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49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17
第830章 小舅老爺的怒火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大伢那貨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好整以暇地搖晃著那隻搏浪鼓,眼神極為猥瑣地往麥田裡勞作的年輕女子身上流連,見到模樣身材姣好的,甚至還會出言調戲幾句。

    這時剛好有一名頗有幾分姿色的少婦扛著一捆麥子經過,大伢那貨便乘機伸手在人家的屁股上掐了一把,那少婦敢怒而不敢言。田裡一名漢子估計是這名少婦的丈夫或家人,提著鐮刀便欲上前教訓大伢,結一名騎馬的韃子沖上前便兜頭蓋臉地賞了這名漢子一通馬鞭。

    大伢囂張地哈哈大笑,徑直打馬前行,顯然很享受這種欺男霸女,還有人保架護航的待遇。山坡上看到這一幕的謝三槍真的很想衝下來海扁這王八蛋一頓。

    話說今年年初,在大伢的軟磨硬泡下,浙江順豐車馬行的總管高進只得向大掌櫃韓鑫申請,把大伢調到大同府當車馬行的主管,算死草韓三金竟然同意了,批准申請。

    於是乎,四月份起,大伢便把老婆兒子往徐家村一扔,單槍匹馬跑到山西大同府履職。大同雖然遠不及杭州富庶繁華,但是一府主管的待遇要比一縣管事的待遇高出一倍,月薪有八兩銀子之多,關鍵還不用受浙江總管高進的約束。

    大伢這貨料定浙江總管高進受過十叔的叮囑,如果繼續留在高進手下幹活,肯定會被管得死死的,還不如調到山西大同當主管,既拿高薪,又不用受管束,再加上老婆兒子又不在身邊,想怎麼花差就怎麼花差,多爽啊!

    然而,當大伢趕到山西大同府時,大掌櫃韓三金卻放了大伢的鴿子,因為大同府的順豐車馬行主管之職已經有人坐了,而且後台還很硬,乃代王府的人。

    大伢這貨聽聞自己的主管之位竟被別人佔先了,不禁又恨又氣,不過這貨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並不敢在大同府主管面前撒潑,畢竟人家是代王府的人。

    當然,大伢的「後台」也很硬,本家族叔徐晉可是順豐車馬行的大股東,更是當朝炙手可熱的新貴,所以這位大同府主管倒也不敢怠慢了大伢,給他安排了一個右玉縣車馬行管事的職位。

    大伢自然瞧不上管事的職位,如果要當管事,何必大老遠跑來山西這種邊塞苦寒之地呢,待在杭州豈不舒服百倍?

    不過,趕了一個月路才來到山西大同,如果就這樣灰溜溜地回杭州,大伢又心有不甘,同時更擔心回到杭州後沒有工作安排,到時兩頭落空就慘了。所以大伢只好硬著頭皮到了右玉縣的順豐車馬行上任,拿一天工錢是一天,實在待不下去,再回江西求老族長了面找工作。

    大伢這貨本來就憊懶慣了,再加上又不是甘心情願的,所以到了右玉縣順豐車行馬上班後,每天得過且過,下邊的人都對他很大意見,紛紛向大同府主管投訴大伢。

    大同府的車行馬主管忌憚大伢的「後台」,所以並不敢過份指責管束他,結果,大伢那貨更加有恃無恐了,整日遊手好閒,出入賭坊妓院,身上的錢很快就揮霍一空,還欠了一屁股債。

    正在大伢為還錢而發愁時,新結識的狐朋狗黨中有人給他出了個主意,就是販賣私貨給韃子賺錢。

    在邊境地區,私下跟韃子貿易牟取暴利的現象屢見不鮮了,甚至一些長城關隘的守將也會利用職務之便,私下裡與韃靼人交易,而且交易量還很大。這種情況跟當初未開海禁前的海上走私貿易差不多,正所謂有需求就有市場,在利益的驅使之下,總會有人跨越紅線,是根本無法杜絕的。

    且說大伢這貨在狐朋狗黨的慫恿之下,戰戰兢兢地嘗試了一次走私出境,結果真的大賺了一筆,這貨嘗到甜頭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了,藉著職務之便,屢屢把貨物偷運出境,最後這傢伙更是靈機一動,四處宣揚自己乃靖海侯徐晉的本家侄子,然後利用這層身份疏通了某處關隘的守將,堂而皇之地把貨物從關隘運出境去。

    韃靼人對物資的需求很大,所以對大伢這種有門路把大量貨物運出境來的「豪商」十分看重,還專門給他頒發了護身符,所以韃靼人見到大伢不僅不會搶他,還對他客客氣氣的,好酒好菜招待,甚至還提供美女給他享用。

    正所謂天生我才必有用,大伢這貨彷彿終於找到自己施展「才華」,實現人生價值的舞台,自以為從此走向了人生巔峰,乾脆辭掉了車馬行管事之職,專心搞他的走私大業。畢竟走一趟貨返利就有二十兩之多,一個月幹他一兩次便賺大發了,收入比每月八兩銀子的主管還要高幾倍,而且工作還輕閒舒服,有酒有肉,還有免費美女玩,何樂而不為呢?

    大伢心情美滋滋地趕著馬車,身後跟著的兩車貨物也是他的,而兩名車伕則是他雇來幫忙的,瘦瘦的那個叫勞炳,外號「癆病鬼」,還有一個是禿頂的矬子,名字叫李五六,外號「癩痢狗」,這兩貨都是右玉縣城中游手好閒的地痞,跟大伢結識於賭坊。真正應了那句:蛇找蛇,蝦找蝦,烏龜配王八!

    「哎——我的俏阿妹喲,你水靈靈的大腿讓哥哥我迷醉,快活不知……」勞炳扯開喉嚨,用陝北方言乾嚎著信天游,歌詞卻是十分猥瑣下流。

    這時馬車終於轉過了山坡,身後麥田裡勞作的人都看不見了,勞炳還在扯著喉嚨乾嚎,就在這時,一條人影突然從茂盛的草叢中飆出來,嘭的一拳砸在勞炳的脖子一側,這貨當場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猥瑣的歌聲也嘎然而止。

    後面那輛馬車上的禿頂矬子吃一驚,剛要有所反應,脖子已經被一隻大手掐住,緊接著沙鍋大的拳頭在眼前迅速放大,嘭,一記老拳砸在太陽穴上,外號癩痢的李五六當場不醒人事。

    大伢那貨嚇尿了,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剛想扯開喉嚨大叫,一隻大手已經從後面探來捏住了他的脖子,像老鷹抓小雞般提了起來。

    「好……嗨……要命啊!」大伢被捏住喉嚨,發音不便,結果把好漢饒命,說成了好嗨要命。

    謝三槍把大伢扔在草地上,鄙夷地道:「小爺不會要你的命,殺了你這混蛋也嫌手髒。」

    大伢敝得臉色通紅,猛咳了一會才順過氣來,定眼一看,頓時傻了眼,脫品道:「你……你不是親家小舅老爺嗎?」

    「我呸,親家是你叫的嗎?」謝三槍掄起沙鍋大的拳頭作勢便欲砸下去,大伢嚇得連忙雙手護頭,鬼叫道:「不要打,有話好好說,都是自家人啊!」

    謝三槍剛才還恨不得海扁這貨一頓,但此時見到這小子那麼慫,也懶得髒了手,撇嘴道:「鬼跟你是一家人,說,這裡到底是不是豐州川?」

    大伢眼珠一轉:「你們不知道這是哪?咋跑到這裡來了?」

    謝三槍一腳便踩在大伢的小腿脛骨上,後者痛得眼淚直飆,想慘叫又叫不出聲,因為嘴巴被皮十一摀住了。

    「少他媽的廢話,問你什麼便答什麼!」謝三槍板著臉道,見到大伢猛點頭,這才松開了腳,皮十一也鬆開了捂著大伢嘴巴的手。

    大伢揉著小腿呲牙咧嘴地道:「都是自家人,用得著這麼狠嗎?」

    謝三槍抬起腳便又欲踩,大伢那貨嚇得連忙把腿一縮,吃吃地道:「別踩別踩,這裡確實是陰山腳下的豐州川,這裡可是韃靼人的地盤,你們可要小心些,被發現了抓住可是要當奴隸的,後面收割麥子的漢人就有很多是奴隸,可慘了,吃不飽穿不暖的,跟牲口似的被使喚,死了,屍體直接丟去喂狼。」

    謝三槍不由冷笑,大伢這話明顯有恐嚇威脅的意思,哂笑道:「那韃子為什麼不抓你當奴隸?」

    「嘿嘿,我是商販,賣貨給他們呢,韃子不僅不會抓老子,還把老子當貴人般供著呢!」大伢略有得色地道。

    「大伢行啊,越來越有出色了,做生意都做到韃靼人的地盤上來了。」謝三槍笑嘻嘻地道:「小皮,跟韃靼人做生意算什麼來著?」

    皮十一板著臉道:「違法走私,嚴重點就是資敵,要殺頭的。」

    大伢臉色急變,陪笑道:「沒那麼嚴重吧,小民賺幾個辛苦錢而已,三槍兄弟啊,一場親家,你今日就當沒見過我行不?更何況,我要是被官府抓了,豈不是給十叔抹黑嘛!」

    謝三槍不由大為光火,姐夫搭上這種本家真是倒八輩子黴了,抬腳便賞了大伢一記窩心腿,後者痛得在地上滾了幾滾,差點便岔了氣。

    「王八蛋,以後再讓小爺看到你跟韃子走私,非剁了你兩條腿不可!」謝在槍厲聲警告道。

    大伢不由暗怒,老子走私關你屁事啊,不過,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明白這時跟謝三槍繼續槓的話,保準吃更多苦頭,所以陪著笑臉道:「是是是,幹完這一次不干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17
第831章 踏破鐵鞋無覓處
               
    謝三槍瞥了一眼蜷縮在馬車旁的大伢,忽然靈機一動,問道:「板升城在哪裡?」

    大伢眼珠骨碌碌地一轉,剛想說話,謝三槍那鐵拳已經遞到他的鼻子底下,冷笑道:「敢忽悠小爺你就死定了!」

    大伢咕嚕地把話吞了下去,陪笑著道:「板升城就在附近,呶,看到那邊的煙火了沒,就那個方向,也就三四里地的樣子。」

    謝三槍和皮十一對視一眼,前者一把將大伢提上了馬車,冷道:「帶我們過去看看,就說我們兩個是你僱用的夥計。」

    大伢頓時露出為難之色,謝三槍雙眉一挑冷聲道:「不樂意?」

    大伢縮了縮脖子訕道:「三槍兄弟,板升城住的大部份都是漢民,一幫窮鬼,他們也瞧不上我的貨物,我很少會到那賣貨的,不如先去索多汗的汗帳,等賣完貨我再帶你們去板升城瞧瞧。」

    謝三槍不由心中一動,脫口道:「俺答的汗帳也在附近?」

    大伢機靈靈地打了寒顫,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大耳刮,倘若謝三槍和這名叫小皮的傢伙試圖刺殺俺答,那豈不是會連累自己?

    「呵呵,算了,我還是先帶你們去板升城吧,反正也不遠。」大伢陪笑著道。

    謝三槍抬手便扇了一下大伢的後腦勺,喝道:「少廢話,小爺問你,俺答的汗帳在哪裡?」

    「呃……離這裡大概五六十里地吧,不過三槍兄弟,別怪我沒提醒你,索多汗身邊護衛眾多,汗帳周圍駐有整整十萬鐵騎,就你們兩個還不夠人家塞牙縫,可別幹蠢事才好!」大伢警告道。

    謝三槍撇嘴道:「你想多了,我們還沒活夠呢,就是想著去見識見識而已。」

    大伢聞言暗鬆了口氣,拍著胸口道:「那行,只要你們不搞事,我便帶你去索多汗的汗帳見識見識,嘿嘿,保準你們倆食髓知味!」

    謝三槍挑了挑眉,總覺得大伢的笑容十分猥瑣,不過也懶得鳥他,淡道:「出發吧!」

    「四哥,這兩個傢伙怎麼處理?」皮十一低聲問道。

    謝三槍瞟了一眼暈倒在地的瘦子和禿子,頓時犯難了,直接殺掉吧,好像有些過了,但若是捆起來丟到隱蔽處,估計這倆傢伙不餓死也會被野狼吃掉,那更加殘忍,最糟的是若被韃子發現,行蹤就暴露了。

    大伢訕訕地道:「癆病鬼和癩痢狗都是我的兄弟,兩人很講義氣的,帶上他們吧,不會出賣你們的。」

    謝三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兩人給弄醒了,明白怎麼回事後,兩個傢伙果然十分老實,並且賭咒絕不會亂說。

    於是乎,五個人三輛車便繼續進發,往俺答汗帳的所在駛去,一路上遇到了十幾股韃子的騎兵上前查問,不過這些韃子兵看到大伢的身份牌後,無不客氣地放行了。

    謝三槍拿過大伢身份牌子端詳了一下,發現是用上等楠木刻成的,上面畫了一些鬼畫符一樣的圖案,根本看不懂,不由皺眉問道:「大伢,上面刻的是什麼?」

    大伢得意地道:「鬼知道,不過一般像我這樣的大貨商才有資格領取這種身份牌子,只要亮出這塊牌子,韃子便不會刁難,而且還會好酒好肉招待,有時還會獻上美女給我享用……嘿嘿!」

    謝三槍撇嘴道:「美女?那些滿身腥騷的韃靼女人?」

    「嘿,才不是呢,都是……咳咳!」大伢說到一半便打住了,眼珠骨碌碌地轉動。謝三槍冷冷地瞪了這貨一眼,很明顯,十有八九是被擄劫來的漢人女子。

    這時,左手側的草原上突然出現了大片連綿的蒙古包,謝三槍把那塊牌子扔回給大伢,皺眉問道:「這裡就是俺答的汗帳?不是說要走五十六里路嗎?」

    大伢搖頭道:「早著呢,這裡只不過是拱衛素多汗汗帳的外營而已。」

    謝三槍不由心中一動:「俺答汗帳的外圍有多少個外營?」

    「大概十二個左右吧,都分佈在汗帳的方圓三十里的範圍。」大伢顯然對這裡的情況十分熟悉。

    謝三槍和皮十一對視一眼,這條消息很用,前者又趕忙問道:「一個營地有多少兵馬?」

    大伢搖了搖頭道:「那就不清楚了,反正很多。」

    這時那名禿頂的矬子李五六竟然插嘴道:「估計有五千騎左右吧……呵呵,我也沒數過,就是猜的。」

    就在這時,一支騎兵從遠處的山丘頂上奔馳而下,就好像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在草源上快速地移動,轟隆的蹄聲震得地動山搖,那股子氣勢相當駭人。

    謝三槍和皮十一均微微變了臉色,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規模的韃靼騎兵,關鍵是這些韃子的戰馬竟然沒有馬鞍,就那樣騎在光溜溜的馬背上揚鞭飛馳,這份嫻熟的騎術委實令人吃驚,不愧是馬背上的民族,估計漢人再苦練多少年都及不上。

    這時,那支韃靼騎兵已經風馳電掣地奔至跟前,又像挾著風雷直接從謝三槍等人的眼皮底下飛馳而過,近在咫尺的那份震撼更是可想而知了。

    很快,這支韃靼騎兵便遠去,消失在東邊的山丘之下,皮十一艱澀地吞了吞口道:「他奶奶的,大概五千人左右吧,跟神機營差不多,如果正面交鋒的話,神機營怕是抵擋不住。」

    謝三槍凜然地點了點頭,冷兵器對砍的話,神機營的戰力肯定不及這支韃子騎兵,光是騎術上就不及人家,但是,神機營最大的優勢就是火器,同等數量的騎兵對陣,神機營的勝算極大。

    當皮十一提到神機營時,那名外號癩痢狗的禿頂矬子眼底閃過一絲隱晦的精光。

    「噓,別說話,韃子過來了!」大伢忽然低聲道。

    謝三槍和皮十一抬眼望去,果然見到那片連綿的蒙古包內馳出來十幾騎,眨眼便來到眾人跟前勒定,為首那名韃子長得十分高壯,手執一根狼牙棒,估計是名軍官,用生硬的漢語道:「原來是徐老闆,來,把貨拉過來我們這兒。」

    「好的好的,帖麥兒將軍!」大伢十分狗腿地趕著車進了那片蒙古包營地。

    不得不說,商販在這裡確實十分受歡迎,三輛車剛進了營地,一大群韃靼男女老少便圍了上來,跟搶一般向大伢購買生活用品,還用蹩腳的漢語討價還價。

    「噓!」皮十一忽然偷偷碰了碰謝三槍,下巴往左手方向微微撇了撇。

    謝三槍不動聲色地扭頭望去,見到左手方向竟然還有幾名小販在賣貨,不過跟大伢一比就顯得寒酸多了。大伢的貨物有三大車,而他們的貨物都是用馬馱來的,全是些小物件,都擺放在地上一塊攤開的破布上,上前幫襯的人並不多。

    謝三槍的目光落在一名小商販身上,不由小小激動了一把,因為這名小商販赫然正是他和皮十一追蹤了一路的黑台山馬賊。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不過謝三槍很奇怪,黑台山這名馬賊大費周章跑來這裡,竟是為了向韃靼人販賣些針線之類的小物件,這也太丟馬賊的臉了吧?

    那名馬賊似乎察覺了謝三槍在打量他,皺了皺眉,便欲捲起破布上的貨物離開,然而正此時,有人喊道:「這位大哥稍等!」

    那名馬賊聞聲眼前一亮,停止了動作,把破布重新攤開,這時,只見一名穿著粗布,但氣質文秀的男子行了過來,看外貌應該是個漢人。

    「客觀需要點什麼?」馬賊露出友好的笑容。

    那名文秀男子行到攤前蹲下來,客氣地道:「內子正好需要些針線,怎麼賣?」

    謝三槍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這名文秀男子,總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很快,文秀男子便挑了兩根針和一匝線,正準備付錢,那名馬賊卻是低聲叫道:「李英俊?李子玉?」

    文秀男子臉色一變,愕然地看著馬賊,良久才回過神來,做賊般左右看了一眼,這才低聲問:「你是誰?為何知道在下的名字?」

    馬賊不由一喜,低聲道:「在下劉三,黑台山三娘子的手下,蔡夫子……蔡岳委託我們找你,都找了三年多了。」

    李英俊頓時眼圈都紅了,顫聲道:「浩然兄……他在你們黑台山?」

    劉三搖頭道:「蔡夫子在山下的村子住了三年多,不過去年底他老子病重,今年年初他便離開回江西去了。」

    李英俊聽聞好友為他竟然右玉縣待了三年多,直到老父病重才離開,既感動又慚愧,不由潸然淚下。

    劉三皺了皺眉輕咳一聲,李英俊連忙收拾情緒擦乾淨眼淚。劉三低聲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今晚便帶你離開這裡。」

    李英俊臉露為難之色,支吾道:「怕是不行了!」

    「為什麼?」

    「在下已經成親生子,不能丟下妻兒不顧!」李英俊臉色微紅道。

    劉三皺了皺眉,這倒是麻煩,沉聲道:「令妻是也是漢民?」

    見李英俊點了點頭,劉三微鬆了口氣道:「那便一起走吧。」

    「那在下得先問問內子。」李英俊躊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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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章 聯手救人
               
    黑台山的劉三和李英俊兩人低聲聊著天,謝三槍盯著後者打量了片刻,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他想起來了,這位不是姐夫的同窗李英俊嗎?

    話說當年蔡岳和李英俊兩人結伴外出遊歷,第一站便是京城,當時正好遇上謝三槍和大伢兩人趕車進京,於是蔡李兩人便搭乘了他們的順風車一道入京,結果在京郊五百營營地附近就遇到了徐晉。(註:不記得的書友可翻看前文第469章)

    畢竟一道進京途中曾相處了近個月,所以謝三槍對李英俊的印象還是比較深刻的,儘管有好幾年不見了,但此刻謝三槍還是認了出來。

    不過,謝三槍的變化比較大,小夥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光是身高就比幾年前飆高了近三十釐米,估計李英俊也認不出他。

    謝三槍也聽說過李英俊被韃子擄走的事,所以此時見到李英俊出現在韃子的營地也不覺得出奇,只是好奇李英俊和那名黑台山馬賊到底是什麼關係,兩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密斟著什麼。

    這時,李英俊已經和劉三聊完了,拿了針線便心事重重地行了開去。

    話說當年李英俊被打草谷的韃子擄到了豐州川,跟其他被擄來的漢奴一般,在趙全的板升城勞作,不過,由於李英俊是讀書人,所以受到格外的優待,只負責幫忙做些寫寫算算的工作,後來還被調去教授韃靼貴族學習漢文。

    所以,李英俊這幾年並沒有吃苦頭,去年還成親生子了,媳婦也是一名被擄來漢人女子,兒子現在也滿週歲了。

    剛開始那會,李英俊每時每刻都想著逃跑,但嘗試過很多次,但每回都跑不遠就被抓回來,有一次迷路了,還差點葬身狼腹之中。

    一次次的逃跑失敗,李英俊漸漸絕望了,尤其是有了妻兒後,更是完全放棄了繼續逃跑的念頭,但是,現在遇到了黑台山的劉三,李英俊又重燃了希望,逃跑的慾望就好像野火般熊熊燃燒起來,畢竟大明才是他的故土,那裡有他的父母親人,有他的親朋好友,而且他也不想兒子長大後跟他一樣繼續當奴隸。

    「一定要逃,必須逃回大明去!」李英俊捏緊了拳頭,一甩衣袖便往自己居住的蒙古包行去。

    李英俊的妻子姓黃,大同府左雲縣人氏,同樣也是被打草谷的韃子擄來的,不過黃氏一聽丈夫打算逃跑,頓時臉都嚇白了,她也很想回到大明,但是她更害怕被抓回來。

    黃氏和李英俊成親之前也嘗試過逃跑,但同樣逃不掉,被抓回來不僅遭到殘忍毒打,還得忍受非人的虐待,甚至是侮辱,現在回想起那段經歷,她還怕得發抖,更何況現在有了兒子,她更加害怕冒險了。

    李英俊抱住像篩子一樣顫抖的妻子低聲安慰道:「娘子別怕,這次有人接應,一定會成功的,相信娘子也不願看到咱們的孩子長大後繼續給韃子當奴隸吧?」

    經過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黃氏終於克服了恐懼,答應了跟李英俊逃跑,後者激動得立即跑去跟劉三聯絡。

    ……

    大伢的貨很受歡迎,下午三點多便全部賣完了,這傢伙數著到手的銀子,樂得見牙不見眼。皮十一瞟了眼,不由咋舌道:「四哥,這傢伙賺了差不多有三十兩銀子呢,除去成本估計也有十幾二十兩的利潤吧,他奶奶的,這走私生意來錢還真他娘的容易。」

    謝三槍亦頗有些震驚,跑一趟就賺幾十兩,要是跑多幾趟豈不是發到六親不認?難怪大伢這貨鋌而走險,不行,這事得告訴姐夫才行,綁也得把這混賬綁回江西老家去,省得給姐夫惹出禍端來。

    這時大伢已經數完銀子了,把裝銀子的鏈褡往腰間一系,春風滿面地道:「三槍兄弟,現在貨也賣完了,不用再去索多汗的汗帳了,走,哥帶你去板升城見識見識。」

    謝三槍卻是搖頭道:「不,我們在這裡住一晚,沒問題吧?」

    「自然沒問題的!」大伢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謝三槍之前還催著自己去汗帳,現在竟要在這裡過夜,搞什麼鬼?不過在這裡住一晚也無所謂啦,正好向帖麥兒將軍討兩名漢奴女子樂上一把,嘿嘿!

    ……

    是夜,月色朦朧,一輛馬車在草原上飛快地行駛著,負責趕車的正是禿頭矬子李五六,而大伢和勞炳兩人則擠坐在副駕位上,蔡英俊和妻子黃氏抱著剛滿週歲的兒子坐在板車上,臉色緊張得發白。

    謝三槍和皮十一,還有黑台山的劉三則騎馬護在馬車的左右。

    「三槍兄弟,你知道你們在幹什麼嗎?要是被韃子發現追上來,咱們不死都得脫層啊,三槍兄弟,大家親戚一場,不要害老子好嗎?」大伢哭喪著臉不斷地埋怨。

    謝三槍一馬鞭便要抽在大伢的頭頂上方,發出啪的一聲炸響,冷道:「閉嘴,再羅里囉嗦便丟你小子下車喂狼。」

    大伢嚇得立即閉嘴不敢多言了,劉三一邊策馬一邊沉聲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幫我?」

    謝三槍撇嘴道:「別自作多情了,小爺幫的是李英俊,跟你沒關係。」

    劉三頓時被噎得語塞,對著車上的李英俊問道:「李兄,你認識他?」

    李英俊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道:「我們是同鄉,他姐夫跟我還是同窗好友。」

    劉三聞言稍稍放下心來,對著謝三槍拱了拱手道:「在下黑台山劉三,敢閣下高姓大名?」

    「我叫謝三槍,他叫皮十一!」謝三槍直言道。

    「觀兩位的言行身手,難道是軍兵?」劉三警惕地問。

    「我們就是走私販貨的,賺點辛苦錢不行?」謝三槍面不改色地道。

    劉三皺眉冷哼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憑兩位的身手,何必跟韃子做生意呢,韃子擄劫搶掠咱們漢人,你們這是助紂為虐,為天下好漢所不恥!」

    謝三槍翻了個白眼道:「得了吧,你就是一個打家劫舍的山賊,好意思跟小爺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也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劉三頓時面色脹得通紅,反駁道:「放屁,我們黑台山雖然也干無本買賣,但搶的都是為富不仁的貪官惡紳,從來不欺負平民百姓,不信你儘管去打聽打聽,黑台山三娘子義薄雲天,菩薩心腸,周邊的百姓哪個不把她當成觀音菩薩般供奉。」

    「吹,你就吹吧,別的且不說,就你們黑台山三娘子那母夜叉般的尊容,竟敢稱觀音菩薩,不要跑出來嚇人就燒高香了。」謝三槍嘴巴刁毒地損道。

    劉三勃然大怒,鏘的抽出單刀喝道:「放你娘的狗屁,我們大當家乃當世絕色,冰清玉浩,再敢出言侮辱我們大當家,我劉三認得你,手裡的刀可不認得你。」

    謝三槍眼珠一轉,看來黑台山的三娘子確實是個美人啊,如此看來真的十有八九就是那薛冰馨了,嘿笑道:「兄台彆氣惱,在下也是聽別人傳言的,敢情你們大當家不醜,還長得很漂亮?」

    劉三悻悻地把刀歸鞘,傲然道:「那是當然的,見了我們大當家你小子才知道什麼叫人間絕色。」

    「嘿,有機會還真要見識一下。」謝三槍嘿笑道。

    正在此時,後方竟然傳來了急速的馬蹄聲,謝三槍等人急忙回頭一看,不由暗叫糟糕,原來後方裡許正有快馬追來,看火把應該有七八騎之多。

    「壞了壞了,韃子發現追來啦,三槍兄弟,這次真被你們害死啦!」大伢慌張得語無倫次,蔡英俊兩夫妻更是嚇得臉色蒼白如紙,像篩子似猛抖,懷中的小孩估計也感受到父母的驚恐,開始哇哇大哭。

    馬車終究是跑不過馬匹的,身後那七騎韃子失很快便追到附近,只聽得嗡的一聲,一支利箭激射而來,正中副駕位上的瘦子勞炳,這貨當場慘叫一聲掉下馬車去,被濺了一身血的大伢差點嚇尿,鬼哭狼嚎般道:「停車,快停車!」

    「不許停車!」劉三抽刀厲喝,負責趕車的禿頭矬子李五六嚇得猛抽了幾鞭,馬車在草地上幾乎飛了起來一般。

    身後的韃子嘰哩呱啦地喝罵著,顯然是在勒令停車,不過倒是沒有再放箭,剛才那一箭只是警告。

    謝三槍回頭看了一眼越追越近的七騎韃子,果決地道:「幹掉他們!」說完便勒轉馬頭殺回去,皮十一也毫不畏懼地跟著衝殺上去。

    劉三見狀不由露出佩服之色,咬咬牙,也跟著打馬殺回去。

    一刻鐘之後,七名追上來的韃子都變成了馬下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謝三槍的身手雖然還及不上謝二劍,但也不是等閒之輩,他一人幹了四個,皮十一干掉兩個,劉三也幹掉了一個,不過自己也掛綵了,一條大腿差點沒被卸下來,痛得暈死過去。

    謝三槍和皮十一給劉三包紮了傷口,然後把他放到馬車,繼續打馬連夜遠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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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3章 不能讓火兒沒有爹
               
    八月初九早上,天色剛朦朦亮起,右玉縣城的城門便打開了,趕集的老百姓從四面八方紛紛擁入,既有趕著驢車的商販,也有挑著擔子的農人,亦不乏乘坐精美馬車的富貴人家。

    薛冰馨經過易容改裝,頭戴斗笠,臉色臘黃,還挑著兩蘿筐紅薯,乍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個進城賣農產品的鄉村婦人。

    薛冰馨身後還跟著一名壯實的漢子,正是四當家薛良,此刻頭上包著白羊肚皮手帕,一身髒兮兮的粗布衣服,同樣挑著兩籮筐紅薯,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

    二當家雷鈞中了李福達的毒沙掌,傷得很重,儘管放血用藥了,但見效卻不大,所以今日薛冰馨親自前來右玉縣城抓藥。

    且說薛冰馨和薛良兩人進城後,隨著人流往菜市口的方便行去,打算先把帶來的紅薯處理掉,這才分頭去抓藥,如此既不浪費口糧,又免得引起別人懷疑。

    然而,正當兩人快要行到菜市口附近時,突然衝出了一群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他們凶神惡煞地把街上的百姓驅趕到街道兩旁,一些跑得慢的商販身上挨了幾下水火棍,不由痛得破口大罵。

    不過,正所謂民不與官斗,所以街上的商販百姓雖然嘴裡罵得難聽,但還是乖乖地退到一邊,自然包括了薛冰馨和薛良二人。

    薛良皺著眉不爽地道:「他大爺的,大清早的清街,又不知是哪個官老爺出行了。」

    旁邊一名商販插嘴道:「還能有誰啊,奉旨巡邊的欽差,靖海侯徐晉徐大人唄,聽說這位徐大欽差今日要在殺胡口舉行大閱兵呢,可熱鬧了,可惜不允許老百姓靠近,要不然老子也跑去看看熱鬧。」

    薛冰馨嬌軀微微一顫,挑著的籮筐都差點掉下來,腦袋嗡的一片空白,芳心撲通撲通地急跳,天啊,這混蛋竟然……來了右玉縣?

    薛冰馨臉上塗了一層薑黃,所以薛良倒是沒察覺她此刻異樣的表情,撇嘴道:「邊軍閱兵有什麼好看的,來來去去不過是那三板斧,上陣殺敵頂個屁用。」

    很明顯,薛良很瞧不起邊軍的戰鬥力。

    剛才那個商販也撇嘴道:「如果只是邊軍操演自然沒啥看頭,可是徐大欽差這次帶了神機營啊,老弟聽說過神機營沒?嘖嘖,全火器全騎兵,武裝到牙齒,光是看著都覺得威風,前年神機營在江浙一帶大展神威,殺得倭寇海賊聞風喪膽,端的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薛良乃綠林好漢出身,當初也是被逼上梁山的,所以對官和兵都持敵對態度,所以冷笑道:「吹得太過了吧,什麼神機營,對付倭寇海盜這些小癟三或許管用,要是遇上韃子的騎兵,估計只有挨宰的份。」

    薛冰馨聞言,心裡莫名有些不舒服,皺眉責道:「良哥,別胡說八道。」

    剛才那名商販也不爽地瞪了薛良一道:「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你是漢人還是韃子?淨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真真豈有此理!」

    薛良見到周圍的人都眼神不善地朝自己望來,連忙識趣地閉了嘴,不敢再爭論了。

    這時,只見街上有一支人馬行了過來,當先正是兩百名鮮衣怒馬的錦衣衛,錦衣衛通過後,便見一名身穿緋袍的青年大官在親兵的簇擁之下打馬行來。

    薛冰馨看到馬上那名唇紅齒白的英俊男子,呼吸不由為之一緊,雙手十指用力地抓住扁擔,銀牙緊咬,這個混蛋好像沒多大變化,還是那麼的……欠揍!

    薛冰馨看到徐晉那從容自若,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臭屁」樣子就想揍他。又想起當年在山東,這傢伙雖然暗中放水讓自己逃走,但卻連番使計讓自己損失慘重,她就恨不得上削徐晉兩劍。

    想是這麼想的,但是冰妞兒看著徐晉騎馬漸行漸遠,心中卻是有些悵然若失。這些年她竭盡全力想要把徐晉忘掉,可是這混蛋卻偏偏十分不識趣地常入夢中,有時看到火兒,薛冰馨也會情不自禁了想到徐晉,沒辦法,誰讓這個混蛋是火兒他爹,而且火兒還越長越像這個混蛋。

    「馨妹,你看!」薛良忽恨聲道。

    薛冰馨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抬眼望去,心中頓時微微一沉,咬牙暗呼一聲:「李福達!」

    這時,玉林衛指揮使張寅正帶著親兵跟在徐晉身後,紅臉長鬚,賣相極為不俗。薛冰馨和薛良前些天才和張寅交過手,自然一眼就認出了這名軍官。

    薛良雙拳緊握,恨不得撲出去一扁擔砸碎張寅的腦袋,不過他也明白,這根本就是找死,先別說對方還有眾多親兵護衛著,就算是單打獨鬥他也不是李福達的對手。

    本來,薛良完全可以向官府舉報張寅就是白蓮反賊李福達的,但是作為一名江湖人,天生便抗拒官府,正所謂江湖事江湖了,牽扯到官府就壞了江湖規矩。

    薛冰馨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她一直打算以江湖中人的方式找李福達報仇,但是,現在看到李福達竟然跟徐晉的身邊,她竟是莫名的擔心起來,有種想告知徐晉的衝動,同時又暗罵徐晉是個大笨蛋,笨得要死,竟然讓一個白蓮教的反賊潛伏在左右,簡直是嫌命長了。

    殊不知她自己這個「白蓮妖女」曾經也潛伏在徐大人身邊一個多月,結果呢,失身又失心!

    這時,徐大欽差的隊伍終於全部出城了,衙役們便也收隊放行,趕集的人群紛紛散開,薛冰馨挑著那擔紅薯神思不屬地往菜市行去。

    正在此時,薛冰馨忽然看到幾條熟悉的身影從旁邊行過,不由愕了一下,下意識地扭頭望去,眼神漸漸變成凝重起來。

    原來薛冰馨身後的街上正有三人快步往城門行去,儘管都戴著斗笠,但是薛冰馨還是從體形上認了出來,這三人赫然正是趙全、丘富和孫才。

    薛冰馨頓時心亂如麻了,趙全和丘富他們怎麼會在右玉縣城?難道是想刺殺那混蛋?

    薛冰馨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頓時急了起來。

    「馨妹,馨妹?走啦!」薛良叫了一聲,見薛冰馨還站在原地發呆,於是提高了音量再喊了一次。

    薛冰馨把那擔紅薯放下,急急地道:「良哥,突然想起有件急事要辦,你賣完紅薯後先自己回家,不用等我!」

    薛冰馨說完也不等薛良答應,急急腳便往城門方向行去,後者一頭霧水,眉頭皺成了「川」字,良久才挑起兩擔紅薯往菜市口行去。

    薛冰馨遠遠跟著趙全他們出了城,結果趙全等人在城外附近的村莊取了寄存的坐騎便策馬馳去。

    薛冰馨也急忙跑到另一座村子,從熟人那取了坐騎,急急往殺胡口的方向馳去,徐晉今日要在殺胡口閱兵,趙全如果想刺殺他的話,應該也是去了殺胡口。

    駕……

    薛冰馨心急如焚,打馬一路飛馳,忽然臉上一熱,暗道:「我為什麼這麼著緊那混蛋?呸呸呸,我才不是著緊他呢,不過那混蛋好歹是火兒他爹,不能讓火兒沒有爹,對,就是這樣,不能讓火兒沒有爹而已,要不我才懶得管他的死活呢!」

    薛冰馨自我開解完,又繼續打馬狂奔,終於看到前面塵土飛揚,遠遠望去,應該正是徐晉一行,那桿奉旨欽差的玄黃團龍實在太扎眼了。

    薛冰馨見狀莫名鬆了口氣,放慢了速度遠遠跟在隊伍的後面,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官道兩旁的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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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 刺殺(上)
               
    殺胡口兩側高山對峙,地形險要,其東依塘子山,西傍大堡山,兩山之間開闊的蒼頭河谷地,歷來便是極為重要的南北通道,不過,如今這片開闊的河谷卻被一段雄偉的長城攔腰截斷了。這裡的關城就叫殺胡堡,城周有一公里,牆高達十二米,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全用夯土壘徹而成,外層連包磚都沒有,只是一座小土城,防禦力就差上很多了。

    當然,北方的遊牧民族九成戰力都在馬背上,並不擅長攻城戰,甚至連複雜一些的攻城器械都不會製造,所以殺胡堡雖然只是一座土城,但布以重兵鎮守的話,韃靼人要攻破並非易事,除非是數量上佔據絕對優勢的大軍壓境,並且不計傷亡地持續猛攻,才有可能拿下殺胡口。

    嘉靖四年八月初九一早,殺胡堡外開闊平坦的谷地上,但見旌旗招展,刀槍林立,塵土滾滾飛揚,場面好不壯觀。

    在右玉縣一帶的玉林衛、平虜衛、鎮虜衛、威遠衛,還有原本就駐紮在殺胡堡的守備軍,共計兵力近三萬人,全部列陣於殺胡堡前,等候奉旨巡邊的欽差徐大人的檢閱。

    三軍陣前專門搭建了一座高台,乃臨時的檢閱台,此時,徐晉在大同總兵王博古的陪同下登上了檢閱台,兩百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手持繡春刀團團拱衛在檢閱台的四周。奉旨欽差代表的是皇家的威嚴和臉面,錦衣衛這氣勢自然得擺足,免得墜了皇家的威風。

    徐晉的親兵隊長趙大頭,隊副郭金雕兩人則各率五十親兵分列在檢閱台的兩側,荷槍實彈,警惕地關注著周圍,以防突發狀況。

    大同總兵王博古抬頭看了一眼已經升得老高的太陽,向徐晉高聲請示道:「稟報欽差大人,殺胡口守備營、玉林衛、平虜衛、鎮虜衛、威遠衛共計兩萬八千人全員到齊,請欽差大人檢閱。」

    徐晉點了點頭朗聲道:「開始吧!」

    王總兵立即接過親兵遞過來的令旗,雄糾糾氣昂昂地行到台上,啪啪啪地揮動令旗打出旗語,發出開始閱兵的信號,遠處的令旗兵立即動作起來,把命令一層一層地傳遞下去。

    於是乎,各衛的人馬便在各自的將領的指揮下按部就班地運動起來,東奔西走,演練各種防禦和進攻的陣形,瞬時喊殺聲震天,煙塵滾滾直衝運霄,看著倒是極為震撼,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王總兵作為閱兵的總指揮,手中兩面令旗不斷地揮動,打出各種動作,指揮各衛的人馬運動。

    徐晉這些年來連續統兵打仗,可以說是名沙場老將了,在兵法方面著實下過一番苦功夫,看過的兵書估計都有兩籮筐,特別是《孫子兵法》,已經滾瓜爛熟倒背如流了,明軍所使用的旗語自然看得懂。

    此刻,徐晉站在檢閱台上,看著場中奔走廝殺的各衛人馬,不由大皺其眉。毫無疑問,各衛的兵將都很賣力,至少吼叫喊殺聲十分響亮,可是執行命令方面卻是不敢恭維,反應慢不說,還頻頻出錯,甚至還出現兩個衛在變換陣形時撞在一起的情況,瞬時亂作一團,好不容易才重新糾正站好位,著實讓人無語!

    很明顯,這些邊兵平時疏於訓練是肯定的,從將領到兵員,軍事素質都十分堪憂。不過,徐晉卻什麼都不說,只是繼續靜靜地觀看,倒是王總兵自己窘得臉色通紅,如坐針氈一般。

    徐晉雖然給了三天的時間準備,昨天王總兵甚至還預演過兩次,可惜這些手下的兵平時疏於訓練,結果今天還是在欽差大人面前出了醜!

    這邊的閱兵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而趙全帶來的那名韃靼神箭手鐵木兒,此時已悄然爬到了殺胡堡東邊的塘子山上,藉著草木和岩石的掩護,小心翼翼地尋找著最佳的射擊位置。

    其實鐵木兒前兩天已經提前踩好點,在東邊的塘子山和西側的大堡山均選好了幾個上佳的射擊點,但是,今日開始閱兵前,總兵王博古也不知那根心血管來潮,臨時調整了檢閱台的位置,於是鐵木兒也只能重新選擇射擊點。

    幸好,檢閱台移動的位置並不大,鐵木兒預先選好的幾個射擊點,射程是足夠的,但角度要稍微調整一下。

    作為一名出色的神射手,眼光無疑是極為敏銳的,除了箭射得準,選擇狙擊位置也是他們的絕活,所以很快,鐵木兒便重新選好了位置。

    鐵木兒背著兩張弓,一張是五石弓,一張是四石弓,他雖然能拉開五石弓,但只能發射一箭,連續發射的話,雙手也受不了,而四石弓的話,鐵木兒倒是能連射三四箭。

    此時,鐵木兒蹲伏在一塊山石後,像一頭準備獵食的野狼,雙目睜得老大,緊盯著山下的檢閱台。徐晉今日穿了一套緋紅的官袍,又站高台上,簡直就是一個箭靶,十分好認。

    鐵木兒咧嘴獰笑一下,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一圈嘴唇,倒不是在裝x,而是在測風向,沒錯,鐵木兒就是這樣測風向的,嘴唇被舔濕後,風從那一側吹來,這一側的嘴唇就會更涼,這是很簡單的水份蒸發吸熱原理。

    當然,不是誰都能用這種方法測風向的,至少你的感知要十分敏銳,否則嘴唇舔得再濕也是白搭。

    這時,鐵木兒顯然測好風向了,又目測了一遍距離,然後果斷地解下了四石弓,這距離,用四石弓就足夠了,假如一擊不中,還能立即再補一箭,而五石弓則不行,因為射完一箭手臂就脫力了。

    鐵木兒從箭囊中抽出一支重箭,輕輕地躍上了山石,由於習慣了使重弓,所以鐵木兒的箭也是特製的,箭身比常人的長了三分之一,箭頭也更重,射擊的距離自然也更遠。

    鐵木兒單膝跪在山石,迅速地彎弓搭箭,霍的一下,四石弓便被拉圓了,這份臂力實在駭人,試想一下,一石便是一百二十斤,四石就是四百八十斤。普通人挑兩百斤都吃力,就更別說用兩根手指提起近五百斤的東西了。

    然而,鐵木兒拉圓了四石弓瞄了片刻,忽然卻又鬆了弦,皺著眉頭用韃靼語低罵了一聲。原來這時一名親兵跑上了閱兵台,並湊到徐晉旁邊報告消息,恰好擋住了鐵木兒位置。

    那名親兵在徐晉身邊嘀咕了一陣子便躬身退下了,鐵木兒見狀立即又舉起了強弓,然而讓人惱火的是,這時徐晉竟然走下了閱兵台。

    這下鐵木兒沒轍了,不過他是一名極有耐心的獵殺者,藏在山石後面繼續等候,他知道閱兵還沒結束,按照漢人的尿性,閱兵結束後肯定還會上台廢話得瑟幾句的。

    而此時,薛冰馨正在西邊的大堡山上仔細地搜索著,身段靈活得像一隻母豹。在薛冰馨看來,趙全等要刺殺徐晉的話,最大可能就是遠距離射殺,畢竟徐晉身邊的護衛太多了,趙全三人不可能近身,所以用箭攻擊的可能最大,而最好的射擊位置便是殺胡堡兩側的山坡。

    且說薛冰馨在西邊的大堡山上焦急地搜索了一圈,並未有發現,此刻已經香汗淋漓,塗在臉上的薑黃被汗水流出了一道道的痕跡,露出部份潔白的皮膚。

    「不在這邊!」薛冰馨蹙著柳眉往東邊的塘依山望去。

    塘依山的山勢更高,不過離著閱兵台有點遠,估計超過三百米,薛冰馨表示很懷疑,畢竟曾是同門,大家知根知底。趙全、孫才、丘富三人若論箭術的話,要數丘富最好,不過丘富只能勉強拉開三石弓,平時使得最多的是二石弓,根本射不出三百米的距離。

    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薛冰馨還是迅速下山,摸向對面的塘依山。

    這時,殺胡堡外的檢閱台下,徐晉與王林兒、謝二劍、戚景通三人低聲交流了盞茶的工夫,便重新回到台上,對著王博古道:「王總兵,今日的閱兵便到此為止吧!」

    王總兵此時已經汗流浹背,有一半是窘的,打出旗語讓各衛人馬復位,這才走到徐晉跟前,訕訕地道:「弟兄們準備不足,讓欽差大人見笑了。」

    徐晉劍眉挑了挑淡道:「是準備不足,還是平時疏於訓練?」

    王總兵訕訕不得語,徐晉冷哼一聲教訓道:「王總兵,大同府乃京城的門護要沖,關乎我大明江山社稷安危,爾等今日如此表現,委實有負國家之重託,本官十分失望,將如實稟報於皇上。」

    王博古頓時面色慘變,徐晉這一本參上去,估計自己這大同總兵之職是保不住了,甚至還會被問罪。

    徐晉瞥了如喪妣孝的王博古一眼,淡道:「也罷,本官也不是不講情面之人,便給你一次機會。」

    王博古頓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動地道:「謝欽差大人。」

    徐晉擺手道:「先別急著謝,這樣吧,讓你手下的兵將跟神機營比一比,若是勝了神機營,今日之事本官便不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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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 刺殺(中)
               
    王博古本來已心生希望了,但聽聞竟然要戰勝神機營,當場又心涼了半截,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徐大人要比什麼?」

    徐晉招了招手,王林兒、謝二劍和戚景通三人便走上了檢閱台,戚景通取出一份地圖當場打開。

    徐晉往地圖上一指道:「王總兵請看這裡。」

    王博古一臉疑惑地湊近前,目光落在地圖上,只見上面用硃筆圈出了一個圓點,不由脫口而出:「和林?」

    這份地圖正是右玉縣及圍邊的地形圖,和林位於殺胡口西北邊約莫百里許,也就是說,從殺胡口出塞往西北走百里左右。

    和林這個地方雖然距離豐州川差不多兩百里,但是這裡有個較大在湖泊,水豐而草茂,所以經常會有韃靼人到這一帶放牧。

    徐晉點頭道:「沒錯,這兒正是和林,為了公平起見,王總兵可以從各衛中選出一衛與神機營比試。雙方同一時間從殺虎口出發,急行軍前往和林,以三天時間為限,最後哪支隊伍帶回來的牛羊多,那支隊伍就算勝出,尚若未能在三日內趕回,帶回的牛羊再多也算輸。」

    王博古聞言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他本以徐晉要比騎射、對抗之類的常規比試,沒想到徐晉竟然玩得這麼大。要知道和林可是韃靼人的牧場之一,儘管沒有重兵駐防,但小股騎兵還是有的,要是遇上了,免不得會有一場廝殺,這還是次要的,倘若惹怒了俺答汗,對方揮師攻打殺虎口,那樂子就大了。

    「欽差大人,和林可是韃子的地盤啊!」王總兵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戚景通咧了咧嘴哂笑道:「韃子的地盤又如何?只准韃子跑來咱們大明的地盤打草谷,咱們就不能去韃子的地盤搶牛羊?」

    謝二劍淡道:「大明的兵將若是連踏出長城的膽氣都沒有,還談什麼保家為國,如何?王總兵莫非不敢?」

    王博古不由臉紅耳赤,有點惱羞成怒,沉聲道:「有何不敢?本將只是擔心此舉會誘發兩國開戰而已,擅開邊釁,一旦遭到言官彈劾,皇上追責起來,恐怕徐大人也難辭其咎。」

    徐晉從容地道:「王總兵不必擔心,有任何後果,本官都將一力承擔,更何況本官這次率領神機營巡邊,本來便是要磨煉神機營的實戰能力,順便給韃子一個教訓,這一點皇上是知曉的。」

    王博古聞言目光一閃,似乎有些明白徐晉在殺胡口舉行閱兵的原因了,敢情大家都成了神機營的陪練啊,不過沒辦法,誰叫人家神機營是親娘養的王牌部隊,光是那一身的裝備就讓人眼饞。

    王總兵咬了咬道:「既然如此,那本將便選一衛弟兄與神機營較量一番,不過,神機營全員騎兵,怕是有點不公平吧。」

    戚景通咧嘴笑道:「王總兵手下有五個衛,難道還湊不出五千匹戰馬來?」

    王博古道:「倒不是湊不出來,只是有部份是拉車的挽馬,馬力良莠不齊,遠不及神機營的戰馬精良,如此還是不公平。」

    戚景通不由翻了個白眼,不過,神機營的戰馬確實都是精挑細選的良馬,這方面確實佔便宜了。

    王林兒道:「既然如此,那神機營讓五百頭羊如何?」

    王博古不由暗喜,他討價還價不正是為了這個嗎,當即拍板道:「好,那便這麼定了,我們這邊就由玉林衛出戰。」

    當玉林衛和神機營較量的消息在軍中傳開後,頓時全場沸騰了。

    玉林衛指揮使張寅的一對臥蠶不由微微皺起,將信將疑地看著檢閱台上的徐晉,暗道:「難道此子勞師動眾帶著神機營巡邊,目的果然只是為磨煉神機營的實戰能力,另外……趙全那小子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動靜?搞什麼鬼啊!」

    張寅下意識地往兩旁的高山掃視了一遍,此刻藏身在塘子山腳附近的趙全和丘富等人也是暗暗著急,因為等了這麼久還不見鐵木兒發動。

    「丘師弟,孫師弟,你們去看看怎麼回事!」趙全沉聲道。

    丘富和趙全兩人點了點頭,有點不情願地分頭往半山上找去。

    但凡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多心氣也高傲,鐵木兒自然也不例外,作為草原上數一數二的神箭手,他有自傲的資本,再加上此子瞧不起漢人,所以這一路與趙全三人相處得不是很愉快,要不是奉了俺答的命令協助趙全,他都懶得跟來。

    鐵木兒自詡是獨行的猛獸,喜歡獨來獨往,不願與他人同行受干擾,所以事前便向趙全聲明,他要自由發揮,不接受干預,因此,此刻趙全三人都不知鐵木兒藏在哪個位置,只知道他就在塘依山上。

    且說孫才貓著腰往塘依山上悄然摸去,當他爬到半山腰某處,突聞嗡的一聲輕響,頓覺汗毛倒豎,下意識地站定,但見一道寒光激射而至,噹的一聲射入了附近一塊山石之中,原來竟是一支鐵箭,那箭頭連著箭桿幾乎進了四分之一。

    孫才倒吸一口冷氣,用韃靼語低聲道:「是我!」

    鐵木兒從十幾米外的一塊山石後探出頭來,冷冷地道:「如果是其他人,你以為還有機會說話嗎?」

    孫才來到鐵木兒藏身的位置,儘量客氣地道:「鐵木兒將軍,請問為何還不發動?」

    鐵木兒冷道:「是趙全讓你來問的?」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要問的。」

    「滾,該什麼時候發動,我自有分數,少在這裡呱噪,再跑來囉里囉嗦,下次射的就不是人頭,而你的人頭。」鐵木兒厲聲道。

    孫才臉色微變,不過還是拱了拱手,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就灰溜溜地退了開去。

    悉悉索索……

    另一邊,丘富在樹木草叢間小心翼翼地摸索,尋找鐵木兒的藏身之處,結果剛轉過一處凸起的怪岩便與一人打了個照面。那人頂著茅草紡成的草窩子,臉上黃白相間,一對明眸呈現出淡淡的藍色,赫然正是薛冰馨。

    丘富和薛冰馨都愕了一下,不過後者的反應顯然更快,驀地一記拋膝撞在丘富的小腹,後者悶哼一聲,痛得彎成了熟蝦。薛冰馨快如電閃地一手刀劈在丘富的頸動脈上,後者當場暈死過去,連痛叫都來不及發出。

    薛冰馨扶著暈倒的丘富輕輕放在地上,又麻利地脫去後者的外衣,把其手腳捆起來,然後將人藏到岩石後面用草叢遮蓋起來。

    薛冰馨幹完這一切,馬上又轉移出數米,伏在隱蔽處觀察了一會,並未發現趙全和孫才兩人,不由暗鬆了口氣,躍上一塊岩石往山下望去。

    這時,山下的明軍似乎停止了演練,列隊開進了殺胡堡,緊接著又打開了城門,竟然出了城塞。

    薛冰馨不禁暗暗奇怪:「明軍竟然出塞了,那混蛋到底想幹什麼?莫不成還打算出兵攻打韃靼?」

    這時,山腳附近的趙全看到這一幕也是滿腹狐疑,徐晉這是打算作甚?

    「大師兄,鐵木兒在上邊半山腰的位置,把老子趕下來了,媽的,這韃子拽得很,要是近身打鬥,老子五招之內就能宰了他。」孫才這時回到趙全身邊悻悻地道。

    趙全卻不以為意,以鐵木兒的傲氣,不把孫才趕下來才怪呢。

    孫才這時也被明軍的動靜轉移了注意力,輕咦一聲道:「明軍這是干啥?」

    趙全疑惑地搖了搖頭道:「不清楚!」

    很快,神機營和玉林衛兩支人馬已經列好隊伍了,全員配備了坐騎,但見徐晉一聲令下,兩支隊伍便先後通過了殺胡口城關,策馬奔向了塞外。

    「這……徐晉不會是想攻打豐州川吧?」孫才吃驚地道。

    趙全亦是面色凝重,搖頭道:「應該不太可能,才一萬人馬,去了也是送死,嗯,丘師弟呢?」

    趙全雖然覺得徐晉不太可能出兵豐州川,但正所謂有備無患,他正打算派丘富趕回去通知俺答提防,結果發現丘富還沒回來。

    「丘師兄往那邊去了,估計沒找著人,待會應該就下來了。」孫才道。

    這時,半山的鐵木兒終於等來了機會,因為神機營和玉林衛一離開,站在檢閱台上的徐晉沒有諸將環侍,頓時便暴露出來了。

    鐵木兒倏的躍上了山石,單膝跪地,迅速彎弓搭箭,四石強弓驀地拉滿弦,繃緊的弓弦發出讓人牙酸般吱呀聲。

    鐵木兒銳利的雙眼像鷹一般盯著檢閱台上那一襲緋袍,整個人彷彿一座石雕,慢慢地,他的嘴角泛起一抹獰笑,憑感覺,此人死定了,他的感覺向來很準。

    就是現在!!!

    嘣……

    鐵木兒鬆開了弓弦,然而就在此刻,一物從側旁飛了過來,啪的一下擊中了鐵木兒的耳側。

    「該死!」鐵木兒暗罵一聲,箭在離弦的一刻抖了一下,那種鎖定目標的感覺瞬間就消失了,經驗告訴他,這一箭射中的可能很小。

    不過,鐵木兒這時也顧不得關注這一箭是否射中了,因為一條窈窕的身影已經朝著他凌厲地撲來。

    鐵木兒耳畔中了一塊飛蝗石,耳朵鮮血淋漓,還有一些暈眩,不過他反應倒是快,轉身揮動強弓,居高臨下砸向薛冰馨的腦袋。

    鐵木兒用的是鐵胎弓,這一下要是砸中,以他的臂力,就算是匹馬都要被砸得腦漿迸流……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18
第836章 刺殺(下)
               
    神機營和玉林衛萬餘騎浩浩蕩蕩地出了城塞,如同一股洪流消失在塞外無邊的天際,轟隆的馬蹄聲遠去,唯余一條由揚塵形成的滾滾黃龍在群山之間盤繞。

    看著袍澤們的馬蹄踏塵北去,沒份參與這次較量的諸衛兵將,既擔憂又羨慕,更多的卻是熱血沸騰!!

    五十年,整整五十年了,明軍的馬蹄已經五十年沒踏出過塞外!

    遙想當年,太祖和太宗是何其的雄才大略,多次揮師出塞北伐,殺得殘元勢力望風披靡,甚至一直追殺至漠北的捕魚兒海(今俄羅斯貝加爾湖一帶),大明的鐵血雄師是何等之威武雄壯?

    然而,這些榮光早已是昨日黃花了,自從「土木堡之變」後,大明的精銳之師盡喪,戰力可謂是飛流直下三千尺。除了成化年間的「紅鹽池大捷」稍稍提振了明軍的士氣之外,此後的五十年間,明軍完全處於守勢,別說取得勝利了,就連主動踏出長城的動作都沒有。邊軍的將領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普通軍卒們得過且過,自上而下無不士氣低落。

    當然,徐晉前年和去年在東南沿海大殺四方,彈指間消滅了為害百年的倭患,還出兵南洋和東洋開疆拓土,大明軍民的士氣無不高漲。

    但是,北方邊軍積弱了大半個世紀的頹勢不是說扭轉就能扭轉的,面對北方的韃靼和瓦刺,大明的邊軍在心理有著一種畏懼。所以說,徐晉的這次軍事行動如果成功的話,不僅能摧毀板升城,而且還必然會讓邊軍的士氣大振。

    隆隆……

    徐晉站在檢閱台上,看著殺胡口關城的城門緩緩關閉,然而就在此時,一點寒星從數百米外的塘子山上激射而至,高速飛行的勁箭發出尖銳的破風之聲。

    這一箭奇快無比,勢大而力沉,無論是錦衣衛,還是神機營的親兵,根本沒反應過來,甚至連示警都來不及發出。

    徐晉渾身汗毛倒豎,彷彿在數九寒冬突然掉進了冰窖之中,瞬間寒透肌骨。

    只聽得哧的一聲,徐晉只覺一股極為野蠻的巨力把他帶得飛起,然後重重地摔下了高台,摔得他差點便岔了氣,痛徹心肺。

    「大帥!」親兵隊長趙大頭和副隊郭金雕驚得魂飛魄散,撒腿便飛奔過來。

    「有刺客,保護欽差大人!」錦衣衛拔出繡春刀大喝,呼啦地擁上前,把徐晉四周圍得水洩不通。

    大同總兵王博古,還有各衛的將領差點嚇尿,完了完了,要是欽差大人死在這裡,這裡的將領估計都跑不掉。

    「欽差大人!徐大人!」王總兵臉色蒼白,戰戰兢兢地衝下高台,試圖上前查看徐晉的生死,不過卻被錦衣衛攔在了外邊,急得是滿頭大汗。

    「哈哈哈,射中衣服,只是射中衣服……他奶奶的,嚇死老子了,我就知道大帥福大命大,連閻王爺都不敢收!」趙大頭的大嗓門從錦衣衛中傳了出來。

    王博古聞言不由大喜,看樣子徐晉沒死!

    在錦衣衛的層層包圍之中,只見徐大欽差狼狽地仰躺在地上,一支鐵箭從他腋下的官袍中穿過,深深地釘進了地裡,連帶把他把「釘」在地面。

    郭金雕用力把那支鐵箭拔出來,當看到這支比普通箭矢長了三分之一的鐵箭,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趙大頭那貨面色也變了,砸舌道:「我的乖乖,這玩意至少是四石弓射出來的,即使是一頭牛被射中估計都得被洞穿,好險啊!」

    郭金雕臉色凝重地道:「何止,被這玩意射中,內臟都得稀巴爛!」

    徐晉翻了翻腋下被射出一個大孔的官袍,亦是後怕得出了一身冷汗,不過好歹是屍山血海中闖過來的,徐晉很快便鎮定下來,目光凌厲地望向塘子山。

    「老趙,你保護好大人,老子這便把山上的刺客揪出來宰了!」郭金雕帶著五十名神機營的弟兄殺氣騰騰地撲向塘子山,而大同總兵王博古也立即調兵包圍塘子山。

    …………

    塘子山上,鐵木兒居高臨下,抬手就是一鐵弓砸向薛冰馨的腦袋,然而,鐵木兒雖然是神箭手,但論到近身搏鬥的話,如何是薛冰馨的對手?充其量只是盤菜而已!

    只見薛冰馨雙腿在山石用力一蹬,一記後空翻彈退開去,鐵木兒那副鐵胎弓頓時便砸空,狠狠地敲在腳下的山石上,只見啪的一下火星四濺,石屑紛飛,弓身當場被折斷。

    此時薛冰馨已經後空翻落地了,然而她那兩條修長的玉腿就好像裝了彈簧一般,落地的剎那再次彈起,這次變成了前空翻,軌跡幾乎與之前的後空翻重疊了,窈窕的身體劃出了一道美妙的弧度,不過卻是要命的弧度。

    啪……

    薛冰馨一式「剪刀腿」快狠準地剪在了鐵木兒的脖子上,人在半空旋轉一週,雙腿用力猛絞,只聽到「卡嚓」一聲,鐵木兒和薛冰馨兩人同時從岩石上狠狠地摔了下來,惟一的區別是薛冰馨還能站起來,而鐵木兒卻躺在地上不動了,腦袋極為詭異地歪到一側,眼耳口鼻有鮮血緩緩滲出,很明顯,脖子已經被絞斷了。

    薛冰馨吃力地站了起來,扶著山石呼哧呼哧地嬌喘,剛才那一刻的交手雖然只是短短的兩秒,不過冰妞兒卻已經拼到盡了,後空翻再前空翻,一招絞殺了鐵木兒,說起來簡單,但要做到卻是非常不易,對腰勁、腿勁、眼力的要求極高,內家功夫不到一定程度,斷然不能一口氣做出這套連貫的動作。

    薛冰馨喘息了片刻,又心急如焚地跳上山石往山下望去,儘管她殺了鐵木兒,但是後者的箭已經射出去了,不知有沒有箭中那混蛋。

    薛冰馨不認識鐵木兒,卻認得五石弓,能使得動五石弓的弓箭手,箭術又豈會是等閒?所以她現在很擔心!

    薛冰馨站在山石上,手揮涼棚往山下望去,見到錦衣衛們團團圍成一圈,整個較場亂成一片,俏臉瞬間蒼白如紙,一股恐懼從心間不可竭止地湧起來,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死了?莫非那混蛋……中箭死了?

    這時,郭金雕已經帶著五十名神機營的弟兄殺氣騰騰地往塘子山腳跑來,而各衛的官兵也在將領的調動下開始包圍塘子山。

    薛冰馨站在山石看到這一幕,不由急得跺了跺腳,她知道自己必須走了,因為再不走自己怕是走不了。

    然而,薛冰馨剛躍下了山石,便被三人攔住了去路,定眼一看,赫然正是趙全、孫才和丘富。

    丘富表情痛苦地微躬著腰,手上還有被捆綁時的勒痕,此刻滿眼怒火地盯著薛冰馨,趙全和孫才則面色陰沉如墨。

    「薛師妹,是你殺了鐵木兒?」趙全一字一頓地道,眼神冷得可怕。

    薛冰馨心裡咯噔一下,點了點頭道:「沒錯,是我殺的!」

    丘富怒不可遏地大聲道:「為什麼?就為了徐晉那個狗官?薛師姐,徐晉這小白臉到底給你吃了什麼迷藥?」

    薛冰馨臉上微熱,羞惱道:「你放屁,徐晉是個好官,他不該死,更不應該死在韃子手裡!」

    趙全冷笑道:「薛師妹,別自欺欺人了,我早就料到你喜歡上徐晉這個小白臉了,不過可惜啊,他現在已經死了,鐵木兒是草原上首屈一指的神箭手,就沒人能在他的箭下活命!」

    「未必!」薛冰馨冷聲反駁道,但聲音明顯已經有些許顫抖。

    趙全聞言真加確認自己的猜測了,不由妒火中燒,爐火中又夾雜著一股邪火,獰聲道:「拿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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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7章 冰妞兒被擒
               
    此時此刻,趙全的胸憶間充斥著一股妒火與邪火,既然得不到薛冰馨的心,那便得到她的身體好了。至於俺答說過要娶薛冰馨為王妃,趙全在妒火的刺激下已經全然記不得了,即使記得他也未必會當一回事。

    趙全雖然投靠了俺答,但只是互相利用罷了,而且他的野心很大,並不甘屈於俺答之下。

    「薛師姐,得罪了!」孫才伸了個懶腰,渾身骨頭發出爆豆般的噼哩啪啦聲,十指箕張成爪,向著薛冰馨欺身攻去。

    孫才擅長的是類似於鷹爪功的外家橫練功夫,風格霸道而刁鑽。

    大家畢竟曾是同門,對彼此的路數都知之甚詳,薛冰馨與孫才以快打快,雙方迅速交手了十幾招,均沒佔到便宜,不過,孫才明顯落於下風,他並不是薛冰馨的對手,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這時,山腳下傳來雜亂的聲響,原來是郭金雕帶著五十名神機營的弟兄上山來了。

    趙全知道不能再拖了,瞅準薛冰馨與孫才交手時露出了一塊空檔,突然撲上前一掌,拍在了薛冰馨的後背上。

    蓬……

    薛冰馨悶哼一聲,踉蹌幾步,扶住了旁邊的山石才勉強站穩,只覺胸口氣血翻湧,喉嚨一甜便吐來一口鮮血,而孫才的鷹爪已經乘機扼住了薛冰馨的脖子。

    砰……

    只聽得一聲槍響,孫才的後背飆起一朵血花,身體隨之劇震,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扼住薛冰馨脖子的手也隨之鬆開了。

    機不可使,失不再來!

    薛冰馨強壓下胸中翻滾的氣血,一記拋膝撞在孫才小腹上,把後者生生撞飛出去,然後一按山石騰身而起,翻身滾到山石的另一邊。

    砰砰砰……

    爆豆般的槍聲接二連三地響起,擊得山石火星亂濺,趙全急忙撲到在地,提起中彈的孫才低喝一聲道:「撤!」

    趙全端的是了得,提著受傷的孫才在樹木和山石間縱躍如飛,丘富則狼狽地緊跟在後面撒腿狂奔,向著山後落荒而逃。

    郭金雕是神機營中的金牌射手,剛才孫才那一槍就是他打的,百步之外命中目標,此時迅速地重裝了彈藥,冷靜地一揮手,眾弟兄便分作兩隊,一隊追擊趙全三人,另一隊則追擊薛冰馨。

    郭金雕親自帶隊追擊趙全這三人,一路翻山越嶺追到了塘子山的北面,突聞山腳下傳來了馬嘶聲,不由暗叫不妙,急急奔上了一塊凸起的山石。

    趙全既然打算刺殺徐晉,自然準備了後路,他在塘子山和大堡山後面都暗騎了座騎,此時他便躍上座騎打馬便逃。

    駕……

    趙全和丘富兩人騎著馬衝出了樹叢,往北面落荒而逃,郭金雕蹲在高高的山石上,眼神凌厲如雕,迅速地瞄準,扣動板機……砰!!!

    燧發機射出的子彈飛越了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像長了睛睛般鑽入了丘富的肩頭,一朵血花隨即綻放開來。丘富當場如遭雷擊,哎呀的慘叫一聲趴倒在馬背上,不過這傢伙咬著牙,單手死死抱住馬脖子,倒是沒有掉下來。

    郭金雕暗叫可惜,這一槍打偏了,要是打中後心保準能要了那刺客的命,他收槍站起,此時刺客已經逃出了燧發射的最大射程,他槍法再厲害也搆不著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賊人逃走。

    郭金雕帶著眾弟兄回到塘子山南面,來到了鐵木兒的屍體旁。

    「郭哥,死的是個韃子!」一名神機營弟兄道。

    郭金雕翻了一記白眼道:「我又不瞎子,當然知道死的是個韃子,可是這韃子是咋死的?」

    「屬下剛才查看過,韃子的脖子被擰斷了。」這名神機營的弟兄答道。

    郭金雕蹲下來,用力撥拉了一下鐵木兒的腦袋,結果那顆腦袋軟綿綿地歪到了另一側,果真是脖子斷掉了。

    「郭哥你瞧,這裡還有兩副強弓,一副是四石弓,已經斷掉了,一副是五石弓,嘖嘖,屬下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使五石弓。估計剛才刺殺大人那一箭就是這傢伙射的,只是不知為何,這名韃子竟然被人殺死了。不過幸福這名韃子被人殺死了,要不然咱們剛才上山就危險了,能使用這種級別強弓的都不是等閒之輩。」

    郭金雕亦後怕地點了點頭,接過那名親兵遞來的五石弓試了試,結果只能勉強拉開三分之一,不由驚道:「他奶奶的,這玩意估計只有楊大眼那小子才能拉開。」

    「郭哥,抓住了,抓住了一個女刺客!」

    郭金雕正研究著鐵木兒的屍體,忽聞有弟兄來報,連忙問:「死的活的?」

    「活的!」那名神機營弟兄大聲道。

    郭金雕聞言大喜道:「快帶上來,老子要好好審問!」

    很快,一名女子便被十幾名神機營的弟兄用槍指著押了上來,赫然正是薛冰馨。原來薛冰馨剛才挨了趙全一掌,身受內傷根本施展不開,速度和身手都大打折扣,結果被神機營的弟兄追上了,為免挨槍子,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郭金雕打量了一眼像花臉貓一般的薛冰馨,喝問道:「你是刺客?為何要刺殺欽差大人?」

    薛冰馨緊抿著雙唇聞不作聲,此刻卻是心亂如麻!

    郭金雕皺了皺眉,他剛才在山腳下開槍打孫才時,隱約見到這些人在打鬥,一開始還以為是刺客內訌呢,但剛才查看過那名弓箭手的屍體後,倒覺得像是有人及時殺了這名弓箭手,從而救了大人一命。

    郭金雕又問了薛冰馨幾句,後者依木然不作聲,於是沉聲喝道:「綁了,帶回去交給大人審問!」

    薛冰馨不由眼前一亮,脫口道:「徐晉沒死?」

    郭金雕冷笑道:「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們家大人鴻福齊天,閻羅王也不敢收,那一箭連他老人家的毫毛都沒傷著一根,就破了一件衣服而已。」

    薛冰馨不由如釋重負,不過很快又緊張起來,暗忖,待會見到那混蛋怎麼辦,他會認出我嗎?

    郭金雕見到這名女刺客魂不守舍的的樣子,不由暗暗奇導,揮了揮手,讓人把薛冰馨五花大綁,然後押下山去。

    且說趙全和丘富兩人騎馬一路逃了三十多里,丘富則於失血過多,終於支撐不住了,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趙全只能勒定馬,提著孫才跳下來,跑回去扶起了丘富,後者摔得並不重,臉色蒼白地道:「大師兄,我沒事,死不了的,就是失血過多。」

    丘富中槍的地方在胳膊位置,倒是不至於要命,包紮止血便無大礙了,不過孫才就慘了,被打中了後背,此刻只剩下半條命了,隱入了深度昏迷之中,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

    丘富在趙全的幫助下包紮了傷口,咬牙切齒地道:「神機營這火槍端的厲害,不用點火就能激發,比火銃厲害多了。」

    趙全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這次刺殺徐晉代價有點大,孫才和丘富都受了傷,鐵木兒還死了,回去後也不知怎麼向俺答交待,還好,徐晉已經死了,此行的目的也算是達了。

    要是讓趙全知道徐晉根本沒死,而且連屁毛都沒掉一根,估計這傢伙會活活氣死。

    趙全生恐神機營會追上來,所以不敢多留,給丘富包紮完傷口之後便又上馬繼續逃,結果跑出幾十里,孫才終於熬不來,嚥了氣,他中槍的位置正好是後心要害,再加上鉛彈是有毒的,傷口一直血流不止,在馬上顛簸了幾十里,終究還是一命烏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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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章 薛護衛……
               
    為了安全起見,趙大頭和錦衣衛層層保護著徐晉退入了殺胡口的關城之中。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郭金雕便押著薛冰馨,還帶著鐵木兒的屍體來到了徐晉的面前。

    「報告大帥,五名刺客逃掉了三人,不過逃掉的三人當中有兩個被屬下擊傷,另外還抓住兩人,一死一活。」郭金雕大聲稟報導。

    雖然徐晉現在已經不是總督了,但是麾下的兵將還是習慣叫他大帥,無他,聽著威風唄!

    徐晉此刻已經換上了一套玉色的文士服裝,估計還洗過臉來著,更顯得唇紅齒白,氣質從容自若。不過,當薛冰馨被押進來的那一刻,徐大欽差不談定了,情不自禁坐直了身體,目光狐疑地仔細打量大花臉貓似的冰妞兒。

    薛冰馨的目光與徐晉一觸,頓時像被火灼了一般,慌忙地低下頭看腳尖,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暗忖道:「莫非這混蛋認出我來了?」

    「行啊,老郭,了不起!」趙大頭豎起了大拇指,又行上前踢了踢鐵木兒的屍體,輕咦了一聲道:「韃子?」

    郭金雕點頭道:「這傢伙的屍體旁邊還有一把四石弓和五石弓,估計刺殺大帥的那一箭就是這名韃子射的。」

    趙大頭不由變了臉色,脫口道:「他奶奶的,這只死鬼竟然使得動五石弓!嘖嘖,咱們的弟兄傷亡大嗎?」

    郭金雕搖了搖頭道:「倒是沒有傷亡,我們趕到時發現這名韃子已經被人扭斷了脖子,否則咱們弟兄估計會傷亡慘重。」

    郭金雕此言倒是半點也不誇張,像鐵木兒這種能使得動五石強弓的神箭手,只要往山林中一躲就是當之無愧的獵殺之王。如果箭矢充足,而且有足夠的緩衝區域,就算來再多的人也是送人頭。

    趙大頭微愕道:「老郭,如此說來,這名韃子不是你們殺死的?」

    郭金雕瞟了薛冰馨一眼,搖頭道:「我們趕到時韃子早死了,而且韃子所使的那副四石弓已經折斷了,現場還有打鬥過的痕跡。」

    「咦,那豈不是說有人在關鍵時候出手宰了這名韃子,從而救了大帥?」趙大頭瞪大眼猜測道。

    徐晉若有所思地看著五花大綁的薛冰馨,後者緊握著嘴唇,腦袋埋得更加低了。

    這次跟隨徐晉巡邊的錦衣衛領隊正是老熟人韓大捷,這貨指了指薛冰馨道:「老趙,這裡不是有個活口嗎,也甭猜了,直接審問一下就一清二楚了。」

    趙大頭咧嘴道:「說的也是,老韓,審犯是你們錦衣衛的拿手絕活,交給你了。」

    韓大捷獰笑道:「沒問題,落咱們錦衣衛手裡,就算是塊頑石也叫她開口。」

    徐晉劍眉輕皺了皺,揮手道:「你們都先出去,本官要親自審問此人。」

    趙大頭、郭金雕和韓大捷均愕住了,郭金雕提醒道:「大帥,這刺客雖然是個女的,可是身手了得,萬不可掉以輕心。」

    趙大頭撓了撓得附和道:「是啊大帥,這女刺客雖然身材看著不錯,但是模樣卻不敢恭維,大帥不至於連……咳咳!」

    徐晉不禁滿頭黑線,狠狠地瞪了趙大頭一眼,又把雙管燧發手槍掏出來往茶機上一放。趙大頭那貨頓時訕訕地捋了一圈大頭,連屁都不放一個便行出屋去。

    郭金雕和韓大捷對視一眼,也十分識趣地退出屋去,女刺客雖然犀利,但現在被五花大綁著,再加上大人有三根炮,料也無礙。

    徐晉待趙大頭等人離開後,站起來快步行到門邊把廳門關上,還側耳聽頃聽了一會,這才轉身行到薛冰馨的跟前。

    薛冰馨的心臟不爭氣地急跳起來,低著頭緊抿雙唇,眼神躲閃地看著自己的腳尖,那一雙長長的捷毛眨呀眨的。

    徐晉站在跟前,定定地注視著薛冰馨,眼神中摻雜著欣喜和歉疚,還有一絲絲激動。後者等了一會不聞徐晉出聲,終於忍不住抬起頭怒道:「混蛋,看夠了沒有?」

    徐晉笑了笑,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薛護衛,你這妝化得不行啊。」

    薛冰馨的嬌軀輕顫了一下,頓時呆立當場,這混蛋果然認出自己來了!

    其實就在薛冰馨被押進來時徐晉便隱約認出來了,冰妞兒那刀削一般亭亭玉立的體形,還有那雙淡藍色的眼睛實在太有特色了,此時一開口,那把清冷的嗓音更讓徐晉確認無疑。

    徐晉伸手向薛冰馨的身體摸去,後者嚇了一大跳,驚慌地喝道:「徐晉……你……你要幹什麼?別碰我!」

    徐晉輕噓了一聲,把薛冰馨身上綁著的繩索逐一解開,後者微愕,眼神複雜地瞥了一眼正蹲著替自己解開腳上繩索的男人,心中莫名湧起一股暖流,哼,還算這混蛋有點良心,倒是不枉本姑娘……!

    捆著薛冰馨雙腳的繩索有點緊,徐晉費了一會功夫再總算解開,拍了拍手站起來微笑道:「薛護衛,不介意坐下來喝杯茶聊聊吧?」

    薛冰馨看到徐晉這種笑容就有種想揍他的衝動,繃著俏臉把頭偏到一邊負氣道:「欽差大人打算如何處置我這個刺客?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坐下再聊唄,莫非鼎鼎大名的三娘子連這都不敢?」徐晉道。

    雖然明知是激將法,但是薛冰馨還是十分氣惱,一轉身便坐到茶几旁,還端起茶几上那隻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後目光挑釁地往徐晉望去。

    徐晉笑了笑,坐到薛冰馨的對面,拿了一個新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薛冰馨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喝的是徐晉的茶杯,頓時臉如火燒,直接紅透了耳根,但是茶水已經喝下去了,想吐也吐不出來,只能恨恨地瞪了徐晉一眼,探手便奪過徐晉新斟的那杯茶,用來漱口。

    徐晉也不以為意,柔聲問道:「薛護衛,一別經年,你過得可還好嗎?」

    薛冰馨本來還羞惱氣憤難當,徐晉突然「深情款款」地來了一這句,頓時讓她有些無所適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鼻子還有些酸酸的感覺!

    這時,徐晉很自然地端起薛冰馨剛才喝過的那杯茶抿了一口,還促狹地眨了眨眼睛。

    薛冰馨不由傻了眼,進而再次霞飛雙頰,羞惱交加,又想起這些年來自己受的苦難和委屈,含辛茹苦地把早產七個月的火兒養大,不由眼圈一紅,脫口道:「混蛋,你……就會欺負我!」說完眼淚奪眶而出。

    徐晉不由懵了,本來只是想逗一下薛冰馨,沒成想平時倔強得像冰山一樣的冰妞兒竟然一下子被逗哭了。

    薛冰馨轉過身去,極力試圖把眼淚止住,然而眼淚卻不爭氣地往外冒,最後乾脆趴在茶几上抽泣起來。

    徐晉見狀不由大為心疼,站起來行到薛冰馨的身旁,猶豫徘徊了一陣子,最後大著膽子蹲下來,從後面輕輕摟住薛冰馨的香肩,柔聲安慰道:「薛護衛……馨兒,矣,對不起……對不起啊!」

    如果是以前,徐晉肯定不敢這樣親妮地摟住冰妞兒,儘管兩人陰差陽錯之下結下一段露水姻緣,但畢竟只是個意外,在沒弄明白薛冰馨內心的想法之前,徐晉自然不敢這樣做。

    但是,平時冷若冰霜、倔強的冰妞兒在自己面前竟然如此脆弱,一下子就流淚哭泣了,徐晉要是還不明白怎麼回事,那兩輩子都白活了。

    不是有句話說,逗她笑的通常只是備胎,能讓她哭的才是刻骨銘心的那個人,很明顯,徐晉就是讓薛冰馨刻骨銘心的那個男人。

    而且,徐晉現在已經有九成九肯定,那名刺殺自己的韃子就是薛冰馨幹掉的,冰妞兒如此緊張自己的生死,徐晉又豈會不明白對方的心思。所以,徐晉這時才大著膽摟了薛冰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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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 挾持
               
    薛冰馨突然被徐晉從身後摟住了雙肩,不禁又羞又氣,本來想發力把徐晉的雙手震開的,結果最後卻鬼使神差地收回了力道,於是便變成了軟綿綿的扭肩擰腰,倒像是小情侶之間鬧彆扭似的,自然沒法把徐晉的雙手震開。

    徐晉見到薛冰馨的反抗意願並不強烈,乘機摟得更緊了,柔聲道:「馨兒,跟我回京城吧,我會一定會好好待你的,別再跟那幫馬賊混在一起了好嗎。」

    此言剛出口,徐大人便悲劇了,因為從冰妞兒身上猛然傳來一股巨力,當場把他震飛出去,狼狽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薛冰馨霍地站起來,杏目圓睜,寒著俏臉怒聲道:「馬賊怎麼了?你憑什麼瞧不起馬賊,你們這些當官的未必就比馬賊乾淨多少!」

    「馨兒,你別生氣好不,唉,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沒有瞧不起馬賊,我只是不想你跟別的……男人混在一起罷了!」徐晉爬起來解釋道。

    薛冰馨不由氣苦,眼淚禁不住又奪眶而出,顫聲道:「徐晉,你把薛冰馨當成什麼人了,你就是個大混蛋,我和火……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徐晉聞言知道薛冰馨又誤會自己的意思了,急忙上前張開雙臂試圖把後者擁入懷中,一邊誠懇地解釋道:「馨兒,你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噢!」

    徐晉還沒抱著薛冰馨,胸口便挨了一掌,當場又摔了個屁巔兒,估計冰妞兒這次是真生氣了,這一掌打得徐大人胸口隱隱生痛,幾秒鐘才緩過氣來。

    「大帥,大帥!!」外面傳來趙大頭等人的急速的拍門聲,他們顯然聽到了房間內的動靜,察覺不對勁了。

    「沒……我沒事……咳咳咳!」徐晉爬起來說了幾個字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薛冰馨不由微驚,剛才她下手雖然稍重,但也是留有分寸的,不至於把人打成內傷,但此時見到徐晉咳嗽得厲害,一顆芳心頓時懸了起來,難道這傢伙身子骨太弱?這麼不經打?

    薛冰馨正想伸手替徐晉撫拍一下後背,結果房間門被暴力地一腳踢開了。屋外正是趙大頭、郭金雕和韓大捷,三人見到薛冰馨竟然鬆了綁,一隻手還按在徐晉的後背,無不大驚失色。

    卡嚓……

    郭金雕和趙大頭迅速舉槍,厲聲喝道:「妖女,快放開大帥!」

    韓大捷那貨錚的抽出鏽春刀大叫:「來人,刺客走脫了!」

    外面的錦衣衛瞬時呼啦地擁了進來,薛冰馨正愕然間,只覺懷中卻突然多了個人,原來徐晉已經順勢倒入了她的懷中,一邊義正辭嚴地喝道:「妖女,你逃不掉的,識相的快放了本官,可留你全屍!」

    薛冰馨既好氣又好笑,順勢用臂彎箍住徐晉的脖子,並伸手拿了茶几上的雙管燧發槍抵在徐晉的腦袋,厲聲叱道:「全部退開,否則本姑娘宰了這個狗官!」

    郭金雕和趙大頭等人不由臉色大變,徐晉卻是哭笑不得,冰妞兒這是公報私仇啊,果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聖人誠不欺我也!

    「小心走火!」徐晉聲音艱澀地提醒道。

    薛冰馨莫名的有些得意,混蛋,讓你瞧不起馬賊,讓你胡說八道,厲聲喝道:「閉嘴,再囉里囉嗦便取你狗命!」

    冰妞兒雖然嘴上說得凶狠,不過槍口卻是移開指向了一眾錦衣衛,嬌叱道:「不想你們大人死的話,全部退出去!」

    「全部退開,本官就不信這妖女能把本這官怎麼樣。」徐晉大義凜然地高聲道。

    郭金雕和趙大頭不由面面相覷,不過還是乖乖地退了出屋去。

    薛冰馨挾持著徐晉走出了大廳,又往院子大門行去,一眾錦衣衛和神機營的親兵投鼠忌器,只得讓開了道路。薛冰馨提著徐晉快步離開了院子,繼續往城門方向飛奔而去。

    聞訊趕來的大同總兵王博古見到這種情形臉都綠了,我的欽差大人啊,你今日是犯太歲還是咋的?半個時辰前剛被人刺殺,結果現在乾脆被刺客劫持了,你老人家還能再倒霉點嗎?再說,你老人家能不能離開大同再倒霉,別總是盯著老子一個人來坑啊!

    且說薛冰馨挾持著徐晉奔至城門附近,對著緊追不捨的王博古等人厲聲喝道:「馬上打開城門,再給本姑娘準備一匹快馬!」說完用雙管燧發槍輕敲了敲徐晉的肩頭。

    王博古和一眾邊軍將領不禁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下令打開城門,畢竟在城內還有機會救下欽差大人,一旦讓這女刺客逃出去,救人的機會就更渺茫了,若是這妖女出城逃遠後撕票咋辦?誰也扛不起這個責任啊!

    砰……

    薛冰馨對著天空開了一槍,寒聲道:「馬上打開城門,本姑娘的忍耐是有時限的,給你們十息時間,再不打開城門,本姑娘就打爆這個狗官的腦袋!」

    徐晉聽著薛冰馨一口一個狗官地喊自己,不由哭笑不得,不過,念在那軟綿綿的峰巒枕著十分舒服的份上,就不跟這冰妞兒計較了!

    郭金雕若有所思地掃了一眼神定氣閒的自家大人,忽然大喝道:「王總兵,快下令打開城門!」

    趙大頭覺得不妥,正想制止,卻見郭金雕連使眼色,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王博古皺眉道:「這恐怕不妥吧。」

    郭金雕面色一沉道:「王總兵,事急從權,再不開城門,這妖女要是殺了欽差大人,你來負責嗎?」

    王博古聞言連屁都不放一個,立即命人打開城門,反正是徐晉的親兵副隊長要求打開城門的,若真是出了意外,最大責任不在自己。

    隆隆隆……

    城門被打開了,馬匹也被牽了過來,薛冰馨提著徐晉飛身上馬,一些神機營的悍卒乘機舉起了燧發槍,包括了趙大頭。

    「都不許開槍!」郭金雕大聲制止道,一邊按下了趙大頭舉起的燧發槍。

    駕……

    薛冰馨打馬馳出了城門,往著黑台山的方向馳去,郭金雕等人也連忙上馬遠遠跟在身後。

    「老郭,剛才多好的機會啊,為什麼不開槍,現在這樣子太被動了。」趙大頭一邊策馬,一邊埋怨道。

    郭金雕壓低聲音道:「老趙,那女刺客明明被五花大綁著,你道她是如何掙脫的呢?」

    趙大頭微愕了一下才會過意來,吃驚地道:「老韓,你的意思是是大帥他自己替女刺客松的綁?」

    郭金雕意味深長地一笑道:「所以放心好了,大帥肯定會沒事的!」

    趙大頭撓了撓大頭,回想起剛才自己踹開房間門時那一幕,越想便越覺得當時是大人自己倒入那女刺客懷中的,而且……那刺客好像哭過!

    「我的乖乖,莫非大人和這女刺客本來就是認識的?」趙大頭脫口道。

    郭金雕翻了個白眼道:「你才想到啊?」

    「嘖嘖,難怪老子感覺大帥剛才怪怪的,敢情是老相好啊!」趙大頭咧了咧嘴,乾脆勒定了馬匹,嘿笑道:「那咱們也別追得太緊,免得打擾大帥和老相好聚舊了,嘿嘿,估計那個韃子弓箭手就是這個女子殺的,咱們都誤會了,此女不僅不是刺客,還救了大帥一命!」

    郭金雕不由刮目相看道:「行啊,老趙終於開竅了。」

    趙大頭得意地道:「那是,沒點本事怎麼跟著大帥混!」

    「嘿,說你胖還喘上了……咦,老韓追上來了,咱們攔一攔!」郭金雕道。

    這時但見身後塵土飛揚,正是韓大捷率領錦衣衛追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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