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王首輔 作者:陳證道(連載中)

 
Babcorn 2019-8-29 13:20: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5 80138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33
第890章 好走不送
               
    小時坊,一隊羽林衛迅速封鎖了附近的街道,將一切閒雜人等驅走,稍頃,只見一頂撐著明黃傘蓋的御輦出現在小時坊的街道上,很快便來到靖海侯徐府門前停下。

    嘉靖帝朱厚熜下了御輦,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徐府門前,當他的目光落在大門上那幅《雨荷鳴蛙圖》上時,頓時便有些痴了,嘴裡喃喃地念道:「蓑衣綠盈盈,怒目坐浮萍。誰曉豐年至,夜靜聽蛙聲……父王!真是父王的墨寶。」

    朱厚熜伸手撫摸著畫上那隻活靈活現的鼓眼青蛙,不知不覺間,眼眶已經濕潤了,腦海中情不自禁地出現了父親朱祐杬的音容笑相貌。

    想當年,自己還不到十一歲,被寧王派出的死士劫走,最終流落在上饒縣街頭,差點便凍死在寒夜裡,幸好被小婉姐姐和徐晉救了,並且收留了自己大半年。後來父王親自來到上饒縣接自己,而這《雨荷鳴蛙圖》就是父王在宴會上作的。記得當時提學大宗師許逵以詠蛙為題考究自己,自己和徐晉都作了一首詠蛙詩,而後來父王便當場把這兩首詩都題在這幅《雨荷鳴蛙圖》上……

    如今父王已經不在了,仔細算來已經七年矣,時間過得真快啊,父王已經離開自己整整七年了,而往昔種種情景卻歷歷在目。

    話說興王朱祐杬只有朱厚熜一個獨子,所有的父愛都頃注在兒子身上,所以父子兩人的感情非常深厚,這時看到這幅《雨荷鳴蛙圖》,頓時便勾起了朱厚熜對父親的無盡思念,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沾濕了衣襟。

    此刻,朱厚熜淚眼模糊地撫摸著這幅《雨荷鳴蛙圖》,哽嚥著低聲道:「父王,你在天國過得可還好?孩兒好想你啊!」

    旁邊的刑部主事費彬不禁暗暗乍舌,永秀郡主這一招高啊,嘖嘖,看樣子靖海侯徐晉還真有可能鹹魚翻身了,張璁和陸炳費盡心思,最終還是不敵興獻帝的一幅畫。

    朱厚熜淚眼模糊地撫摸了一會《雨荷鳴蛙圖》,這才擦乾淨眼淚,跪下來對著大門鄭重地拜了三拜。費彬和畢雲,以及一眾錦衣衛衙差等,見狀也連忙跟著跪下叩拜,連皇上都跪了,試問誰敢不跪?

    朱厚熜叩完頭,這才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將糊在門上的《雨荷鳴蛙圖》揭了下來捲起,畢公公連忙上前,雙手高舉過頭,畢恭畢敬地從嘉靖帝手中跪接過興獻帝的墨寶。

    「皇上駕到,徐府下人速速開門!」一名小黃門扯開喉嚨尖聲吆喝道。

    片刻之後,徐府大門緩緩打開,開門者正是門房徐福,這貨打開門後撲通地跪倒在地上:「小的參見皇上!」

    嘉靖帝舉步進行了大門,一眼便見到被綁在桂花樹下的陸炳,不由臉色一沉。陸炳那貨見到朱厚熜,立即像見救星一般,大聲哭訴道:「皇上,徐謝氏膽大妄為,公然違抗聖旨,襲擊劫持官差,罪加……」

    陸炳本來想說罪加一等的,但見到嘉靖帝面色越來越黑,立即識趣地閉了嘴。

    「三槍,小婉姐姐在何處?」嘉靖帝目光望向謝三槍,後者自打嘉靖帝進來後便一直抱著雙手,繃著臉,既不上前行禮,也不出聲。

    謝三槍這小子和朱厚熜年齡相仿,當年在上饒縣還廝混過一段時間,由於當時朱厚熜興王世子的身份還沒暴露,所以兩人並沒有上下尊卑之分,就跟倆哥們一般,所以儘管朱厚熜後來走狗屎運當了皇帝,謝三槍對這位曾經被自己踢過屁股的皇上並無多少敬畏。

    謝小槍黑著臉淡道:「聽說皇上要斬我姐夫,而且還派人上門抄家,如意姐姐暈了,吉祥姐姐動了胎氣,我姐正在後院忙著收拾殘局。」

    朱厚熜聞言心中一沉,急忙往後院行去,來到中院時正好遇上了拄著枴杖徐府總管大寶。

    「大寶,你的腿怎麼回事?」嘉靖帝皺眉問道。

    大寶不冷不熱地道:「回皇上,對面武定侯家公子打的,噢,還有我們家的明鏡齋和玻璃作坊也被英國公派人砸了,孫老三也被他們抓去了!」

    以朱厚熜的聰明,自然稍一思索便知道怎麼回事了,面色頓時沉了下來,繼續往後院行去。

    當朱厚熜來到後院暖閣時,暖閣的大門正緊鎖著,而費懋賢神色焦急地在外面等候。朱厚熜見狀心裡咯噔一下,隱隱生出一絲不安,叫道:「費民獻!」

    費懋賢這才察覺到朱厚熜的到來,連忙跪下行禮道:「參見皇上!」

    「不必多禮,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怎麼了?」朱厚熜急問道。

    費懋賢憂心忡忡地道:「如意暈了過去並無大礙,不過吉祥動了胎氣,穩婆說見……紅了,有流產的跡像,不知道現在怎麼了!」

    朱厚熜不由面色微變,費吉祥已經七八個月身孕了,這個時候若是流產恐怕是一屍兩命的結果!

    「快去傳太醫!」朱厚熜吩咐了一聲,一名小黃門便急急跑了出去。

    恰在此時,暖閣的門打開了,謝小婉滿頭大汗地從裡面行出來,臉色有點蒼白,滿臉的疲憊。

    「小婉姐姐!」朱厚熜欣喜地迎上去,結果後者卻是繃著俏臉跪倒,不冷不熱地道:「犯婦謝小婉拜見皇上!」

    朱厚熜頓時腳步一滯,僵立在當場,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道:「小婉姐姐免禮,吉祥姐姐現在怎麼了,朕已經派人傳了太醫!」

    「謝過皇上好意,不必了,吉祥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謝小婉跪在地上並沒有站起來,而且始終低著頭不看朱厚熜一眼,以此來表達不滿。

    朱厚熜臉色漲得通紅,訕訕地道:「那……那就好,朕……那朕先回去了,小婉姐姐待朕問候如意和吉祥姐姐,讓她們安心休息,不必擔心。」

    謝小婉跪在地上默不作聲!

    朱厚熜只得灰溜溜地轉身離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唉,看來小婉姐真的很生氣……

    朱厚熜回到前院,陸炳還被綁在桂花樹下,沒有皇上點頭,那些錦衣衛倒是不敢擅自把陸炳放了。

    朱厚熜皺了皺劍眉沉聲道:「把他解開吧!」

    兩名小太監立即上前把陸炳從桂花樹上解下來,後者得了自由,撲通地跪倒在嘉靖帝面前道:「請皇上為標下作主!」

    朱厚熜剛受了小婉姐姐的冷落,心情正是不爽,怒道:「作你大爺的主,誰讓你作主張跑來徐府抄家的?活該!」

    朱厚熜說完一拂衣袖,怒氣衝衝地行出了徐府大門,陸炳不由跪在原地傻了眼!

    刑部主事費彬行到陸炳面前低聲道:「陸鎮撫,皇上並不允許查抄徐府。」

    費彬說完便招呼上刑部的衙差走了,陸炳面色一陣紅一陣白,難道這次又白費勁了,瑪的,徐晉這王八蛋還真命大!

    「收隊!」陸炳咬咬牙一揮手,帶著一眾錦衣衛灰溜溜地離開了。

    「好走不送,下次還敢來打斷你的狗腿!」謝三槍嘭的把府門關上,恨得陸炳直咬牙。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33
第891章 重見天日
               
    九月初七,晴,當徐晉邁出刑部的大牢時,清晨的陽光剛好撒落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但十分之晃眼,合上眼睛片刻才慢慢適應過來。

    話說自從八月二十五日回到京城,直至今日,徐晉已經在大牢中度過了十二個晝夜,此刻終於重獲自由,恍如隔世。

    由於多日不見陽光的緣故,徐晉的臉色有點蒼白,不過一如既往的從容,他伸了個懶腰,深深地吸了一口大牢外面的空氣,只覺是如此的清新,秋日的陽光灑在身上,暖哄哄的,是如此的舒適,自由真好!

    「徐大人請吧,您的家人已經在刑部外面等候多時了。」刑部主事費彬客氣地道。

    「有勞費主事了!」徐晉拱了拱手,然後步履從容地往刑部外面行去。

    「看,老爺出來了!」

    「老爺!」

    「相公!」

    「姐夫!」

    當徐晉來到刑部的大門外時,早就等候在外面的謝小婉和謝三槍,還有婢僕家丁們瞬時沸騰了。謝小婉飛奔過來,像一隻乳燕般投入徐晉的懷中,激動得熱淚盈眶。

    「小婉!」徐晉緊緊擁住謝小婉,既心疼又喜悅,這十來天定把這妮子擔心壞了吧。

    「老爺出來了,老爺沒事了……呵呵,太好了,嗚嗚!」初春初夏這兩棵小白菜梨花帶雨的,又哭又笑,激動得語無倫次。

    徐晉摟住謝小婉的纖腰安慰了一會兒,後者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不好意思地替相公擦了擦被淚水打濕的衣襟,柔聲道:「如意姐姐,吉祥姐姐,和康兒他們還在家中等著呢,相公,我們快回家吧。」

    「嗯,回家!」徐晉重重地點了點頭,牽著小婉的柔荑登上了馬車。

    謝三槍揮動馬鞭發出啪的一聲炸響,高聲吆喝道:「坐穩了,回家嘍……駕!」

    車軲轆緩緩轉動,沿著街道往小時坊駛去,初春初夏,徐福和徐壽興高采烈地跟在馬車後面一溜小跑,老爺回家了,雨過天晴了,真好!

    馬車內,徐晉握住謝小婉的柔荑,後者依偎在他懷中,俏臉緊貼著胸口,靜靜地傾聽相公的心跳,說不出的踏實安穩。

    「相公,昨天陸炳帶著錦衣衛上門抄家,人家感覺天都要塌了,好在醒起了相公那天教的法子,於是把那幅青蛙圖糊在大門上,沒想到果然管用,皇上很快就來了,今天一早,司禮監的畢公公還派人來通知,讓我們到刑部接你出獄呢!」謝小婉心有餘悸地道。

    徐晉微微一笑,他之所以一直如此淡定,就是因為手裡有這幅《雨荷鳴蛙圖》。徐晉早就料到,以朱厚熜對生父朱佑杬的深深眷念,一旦看到這幅《雨荷鳴蛙圖》,肯定會憶起他的父親,憶起當年在江西那段日子,憶起小婉和自己對他的好,自然便會狠不下心來要自己的命!

    所以說,這幅《雨荷鳴蛙圖》是徐晉最後保命的手段,不到最後關頭,他也不想打出這張感情牌。誰料屋漏偏遭連夜雨,先是王直造反,接著薛冰馨又被查出是安化王之女,這成為壓跨駱駝的是後一根稻草,以至於嘉靖帝狠下心來要斬了自己,不得已,徐晉只好丟出這幅《雨荷鳴蛙圖》保命了。

    「相公,那幅青蛙圖已經被皇上取走了。」謝小婉輕道。

    徐晉點了點頭,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免死金牌也只能用一次,嘉靖帝取走了才正常,即使不取走,這張感情牌也只能打一次。

    約莫一刻鐘左右,馬車回到了小時坊的徐府門前,徐府的家丁婢僕早早便守候在府門前翹首企盼了,遠遠見到馬車駛來,瞬時便沸騰起來。大寶那貨拄著枴杖大聲道:「老爺回府了,快,點火盆!」

    那些丫環婆子立即點燃了火盆,當徐晉和謝小婉從馬車上下來後,又用泡了柚子葉的水往徐晉身上灑,據說這樣能去晦氣。

    「老爺跨過火盆,霉運盡除,順順利利!」一名婆子把火盆捧到徐晉的腳下唸唸有詞地道。

    徐晉雖然不信這個,但也入鄉隨俗,抬腿邁過了火盆。

    經過這一次劫難,徐府上下更加團結了,無不意識到老爺就是家中的頂樑柱,只要老爺在,天便塌不了,一旦老爺失勢,閤府上下都得遭殃,譬如昨天就差點被抄了家,所以現在老爺平安回府,閤府上都喜笑顏開,比過節還要熱鬧。

    「爹爹!」

    徐晉剛進了府中,美婢月兒便抱著少爺徐康迎了出來,小傢伙現在已經四歲,開始懂事了,這些天大人們憂心忡忡,小徐康亦隱隱意識到什麼,所以比平時乖巧了很多,不給大人們添亂,這時見到爹爹回來了,小家就別提多高興。

    「康兒!」徐晉從月兒懷中抱過粉嘟的兒子親了一口,後者被老爹下巴的胡碴一扎,頓時癢得咯咯地歡笑起來。

    「夫君!」

    「夫君!」

    隨著兩聲嬌呼,費如意和費吉祥在丫環的攙扶下從屋中行了出來,前者宜嗔宜喜的俏臉上儘是喜悅,後者美眸中淚光點點。

    徐晉連忙把兒子放下,快步迎上擁住兩名嬌妻,歉然道:「如意,吉祥,夫君讓你們擔心了!」

    一家人正喜氣洋洋地聚著話,司禮監太監畢雲便親自來了,剛到府門前便高聲道:「聖旨到,徐晉接旨。」

    徐晉連忙命人擺開了香案,掂了掂衣袖,鄭重地在香案前跪倒,謝小婉則在旁邊跪下。

    「皇上說了,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懷有身孕就不必跪了!」畢公公微笑道。

    費如意和費吉祥正要跪下,聞言便站定,微福了福齊聲道:「謝皇上!」

    畢雲打開聖旨大聲道念:「聖天承運皇帝,詔曰:靖海侯徐晉交結白蓮妖人,違抗君命,用人不察,以至王直反逆……按律當誅,但念在其功勛赫赫,特免其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現剝除其爵位,罷免戶部左侍郎一職,貶為南京國子監監丞(正八品),月內到任。另,剝奪徐謝氏永秀郡主封號和三品誥命,剝奪費氏姐妹五品誥命,欽此!」

    朱厚熜這份聖旨概括起來就是削了徐晉的爵位和官職,貶到南京國子監去當一個八品小吏,而且,謝小婉的郡主封號和誥命也被奪了,費如意和費吉祥的五品誥命同樣也被剝除。

    換而言之,徐家如今跟尋常百姓沒多大區別了,所以聖旨一唸完,一眾家丁婢僕都如霜打茄子一般,謝三槍更是憤憤不平,暗罵朱厚熜這小子忘恩負義,當年要不是姐姐和姐夫救了他,還收留了他大半年,他早就死在上饒縣街頭了,而且這些年姐夫立了無數大功,結果說一封聖旨就全部抹殺掉,豈有此理!

    徐晉倒是不以為意,這結果已經比他料想中要好了,畢竟自己犯的可是殺頭抄家的死罪,而且皇上已經批准了死刑,如今又出爾反爾,總得「重判」自己以安撫那些朝官,免得天下百姓說他徇私枉法。

    所以說,朱厚熜這份聖旨看似絕情,但對徐晉來說卻是皇恩浩蕩了,只是剝奪了各種封號和官職,實質性傷害卻一點也沒有,而且進士的功名還在,南京國子監監丞雖然只有八品,但終究也是官,再加上家產沒有被抄沒,即使到了南京,徐家上下還能靠著積蓄和名下的產業,過上豐足的生活。

    話說徐晉當年參加科舉,實際並沒有多大的志向,只是想擺脫當下的困境,過上自由富足的生活,現在被貶到南京當一名小吏,反而正合了他當年的心思。

    所以,徐晉神色平靜地從畢雲手中接過了聖旨,朗聲道:「罪臣領旨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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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2章 舉薦
               
    現在的京西蹴踘小鎮更加繁華了,官道兩旁商舖林立,房屋鱗次櫛比,附近的幾座山頭還冒出了不少單門獨院的大宅子,這些宅子大部份都是京中權貴修建的別院,目的就是為了方便看完球賽後就近休息。

    英國公張倫是個鐵桿球迷,不僅喜歡看球,還喜歡踢球,他組建了自己的球隊,每個月都會親自落場踢上一兩場。而且張倫還有個廣為人知的癖好,那就是踢完球後馬上回附近的別院,趁著渾身臭汗寵幸他的妾婢,估計是覺得剛踢完球熱血沸騰,腰力好腎力足,更加持久,更加暢快吧!

    所以張倫每次到蹴小鎮都會帶上一名侍妾或婢女,侍妾留在別院沐浴更衣等候,他自己則跑去蹴,踢完蹴後就跑回別院,渾身臭哄哄地在侍婢身上恣意肆虐一番,這才心滿意足地跑去洗浴。

    九月初七這天,張倫又帶著一名剛從魏國公徐鵬舉那討來的舞姬到京西蹴小鎮踢球,完事後照例酣暢淋漓地做撻伐一番,這才洗浴乾淨,施施然地來到隔壁魏國公的別院。

    魏國公徐鵬舉今天也落場踢球了,不過他沒有張倫那種癖好,所以早已經洗浴完,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坐在院子的樹下喝茶,一邊舒服地享受著婢女的腿部按摩。

    徐鵬舉瞟了一眼神清氣爽的張倫,不由感慨道:「還是年輕好啊,不過你小子還是悠著點,正所謂過猶不及,物極必反啊,別等到了我這種年紀便力不從心了,到時追悔莫及。」

    張倫撇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管他那麼多作甚,不過老徐,你才三十出頭,別告訴我你已經力不從心了。」

    「滾你的娘的王八蛋,把你家那幾房小妾送來府上,你就知道本國公是不是力不從心了!」徐鵬舉怒道,在這方面沒有那個男人會示弱。

    張倫嘿笑道:「沒問題,那幾個騷蹄子估計求之不得,今日送到你府上如何?」

    「滾吧,沒臉沒面的,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魏國公沒好氣罵道。

    張倫嘿嘿一笑,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隨手指了旁邊一名婢女給他按摩大腿,一邊愜意地喝起茶來。

    「剛收到消息,皇上果然把徐晉放了,罷官奪爵,貶為南京國子監監正。」徐鵬舉淡淡地道。

    張倫面色微變,悻悻地道:「徐晉這傢伙還真特麼的命大,這樣都死不了。」

    「把孫老三放了吧,再賠償損失,最好當面道個歉。」徐鵬舉抿了口茶悠然道。

    張倫不由面色一沉,不屑地道:「徐晉雖然僥倖不死,但已經被罷官奪爵了,一個小小的八品芝麻官,本國公怕他個鳥,犯得著給他賠銀子道歉?老郭你確定不是在寒磣我?」

    徐鵬舉搖了頭道:「張倫,你小子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徐晉犯的是抄家殺家的重罪,現在只是被奪爵,貶為八品小吏,連進士功名都還在,以後皇上要起用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你犯得為了點蠅頭小利得罪這樣一個人物?聽老哥我一句勸,趁著仇還沒結大,趕緊放人吧,如果你拉不下臉當面道歉,讓人帶上銀子和道歉信登門也好。」

    張倫皺了皺眉,不以為然地道:「行吧,回頭再說!」

    徐鵬舉暗搖了搖頭,也罷,該提醒的自己已經提醒了,張倫做不做都不關自己事。

    徐鵬舉這貨帶兵打仗不行,不過卻是做生意的好料,做人也十分精明,近段時間大家都以為徐晉必死,都紛紛出手試圖瓜分徐晉名下的產業,而他卻始終不動手,當然,徐鵬舉也不用動手,蹴產業本來就掌握在他手裡,只要徐晉一死,徐晉那份自然都歸他了。

    而英國公張倫、定國公徐光祚、成國公朱麟、武定侯郭勳等卻是直接出手硬奪,張倫搶玻璃境子配方,徐光祚、朱麟、郭勳搶車馬行的乾股,要不是小種紅茶的產地遠在江西,估計也被他們搶了。

    徐鵬舉的目光很長遠,在他看來,徐晉現在雖然被貶了,但只要他還活著,以皇上對他的寵信,難保不會有東山再起之日,為了一點錢銀上的利益得罪徐晉,實在是不划算。

    ……

    京城,百順胡同的一家青樓裡,郭守乾和湯顯繼等幾名衙內又聚在一起喝花酒了。只見郭守乾把一隻酒杯狠狠地擲在地上,恨聲道:「徐晉這混蛋竟然鹹魚翻身了,頗其娘之!」

    「可不是,本少昨晚還打算早點到教坊司等候嘗鮮呢,誰知徐府根本沒被抄家,陸炳那傢伙也太沒用了,帶著上千名錦衣衛上門抄徐家,結果徐家沒抄倒,反而被人家給綁了,弄得最後皇上親自駕臨,倒是讓徐晉逃過了一劫。」定國公的之孫徐文璧罵罵咧咧地道。

    「徐謝氏貼在門上的到底是一幅什麼畫,聽說皇上看見當場就哭了,還跪下來恭恭敬敬地叩拜,最終徐晉給免了死罪!」准駙馬湯顯繼好奇地問。

    郭守乾悻聲道:「據說是興獻帝生前所作的一幅水墨畫,是當年在上饒縣作的,上面題有皇上和徐晉的詩各一首。當年皇上還是興王世子,流落到上饒縣街頭,後來被徐晉夫婦救了,估計皇上看到這幅畫念起舊情,所以就赦免了徐晉死罪。」

    「原來如此,沒想到那徐謝氏一個婦人,倒是挺有心計的!」徐文璧道。

    湯顯繼撇了撇嘴:「徐晉雖然僥倖不死,但也被罷官奪爵了,被貶到南京當一個八品芝麻綠豆官,嘿嘿,回頭不如咱們找機會羞辱羞辱他!」

    郭守乾和徐文璧不由眼前一亮,喜道:「這主意不錯!」

    三人都是吃飽了撐著的貨色,平時橫行霸道慣了,根本不用動腦子,乃典型的草包,只以為徐晉現在只是個屁大的小官,還不是任他們捶扁捏圓的。

    ……

    小時雍坊,費府,書房內。

    徐晉和費宏對席而坐,面前的茶几上擺著兩杯清茶,茶香裊裊。

    「子謙,你一向老成持重,為人處事練達變通,為師對你一直很放心,為何這次如此膽大妄為?」費宏嚴肅地責備地道。

    「學生一時糊塗,慚愧!」徐晉低下頭老實受教。

    費宏沒好氣地道:「你不是一時糊塗,而是有恃無恐,怕早就料到皇上不會砍你的腦袋吧?

    徐晉暗汗:「費師慧眼如炬,學生慚愧!」

    費宏端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這幾年順風風水,得罪了太多人,現在受點挫折也好,先在南京老實待幾年吧,準備幾時動身?」

    「聖旨讓學生月內到任,時間緊,學生打算明日啟程,等在南京安頓好了再派人回京接如意她們。」徐晉答道。

    費宏點了點頭:「也好,子謙便安心去吧,京裡有為師照看著。」

    「謝過費師!」

    「對了,今日張璁等人彈劾楊一清和張永了,張永已被追責下獄,楊一清當廷請辭,但皇上未允准。」費宏嘆了口氣道。

    徐晉不由皺了皺劍眉,楊一清和太監張永當年負責查抄安化王,如今安化王一脈竟然有兩個漏網的,以張璁的手段,自然不會放過如此好的彈劾機會了。一旦楊一清去職,那張璁怕是更加勢大了,以費師老好人的性格,根本不是張璁的對手。

    徐晉沉吟了片刻道:「夏公謹(夏言)和徐子升(徐階)均可重用,費師不妨多留意一下兩人。」

    費宏點了點頭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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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3章 危機蟄伏
               
    徐晉離開費府回到家裡已經是傍晚時份了,斜陽夕照,秋風蕭瑟,淡黃色顆粒狀的桂花落了一地,幽香四溢。門房徐福低聲告訴徐晉道:「老爺,皇上來了。」

    「來了多久?」

    「差不多一個時辰了。」

    徐晉點了點頭,舉步往後院行去,沿途遇到好幾撥穿便衣的大內侍衛,這些都是精挑細算出來,能以一敵十的大內高手,他們見到徐晉都十分客氣地行禮問好。

    作為皇帝的貼身侍衛,自然都明白皇上對徐府的特殊,所以,儘管徐晉現在已經被奪爵貶謫,但是他們並不敢怠慢分毫,今日皇上蒞臨徐府也足以證明徐晉未曾完全失去聖眷。

    「夫君回來了!」

    徐晉剛邁進後院暖閣,數雙美眸便欣喜地望過來,那一張張俏麗的臉龐如同那春蘭秋菊,讓人目不暇接。

    「相公,皇上來了,現在西跨院那邊。」謝小婉溫柔地替徐晉輕拂去肩頭上數顆桂花,輕聲道。

    西跨院正是賀芝兒的住處,朱厚熜那小子顯然又跑去西廂撩賀芝兒了。

    話說徐晉去年把賀芝兒帶回京城後,便安排她到兵仗局搞「研發」去了,朱厚熜還特意讓兵仗局給賀芝兒建了一間獨立的作坊。這小子只要一有空就往兵仗局跑,給賀芝兒打下手,經過近年的相處,兩人已經非常熟稔了。

    然而奇怪的是,賀芝兒在兵工方向天賦驚人,而心裡年齡卻似乎一直停留在十歲許,天真爛漫,對朱厚熜的獻慇勤絲毫不感冒,這讓後者頗有點鬱悶,但又樂在其中,孜孜不倦,估計這就是十八歲少年皇帝的愛情吧!

    由於朱厚熜刻意隱瞞身份,再加上賀芝兒十歲左右的心智,竟然直到如今都沒有識破,一直把朱厚熜當成謝小婉的弟弟謝四炮。

    當徐晉剛來到西跨院外面時,便聽到裡面傳出歡快的鋸木聲,還有朱厚熜那把像用油潤滑過的嗓音,完全可以想像得出這小子此刻諂媚的模樣。

    徐晉擺了擺手,示意兩名守在院門外的便衣侍衛不必多禮,然後便舉步邁了進西跨院,當看到裡面的情景時,不由為之莞爾。

    只見院內堆滿了各種木頭和器具,賀芝兒身穿一套青衣青褲,打著綁腿,頭戴一頂鴨舌帽,腦後梳著兩條辮子,打扮得乾淨利索,正拿著炭筆在木頭上認真地畫著線條。

    再看朱厚熜那小子,一身瀟灑公子哥的打扮,腰間還極為騷包地插著一把摺扇,不過此刻摺扇卻派不上用場,因為他手裡正握著一把木鋸,汗流浹背地鋸著木頭,看得出十分之賣力。

    這時,朱厚熜終於把那根碗口粗的木頭鋸斷了,立即放下鋸子,撿起那塊剛鋸出來的木墩子,湊到賀芝兒跟前邀功道:「芝兒妹妹,鋸好了,你看還成吧?」

    賀芝兒用尺格了一下那塊木墩,鼻子頓時皺起來道:「這個不行,四炮哥哥,你怎麼這麼笨,都給你標了線還給我鋸短了。」

    朱厚熜訕笑道:「那我重新鋸一塊。」

    「不用了,一邊玩兒去吧,省得給我浪費材料。」賀芝兒一臉的嫌棄。

    徐晉不由莞爾,輕咳了一聲道:「芝兒,四炮!」

    賀芝兒轉身一看,立即歡快地迎了上來,甜甜地叫道:「哥!」

    朱厚熜也屁顛屁顛地跟過來,臉不改色地叫道:「姐夫回來了。」

    徐晉點了點頭微笑道:「芝兒,時間不早了,明天再弄吧,去洗洗準備吃晚飯了。」

    「嗯!」賀芝兒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蹦蹦跳跳地跑開了,小妮子今年十六歲,在徐府吃得好住得好,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瘦瘦的假小子,不僅皮膚變得白皙,體形也像抽了穗的包穀一般,模樣兒越來越水靈了,從灰姑娘華麗地蛻變成了美少女。

    朱厚熜目送著賀芝兒進了屋,這才收回目光,欲言猶止,氣氛一度尷尬。

    朱厚熜一直對徐晉信任有加,兩人的關係亦師亦兄,但經此一事,顯然有了隔閡,再也回不到從前無話不談的狀態了。朱厚熜雖然念在往日的情份上,赦免了徐晉,但內心對徐晉的「背叛」顯然還是耿耿於懷的。

    「幾時動身?」朱厚熜沉默了片刻便生硬地問道。

    「明日!」徐晉答得也生硬。

    「嗯!」朱厚熜嗯了一聲便又沒了下文。

    「臣聽說麥力艮濟農死了,俺答接管了鄂爾多斯部落,俺答此人勇悍,而且野心勃勃,皇上要早作提防。」徐晉提醒道,史上可是有過俺答包圍北京城的事件,差點便斷了大明國祚,所以不得不防。

    「朕早就命大同、宣府、榆林、薊州四鎮提高警惕了,俺答不足為慮!」朱厚熜淡道:「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臨盆在即,可明年開春再南下。」

    徐晉點了點頭道:「臣先到南京安排好,回頭再派人回來接她們,芝兒就讓她留在京中吧。」

    朱厚熜臉上微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徐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張寅這個人並不可靠,實不宜擔任大同總兵,最好還是換人吧。」

    朱厚熜劍眉一挑道:「錦衣衛已經查過,張寅並無問題,你如何肯定他不可靠?」

    徐晉頓時無言以對,總不能說是薛冰馨告訴自己的吧,嘉靖帝本來就不爽自己為了薛冰馨「背叛」他,再加上馨兒已被證實乃安化王之女,此時在嘉靖面前提起她,只會自討沒趣,說不定還會把這朱厚熜小子給惹火了。

    朱厚熜見到徐晉啞口無言,心中不悅,抽出腰間的摺扇啪地打開,使勁搖了搖,然後板著臉悻悻地出了西跨院,徑直帶人離開了徐府。

    朱厚熜回到皇宮,那點火氣也消了,心有裡有點不踏實,於是便把陸炳找來問道:「阿炳,你確定那個張寅沒問題?」

    陸炳見到皇上去了一趟徐府回來便專門把自己找來問話,心裡不由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張寅家世清白,有族譜可查,完全沒有問題,韓千戶還專門派人到張寅的老家核查過,怎麼了?莫非皇上收到什麼消息?」

    陸炳這貨顯然留了心眼,把韓大捷推出來,日後若是張寅真有問題,也是韓大捷和他的手下頂槓。

    朱厚熜聞言稍稍放下心來,擺手道:「沒事,朕就是隨口問一問,沒問題就好,不過朕考慮了一下,當日任命張寅為大同總兵確實有些倉促了,這樣吧,傳朕旨意,把張寅調回京坐營,大同總兵暫時由宣府總兵荊大楚兼任。」

    很明顯,徐晉的提醒還是起了點作用,不過,這顯然已經遲了,就在嘉靖調任張寅的聖旨剛從京城發出,遠在六百里之外的大同已經暗流湧動。負責鎮守殺胡口關城的守備將軍韓登平被張寅以換防為藉口調走,所以,如今鎮守殺胡口關城的軍隊變成了玉林衛。

    與此同時,俺答已經在和林悄然集結了十萬鐵騎,磨刀霍霍,枕戈待旦。另外,韃靼右翼的永謝布部也集結三萬鐵騎,對宣府虎視眈眈,與俺答的十萬鐵騎形成呼應,就等著九月初八凌晨的到來。

    屆時永謝布部將負責牽制宣府的明軍,而俺答將率十萬鐵騎通過殺胡口,長驅直取紫荊關,兵臨大明國都……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34
第894章 俺答破關
               
    自從張寅被嘉靖擢升為大同總兵後,他的三子李大禮便掌管了玉林衛。事實上,玉林衛的絕大部份軍官都被張寅以威逼利誘等手段馴服了,就連普通的軍卒也有過半數被他發展入教,所以玉林衛已經差不多是張寅的私軍了。

    嘉靖四年九月初七,夜,星月無光,凜冽的西風把殺胡口關城城頭上的火炬吹得獵獵作響。搖擺的火光映照下,但見張寅披掛戴甲立於城樓上,紅面長鬚,手按寶劍,頗有儒將之風,而其子李大禮則一身金燦燦的鎖子甲,腰間掛著一柄腰刀,昂首挺胸,英氣勃勃。

    張寅父子在玉林衛眾將和親兵的簇擁之下站於殺胡口關城的城樓上,迎著獵獵西風往北望去。眼下正值子夜時份,但見無數火光出現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仿似夏夜蒼穹上璀璨的星河。

    靜夜之中,但聞蹄聲如悶雷隱隱傳來,而且越來越響,越來越急,最後悶雷變成了炸雷,震得整座殺胡口關城都在微微晃動,十萬鐵騎的聲勢委實嚇人,曉是張寅也為之變色。

    李大禮駭然道:「都說蒙古鐵騎舉世無雙,古人誠不欺我,爹,咱們真要打開城門放行?韃靼這十萬鐵騎一旦進關,必像洪水猛獸般肆虐,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張寅捋著長鬚淡然道:「自古亂世出英雄,這世道越亂對咱們越有利,大明享國已經一百五十載,也該改朝換代了,那便讓俺答的十萬鐵騎把大明江山踏個支離破碎吧。

    將相本無種,江山能者居,當此之時,正是我等奮起之絕佳良機,屆時江山在手,封王居侯,福澤子孫豈不快哉?」

    張寅這番話無疑極具煽動聲,一眾玉林衛的將領兩眼放光,假如日後張寅真得了江山,那他們都是開國元勛,等閒也能撈個公侯來噹噹,這可是封妻蔭子,名流千古的美事。正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朱元璋這放牛娃都能當皇帝,自己為什麼不能?

    李大禮熱血沸騰地道:「爹說得對。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霄香陣透長安,滿城盡戴黃金甲。大明氣數已盡,此刻正是我輩英雄好漢建功立業之時。

    待俺答兵臨京城,到時各地必然起兵勤王,我們便趁機揭竿而起,先攻太原,再取道搶據關中,則大事可期了!」

    李大禮正說話間,韃靼十萬鐵騎的先鋒隊已經奔至城外裡許了,頓時飛沙走石,地動山搖,轟隆的馬蹄聲震耳欲聾。

    張寅不敢怠慢,立即下令打開殺胡口關城的城門。

    隆隆隆……

    沉厚的關城城門緩緩打開,十萬韃靼鐵騎毫無阻礙地通過了殺胡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右玉城,如同潮水般遮天蔽日。

    此刻鎮守右玉城的正是被張寅調防的守備將軍韓登平,其麾下有五千多兵馬。然而,十萬韃靼鐵馬從天而降,頃刻把小小的右玉城圍個水洩不通,韓登平聞報後急急趕到城頭,當他看到城外水漫金山般的韃子騎兵時,差點便駭得從城頭上栽下去。

    「怎麼……可能,這些……韃子是從哪來的?」韓登平面如死灰,他實在想不通韃子是如何無聲無息地闖過殺胡口,直接殺到右玉城下的。

    「韓將軍,肯定是玉林衛通敵造反了,否則韃子不可能毫無半點徵兆就殺到這裡來的!」一名武神色凝重地道。

    韓登平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沒得到證實之前,他不能妄下定論,沉聲道:「點烽火示警!」

    烽火很快就點起了,滾滾狼煙直衝雲霄,但是眼下正是夜晚,無月無星,就算煙再濃,附近州縣的守軍估計也看不到。

    俺答騎在一匹神駿的大宛馬上,抽出彎刀朝著右玉城頭一指,激昂地大喝:「草原上英勇無敵的兒郎們,血債要用血來償,砍下所有明軍的頭顱為濟農報仇雪恨。攻城!!!!」

    俺答一聲令下,韃子十萬大軍便對右玉城發動了猛攻,足足二十倍的兵力,再加上韃子這次有備而來,攜帶了大量的攻城器械,試問小小的右玉城如何能擋?

    一個時辰後,右玉城陷落,城中五千餘明軍全部壯烈犧牲,守備將軍韓登平和麾下諸將皆力戰而死,右玉縣知縣和縣丞雙雙自殺徇國,主薄丁良組織衙役奮起反抗,最終被韃子亂刀分屍踩作肉泥!

    一座小小的右玉城自然遠遠不能滿足俺答的胃口,這充其量只是一盤開胃小菜而已,韃子大軍掠奪完右玉城後將之付諸一炬,緊接著便馬不停蹄地繼續東進,直撲蔚州,劍指紫荊關。

    俺答的目標是大明的京城!!!

    就在俺答攻陷玉城的時候,韃靼右翼永謝布部的三萬大軍也對宣府鎮發動了突然襲擊,宣府總兵荊大楚立即調兵抵擋,同時派出八百里加急報往京城。

    俺答的騎兵推進速度極快,天色才濛濛亮起時便殺至了紫荊關。

    紫荊關,位於北直隸易縣縣城西北約百里處的紫荊嶺上。紫荊關的地理位置顯要,關城建在依山傍水,兩峰對峙的廣闊盆地內,四周形成天然屏障,是京西內長城上一處重要關隘。它位於居庸關和倒馬關之間,與居庸關、倒馬關合稱「內三關」,乃通往京城的最後屏障。

    換而言之,只要俺答攻下紫荊關,便能一馬平川地殺到京城腳下,三百里不到的距離,騎兵不用半天就可抵達了。

    「勇猛的兒郎們,拿下紫荊關,大明的國都就在眼前了,數不清的珍寶,數不清的奴隸,還有數不清的美人都是你們,就連嘉靖小兒後宮的妃嬪宮女都任你們享用,殺啊,給本汗攻下紫荊關!」俺答手執彎刀,親自來到關城前督戰。

    「殺啊!」十萬韃子兵仰天咆哮,前仆後繼地往紫荊關的城頭攻去。

    紫荊關雖然非常險要,但是城中的守軍不多,再加上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所以在韃子不計死傷的猛攻下,關城中的守軍減員越來越嚴重,漸漸不支了!

    一個時辰後,韃子在付出近五千餘死傷後,終於把紫荊關攻破了,將關內的明軍盡數屠光!

    紫荊關一破,大明的京城就好像一塊誘人的肥肉,完全暴露在俺答這頭野狼的獠牙之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34
第895章 三個白痴
               
    一輪旭日東昇,曉風拂過險峻的紫荊嶺,濃烈的血腥味和火藥味撲鼻而來,紫荊關城裡城外屍橫遍地,既有明軍的,也有韃子的,到處都是斷肢殘臂,還有沾滿鮮血的兵刃,殘破的旗幟在烈火中熊熊燃燒……

    俺答在一眾親兵的護衛之下驅馬進了紫荊關,胯下神駿的大宛名馬四蹄矯健,每踏出一步就是一個血色蹄印,因為關城內的鮮血還沒幹透,路面鋪了一層濃稠的血漿,可見此戰是何其慘烈。

    為了攻陷紫荊關,韃靼騎兵不計傷亡地猛攻了一個多時辰,足足死傷近五千人,可謂下足了血本,不過這在俺答看來完全是值得的。

    因為紫荊關是通往大明京城的最後一道天險,通過了紫荊關就是一馬平川的華北平原了,不用半天便能殺到大明京城腳下。屆時大明的國都就好像一塊砧板上的肥肉,任由自己宰割,即使最後不能破城,只要在京城周邊掠奪一圈,也足夠賺得盤滿缽流,同時揚威天下,正是名利雙收。

    紫荊關往東北方不足兩百里就是房山縣,然後是良鄉,過了良鄉便是大明的京城了,全程也就三百里。一想到不用半天就能兵臨大明國都,俺答便熱血沸騰,他把趙全叫來,打開了一份地圖。

    這份行軍路線圖正是趙全提供的,趙全野心勃勃,早就心懷不軌了,一直處心積慮地打探,所以對大明京城周邊的關隘和兵力部署瞭如指掌。要是沒有趙全領路,即使張寅打開殺胡口放行,俺答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攻下紫荊關。

    此時,只見趙全指著地圖上一處紅點道:「索多汗請看,這裡是房山縣,往東五十里便是良鄉,神機營便駐紮在此!」

    俺答聞言目光一厲,咬牙切齒道:「神機營!!」

    謝二劍和戚景通率兩千神機營奇襲並摧毀板升城,又擊潰了俺答麾下三千騎兵,接著更是擊殺了鄂爾多斯部首領麥力艮濟濃,搞得韃靼右翼三個萬戶雞飛狗跳,而且最後還成功遁入了大青山中不知所蹤,這無疑等於狠狠打了俺答幾個大耳刮子,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俺答這次悍然引兵南下,正是為了報仇雪恥,同時提升自己的威望,以便馴服剛接管過來的鄂爾多斯部兵將。如果這次能成功攻破大明的國都就最好了,即使不能,他俺答也會隨之威望大增,到時試問誰敢不服?

    這時,只聽趙全又道:「正所謂兵貴神速,索多汗應立即派出五千精騎消滅神機營,另,通州乃京城的南北交通要道和重要糧倉,應該率先派兵攻下來。

    孫子兵法有云: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忌桿一石,當吾二十石。只要拿下通州,到時咱們糧食在手,即使短時間內攻不破大明國都,也無後顧之憂。而且,一旦通州失陷,京城中必然人心惶惶,對我們極為有利!」

    俺答眼前一亮,大笑道:「趙先生真乃本汗的蕭何也,好計策,便依趙先生所言吧,若是能攻克大明國都,先生便是這片河山之主了!」

    趙全眼底閃過一絲興奮,第一次感到自己距離那張寶座是如此之近,拱了拱手道:「索多汗謬讚了,安敢與大漢名相蕭何相提並論。」

    俺答哈哈一笑,大聲喝道:「阿里赤聽令!」

    一名壯實如熊羆的將領驅馬上前一步,大聲道:「末將在。」

    「本汗命你率五千騎消滅神機營,不得有誤!」俺答大聲道。

    「末將得命!」阿里赤猛地一拳擂在胸甲上,發出嘭的一聲大響,然後便點了五千鐵騎直撲房山縣。

    「哈丹巴特爾,本汗命你率五千騎拿下通州城,不得有誤!」俺答又喝道。

    一名滿臉絡腮鬍子的將領騎馬上前擂胸應諾,立即又點了五千鐵騎出發了,殺奔京城東南面的通州。

    ……

    此時,距離紫荊關三百里左右的京城,徐晉所乘的馬車剛剛從小時坊的家中駛出,沿著長安街駛向東便門。

    今日是九月初八,徐晉將離京前往通州,然後在通州碼頭坐船沿運河南下應天(南京)履職。徐晉這次南下輕裝簡從,並未攜帶家眷,只有小舅子謝三槍和家丁徐壽隨行。

    徐晉這次出行雖然十分低調,就連馬車上的標識都摘下來了,但還是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就在他的馬車剛駛離了徐府時,對面武定侯府的一名家丁便立即跑回宅子裡報告道:「守乾少爺,徐晉的馬車出發了,家丁背著包袱,估計是要離京南下了。」

    郭守乾眼前一亮,連忙問:「他帶了多少人?」

    那名家丁幸災樂禍地道:「就兩個家丁而已,估計是怕丟臉,偷偷摸摸的,馬車連標識都不敢掛,嘖嘖,以前威風八面的靖海侯爺竟然淪落到現在這種田地,可憐哇!」

    郭守乾暢快地大笑道:「這就叫惡有惡報,快去通知湯顯繼和徐文璧,嗯,把嚴德球也叫上吧,嘿嘿,趁他病要他命,這次本少定要狠狠折辱姓徐的一番,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這名家丁立即屁顛屁顛地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郭守乾、徐文璧、湯顯繼這三個惡少便在京城的東便門外集合了,各自帶了十名家奴,人人手拿棍棒,嚇得那些進出城的百姓都紛紛避遠了走。

    「入他娘的,嚴德球那傢伙怎麼還沒到?」郭守乾騎在馬背上,罵罵咧咧地往城內張望,大家都到了,嚴世藩竟然還沒到。

    這時,一名身穿青衣小帽的家丁汗流浹背地小跑過來,陪著笑道:「郭少、徐少、湯少我們家德球少爺今日拉肚子,不能出門,所以讓小的趕來向您們告罪一聲。」

    「娘希匹的,早不拉晚不拉,偏偏這個時候拉!」郭守乾不爽地道。

    定國公之孫徐文璧撇嘴道:「管那個死胖子作甚,沒了他咱還幹不成活了?走吧,再遲徐晉如果登了船,那咱們就白跑了。」

    於是乎,三個惡少便帶著一眾家奴急急往通州方向出發了,湯顯繼那貨還不死心地問道:「乾少,徐晉這次真的沒帶婢女嗎?」

    郭守乾搖頭道:「沒有,就帶了兩個家丁!」

    湯顯繼遺憾地道:「可惜了,要是徐晉這次帶了那對孿生婢女出門就好了,本少肯定搶回家中享用。」

    徐文壁哂笑道:「湯顯繼,聽說當初你爹看中了江南花魁王翠翹,都準備將其納入私房了,誰知最後竟被徐晉強行搶走,我說啊,你那老子還真是慫得可以的。」

    湯顯繼面色一黑,反駁道:「徐晉當時乃直浙總督,手握重兵,誰敢招惹?你小子站著說話不腰痛,要是徐晉未失勢之前,你敢惹他,我湯顯繼把名字倒過來寫,別說你了,就連你爺爺定國公估計不敢招惹徐晉!」

    徐文璧冷笑道:「我爺爺是不敢招惹他,但他徐晉就招惹我爺爺?堂堂定國公可不是白叫的!」

    郭守乾恨恨地道:「得了吧,徐晉再威風也是以前的事,現在只是落水狗一條罷了,待會咱們追上去砸了他的馬車,搶了他的行李,每人往上面撒一泡尿……」

    「本少覺得應剝光他綁在通州城的街頭示眾!」

    「哈哈,這主意不錯!」

    當三名惡少一邊嗨聊著遠去,一個獨目胖子這才鬼鬼祟祟地出現在城門口,正是嚴世藩。嚴世藩這貨狡猾得很,顯然不想正面與徐晉起衝突,所以故意藉口拉肚子,沒有參與進來。

    「一群白痴!」嚴世藩看著郭守乾等人遠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轉身施施然地往城內行去。

    徐晉這次鹹魚翻身,只是被貶為南京國子監監正,顯然聖眷未失,以嚴世藩的精明狡猾,自然不會傻到繼續出頭與徐晉作對。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34
第896章 朝野震動
               
    徐晉乘著馬車從東便門離京時,奉天殿前的早朝正照常舉行,嘉靖帝朱厚熜身穿袞龍袍,頭戴翼善冠,端坐在御座上,兩班文武大臣分立於丹陛之下。

    今日文官隊伍以內閣次輔費宏為首,首輔楊一清則告病在家,並未參加早朝。

    話說由於安化王的後裔未曾肅清,當年負責查抄安化王的楊一清和太監張永均受到彈劾,而張永又曾是正德朝內廷「八虎」之一,幹過不少壞事,於是被張璁一黨翻出舊賬窮追猛打,最終鋃鐺入獄。

    至於首輔楊一清,由於位高德昭,倒是暫時沒事,但他也十分自覺地上書請罪,引咎辭去內閣首輔之職,不過,估計嘉靖也意識到張璁一黨勢力過盛並不是好事,所以並沒允准楊一清的請辭。

    此時,朝會的氣氛顯然有些緊張,御座上的嘉靖帝神情肅穆,沉聲道:「今日黎明時份,宣府總兵荊大楚發來八百里加急奏報,韃子突然攻擊宣府鎮,兵力不下於三萬之眾,諸位卿家有以教朕?」

    其實,韃子南下叩關並不是多大的事,去年韃子便派兵滋擾各地邊鎮多達十餘次,但規模都不大,只是小打小鬧罷了,可是這次韃子攻擊宣府的兵力卻是多達數萬,這十分不正常。

    嘉靖話音剛下,資格最老的武勳定國公徐光祚便行了出來,侃侃地道:「皇上不必過於緊張,每年秋冬之季,韃子均會南下叩關劫掠,所圖只不過是糧食、茶葉、鐵鍋之類的物資。

    更何況宣府兵強馬壯,各處關隘固若金湯,別說三萬韃子,即使三十萬也不足為慮,皇上只須令沿途各衛加強戒備,定可保無虞!」

    嚴嵩立即出列附和道:「皇上,定國公所言極是,韃子不過是掠食賊耳,只要邊關守將各施其職,韃子不得食自會退去。」

    話說嚴嵩在張璁等新貴的支持之下,現在頂替了徐晉,升任戶部左侍郎,可謂是春風得意,所以這段時間都非常活躍,就好像開屏的孔雀一般,極力在嘉靖帝面前表現自己。

    這時,翰林侍講學士夏言卻站了出來大聲駁斥道:「嚴侍郎此言差矣,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韃子這次攻擊宣府,兵力逾三萬,與往常不同,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皇上,臣亦以為應立即調兵協防宣府,同時令京營禁軍嚴加戒備,以防不測!」兵科給事中徐階持笏出列道。

    一時間,朝官們各抒己見,有人認為不必小題大做,有人則認為應該謹慎防範,然而正當一眾文武吵得不可開交時,有兩名金吾衛架著一名驛卒從昭德門踉蹌而入,直奔奉天門前的丹陛下而來。

    正爭論不休的文武大臣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紛紛轉頭望去。只見兩名金吾衛攙著的那名驛卒風塵僕僕,渾身大汗淋漓,胸口像拉風箱般急劇起伏,他的背上赫然背著一隻特製的竹筒,竹筒上插著兩面旗旛,大家都認得那是八百軍情加急的標誌。

    御座上的嘉靖帝眉頭急跳了幾下,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

    果然,那驛卒在兩名金吾衛的攙扶下來到丹陛前,吃力地單膝著地,氣喘吁吁地大聲道:「急報,紫荊關……」

    驛卒剛說完五個字,一口氣接不上來,竟然直接一頭栽倒不知生死!

    嘉靖帝騰地站了起來,奉天殿前死一般寂靜,一眾文武大臣無不駭然失色,因為他們都明白紫荊關告急意味著什麼!

    這時,那兩名金吾衛急急解下驛卒背著的竹筒交給司禮監太監畢雲,後者撕掉封條,取出竹筒裡的面加急軍函呈到嘉靖帝手裡。

    嘉靖慌忙打開軍函一看,臉色瞬間蒼白得像一張白紙,雙手都微微發起抖來,失神地跌坐回御座之上,丹墀下一眾文武大臣見狀均暗暗心驚!

    嘉靖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心神,不過他的聲音還是有點發抖:「今日黎明,俺答率騎十萬襲擊紫荊關,紫荊關告急!」

    轟蓬……

    猶如一塊千斤巨石從萬米高空狠狠砸入平靜的湖中,瞬時掀起驚濤駭浪,所有大臣都駭然失色!!

    紫荊關是什麼地方?

    那可是通往京城的最後門護啊,紫荊關遭到韃子攻擊,那就意味著大同已經淪陷了,一旦紫荊關被攻破,那麼韃子半天內就能殺到京城腳下!

    恐懼!!!

    恐懼就好像瘟疫般迅速在一眾文武大臣的心中蔓延,那感覺就好像寒冬臘月掉進了冰窖裡,寒徹心肺啊。

    朱厚此刻亦慌得頭腦一片空白,他雖然已經御極五載,但終究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罷了,現在聽聞十萬韃靼鐵騎竟然殺到眼皮底下了,哪能不恐懼?

    「皇上如今情況危急,請立即下旨令五城兵馬司關閉城門戒嚴,並調集禁軍進城協防。」費宏凜然出列道。

    朱厚這才回過神來,急急地道:「傳朕旨意,立即關閉城門,令各京營禁軍進城協防。」

    夏言上前大聲道:「皇上,當務之急是火速馳援紫荊關,只要紫荊關能守住,京城才能化險為夷,神機營驍勇善戰,而且全員騎兵,臣以為應立即派出神機營馳援紫荊關!」

    夏言終究是在江南帶兵打過仗的文臣,此刻倒是較為鎮定,一針見血地道出了關鍵。

    朱厚聞言點頭道:「夏愛卿所言極是,傳朕旨意,令神機營立即出兵馳援紫荊關,令保定總兵馳援紫荊關,令各鎮總兵火速進京勤王……」

    隨著嘉靖帝一道道命令發出,各路信使從京城各大城門飛奔而出。

    正所謂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的,韃子十萬大軍猛攻紫荊關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中不脛而走,瞬時全城震動,人心惶惶。住在城外的百姓拖家帶口,像潮水般往城中湧去,秩序陷入一片混亂,五城兵馬司好不容易才把各大城門關上。

    那些沒能及時進城的百姓聚集在城門外咒罵哭喊,亂成一鍋粥。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35
第897章 國祚危矣
               
    郭勳乃五軍都督府左都督,執掌神機營和耀武營,如今皇上命神機營火速馳援紫荊關,郭勳作為坐營都督,本應親率神機營前往的,但是這貨怕死得很,得知俺答親率十萬鐵騎猛攻紫荊關,他還哪敢親上前線冒險,於是便以留下來鎮守京城為由搪塞過去,只派了心腹胡文華率神機營前往。

    胡文華只是個慣會拍馬溜須的貨色,從來沒帶兵打過仗,所以當兵部的命令送達京西神機營的營地時,這貨差點沒當場嚇尿。十萬韃靼鐵騎啊,光是聽到這個數字,胡文華便心驚膽顫的,而神機營目前才三千人左右,兵力如此懸殊,前往紫荊關豈不是送死?

    正當胡文華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時候,手下一名心腹提醒道:「指揮使大人,那王林兒不是還被關著嗎,不如把他放出來,讓他率神機營馳援紫荊關吧。若是紫荊關守住了,自然少不了大人你的功勞;若是紫荊關守不住,估計到時王林兒已成了韃子的刀下鬼,嘿嘿……咱們便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他頭上。」

    胡文華聞言眼前一亮,脫口道:「好主意,就這麼辦!」

    話說九月初六那晚,王林兒和皮十一他們八人聚在一起偷偷喝酒,結果被胡文華抓了現行關禁起來。胡文華本來想等徐晉被斬首後,便羅織罪名把王林兒這些徐晉昔日的鐵桿舊部給清理掉,誰知徐晉突然鹹魚翻身,所以王林兒等九人如今還被關著。

    哐當……

    軍營禁閉室的木門被打開,胡文華在親兵的護衛下走了進來,並親自打開了王林兒身上的手銬和腳鐐,滿臉堆笑地道:「這兩天讓王同知和諸位弟兄受委屈了,但國有國法,軍有軍規,本指揮也不能罔顧法紀不是?」

    這時,胡文華的親兵把郭金雕、皮十一、盧得水等八人的手銬腳鐐也統統打開。王林兒活動了一下手腳,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不動聲色地道:「胡指揮所言極是,我們在軍營聚眾喝酒,確實違反了軍規,理應接受懲罰的。」

    胡文華點了點頭,一臉鄭重地道:「王同知果然明白事理,那本指揮便放心了,嗯,本指揮剛剛收到兵部調令,命神機營火速馳援紫荊關……」

    王林兒面色微變,急忙道:「紫荊關有戰事?」

    胡文華神色凝重地道:「紫荊關八百加急奏報,俺答親率十萬鐵騎叩關,形勢十萬火急。」

    此言一出,王林兒、郭金雕、皮十一、盧得水等九人盡皆駭然失色,韃子十萬大軍竟然打到紫荊關來了,大同鎮的數萬邊軍是擺設嗎?麻蛋,一群廢物!

    「韃子大軍是什麼時候南下的?為何這麼快就打到了紫荊關,大同鎮失陷了?」王林兒沉聲問道。

    胡文華雖然心中不耐,但現在還得仰仗王林兒這些悍將帶兵打仗,只得耐著性子回答道:「大同那邊的情況暫時還不清楚,不過宣府那邊已經八百加急上奏,韃靼永謝布部的三萬騎於昨晚凌晨叩關。」

    王林兒的心不由一沉,如此看來,俺答這十萬鐵騎顯然也是昨晚凌晨發兵南下的,只花了三四個時辰就殺到紫荊關,這也太快了吧,莫非殺胡口和右玉城的守軍是紙糊的嗎?

    「王同知,現在紫荊關危在旦夕,一刻也耽擱不得,值此國難當頭之際,希望大家能摒棄前嫌,立即前往馳援紫荊關!」胡文華一臉真誠地道。

    盧得水不由冷笑一聲:「我說這太陽咋從西邊出來了,敢情是火燒眼眉,讓咱們這些人出頭當炮灰啊,胡指揮打的好主意!」

    胡文華老臉微窘,佯怒道:「放屁,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現在國難當頭,你竟然還在此說風涼話,簡直有辱你身上穿著這套戰襖。」

    馬八兩撇嘴道:「國難當頭,胡指揮此刻不是應該立即率軍持援紫荊關嗎?哪來的空閒跟咱們這些罪囚耍嘴皮子!」

    張九重亦冷笑道:「估計是有人貪生怕死吧,忽悠咱們當炮灰,當替罪羊吧!」

    胡文華登時面色發僵,片刻,對著王林兒拱了拱手道:「王同知,不怕實話實說吧,本指揮從未帶兵打過仗,而王同知身經百戰,神機營的弟兄也肯聽你的,實乃最佳的領兵人選。不是本指揮貪生怕死,委實是事關重大,容不得有半點閃失,我胡文華戰死沙場不要緊,若是紫荊關有失,我大明國都則危矣!」

    王林兒皺了皺眉,他不是笨蛋,自然明白胡文華所打的如意算盤,不過紫荊關確實不容有失,相比於國家的安危,個人的生死榮辱反倒是其次了,於是對著胡文華拱了拱手道:「下官這便召集弟兄出兵馳援紫荊關。」

    胡文華大喜,點頭道:「好,本指揮昨日墜馬摔傷了腳踝,倒是不能與王同知同往了,神機營便全權交由王同知指揮,本指揮預祝諸位弟兄旗開得勝!」

    郭金雕和盧得水等人不禁直翻白眼,忍不住要指著胡文華的鼻子大罵無恥!

    王林兒倒是不以為意,反正胡文華這種貪生怕死的草包跟著也是礙手礙腳,不同往更好,自己可以隨心所欲,不受這豬隊友的掣肘。

    當下,王林兒便把神機營三千弟兄召集起來,本來大家一開始還不大情願的,這段時間他們已經受夠了胡文華,但當聽聞是王林兒全權指揮時,一眾悍卒才踴躍起來。

    半個時辰後,一切準備定當,全副武裝的三千神機營騎兵開離了營地,向著紫荊關的方向疾馳而去,而這時,阿里赤也率著五千韃靼鐵騎向著神機營營地的所在撲來,前鋒已經抵達房山縣了。

    隆隆……

    阿里赤的五千韃靼鐵騎大搖大擺地從房山縣城外馳過,馬蹄聲震天動地,捲起漫天沙塵。房山縣城四城緊閉,城頭上的衙役和民壯嚇得面如土色,上下牙咯咯地打架,幸好,這支氣勢洶洶的韃子騎兵只是繞城而過,直奔良鄉而去。

    五千韃靼鐵騎和三千神機營相向而馳,假如這時從天空鳥瞰下去,你會看到兩條滾滾黃龍正沿著官道迅速接近……

    房山縣和良鄉也就相距離百里左右,很快,韃子的探馬和神機營的斥侯便在官道的中段相遇了。神機營這邊的斥侯正是皮十一帶隊,他抬手便是一槍,當場便躲殺了一名韃子的探馬,其餘的韃子探馬立即調頭逃離。

    皮十一派出一騎斥侯飛報王林兒,自己則帶著十幾騎斥侯精英一路追殺韃子的探馬,一口氣追出近二十里,終於見到了韃子主力部隊的身影。

    當看到韃子浩浩蕩蕩的騎兵時,皮十一心頭大震,急急調頭逃回去。

    「報,韃子主力出現在前方三十里,兵力不下五千,紫荊關估計已經失陷了。」皮十一飛馬來到王林兒跟前,汗流浹背地報告道。

    王林兒心中劇震,壞了,紫荊關一破,再無天險能擋韃子的馬蹄了,他在和林與韃子的騎兵交過手,所以深知韃子騎兵的強大戰力,這十萬鐵騎破關而至,將是大明的無盡惡夢!

    「撤!」王林兒果斷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神機營當即前軍變作後軍,調頭往京城的方向撤退。

    神機營雖然全火器,但王林兒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三千對五千,神機營完全沒有勝算,更何況後面還有數以萬計韃靼鐵騎殺來,神機營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沒有城池作為依託,相信沒有任何一支明軍能抵擋十萬韃靼鐵騎,即使是兩倍兵力也抵擋不住。

    王林兒本來就是個很穩的人,從來不干賠本的買賣,明知不敵,他自然不會帶著手下弟兄送死。

    駕……

    神機營三千人馬全速往京城馳去,而示警的信使已經提前報往京城了。

    「急報,紫荊關失陷!紫荊關失陷!!」神機營的信使從京西蹴小鎮急馳而過,一邊反覆高呼示警報,鎮上的住民嚇得魂飛魄散,立即收拾細軟跑路。

    當紫荊關失陷的消息傳到京城,瞬時全城震動,急促的警報鐘聲響徹全城,城外的百姓哭爹喊娘,希望守軍能打開城門放他們進去躲避,可惜只是徒勞,韃子大軍馬上就要殺到了,城中的守軍哪敢開門啊!

    聚攏在城外的數以十萬計的百姓絕望了,帶著無盡的驚恐四散遁逃!

    文華殿,朱厚神色蒼白地坐在御座上,手足冰冷,彷彿墜入了冰窖之中,紫荊關竟然破了,韃子的十萬大軍馬上就要殺到城下,奇恥大辱啊!

    朱厚登基的這些年,清田莊、重新全國清丈土地、蕩平倭患、開海通貿、引進新作物,他勵精圖治,大明的國力也蒸蒸日上,少年皇帝正意氣風發地準備大展拳腳,偏偏這個時候,大明北方的鄰居卻給他當頭一記悶棍……

    文華殿內,一眾大臣要麼面色凝重,要麼噤若寒蟬,沒人敢輕易發表意見。

    朱厚木然看著一眾束手無策的文武大臣,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和譏諷,這些人平時爭權奪利,一到危難時刻卻無人能為自己分憂!

    此時此刻,朱厚不由想到了徐晉,如果他此刻在場……就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35
第898章 血屠通州
               
    通州距離京城約莫四十餘里,以馬車的正常速度,只需一個半小時左右便能抵達。徐晉是早上七時許出發離京的,九時許終於趕到了通州碼頭。

    通州碼頭是京杭大運河的起點,乃京城的東大門,溝通南北的交通樞紐,每日南來北往的船隻不知凡幾,光是每年從江南地區運送京城的米糧便多達六百萬石。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大明的田賦共分為夏秋兩季,地方的夏糧通常在**月份解京,而秋糧則第二年的二三月份解京,眼下正值九月份,恰好是夏糧解京的時間,所以此刻的通州碼頭特別繁忙,隨處可見運送糧食的漕船。

    解京的糧稅在通州碼頭卸貨後,會暫時存放在通州城內的倉庫,然後再通過陸路運送進京入國庫,所以此時的通州城內可謂是糧食堆積如山。

    徐晉昨天便預訂好南下的客船了,所以當他抵達通州碼頭時,客船已經在碼頭上等候。家丁徐壽把行李物品先行提到船上,徐晉則站在碼頭上看著繁忙的河道,不由心頭悵然,此行南下金陵,不知何年何日再重回京城了,馨兒母子在塞外,如今可過得安好?

    徐晉原本的打算是讓薛冰馨戴罪立功,然後請求嘉靖帝赦免她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薛冰馨功勞未立便暴露了身份,這完全打亂了他的計畫,最糟糕的是,馨兒竟然還是安化王之後,如此一來,想要獲得嘉靖的特赦就難比登天了,除非……自己真的立下不世奇功吧!

    想到這裡,徐晉不禁暗暗苦笑,自己如今這境況,少說也得沉寂好幾年,立功就別想了,幸好,聽小舅子謝三槍說,馨兒已經在陵水旁找到一處好地方安頓下來,而且還收羅了數千名漢奴,實力暴增,足以在塞外立足了,倒是暫時不用擔心她安危。

    「姐夫,時間不早,該上船了!」謝三槍提醒道。

    徐晉點了點頭,正準備登船,身後便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大喊:「在那邊,總算趕上了,快攔住他,姓徐的,給老子站住!」

    徐晉皺了皺劍眉,下意識地轉頭望去,便見到一群手持棍棒的家奴氣勢洶洶地直奔這邊而來,碼頭上不少搬運工被他們粗暴地推倒,瞬時秩序大亂。

    徐晉一眼便認出了這群家奴身後的郭守乾,頓時明白對方是衝自己來了,於是站定轉過身來,淡然道:「三槍,有的幹活了。」

    謝三槍雙手對搓,拳頭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嘿笑道:「來得正好,大寶昨晚還嚷嚷著要報仇呢!」

    「兩條腿吧!」徐晉眼中冷芒一閃道,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既然人家送上門來了,他並不介意來個殺雞儆猴,好教那些人得知,自己如今雖然失勢,但也不是他們可以隨意騎在頭上拉屎撒尿的。

    這時,三十名家奴已經衝到近前,凶神惡煞地把徐晉和謝三槍團團圍住,碼頭上的人都嚇得躲遠了。

    郭守乾、徐文璧、湯顯繼三人得意洋洋地從家奴身後行了出來,前者賤笑著道:「哎喲,這不是靖海侯爺嗎?」

    「狗屁的靖海侯,現在只不過是八品芝麻官,本少一個屁就能把他崩死了!」定國公之孫徐文璧不屑地道。

    准駙馬湯顯繼哈哈笑起來,指著徐晉老神在在地道:「姓徐的可認得本少?本少可是靈璧侯之子,永福公主駙馬爺湯顯繼!」

    徐晉劍眉皺了皺,永福公主秀外慧中,模樣亦是一等一的,若是嫁給這種貨色,委實是可惜了,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湯顯繼見到徐晉不出聲,只以為把對方給震住了,嘿嘿冷笑道:「姓徐的,當年你不可一世,仗著身為直浙總督手握生殺大權,在揚州欺侮我爹,蠻橫霸佔江南花魁王翠翹,沒想到你自己也會有失勢的一天吧?今日本少便要折辱你一番,給我爹一雪前恥!」

    徐晉哂然道:「只怕你今日是來丟臉的!」

    湯顯繼愕了一下,繼而勃然大怒,戳指罵道:「不見棺材不掉眼淚,上,給老子往死裡揍,出了事駙馬扛著。」

    湯顯繼的十名家奴立即撲上來,舉起棍棒便要暴揍徐晉,結果謝三槍動作更快,一個箭步飆前,嘭的一拳便把一名惡奴的臉給砸開了花,連鼻子都塌了下去,估計骨折了,登時鮮血與眼淚齊飆,當場便失去了戰鬥力。

    嘭……

    謝三槍又飛起一腳,正中另一名惡奴的胯下,那名惡奴當場飛起,然後像蛤蟆一樣跌趴下來,摀住檔下痛得面容扭曲,估計已經雞飛蛋碎了。

    嘭嘭嘭……

    謝三槍拳腳快如電閃,只是數個呼吸,十名惡奴盡皆倒地不起,慘叫連天。

    郭守乾、徐文璧都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謝三槍小子也太生猛了吧?

    湯顯繼也想退,結果被謝三槍一把揪住衣領像小雞般提了起來。湯顯繼這貨一邊掙扎一邊色厲內荏地威脅道:「我爹是靈璧侯爺,本少乃准駙馬,敢傷本少一根頭髮,你就死定了,識趣的馬上放開本少。」

    謝三槍嘿笑道:「駙馬爺啊,好怕好怕,那就放了你吧!」說完用力往地上一摜,湯顯繼登時屁股著地,當場痛得兩眼翻白,半天爬不起來。

    「全部上!全部上!」徐文璧回過神來厲聲大喝,剩下的二十名家奴立即蜂擁撲上去,手中的棍捧紛紛往謝三槍身上招呼。

    謝三槍不屑地撇了撇嘴,腳尖一勾便挑起地上一根木棍反擊,只是數分鐘,二十名惡奴便全部被放倒,一個個頭破血流,慘不忍睹。

    謝三槍身上也挨了幾下,不過這小子皮實,跟沒事似的,雙手用力一折,那根杯口粗的木棍登時被折為兩段,然後獰笑著向郭守乾和徐文璧大步行去。

    郭守乾和徐文璧駭得心驚膽顫,調頭便逃,結果被謝三槍幾個起落便追上了,一手一個捏著脖子提起來,嘭嘭地猛摔在地上。

    郭守乾和徐文璧被摔得差點岔了氣,前者還沒緩過勁來便覺腿上一陣劇痛,卡嚓一聲,左腿當場被謝三槍踩折,這還不止,謝三槍又面無表情地一腳踩折了郭守乾的另一條腿。

    「啊!」郭守乾兩眼一黑,當場痛得暈死過去。

    徐文璧和湯顯繼見狀嚇得魂飛魄散,被謝三槍的狠勁驚破了膽!

    謝三槍目光詢問地向徐晉望去,見到後者搖了搖頭,這才把踩在湯顯繼左腿上的腳收回,後者一個激凌,褲襠登時濕了一大片,一股尿騷味隨之飄散開來。

    謝三槍連忙後退幾步,笑罵道:「你大爺的慫貨,竟然尿了,就你這種貨色還想當駙馬,端的是辱沒了就皇室公主。」

    徐晉淡道:「三槍,上船吧!」說完轉身踏著跳板上了船。

    謝三槍縱身一躍,輕盈地落在船上,那名船工顯然擔心惹事,急忙一點竹竿,客船便離開了碼頭。

    徐文璧見到徐晉和謝三槍登船離開,不由鬆了口氣,紈袴的毛病又犯了,跳起來厲聲罵道:「傷了人就想逃,沒那麼容易,徐晉、謝三槍,你們跑不掉的!」

    隆隆隆……

    正在此時,一陣悶雷般的聲響隱約傳來,就連碼頭附近的河水都在微微晃動。

    「打雷了?」人們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天,只是天空豔陽高照,萬里無雲。

    噹噹噹……

    急促的銅鑼聲突然在通州城頭響起,城門開始緩緩地關閉,有反應快的人馬上往城門衝去。

    「韃子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繁忙的碼頭頓時炸鍋,人們驚懼地舉目四望。

    徐晉站在船頭上往西北方向望去,但見滾滾揚塵直衝天際,不由面色微變。

    短短兩分鐘不到,一支馬隊便出現在視線,馬上騎士清一色都穿著皮衣褲,頭戴氈帽,猙獰的面容分明與漢人異!

    「韃子!」徐晉心頭狂震,韃子的騎兵竟然出現在通州?

    根本不容徐晉多想,韃子騎兵的先鋒已經殺到近前了,繁忙的通州碼頭瞬時變成了一片絕望的地獄,韃子們縱馬狂奔,手起刀落,斬瓜切菜般斬殺著手無寸鐵的商旅和碼頭工人。

    徐文璧和湯顯繼嚇傻了,那些家丁則發了瘋般往河裡跳,企圖游水逃離碼頭。

    「哈哈哈,殺光這些漢狗,拿下通州城!」韃子的將領哈丹馬特爾一邊縱馬斬殺,一邊狂笑,頃刻之間,碼頭上的人幾乎被屠殺一空,鮮血把碼頭附近的河水都染紅了。

    暈倒在碼頭上的郭守乾被韃子的馬蹄踩得面目全非,眼看是不活了,而湯顯繼和徐文璧兩人跳入河中拚命游向徐晉所在的船隻。

    那名船工伸出竹竿試圖把兩人救上船,結果一支利箭激射而來,當場射穿了他的喉嚨。

    徐晉急忙趴倒在甲板上,謝三槍撿起一根竹竿奮力把船撐離岸邊,險之又險地逃出了韃子的弓箭射程。

    此時韃子已經對通州城發動猛攻,部份韃子則在碼頭附近用弓箭射殺支運河上的人,只見河道上已經飄滿了浮屍,湯顯繼和徐文璧也沒逃過韃子的射殺,此刻屍體就浮在河道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0 01:35
第899章 天津求援
               
    如果說這世上有絕對的公平,那就是死亡,它公平地降臨到每個人的頭上,不會因為身份地位的不同而有選擇性。郭守乾、徐文璧、湯顯繼三人雖然是高高在上的勳貴,但在死亡面前,他們並沒有特權,此刻徐湯兩人的屍體便插滿了箭矢,靜靜地飄浮在河面上,而郭守乾則更慘,被韃子的馬蹄踩得面目全非。

    對於這三名勳貴紈袴的死,徐晉內心沒有絲毫波動,此刻他正站在船頭上,神色凝重地眺望著通州城。

    岸上,五千韃子騎兵正對通州城發動猛攻,喊殺聲驚天動地,利箭像飛蝗般往城頭上傾瀉,火銃聲此起彼伏,一股股黃煙在城頭上衝天而起,戰鬥異常激烈。

    通州城乃交通樞紐,京城的東大門和糧倉,這裡駐紮著通州衛一衛人馬,若再加上衙役民壯,保守估計,兵力應該有七八千人,現在城門關閉了,韃子要想一舉攻破並不容易。

    徐晉的心情沉重無比,這支韃子騎兵也不知從何處突破長城殺到通州來的,不知京城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運河的河面本來就不寬,這時擠滿了逃難的船隻,幾乎把整片河道都堵塞了,幸好韃子正忙著進攻通州城,無暇理會這邊,否則徐晉等人就危險了,韃子只需在河道兩岸放箭,就能把船上的人屠殺精光。

    謝三槍不愧是打漁出身,不僅水性了得,划船的本事亦是爐火純青,只見他手執長篙左邊一點,右邊一撐,近仗許長的烏篷船便像一條游魚,靈活地在群船的空隙之間穿梭突進,很快便闖過了堵塞的河段,箭一般駛向下游,迅速遠離通州城。

    烏篷船急行了五六里地,直到視線中的通州城變成了一顆黑點,喊殺聲也聽不見了,謝三槍這才放慢了船速,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心有餘悸地道:「姐夫,這支韃子騎兵也不知打那來,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到了通州,恐怕京城的那邊的情況也不妙啊。」

    徐晉沉聲道:「應該是打大同那邊來了,京城危險了。」

    謝三槍脫口而出道:「張寅?」

    徐晉凝重地點了點頭,張寅是大同總兵,如果他打開殺胡口放行,韃子的騎兵一日之內推進到京城並不是不可能,而且,如果張寅確是彌勒教首李福達的話,完全有可能開關放行,畢竟他和趙全是一路人。

    謝三槍聞言幸災樂禍地道:「如果真是張寅開關放韃子大軍南下,那都是小奴兒那小子自找的,誰讓他不相信姐夫的話,偏偏聽信陸炳的讒言,活該,老朱家的江山要斷送在他手裡了。」

    徐晉皺眉道:「三槍,不得胡言,正所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亂世人賤如犬,大明若山河破碎,苦的還是天下百姓,更何況小婉她們此刻還在京城中,倘若京城被韃子攻破,後果不堪設想。」

    謝三槍只是言語上發洩一下對嘉靖帝的不滿而已,內心還是不希望大明亡在夷族之手,攤手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辦?姐夫已經被奪爵貶謫了,手上又沒有一兵一卒。」

    徐晉沉吟了一片刻,果斷地道:「通州是京城的糧倉,眼下又正值夏糧解京,城中糧食堆積如山,斷然不能落入韃子手中。三槍,不如這樣吧,你現在上岸走一趟,打探京城的情況,我和徐壽乘舟繼續南下天津求援。」

    天津在通州下游兩百餘里,那裡駐紮有天津三衛,若是滿員的話,總兵力應有一萬六千八百人,徐晉打算調動天津三衛馳援通州,不過以他目前的身份,怕是有點懸,天津三衛的武將未必肯聽他的。

    謝三槍瞥了一眼臉色煞白的家丁徐壽,猶豫道:「姐夫,現在兵慌馬亂的,要不我先把你送到天津,再回頭打探消息吧!」

    徐晉拍了拍腰間鼓起的某物,從容自若地道:「不必了,等閒幾個宵小我還應付得來,回頭咱們在天津會合吧。」

    徐晉腰間鼓起的某物正是雙筒燧發手、槍,當初已經被陸炳收走了,不過昨天嘉靖帝卻派了個小太監把這支槍送回了徐府。

    謝三槍見狀便不再多言,別說一般的毛賊,即使是他這種身手,被雙筒燧發手、槍指著也只有束手待斃的份。

    於是乎,謝三槍便把烏蓬船劃到岸邊,又對著徐壽的道:「徐壽,照顧好我姐夫,要是有個閃失,仔細你小子的皮!」

    徐壽立即拍著胸口大聲道:「小舅老爺放心,只要我徐壽還有一口氣在,保準老爺不會少一根汗毛。」

    謝三槍這才縱身上了岸,正準備鑽進岸邊的叢林,徐晉連忙叫住他道:「三槍小心,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打探清楚情況後馬上趕到天津跟我會合!」

    謝三槍輕鬆地道:「姐夫放心吧,說不定我比你還早到呢,走了!」說完便轉身鑽進岸上的叢林中消失不見了。

    「老爺在船艙裡待著吧,小的負責划船。」徐壽拿起竹竿道。

    徐晉本來還擔心徐壽不會划船的,但後者卻是把船撐得不錯,顯然曾經學過,於是徐晉放心地進了船艙中坐下閉目養神。

    由於是順流而下,船速能達到五十里左右,所以天黑之前烏篷船便抵達了天津城外的碼頭,然而此刻的天津城卻是四城緊閉,城頭上刀槍林立,戒備森嚴,顯然城中的守軍已經收到消息了。

    徐晉和徐壽兩人在碼頭靠岸,正準備下船,卻見一群人怒氣衝衝回到碼頭,一名老者還對徐晉道:「這位公子也是想進城吧?我勸你們還是別白費功夫了,韃子大軍一來,那些當官和當兵的都嚇成了縮頭烏龜,根本不允許老百姓入城,趁著現在還沒天黑,加緊再趕一程吧,或許到了滄州能進城。」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對著那老者拱了拱手道:「謝謝老丈提醒,不過在下有要事在身,還是想試試!」

    老者見徐晉不聽勸,依舊下船登岸,不禁搖了搖頭,也不再管徐晉,與其他人一道登船匆匆離開了。

    徐晉和徐壽兩人來到天津城的北門外,剛接近城門附近便遭到了城頭的守軍大聲警告:「站住,為防止奸細潛入城中,即日起關閉四城,閒雜人等速速離開,擅自接近城門兩丈以內者,弓箭伺候!」

    徐晉對著城頭拱了拱手道:「在下徐晉,敢問此刻城中哪位將軍主事?」

    「老子管你徐晉還是張晉,快走,少在這裡呱噪,否則休怪弓箭無眼!」城頭上那名守軍不耐煩地喝道,看穿著應該是個把總。

    徐壽不由大怒道:「放肆,我家老爺乃靖海侯徐晉,馬上讓你們長官打開城門迎接。」

    城頭那名把總聞言大吃一驚,探頭仔細打量了徐晉一番,將信將疑地道:「閣下真是靖海侯徐晉徐大人?」

    徐晉拱手客氣地道:「在下正是徐晉,不過現在已經不是靖海侯了,煩請通傳一聲,十萬火急!」

    徐晉前年在東南沿海蕩平倭寇海盜,滅西洋人,設立南洋和東洋都護府,在軍中威名赫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城頭上那名把總自然聽說過徐晉的名頭,聽說城下這名英俊的書生竟然鼎鼎大名的靖海侯徐晉,連忙肅容道:「原來是徐大人,請稍等,屬下馬上給您通傳!」

    這名把總說完便急急下了城頭,報告上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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