結一致,一定能把這支明軍打敗的。

    據本人所料,這支水師應該是明軍拿得出來的全部軍力了,只要把這支水帥打垮,以後咱們就可以高枕無憂,橫行明國所有海域了。」

    皮雷斯能被葡萄牙國王派遣為使臣,口才自然相當了得,經他一通話激勵,整支聯軍頓時士氣高漲,密鑼緊鼓地準備迎戰。

    遠處,直浙總督徐晉一身書生打扮,淡定自若地站在一艏三桅福船的船頭上,一眾親兵和錦衣衛如眾星拱月般護衛四周。

    徐晉舉著單筒望遠鏡觀察了一會,目測雙方的距離也差不多了,便鎮靜地道:「進攻!」

    「進攻!」錦衣衛齊聲大喝,桅杆望鬥上的令旗兵立即打出旗語,向僚艦發起進攻信號。

    總督大人這邊一聲令下,早就摩拳擦掌的一眾將領立即率領所屬部隊發起了進攻。

    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再精緻的技巧都是白搭,明軍水師以六七倍的兵力優勢擊之,若再搞什麼奇計妙策,無疑等於畫蛇添足了。

    堂堂正正之兵,就一個字:幹!

    當下,王直率定海衛作中軍主攻,俞大猷率義烏兵為左翼,岑藍率狼兵為右翼,江西軍和衛所軍殿後策應,徐晉親率五百營居中調度。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為炮聲中,炮彈就好像狂風暴雨般向著西洋人的艦隊傾瀉,西洋人也立即開炮還擊,但見珠江口海面硝煙瀰漫,炮火連天。

    戰鬥甫一打響,皮雷斯便駭然發覺,他太低估明軍水師的火力了,明軍船上那些火炮的射速根本不比他們的佛郎機炮慢上多少,數千門大炮同時開火,簡直就是地獄式的災難。

    作為正面主攻的主力部隊,王直麾下的艦隊一共裝備了三百門佛郎機炮,這時火力全開,那威勢簡直可以用毀天滅地來形容,三分鐘之內便打出了近兩千發炮彈。

    左翼的義烏兵,右翼的狼兵也不甘落後,兩百門佛郎機炮,六百門傳統火炮也同時開火,剎那間轟得西洋艦隊暈頭轉向,短短一刻鐘被擊沉了三艏,重傷五艏,過半帶傷。

    西洋艦隊本來就是一支人心不齊的聯軍,剛剛一交手就遭到重創,當場陣腳大亂,法國人的船隻率先掉頭逃了,緊接著英國人也逃了,於是乎,統一戰線迅速土崩瓦解,紛紛掉頭狼狽逃命。

    明軍乘勝追擊,一口氣追殺到香港島,又擊沉了四艏西洋船,並且俘虜了兩艏,初戰大獲全勝。

    俞大猷初生牛犢不畏虎,打算一舉拿下香港島,只是葡萄牙人經過大半年的經營,香港島上的防禦固若金湯,俞大猷猛攻無果,反而折了兩艏船,只得暫且退後。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8
第738章 致命缺陷
               
    東莞縣南頭寨,亦即是如今的深圳市南山區一帶,明朝時,這裡可沒有熱鬧繁華的高樓大夏,有的只是一座破敗荒涼的土城,而土城周邊儘是草木茂盛的荒灘郊野,連村落都很少。

    明初洪武時期,朝廷分別設立了東莞守禦千戶所、大鵬守禦千戶所,稍後,又設立了南頭寨,形成一個呈「品」字分佈的軍事機構,扼守珠江口外圍,以抵禦來自海上的侵擾。

    明朝立國至今一百五十載,當初只是一個小漁村的南頭寨已經發展成一座城鎮,常住人口達數萬之眾,當然,此時的南頭寨看上去還是十分寒酸,連城牆都不是完整的,城中的建築雜亂無序,顯然沒有經過規劃。

    南頭寨只有在靠近海岸線一側築有一堵城牆,而且是夯土牆,僅在表面包了一層青磚,不過,城頭上砌有十幾座炮台,炮口全部對準了珠江口的海面。

    此時,南頭城的城頭上,正有一群官員神色凝重地往茫茫大海上張望,為首者叫汪鋐,乃廣東海道副使,秩正四品。前年的屯門島海戰,正是這位汪副使率領廣東水師打的,可惜去年葡萄牙人捲土重來,汪鋐再次率廣東水師出擊,卻是連吃敗仗,元氣大傷。無奈之下,汪鋐只好率著被打殘了的廣東水師龜縮在南頭寨舔傷口,一邊上書向朝廷請罪。

    話說南頭寨距離香港的直線距離不足百里,此時的香港附近海面炮火連天,聲傳百里,在南頭城這裡都清晰可聞。汪鋐聽到動靜,立即便率著麾下一眾文武官員登上城頭觀望,並且派出數艏快船前往探聽消息。

    一個時辰之後,最先出發探聽消息的快船回來了,探子興奮地奔上城頭稟報導:「汪大人,大捷啊,直浙總督徐晉率水師於香港島南面二十里痛擊佛郎機艦隊,一戰而勝,擊沉擊傷敵艦十幾艏,此刻正在乘勝追擊,說不定很快就能收復香港島了。」

    一眾官員聞言大喜,紛紛交口稱讚,汪鋐心裡卻有點不是滋味了,自己被西洋人殺得丟盔棄甲的,結果徐晉剛到,便反過來把西洋人殺得片甲不留,相比之下倒是顯得自己無能了。

    一名善於察言觀色的下屬官員連忙開解道:「汪大人不必介懷,徐總督的艦隊乃傾全國之力籌建起來的,下官聽聞該艦隊光是新式的佛郎機火炮就裝備了五百門,另外還有五千桿燧發槍,兩千門碗口銃,兵力超過三萬,實力又豈是咱們廣東水師可比的。」

    汪鋐聞言倒是豁然開朗了,捋著須微笑道:「徐總督用兵如神,徐常勝又豈是浪得虛名的,本官今日算是見識了,傳令下去,全軍出擊,協助徐總督拿下香港島。」

    廣東水師前段時間被西洋人打慘了,此時有機會報仇,一眾兵將頓生同仇敵愾之心,收到汪鋐的命令後立即便登艦準備出發。

    然而,廣東水師還沒準備完畢,第二艏探聽消息的快船便回來了,探子大聲報告道:「總督徐大人的艦隊進攻香港島受挫,已經停止進攻,此刻艦隊正往南山寨而來,汪大人早作接待事宜。」

    南山寨的一眾官員頓時皺眉竊竊私語,汪鋐倒不覺得意外,他曾親自率兵攻打了三次香港島都無功而返,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島上的防禦之嚴密,所以在他看來,徐晉見好就收,沒有選擇強攻反而是明智之舉。

    既然徐晉都不打了,廣東水師自然也沒有出戰的需要,汪鋐立即下令準備好接待事宜。

    約莫一個時辰左右,一支陣容龐大的艦隊終於出現在南頭寨附近的海面,這支自然正是徐晉所率的艦隊了。

    正如汪鋐所料,香港島上防守嚴密,強攻雖然能夠拿下,但明軍也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所以徐晉果斷地放棄了強攻,打算先安營紮寨再從長主議,同時也避免把西洋人逼得太緊。因為逼得越緊,西洋人必然會抱團越緊,相反,放鬆一些,給西洋人留下思考和恐懼的時間,這支貌合神離的四國聯軍或許自己就分化瓦解了。

    兵法有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所以說,最高明的戰術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強攻堡壘要塞實乃下下之策,往往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甚至是自損數千,除非是逼不得已,否則這種虧本買賣打死也不能干。

    徐晉這些年來領兵打仗,早就把孫子兵法讀得滾瓜爛熟,又在實戰中不斷地鍛鍊提升,已經漸漸形成了自己的一套風格,領兵打仗的本事是越發的純熟老練了。

    言歸正傳,此刻徐晉的艦隊終於駛入了南山寨港口,後面還押著五艏俘獲的西洋戰艦,其中有三艏已經被轟得破破爛爛,只能靠繩索牽引著行駛。

    當明軍押著數百名紅鬚綠眼的俘虜出現在南山寨的碼頭時,迎接他們的是全城老百姓的歡呼,全體軍民高呼萬勝,聲入雲霄。

    海道副使汪鋐見到一名年輕書生在錦衣衛的簇擁下踏上碼頭,心想這位肯定就是名震天下的徐總督了,凜然抖了抖官袍的衣袖,率著一眾官員迎了上去,拱手行禮道:「廣東海道副使汪鋐,參見總督大人。」

    「參見總督大人!」汪鋐身後一眾文武官員紛紛見禮自報家門。

    徐晉客氣地寒暄了幾句便吩咐道:「有勞汪大人準備一處乾淨的場所,本帥麾下有不少傷兵需要安置。」

    汪鋐連忙應諾,並著人迅速安排處所安置傷員。

    這一戰雖然大獲全勝,但明軍也死傷了四五百人之多。如果是敵人的槍炮所殺傷倒也算了,偏偏這些死傷的軍卒竟然有三分之一是因為火炮炸膛所致,而炸膛的火炮竟然清一色都是佛郎機火炮,一共炸了十二門之多,這顯然不是意外,而是嚴重的質量問題了,所以徐晉非常之惱火。

    當然,徐晉也明白不能全怪南京軍器局和兵仗局,明朝的冶煉水準本來就及不上西洋人,再加上自己催得急,於是乎,這批短時間內趕出來的山寨版佛郎機火炮質量便更加不達標了,也難怪連續激發後會導致炸膛。

    這也是徐晉放棄強攻香港島的原因之一,這個問題若得不到有效解決,將是致命性的,一旦西洋人獲悉明軍水師火炮這個缺陷,那麻煩就大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23:58
第739章 大難不死
               
    徐晉在海道副使汪鋐的陪同下進了南頭城,但見街道兩旁站滿了老百姓,一個個踮起腳尖抻長了脖子,目的自是為了一睹總督大人的風采了,不過也有例外,此時的人群當中便有一雙充滿仇恨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一眾官員簇擁下的徐晉。

    這是一名中年男子,約莫四十許歲,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衫已經洗得發白,腳上那雙布鞋亦可見縫補的痕跡,顯然家境並不好。

    這時徐晉已經走遠,街道兩邊的百姓各自紛紛散去,中年男子也瞬間斂去了仇恨之色,旁邊一名同樣衣著寒酸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莫進去吧,別柱著了,廚房還有大把活兒干呢,待會掌櫃又該罵人了。」

    青年說完便迅速溜回身後那家飯館中,姓莫的男子也搖搖晃晃地往飯館的大門走回去,原來其左腿竟是瘸的。

    正當這名中年男子準備邁過門檻時,城中的東北角忽然傳出一聲巨響,震得地面都晃了晃,中年男子應聲撲通地摔了個大屁顛兒。

    街上的百姓顯然都受到了驚嚇,抱著頭驚恐地四散躲逃,只以為是西洋人的艦隊又來進攻了,因為南頭城之前也遭到過西洋人的炮擊。

    「敵襲,保護大人!」一眾親兵和錦衣衛呼啦地擁了上前,把徐晉團團保護起來。

    徐晉亦被這一聲巨響嚇了一跳,不過馬上便鎮定下來,因為西洋人不久前才被自己打得屁滾尿流,更何況自己的艦隊就駐紮在南頭城外的港口,海上崗哨嚴密,絕不可能讓西洋人的船隻摸到火炮的射程範圍之內。

    徐晉抬頭往東北角望去,只見有大蓬的黃煙衝天而起,於是一指問道:「汪副使,那裡是什麼地方所在?」

    汪鋐面色微變,脫口道:「是兵器場!」

    徐晉心裡咯噔一下,如此看來十有八九是兵器場的火器發生了爆炸,瞧這股動靜估計損失不會輕,揮手沉聲道:「過去看看。」

    徐晉正在為佛郎機炮炸膛的事鬧心,本來打算進城後便讓隨軍的工匠研究一下有沒有補救的辦法,到時肯定要借用城中的兵器作坊的,豈料想剛進了南頭城,城中的兵器作坊竟然也炸了,真特麼的操蛋!

    正當徐晉等人往城東北角行去時,摔了一跤的莫瘸子也爬了起來,伸長脖子目測了一遍黃煙升起了位置,忽然面色急變,一瘸一拐地往城東北角跑去。

    一名掌櫃打扮的男子怒氣匆匆地從店裡衝了出來,戳指喝罵:「莫瘸子,你他娘的死去哪?趕緊給老子回來洗碗,客人等著用呢,哎喲……你還跑,有種別回來老子這做工!」

    「呸,死瘸子還真有種,咋不摔死你!」掌櫃見到莫瘸子頭也不回地跑了,氣得罵罵咧咧地返回店中。

    話說大明朝對火器的控制相當嚴格,一般情況下,火器只能由中央三局製造,不過,如果地方衛所的兵器場獲得兵部授權,也可以製造火器,譬如九邊重鎮的駐軍便有權鑄造火炮,而一般的地方衛所只能做些簡單的維修工作。諸如消耗性的彈藥、地雷、萬人敵之類的火器,衛所作坊倒是可以隨意製造。

    南頭城的東北角便有一所兵器場,專門為這裡的守軍打造和維修兵器,同時也會製造一些地雷、萬人敵、開花彈、實心彈等消耗性火器。

    且說徐晉等人趕到城東北角,遠遠便見到煙霧瀰漫,空氣中充斥著嗆鼻的氣味,甚至連眼睛都有刺痛感。

    「不好,肯定是萬人敵炸了,這玩意有毒,大帥還是等煙霧散了再過去吧。」王林兒連忙道。

    眾人聞言均連忙摀住鼻子,停下腳步離遠觀望。

    萬人敵是一種守城用的火器,這玩意的外形就是一個黑色的大球體,裡面裝了上百斤的火藥,另外還有砒霜、硫磺、石灰之類的有毒物質,外表只用一層草泥包裹著,再裝進一隻木製的框架中,遇到明火,又或者猛烈的碰撞都有可能發生爆炸。而瞧眼前這種情形,很有可能是兵器場中的萬人敵不慎發生了爆炸。

    約莫盞茶工夫,瀰漫的黃煙終於散去,眾人走近一看,只見兵器場那一排房屋倒塌了好幾間,只餘殘桓斷壁,爛磚碎瓦飛得到處都是,廢墟之中不時傳出痛苦地呻吟和咳嗽聲。

    徐晉連忙下令救人,很快便有七八名倖存者被救了出來,同時也找到了兩具血肉糊塗的遺體。汪鋐站在一具遺體前慟聲道:「馬班頭!」

    徐晉問道:「汪副使,此人是兵器場的班頭?」

    汪鋐點了點頭道:「此人叫馬火慶,的確是兵器場的班頭,也是這裡技藝最精湛的老工匠!」

    徐晉不由皺了皺劍眉,好吧,連技術大牛都掛了,真特麼的操蛋。

    「救命啊!」廢墟中忽然傳出一陣若有若無的求救聲,徐晉側耳細聽了片刻,一指那堆高高的斷磚爛瓦道:「在那下面,快般開。」

    徐晉說完便捋起衣袖上前搬磚頭,一眾官員見到總督大人竟然親自動手,誰還敢在那柱著,也紛紛捋起衣袖上前幫忙。正所謂人多力量大,堆積如山的磚瓦很快就被搬開了,露出底下一條瘦小的身形來。

    眾人一看,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被壓在底下的赫然是一名瘦弱的少年,有兩根梁木正好交叉架在他的上方,恰恰撐起了一片極為狹窄的空間,這名少年就蜷縮在這片空間下面倖免於難。

    「這小子倒是命大!」錦衣衛百戶韓大捷不由感嘆道。

    錦衣衛小心翼翼地把兩根梁木抬起,趙大頭那貨伸手便把下面的少年拎了也來,嘴裡還嘀咕這小子咋跟禾稈草一樣輕。

    「啊,好痛!」被趙大頭小雞般拎起來的少年忽然尖聲慘叫起來。

    趙大頭嚇了一跳,連忙把人放在地上,那名少年左手吃力地抱著右邊胳膊,痛得不住地哆嗦,額頭上冷汗直冒。謝二劍伸手在少年的胳膊上摸了摸,忽然用力拍了一下,只聽得卡嚓一聲,那少年立即不抖了,還慢慢地坐了起來,嘗試著晃動自己的右手。

    岑藍笑嘻嘻地道:「小弟弟,你的手只是脫臼而已,並沒斷!」

    那少年頓時面露喜色道:「太好了,我的手沒……啊你!」

    少年忽然愣住了,目光訝然地呆望著徐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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