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獨斷大明 作者:官笙 (連載中)

 
RECON559 2019-9-12 11:0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8388


【小說作者】:官笙,男,江蘇省-宿遷市,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豬腳是明光宗第六子,他覺得不能讓未來的崇禎皇帝朱由檢做皇帝,於是,他在紫禁城裡大喊了一聲:我要做皇帝!


  大明天啟三年是一個特別的日子,魏忠賢初露獠牙,之後開始了禍亂天啟四年,開啟了大明的沒落序幕,直至亡國。
  
  南方的李自成決定要北上,北方的皇太極決心南下。
  
  木匠皇帝還在努力提升匠藝水平,信王朱由檢憂心如焚無可奈何。
  
  而就在這一年,有個突兀出現的少年想著與這個世界碰一碰。

【作者其他作品】:《明廷》、《修真當鋪》、《我的悠閑御史生涯》、《盛世之官路商途》、《獵官》


《不需他人代貼》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9-12 19:02 編輯

心態影響行為,行為形成習慣,習慣塑造性格,性格決定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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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04
【初臨寶地】

☆、第一章 王爺寫聖旨

  某年,凌晨。

  北京筆架山,礦洞。

  「老朱,我們這樣偷偷的來,教授不會罵我們吧?」一個大胖子背著包,拿著手電筒在黑漆漆的通道內照來照去。

  朱栩雙手不停的晃著手裡的手機,卡卡聲不停,他目光也盯著手機,毫不在意的玩遊戲:「放心,要是真的發現了惠王墓,那老頭不但不會罵我們,說不定還會給我們加薪呢……」

  胖子答應一聲,轉頭看向朱栩道:「老朱,你真的覺得這裡還有那個惠王墓啊?」

  朱栩玩個不停,邊走邊說道:「你放心,明史,野史,二十四史以及所有的史我都查了個遍,確著無疑。」

  胖子退到朱栩身側,嘿嘿一笑道:「老朱,是不是因為這位王爺,與你只差一個字,所以你才會真名認真?」

  「那是,五百年前咱們說不定還是一家。」朱栩也笑了。至於為什麼要找這個墓,一來是考古專業的獵奇心理作祟,二來就是好奇,那場王恭廠爆炸,一直傳聞是原子彈,至今每個結論。

  忽然間,胖子四處聳動鼻子,嗅了嗅道「老朱,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朱栩忽然臉色一變,轉身就跑,大喊道:「胖子快跑,是火藥的味道!」

  轟轟轟

  不等朱栩轉身,一團熾熱的火光滾滾而來,瞬間將兩人給吞噬。

  ——

  ——

  大明,萬曆四十四年,皇宮。

  「小公子怎麼樣了?」一個老太監,滿臉焦急看著床上病怏怏的小孩,問向身邊的太醫道。

  太醫同樣滿頭汗水,戰戰兢兢說不出話來。

  這是太子的第六子,剛剛已經夭折了第七子已經夭折,這個要是再死了,恐怕他也得陪葬。

  「你倒是說話啊!」老太監急了,公鴨嗓子喊道。

  那太醫連忙起身,向著老太監結結巴巴的說道:「小公子先天不足,現已危在旦夕,或可用虎狼之藥試……一試!」

  老太監是太子身邊的老人,聞言也緊皺眉頭,現在是太子的關鍵時刻,決不能輕易驚擾。他在原地轉著圈,猛的一咬牙道:「雜家做主了,你儘管試!」

  太醫連忙道「是公公。」

  『是年,大明泰昌皇帝第六子,朱由栩,以虎狼之藥活之。天啟二年,受封惠王。』

  天啟三年,春,紫禁城,景煥宮。

  書桌前,一個七八歲錦衣華服到非同一般的小少年,趴在桌上,握著毛筆,很是吃力的在寫著。

  一聲錦衣衛的粗壯大漢,動作很是彆扭,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小心翼翼的向著少年走來。

  小少年頭上出現絲絲細汗,眼神專注的看著筆尖,每寫完一個字都感覺累的不輕。

  「殿下,您在寫什麼呢?」大漢伸頭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低聲問道。

  恰好小少年寫完最後一個字,看著黃色宣紙上面未乾的字跡,微微一笑道:「寫『聖旨』!」

  大漢暗暗咂舌,心想殿下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不過還是連忙道:「殿下,孫大人今天就要返鄉了。」

  「嗯,」現在的朱栩已經是大明惠王朱由栩了,他拿起『聖旨』吹了吹,道:「老曹,拿一萬兩銀票來。」

  大漢便是從遼東回來述職,被朱栩搶來做貼身侍衛的曹文詔,如今還兼職他景煥宮的大管家。

  曹文詔從懷裡掏出銀票,遞給朱栩問道「殿下,您要銀票做什麼?」

  朱栩將『聖旨』捲好揣入懷裡,目光看向門外的天空,道「我去見皇兄,對了,讓你盯的事情別忘了。」

  曹文詔臉色一肅,道「殿下放心,那邊我收買了一個小太監,要是有消息會立即告訴我的。」

  「好。」朱栩點了點頭,魏忠賢的第一次露出獠牙必須要打回去。說完,便走出宮殿,向著御書房走去。

  「見過惠王殿下。」御書房門口的侍衛太監一見到朱栩,連忙躬身行禮。

  朱栩從懷裡掏出幾個碎銀,隨意的扔給幾人,旋即大聲嚷嚷道「拿去花,本殿下有的是銀子。」

  四人大喜,慌忙收下,連連賠笑道:「多謝殿下。」

  「皇弟,快來快來,朕按你說的做的,你快來看對不對!」朱栩剛一隻腳邁入御書房,天啟皇帝朱由校就跑過來,拉著朱栩向裡面跑去。對於之前的事情,恍若未見。

  只見本來應該放滿奏折文書的御桌上,全都是碎木屑,一個三層歐式模型乾乾淨淨的擺放在最中央。

  「來,皇弟,你來看看,跟你畫的圖紙是不是一樣!」朱由校看著模型,神色頗為欣喜。自從他的『皇弟』跟他一樣展現了匠藝天賦後,給他帶來的驚喜不止一點點。

  朱栩背著一雙小手,裝模作樣的看了眼,搖頭道:「皇兄,這裡,應該是半圓形的,與這邊對稱,還有,延伸出來的這塊,需要下方有承重柱。」

  朱由校聽著朱栩的話,雙眼大睜,他也很有技藝的,一聽連忙拿起桌上的木工短刀就在模型上雕刻下來,同時的對著朱栩擺手道:「皇弟你先自己玩,朕再試試。」

  朱栩點了點頭又看了一會兒,見朱由校神情專注,這才走到一邊,從懷裡掏出『聖旨』,鋪好攤平,然後又拿起朱由校的玉璽,狠狠的向著『聖旨』上蓋下,或者說砸下。

  桌子猛的一顫,朱由校刀立即一頓,然後瞥頭看了眼,道:「朕這玉璽都沒你用的多。」

  朱栩將玉璽放回去,嘻嘻一笑道:「要不是我還小,我的刀功一定比皇兄強!」

  朱由校也認真點頭,道:「這點倒沒錯,等你再長幾歲,我們兄弟聯手,一定能做出前無古人的匠品!」

  朱栩也附和點頭,心裡卻腹誹,你是不務正業,我才不會去做個木匠。

  等朱由校再次專注木工活,朱栩看著不遠處一個小太監,招手道「小曹,過來。」

  「殿下。」這個太監大約二十多歲,面色白淨,俊逸不凡,連忙走過來道。

  朱栩將『聖旨』與銀票遞過來,目光淡淡,威嚴道「帶著『聖旨』,還有這份銀票去城門口等著孫大人。」

  曹化淳接過『聖旨』,然後抬頭看向朱由校。

  朱由校已經習慣了朱栩這樣的行為,擺了擺手裡的木工刀,不耐煩道:「讓你去你就去。」

  「奴婢遵旨。」曹化淳拿著『聖旨』,轉身出門。

  朱栩看著曹化淳走出御書房,又轉頭看向朱由校道:「皇兄,你這個小太監不錯,發到我宮裡去吧,我那正缺一個領事太監。」

  朱由校越發不耐煩,連連揮手道「拿走拿走,朕不給你還得去找皇后來煩朕。」

  朱栩嘻嘻一笑,大聲作揖道「謝皇上,臣弟告退。」

  朱由校理都沒理,朱栩暗鬆了一口氣,趾高氣揚的走出御書房。

  待朱栩離開御書房,朱由校停下手裡的活,抬頭看著門外,俄爾笑了笑道:「孫傳庭,也罷,若有空缺重啟便是。」

  從紫禁城東側,三兩普通無奇的馬車晃晃悠悠的向著城西門走去。

  第一輛馬車內,三十左右,一身常服的男子,五官俊稱,說不上貌比潘安,卻也不凡,而且自帶一股威嚴。不過此刻他眉宇凝結,眼神帶著煞氣,顯然心裡無比怨憤。

  他坐西朝東,馬車南北還坐著三個女子,衣著簡樸,髮髻高挽,一看就是人婦。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婦人,看著怒憤難平的自家老爺,猶豫著輕聲道「老爺,我們就這樣走了嗎?」

  男子立即怒道「不如此還能如何,此生再不回這紫禁城!」

  其他兩個女子一臉擔心,自家老爺儘管憤而辭官,但心緒難平,而且得罪的是皇上面前的宦官,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禍從天降。

  「老爺,有人攔路。」忽然間,駕車的車伕轉頭向車廂裡道。

  大夫人見自家老爺無動於衷,不由得低聲道「老爺,也許是你的同僚前來送你。」

  男子心裡本就帶著一股難以消除的怒火,卻沒有失去理智,心裡暗自一嘆,哪裡還有同僚敢來送他。不過他還是起身走出馬車,一下馬車就一怔。

  曹化淳微微一笑,走上前看著孫傳庭道「孫大人這是不認識雜家了?」

  孫傳庭立即就確定了,這是皇上身邊的太監,心裡驚疑不定,卻還是拱手道:「不知曹公公攔住在下去路所謂何事?」

  曹化淳將手裡的『聖旨』以及一萬兩銀票遞過去,笑著道:「孫大人可以自己看。」

  孫傳庭心裡憂懼,但臉上還不動聲色的接過來,銀票他完全不在意,打開疊在一起的黃色宣紙,只見上面寫著十二個大字,還蓋著皇帝的璽印。

  『國難多艱,卿且暫去,詔還不遠。』

  孫傳庭手一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大呼道:「吾皇聖明!」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04
☆、第二章 阻擊魏忠賢

  朱栩出了御書房,直接晃晃悠悠的前往坤寧宮。

  在紫禁城,朱栩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人。除了皇帝朱由校,只有他可以到處亂串,因為他才七歲!而同樣封為信王的他的五哥朱由檢,已經十四,在這個年代已然是成年人。雖然同住紫禁城,卻不能隨意進出後宮。

  「見過惠王殿下。」

  一路上的太監宮女紛紛行禮,在整個皇宮,沒有人不知道,惠王殿下是個小魔頭,最是記仇,惹了他後果相當的『嚴重』!

  朱栩走到坤寧宮門前,只見一個宮女端著盤子出來,心思一動,一臉淫賊模樣笑嘻嘻的問道:「小美人,老祖什麼時候回來?」

  老祖,宮裡的人都知道,指的是皇帝朱由校的乳母,客氏,奉聖夫人。在宮內還好,在宮外人稱『老祖千歲』!

  那婢女俏臉一紅,媚眼含波的微嗔,抿著嘴道:「回殿下,老祖省親剛走到一半,還有半月方可返回。」

  朱栩大手一會,頗有氣勢道「好,晚上來本王房裡暖床!」

  這女婢俏臉羞的通紅,倒是頗為嫵媚撩人,可惜朱栩才七歲。

  「殿下,還不趕緊進去,娘娘生氣了。」這個時候裡面出來一個領事的婢女,連忙衝著朱栩說道,然後對著那婢女冷哼道:「還不忙你的。」

  那婢女渾身一顫,連忙道:「是。」說著咬著嘴唇猶自含羞帶怯的跑了出去。

  朱栩看著她的背影,眉頭一挑,暗自道『姑娘啊,你的消息真靈通。』

  接著便轉身向著領事的婢女道:「派人去本王宮裡,把本王為皇嫂燉的燕窩粥取來,給皇嫂補補氣。」

  「行了,留著你自己吃吧」這個時候,一身便服宮裝,看似二十出頭的女子,氣度儼然的走出來,對著那宮女擺了擺手,又向著朱栩道:「你呀,就不能讓我跟皇上省點心。」

  朱栩嘻嘻一笑,走進坤寧宮,四處溜躂起來。

  「別晃悠了,好東西昨晚都讓煥兒藏起來了。」張皇后看著四處亂瞅的朱栩,笑著道:「怎麼又替皇上花銀子了?」

  朱栩翻了個白眼,道:「一萬兩!煥兒姐姐什麼都好,就是太小氣了。」

  張皇后拿起一塊甜點給朱栩,道「吃吧,煥兒做的。」

  朱栩神色一喜,接過來就往嘴裡塞。

  煥兒是張皇后的貼身侍女,從小在宮裡長大,心靈手巧,跟朱栩『鬥法』了不知道多少次。

  張皇后看著狼吞虎嚥的朱栩,端坐在那微笑著,如果細看的話,會從她眼神裡看到一抹慈祥。

  張皇后今年二十出頭,如果早些生孩子的話,跟朱栩確實差不多大小。

  「皇嫂,最近有沒有噁心感?」朱栩含混的說著,心裡卻盤算著,按照歷史,張皇后確實是在這個時候有的身孕。

  張皇后一愣,道「噁心?」

  朱栩喝了口茶,擦了擦嘴,眼睛一站,忽然笑道「沒有就好,皇嫂,你看我那邊還缺一個侍女,能不能將煥兒給我啊?」

  張皇后眉頭一蹙,瞪著朱栩沒好氣道:「看中什麼自己搬去。」

  「好勒,謝謝皇嫂。」朱栩跳起來就跑向剛看中的宋初的釉底青花瓶,抱起就向外面跑去。

  朱栩的背影剛剛消失,小門的簾幕被掀開,十八九歲的青衣婢女走了出來,抿嘴一笑的走向張皇后道「娘娘,我就說了,殿下肯定又是來搶東西的。」

  張皇后也笑著站起來,突然身形一晃。

  「娘娘,你怎麼了?」這婢女恰是煥兒,一見張皇后不穩,連忙跑過來扶助她。

  張皇后摸了下光潔額頭,擺了擺手道「我沒事,可能著涼了,你待會兒熬點燙給皇上送過去,提醒皇上注意保暖。」

  煥兒還是擔心的看著張皇后,直到確定張皇后沒事,才俏生生的答應道:「是娘娘。」

  回景煥宮的路上,曹文詔抱著青花瓷走在朱栩身後,低聲道:「殿下已經安排好了,駱養性已經在等著了。」

  朱栩微微點頭,雙眼微瞇的望著天空。

  想要阻止魏忠賢對大明的破壞,那麼就要先阻擊他得勢,掌權。

  「就先從錦衣衛開始吧。」

  朱栩低語一聲,旋即大聲道:「走,出宮去,對了,這個青花瓶也帶著。」

  曹文詔一怔,道:「殿下,帶這個做什麼?」

  「送人。」朱栩笑著道。

  「惠王殿下。」兩人剛走沒多遠,一個太監就出來攔路。

  朱栩看著他的服飾,應該是司禮監的少監,道:「公公所謂何事?」

  這太監躬著身道「奴婢是司禮監左少監劉時敏,皇上讓殿下明日早些去御書房。」

  朱栩一怔,道:「出什麼事情了嗎?」

  「奴婢不知。」劉時敏道。

  朱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好,本王知道了。」

  劉時敏一躬身,道「奴婢告退。」

  待劉時敏一走遠,曹文詔立即道:「殿下,要不要我讓人去打聽一下。」

  「不必了,」朱栩看著劉時敏的背影,饒有興趣道:「這個就批紅的那個劉時敏?」

  「是的殿下,據說這個人文采非凡,不過在司禮監並不受重用。」曹文詔道。

  朱栩點頭,因為魏忠賢等人不識字,司禮監又是負責給皇帝批紅,最後就落在這個劉時敏身上。

  兩人出了宮門,繞過朱雀大街,出現在城東。

  在一個茶樓的包廂裡,一個四十出頭的肥胖中年人,顫巍巍的向著朱栩跑來,一臉諂媚笑容道「小的周建宇見過公子。」

  朱栩背著手,打量了一眼,淡淡道:「聽說你是御史周建宗周大人的本家?」

  周建宇一聽,連忙道:「不瞞公子,他是大房的,我是三房的,從小一起長大。」

  朱栩點了點頭,道:「傅大人都跟你說了?」朱栩嘴裡的『傅大人』是他的舅舅,傅昌宗,目前任戶部主事。

  「說了說了,小的知道該怎麼做。」周建宇立即就點頭哈腰的說道。他心裡興奮異常,能夠結交戶部主事本來就是件極其重要的大事,何況這個少年看起來更加不凡,貴氣逼人。

  朱栩道「好,去吧。」

  「是,公子稍等,我這就讓人請駱大人過來。」周建宇神色興奮,轉身急匆匆出了包廂。

  看著關起的包廂門,曹文詔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殿下,老駱大人會同意嗎?」

  朱栩微微一笑,道:「這個就要看這位小駱大人的了。」

本帖最後由 RECON559 於 2019-9-12 12:21 編輯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04
☆、第三章 駱養性

  門外,周建宇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著茶,心裡卻在不斷思索裡面那位公子的話,只覺得雲裡霧裡,弄不明白他的真正意圖。

  『算了,結交戶部主事已經是玩賺不賠了。』周建宇甩開心裡的疑惑。

  「周掌櫃,你可是讓我好等啊。」沒多久,一個中年人大步走了過來。一身上等布料的華服,面容帶笑,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人。

  周建宇連忙站起來,恭維著道:「讓駱千戶見笑了,都是些小生意。」

  駱養性大步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喝了口茶,開門見山道:「周掌櫃,院子你也看到了,三千兩絕對不算多了吧?」

  周掌櫃附和著坐下來,笑道:「讓駱大人見笑了,在下不過是個跑腿的,真正要買的是我身後的貴人。」

  「貴人?」駱養性一怔,湊近一點道:「我能知道?」

  周建宇微微一笑,道「規矩駱大人是知道。」

  駱養性眉頭一挑,手一擺,道:「也罷,契我都帶來了,待會兒去衙門改個名字就可以了。」

  周建宇嘴角笑容詭異一閃,神色平靜的搖頭道:「駱大人到現在還不想與在下說個明白嗎?」

  「說個明白?」駱養性眉頭一皺,道:「周掌櫃要我說什麼?」

  周建宇道「大人應該知道,我身後的貴人非同小可。要想查清這個房子的來歷簡直輕而易舉。」

  駱養性臉色慢慢沉了下來,看著周建宇神色不善道:「周掌櫃既然知道,還叫我過來,莫非是想戲耍本千戶!」

  周建宇對他的威脅毫不為所動,搖頭道:「大人誤會了,這座院子是當年吏部那位尚書的,說不得在皇上都有印象,若是突然決定賞賜給那位大人,到時候不說在下,恐怕即便是令尊大人都承擔不了這欺君之罪。」

  駱養性冷笑一聲,道:「看來周掌櫃是沒有什麼誠意了。不過我們駱家世襲錦衣衛都指揮使,家父更是兢兢業業幾十年,難不成皇上會為了這點小事為難家父不成!」

  周建宗搖了搖頭,道:「大人還是不明白現在的局勢,你不妨先看看這個。」說著,將一份奏折遞給駱養性。

  駱養性眉頭一皺,接過來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這是一份給事中章允儒上的折子,大致意思就是現任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年老體衰,而錦衣衛事物繁重,他已經不能勝任,建議讓他解甲歸田,頤養天年,最重要的是後面的一句話,推薦許顯純接任指揮使!

  而且還有司禮監的大紅批字:擬准。

  也就是說,若是皇上看到了,稍一思忖,一點頭就可一切成真!

  駱養性頭上出現點點冷汗,眼神慌亂,看著折子一動不動,臉上更是變幻莫測,再也沒有之前的傲色。

  周建宗看著駱養性的神色,心裡由不得的一絲痛快,以前這樣錦衣衛都是高高在上,人見人怕,如今一個千戶在他們這副模樣,足以讓他晚上多喝幾杯!

  不過很快他就冷靜下來,身後包廂裡的貴人正聽著,稍稍頓了頓,便又道:「大人應該知道現在的局勢,朝中從各部侍郎尚書再到內閣大學士,哪一個不是說倒就倒,而且這許顯純是誰的人,大人應該比我清楚。」

  「魏忠賢!」駱養性眉頭緊皺,心下慌亂無比。他們駱家世襲錦衣衛指揮使,不說到他這裡沒落,單說魏忠賢想要徹底掌握錦衣衛,那必然要清洗他們駱家的勢力,那他這現任指揮使駱思恭的兒子,個小小千戶恐怕要首當其衝了。

  不過駱養性畢竟不是一般人,很快就冷靜下來,看著周建宇目光冷峻道:「周掌櫃,你身後的到底是誰?」

  周建宗道:「大人問多了就壞了規矩,我身後的貴人讓我告訴您一句話,駱家世代世襲,忠心耿耿,大人這些年倒也勤勤懇懇,繼任錦衣衛指揮使倒也沒有說不過去的。」

  「你們讓我接任?」駱養性先是心裡一驚,但旋即自嘲一笑道:「誰不知道魏忠賢現在是皇上面前最紅的人,與他的人爭,我恐怕一絲機會都沒有吧?」

  周建宗再次搖頭,笑道:「大人這就錯了,駱老大人歷經三朝屹立不倒,可見皇上的信任,關於錦衣衛他的話比任何人都有份量。」

  駱養性眉頭緊皺,心裡驚疑不定,半晌還是猶豫不決道:「家父恐怕不願讓我接任。」

  周建宗道:「那是自然,現在朝局不明,老大人自然不願意你陷入其中,不過大人要明白,一旦錦衣衛落入別人手裡……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駱養性心裡一跳,各種心思在心底轉了起來。他父親這些年在錦衣衛做的事情,有他知道的,有他不知道的,但要是說乾乾淨淨絕對不可能。而且他現在做的事情,也足夠讓他們抄家了,而且還得看魏忠賢的心情。

  過了半晌,駱養性一咬牙,看著周建宗沉聲道「我若是能夠說服父親,你身後的人能夠保證我能順利接任?」

  周建宗見駱養性終於鬆口,心裡的大石落地,更加坦然道:「大人應該知道,駱大人的折子會直接送到御前,無論是吏部內閣還是司禮監都無從瞭解,只要老大人連夜將折子送進去,第二天就會有御批出來。」

  駱養性看著手裡的折子,倒也不懷疑周建宗的話,他咬了咬牙,道:「好,我這就回去勸父親,連夜將折子送進宮。」說著起身就要向外面走去。

  「等等,」周建宇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對著駱養性道:「這份折子大人可以帶走,這三千兩的銀票也是大人的。」

  駱養性神色沉重,但也知道如今算是與這周建宗背後的人結盟了,猶豫了下,還是接過來道:「多謝。」說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做的不錯。」朱栩推門走出,笑瞇瞇的對著周建宇道。

  周建宇立即點頭哈腰,如同換了一個人,道:「多謝公子誇獎,一切都是傅大人的安排。」

  朱栩點了點頭,道:「後天去接收那幾家鋪子,好生經營,喏這個是蘇州江西那邊進貢的釉底青花瓷,你的了。」

  周建宇一聽神色大喜,那幾家鋪子都是日進斗金,立即躬身大謝道:「多謝公子賞賜,日後旦有吩咐無所不從,一應孝敬都會按時送到。」

  朱栩笑了笑,跟著駱養性後面也出了茶樓。

  「殿下,您這麼做是不是有些急了?」

  上了馬車,駕車的曹文詔還是忍不住的回頭低聲說道。

  「不急。」朱栩神色不變,心裡卻嘆了口氣,暗自道『若不趁著客氏未歸,這些行動幾乎都是必敗無疑的。』

本帖最後由 RECON559 於 2019-9-12 12:27 編輯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04
☆、第四章 駱思恭

  城西,錦衣衛指揮府,大堂。

  已經頭髮花白,面容枯槁,卻猶自精神矍鑠,目如鷹顧的駱思恭坐在椅子上,他目光冷冷的盯著,跪在地上,一臉倔強的駱養性。

  過了小半個時辰,駱思恭才冷聲道「這些話誰跟你講的?」

  駱養性雖然臉上倔強,還是一臉恭敬的如實道:「城東布料生意的周建宇,他背後的人傳的話。」

  駱思恭越發冷笑,道:「就因為幾句話,你就態度大變到如此地步?」

  駱養性緊皺眉頭,似有不甘道「孩兒不是被說服,而是早有想法。若是真的被旁人得了錦衣衛,我們駱家必然……」

  「住嘴!」駱思恭冷哼一聲,打斷了駱養性的話,目光如箭,好似要戳穿駱養性心肝脾肺腎,寒聲道「錦衣衛效忠的是皇上,就憑你現在的德性,我如何向皇上舉薦!」

  駱養性一聽連忙道:「父親當孩兒真是想要做這個指揮使嗎?孩兒的能力孩兒也是清楚,孩兒是想斷絕其他人對錦衣衛的念頭,防止他們欺負到您頭上來……」

  駱思恭神色不動,但隱約有這一股殺氣從眼神裡流露出來。

  駱養性心神一顫,卻越發篤定,猛然跪趴在地上,大聲道:「父親,如今大學士閣老六部尚書說致仕就致仕,說抄家就抄家,莫不成您真要等到那一天才甘心嗎!」

  「放肆!」駱思恭猛的一拍桌上,臉色陰沉無比。

  駱養性趴著一動不動,心裡卻大喜。他太瞭解他的父親了,這是說到他的痛處了。

  駱思恭臉上不變,神情卻越發冷厲。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拿起身邊的章允儒的折子,淡淡道「這個折子你知道是怎麼來的嗎?」

  「孩兒不知。」駱養性依舊跪趴在地上。

  駱思恭嗤笑一聲,道:「你當然不知道,為父也不清楚,一點風聲都沒有。」

  駱養性心裡突然一冷,卻大聲道:「孩兒肯定是真的。」

  「確實是真的,」駱思恭平靜下來,語氣也回覆了正常,道:「你起來吧。」

  「是。」駱養性越發心驚膽戰,站了起來。

  駱思恭看了他一眼,道:「這份折子先是到了吏部,然後轉到內閣,然後去了司禮監,最後才到的御前。這份折子是從御書房出來的,皇上都沒有看到。」

  駱養性低著頭不說話,他知道,這裡面關係重大了,不是他可以置評的。

  「你說的這位貴人,恐怕確實不簡單。」駱思恭瞇著眼,看著窗外,不過旋即嘴角一笑道:「但他們也太小看我駱思恭了。我在這錦衣衛待了幾十年,歷任三朝不倒,雖然看不透他們的意圖,但也能猜到一二。」

  駱思恭說完,猶豫了下道:「待會兒我會將奉聖夫人的那幾個親戚派去外地,十天半月回不來。你上任之後,將錦衣衛清洗一番,然後也離京吧。」

  駱養性心裡大喜,連忙道:「孩兒謝父親。」

  駱思恭擺了擺手,駱養性連忙轉身走了出去。

  過了半晌,駱思恭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到書桌前,先是靜坐了一陣,然後才拿筆寫了一份奏折,然後接連寫了幾份書信,讓家僕連夜送出,這才輕輕鬆了口氣。

  他目光平靜中透著冷光,望著窗外低聲自語道:「錦衣衛是好用,不過歷來善者善終,行惡者不得好死。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這麼迫不及待的逼我讓路,究竟是惡是善……」

  此刻,景煥宮。

  朱栩翹著二郎腿,舒舒服服的躺在碩大的睡椅上,慢悠悠的吃著糕點。

  「小曹啊,有沒有不習慣?」朱栩看著恭恭敬敬站在自己面前的曹化淳,突然笑瞇瞇的說道。

  曹化淳身體一顫,雖然經常有人這麼叫自己,但眼前這位小殿下的話裡,總讓他有種陰森森的感覺。不過還是硬著頭皮道:「回殿下,一切都很習慣。」

  朱栩瞇著眼,跟個小狐狸一樣。這樣越發讓曹化淳心驚膽戰了。

  朱栩心裡則是洋洋得意,雖說大太監曹化淳開門獻降李闖歷史上有爭議,但如今自己把他要了過來,這位未來的大太監的命運卻是生生的被他給斷了。

  一旁的曹文詔心裡卻是一個激靈,他跟著朱栩日子很久了,深知這位主子的脾氣,不由得心裡嘀咕『這太監得罪殿下不輕啊,估計要倒大霉了。』

  在曹化淳的心驚膽戰中,朱栩喝了口茶,又慢悠悠的說道「小曹啊,你是皇上身邊的老人,那邊關係不錯吧?」

  曹化淳自從被皇上指派給朱栩,心裡就知道,他將來必然要離宮,隨著朱栩搬出紫禁城,進入惠王府的,有了這份覺悟,他當即立馬表忠心道:「回稟殿下,奴婢在御書房,司禮監以及其他監所都帶過徒弟,有什麼消息都會知會奴婢一聲。」

  朱栩點頭,然後認真的道:「你現在注意一下,有關錦衣衛的事情都要報到我這裡來。」

  曹化淳一怔,還是立即道「是殿下。」說完,立即躬身向外去打聽了。

  「殿下,此人可信嗎?」曹文詔看著曹化淳離開,這才走近朱栩道。

  朱栩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不過他不是魏忠賢的人。」說完心裡就嘀咕,若他是魏忠賢的人,按照他那五哥的脾氣,早就死不知道多少回了,哪裡還有後面獻降的事情。

  不過,終究還是考察一番。

  「對了大曹,明日再隨我出宮一趟。」突然間,朱栩坐了起來,目光灼灼道。

  曹文詔直覺襠下一冷,默念著『我不是太監』『我不是太監』數遍,才壓下心底的瘮意,道「殿下是要見什麼人嗎?」

  朱栩站起來,眼神裡有著一股熾熱,低聲又堅定道「不錯,那我未來的王府長史!」

  曹文詔立即再次為自家王爺的深謀遠慮而深深佩服。

  按照規矩,朱栩要搬入王府最起碼十八歲,朱栩現年七歲,也就是說還有十一年!

  朱栩洗洗漱漱,正準備給皇帝皇后請安回來睡覺,曹化淳卻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

  「殿下,駱大人進宮了。」曹化淳直接說道。

  朱栩一怔,旋即醒悟,曹化淳嘴裡的駱大人,恰是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

  稍稍思忖,他的嘴角就翹了起來,本以為還要費一番手腳,現在也省了。

  朱栩對曹化淳的表現很滿意,點頭道「小曹很不錯,城東那邊本王有個院子,你找個心腹去替本王打理著。」

  曹化淳本來就是要表忠心的,一聽朱栩這般推心置腹模樣,頓時感激莫名道:「是殿下,殿下旦請放心,奴婢保證給殿下打理的井井有條。」

  朱栩笑著將他扶起來,道:「今後都是我惠王府的人,不用這麼見外,你讓人盯著,駱大人出宮了,我要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是殿下!」曹化淳聲音了大了三分,又去給朱栩跑腿了。

  曹文詔看著曹化淳的模樣,再看著朱栩如同偷雞的狐狸,心底再次默念起來:『我不是太監,我不好騙』。

  「不虧是三朝元老啊。」小半時辰之後,在這一聲感嘆中,朱栩美美的躺下,美美的蓋上錦被,美美的睡下。

  他的皇兄天啟皇帝批准了駱思恭的辭呈,也批准了駱養性的接任,任命詔書已經發到內閣,當日生效了。

  此刻,魏忠賢正火急火燎的進宮,跑向御書房。

  「晚了。」朱栩翹著嘴角,彷彿在夢中囈語。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04
☆、第五章 張問達

  明旨發出的詔書肯定是不能追回或者更改的,魏忠賢算謀已久的計劃,突然間被莫名其妙的打斷,鬱悶的要吐出一口血來。

  再打聽是駱思恭親自出面,兩名大學士作保,讓他更是恨的咬牙切齒,偏偏現在他勢單力薄,根本沒轍,只能將一口老血硬生生吞回肚子裡。

  「錦衣衛我拿不到,東廠一定是我的!」魏忠賢心裡發狠。連日來被東林黨彈劾,他已經忍無可忍了。

  對於魏公公的憤怒,朱栩並不知道,但這並不影響他一大早神清氣爽的醒來,然後歡歡樂樂的給他的皇兄去請安。

  「皇弟皇弟,快來快來。」

  朱栩駕輕就熟的走進御書房,一進門天啟皇帝就大聲招呼他,神色頗為興奮。

  不得不說天啟皇帝也是很勤奮的皇帝,只是他的工作不是處理政務,而是木匠活。

  朱栩對小孩子的身份已經把握的爐火純青,當即一臉笑嘻嘻的走過來,充滿好奇道「皇兄是發現什麼寶貝了嗎?」

  朱栩走到近前一看,這位皇兄不像是起得早,倒像一夜沒睡,雙眼通紅,一臉倦怠,神色卻很是興奮,拉著朱栩道「皇弟,你來看,這是魏卿給朕找來的,古代先賢失傳的《天工圖》,當真是精美絕倫,嘆為觀止。」

  木匠活也有先賢?

  朱栩腹誹一聲,卻還是瞪大眼睛看,然後伸手摸摸,翻來覆去的捏捏。

  朱由校還以為朱栩與他一樣,是看到『先賢遺作』而興奮,正等著這位『志趣相投』的弟弟給他幾分讚許呢。

  朱栩心裡撇嘴,『先賢』已經用這種上好的宣紙了嗎,他們不是都用竹板的嗎?

  也就能騙騙你。

  不過這個時候卻不是揭穿的時候,他眼睛一轉,急聲道「皇兄,都這個時候你還不休息,皇嫂一大早就讓我來喊你去休息了,『聖賢書』也不能這樣熬夜啊。」

  或許是朱栩轉折的太快,朱由校楞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抬頭看著外面的天色,道:「朕還以為是昨天,沒想到一天都過去了,不虧是『聖賢遺作』。」

  朱栩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您老要是能將一半心思用在政務上,大明也不會亡的那麼快!

  「好吧,朕這就去皇后那休息。」朱由校將手裡的『聖賢遺作』整理好,對著朱栩道:「皇弟你先自己看吧,晚上咱們再討論。」說完,打個哈氣,就在一眾太監的簇擁下去找皇后睡覺了。

  朱栩看著天啟皇帝走了,百無聊賴的站在御桌前,翻看著各地的奏折,這裡大旱,這裡大水,這裡民變,這裡剿匪成功……

  最後,他拿起了一份折子,放在手裡掂量,嘴角微翹,眼神閃爍著點點亮光,最後又放了回去。

  吏部尚書張問達告老還鄉請辭的折子。

  又翻了許久,朱栩得到了一個結論,以感嘆的語氣道出是:「皇帝的差事果然不是人幹的。」

  朱栩記下幾個名字,便出了御書房,在宮裡溜躂來溜躂去,最後還是去了坤寧宮。

  「不准進去!」坤寧宮門口,煥兒雙臂張開,俏臉含霜的攔住朱栩道。

  朱栩一怔,在坤寧宮這還是第一次被人攔門,旋即嘿嘿一笑,道:「煥兒姐,你剛才是不是看到不該看的了?」

  煥兒一身青色半身斜紋長裙,聞言頓時俏臉通紅,紅到耳根,嬌艷欲滴。

  「呀,煥兒思春啦……」

  朱栩如同發現了新大陸般,大喊一聲,轉身就跑。

  煥兒大驚失色,慌忙向裡面張望,直到確定裡面的那兩位沒有聽到,才暗鬆一口氣,旋即看著某人已經消失的背影,磨著銀牙,含羞帶煞的怒對著四周的婢女道「今後惠王來了,一律不准進!」

  「啊……」

  「不要煥兒姐……」

  「煥兒姐,殿下還小,您就不要跟他計較了嘛……」

  一聽到惠王殿下不能來了,四周本來還在竊笑的婢女們紛紛哀嘆起來,跟煥兒低聲嬌嚷起來。

  煥兒頓時心裡更氣,看著一個個求情的人,咬定青山不放鬆,哼了一聲,轉身進屋,留下一群人繼續哀嘆。

  「還小,他比你們一百個都鬼機靈!別以為我不知道,就喜歡他打賞你們這些浪蹄子……」

  走進去的煥兒忽然又回來,瞪著這些婢女又教訓了一通,最後結論是:我說不准進就不准進,除非皇后娘娘發話!

  娘娘會不讓殿下進門?他要是三天不來,娘娘估計就得親自去景煥宮了!

  婢女們頓時喜笑顏開,卻又飛快繃著臉,一副遵煥兒姐姐命的模樣。

  其中一個婢女待煥兒進去後,與其他姐妹找了個藉口,也悄悄的走了。

  差不多熬到中午飯點,朱栩與曹文詔兩人晃晃悠悠的來到了禮部尚書的宅邸後門。

  四周瞥了眼,朱栩謹慎的前後看了眼,才對著曹文詔底氣十足的說道「老曹,叫門。」

  「開門開門,有客來訪。」曹文詔上去就將門拍的好似要散架一般,沉聲喊道。

  「來客見諒,」很快裡面的家丁就大聲回應道:「我家老爺恕不見客,若有必要,請走正門。」

  曹文詔一怔,轉頭看了眼朱栩,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從門縫塞進去,道:「我家公子來自宮內,還請通融。」

  很快銀票又被退了回來,伴隨著家丁的聲音「客人請不要為難小的。」

  曹文詔這次是真的沒有招了,轉頭看向朱栩,此刻朱栩也摸著下巴,四十五度角看天。

  曹文詔看了眼天,發現今天天有些陰,什麼都看不到,本想張開詢問,忽然間福臨心至,從懷裡掏出一分折子,塞了進去道:「請將這份折子轉呈張尚書。」

  這是御史彈劾張問達的折子。

  裡面靜了一陣子,又道「客人稍等,我去去就回。」

  朱栩看著曹文詔眼神訝色一閃,這個大老粗也學會動心思了。

  曹文詔立即嘿嘿一笑,對著朱栩道:「想到昨天對付駱養性才想起這個。」

  朱栩讚許的點了點頭,心裡頗有成就感,這才是自己調教出來的人嘛。

  沒多久,那家丁又跑了回來,將折子從門下塞出,道「客人見諒,我家老爺今天有恙不方便見客。」

  「看來他是執意辭官了。」朱栩自語一聲,清了清喉嚨,上前對著緊閉的大門道:「皇后娘娘口諭,張問達接旨。」

  門內門外瞬間安靜了,曹文詔張了張嘴,旋即也愕然的點了點頭,這個方法確實最管用,而且不怕被揭穿。

  沒多久,開門那讓人牙疼的聲音響起,一個清秀的家丁對著朱栩道:「我家老爺請惠王殿下進去。」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05
☆、第六章 威逼利誘

  朱栩滿意的點了點頭,跟著家丁向裡面走去。

  「下官見過惠王殿下。」在大堂門前,一身家常服的張問達,抱拳對著朱栩行禮道。

  朱栩目光不由得瞇起,打量著眼前這個人。

  五官均稱,皮膚白淨,留著山羊鬍,神色平靜中有這一股淡淡的凌厲之色,內斂而稍外漏。

  一時間,朱栩思緒飄飄。

  要說天啟初年,滿朝文武,最讓朱栩佩服的,並不是勉力維持大局的首輔葉向高,也不是號稱內相的王安,更不是魏忠賢,而是這個張問達。

  張問達,吏部尚書,天啟三大案的經手人甚至是策劃者!若非他早早致仕,內閣首輔是遲早的事情,而且不會被魏忠賢生生整的家破人亡。

  曹文詔見朱栩看著著張問達發愣,張問達也默不作聲的保持姿勢,不由得低聲在他耳邊道「殿下。」

  朱栩頭一揚,醒悟過來,看著眼前的張問達微微一笑,道「張大人見諒,本王是第一次見你,難免有些舉足失措。」

  張問達起身,今年不過四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倒也不在乎多拜這點時間,聞言看著朱栩,一副公事公辦,沒有公事請離開的表情道:「不知惠王殿下今日到下官府上有何吩咐?」

  絕口不提皇后的口諭。

  朱栩也不過是拿那當藉口進門,見張問達識趣的沒有問,他背著手,裝模作樣的說道:「本王來得匆匆未曾用飯,張大人不邀請本王一起吃點?」

  張問達神色不變,還是那副表情,道「殿下見諒,下官府上都是粗茶淡飯,入不得殿下眼。殿下若有吩咐,下官立刻差人去辦。」

  朱栩抿了抿嘴唇,他是真餓了。但眼前這位張大人心思通透,狡猾如狐,不是駱養性那麼好對付的。稍稍沉默了一下,有點嫌棄的對著曹文詔道:「說的也是,你去醉仙樓將他們最好的菜打包幾份過來,今日本王與張大人一起用飯。」

  說完也不管張問達,繞過他,直奔大堂走去。

  張問達神色微怔,旋即右手食指摸索著大拇指上的扳指,眉頭微動,然後跟著朱栩走了進來。

  朱栩走到大堂裡面的椅子上坐下,對著走進來的張問達熱情道「張大人不用客氣,隨便坐。」

  張問達食指一頓,旋即道:「謝殿下。」然後隔著桌子坐在朱栩右邊。

  朱栩坐下來,左手放在桌上,四指敲擊桌面,如同馬蹄聲,在安靜的大堂內一陣一陣響起。

  張問達進士出身,論官位是號稱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論地位,哪怕是首輔要熬兩年他也做得,在文壇更是名聲響亮,號稱大家。

  他端坐一邊,神色不動,只是餘光也不時掃向朱栩,心裡暗自揣度。

  如今魏賊惡行越多而阻不得,朝中已多有大臣彈劾不果,辭官的辭官,外貶的外貶,哪怕他這個吏部尚書也壓力頗大,不得已也要辭官。

  這個惠王殿下年不過十歲,他今天來,是誰的說客?

  皇帝,魏閹,東林黨,浙黨,蘇黨?

  張問達心裡念頭閃過,神色卻不動分毫。

  朱栩一邊肚子咕咕叫,一邊也在思忖。儘管之前已經將這位張尚書的性格偏好打聽清楚,但如今見面才感覺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棘手的很。

  『想他留任恐怕已經不可能了。』朱栩暗自低語。

  朱栩稍稍沉默下,醞釀著稍微嚴肅一點的氛圍,然後才道:「聽聞張大人要辭官歸鄉?」

  張問達絲毫沒有輕蔑或者怠慢朱栩,聞言立即微微躬身道:「回殿下,家母病重,下官想要回鄉盡孝。」

  盡孝,這個詞在這個時代是萬能與無敵的,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一提到這兩個字,所有人都得默然然後讓路。

  朱栩在他的折子上已經看過這個理由了,故意想了想道:「本王已經為大人奏請皇兄,將老人家接來京城,有御醫專門診治,想來老夫人對大人的孝心會更加感動。」

  張問達搖頭,道:「多謝殿下好意,家母年老,受不了這長途跋涉的顛簸之苦。」

  朱栩道:「皇兄也是這麼說的,已經派御醫前往張大人老家涇陽,所以大人不用著急返鄉。」

  張問達本來已經想好的說辭頓時被打了回去,皇上愛護之心昭昭,難不成還不知好歹的因為這個去抗旨?

  「殿下,飯菜來了。」就在這個時候,曹文詔提著一個盒子大步走了進來。

  朱栩看著張問達的神情,嘴角微翹,對著張問達道:「來,張大人一起用一點。」

  張問達借此躲過朱栩的追逼,聞言道:「下官陪侍就好。」

  朱栩沒有再客氣,狼吞虎嚥起來。

  張問達坐在一邊,看了眼曹文詔,心裡將關於朱栩的所有資料翻出來,卻發現並沒有多少,除了與皇后娘娘亦嫂亦母,分外被照顧的關係外就是與當今皇弟一樣的木匠活愛好。

  但回想著之前朱栩的幾番話,哪怕是背後有人教也不可能拿捏的這麼恰到好處,逼得他啞口無言。

  張問達藉機重新打量朱栩,手指再次不自覺的摸索起大拇指上的扳指。

  朱栩吃的風捲殘雲,最後打了個飽嗝擦了擦嘴,看著張問達開門見山就道:「國子監謝老祭酒要告老還鄉,皇上已經准了,張大人是否有意?」既然無法讓他留任吏部尚書,至少也不能放他離京。

  國子監與後世的行政院院長差不多,門生滿天下一點都不為過。

  不過這個對於執掌天下官員命運的吏部尚書來說確是沒有多大誘惑力,張問達微微搖頭,道:「多謝殿下好意,下官自問做官還行,學問卻不足以擔任國子監祭酒。」

  朱栩自然也不是打這個主意,微微一笑道:「張大人謙虛了,本王本來早就該啟蒙,只是皇后娘娘捨不得本王一直拖著,前日皇上與皇后娘娘商議,讓本王自己選擇一位老師,本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大人。」

  朱栩說的情真意切,差點就要當場拜師。而且一句話幾個本王,刻意在拿捏身份。

  張問達神情微動,他倒是沒有想到這種可能,心底揣測著朱栩背後人的意圖,嘴上卻道:「下官自問學問一般,不論廟堂之上還是廟堂之外都有無數大儒名家,殿下為何看中下官?」

  就是不上道,老狐狸!朱栩在肚子裡腹誹。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05
☆、第七章 以退為進

  朱栩看著張問達,頓了頓,道:「大人自謙了,所謂人情練達即文章,這滿朝袞袞諸公,能比得上大人的本王著實找不出,而且大人要致仕,空閒時間比較多。」

  張問達猜不出朱栩以及身後人的目的,打定主意以不變應萬變,態度始終一樣,道:「殿下謬讚了,下官去意已決,還望殿下成全。」

  朱栩嘴角微微翹起,一副人畜無害的孩提笑容。

  一旁的曹文詔卻是神色一變,陡然變得嚴肅起來。他知道,朱栩這個表情就是要放大招了。

  「大人,我惠王府還缺一位長史,不知大人是否願意屈就?」朱栩笑瞇瞇,慢悠悠的說道。

  張問達哪裡看不出朱栩這是圖窮匕首見了,不過他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豈會被一個小孩威脅,心裡微微冷笑。

  但不等他說話,朱栩就接著說道:「大人如果需要陛下命令詔書也可以,我回去就能拿過來。」

  張問達頓時雙眼一瞇,若有寒光閃過。

  他已經上書致仕,按照慣例,就要上演皇帝挽留,他再上書,皇帝再拒絕,他再上書,皇帝勉強同意的『三退三拒』的戲碼。但是如果這個時候以惠王殿下啟蒙為理由,皇帝直接下旨讓他留京擔任惠王的啟蒙老師並任惠王府長史,那他就沒有任何藉口去推脫了。

  不過張問達早就打定主意,絲毫不為所動,看著朱栩沉吟道:「殿下可容下官考慮一陣子?」

  見張問達終於鬆口,朱栩心底也暗暗鬆了一口氣,笑容滿面的打蛇尾上棍的道:「大人儘管考慮,對了本王正有事情想要與大人討教一二……」

  張問達不等朱栩說完就直接站起來道:「殿下,下官還要去坐班,有事不妨改天再聊。」

  對於張問達赤裸裸的趕人,朱栩沒脾氣,只好站起來乖乖離開。張尚書也只是送到大堂外,更多一步都沒有走。

  「老爺,這惠王殿下是什麼意圖?」他身後走出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後,疑惑的問道。

  張問達雙眼微瞇,大拇指上的扳指轉來轉去,若有所思的道:「我起初以為是皇上,後來發現不是,本以為是魏閹,也不是,至於東林黨浙黨蘇黨更不是。」

  管家也眉頭緊鎖,神色憂愁道「老爺,如今魏閹氣焰越發囂張,朝局堪憂。」

  張問達也長長一嘆,道:「我豈會不知,只是那群東林黨人毫不知收斂,肆意妄為,無人克制,皇上有心用魏閹去平衡,我若不辭官,以後想辭都辭不了了。」

  管家瞭然的點頭,至於剛剛離開的惠王殿下,絲毫不在兩人眼裡。

  朱栩走出大門,心情大好,對著遠處的馬車擺擺手,道:「大曹,我們走走。」

  「是。」曹文詔跟在朱栩身後,警惕著四周,低聲道:「殿下,張大人似乎對您的話並不怎麼在意?」

  朱栩搖頭一笑,道:「那是當然,張大人怎麼說也是三朝元老,要是被我這樣的毛頭小子嚇到那才是可笑。」

  曹文詔一怔,道「那殿下不是想要將張大人拉攏到我們的王府中嗎?」

  朱栩道:「我的王府最起碼要等十年,誰會等那麼久,無非就是一個讓他留下來的藉口。」

  曹文詔糊塗了,道:「那殿下,你為何一定要將他留在京城?」

  朱栩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的人群,沒有回答曹文詔的話。心裡暗道『阻止魏忠賢得勢,不止要控制他掌握暴力機構,朝堂之上更不能被他控制。這些正直大臣紛紛自己辭職,空缺的位置必然都落入魏忠賢手裡。若盡可能將這些人留下,必然也是掣肘魏忠賢的一股強大力量。』

  「噹噹噹……」

  忽然間,前面人群中間響起了鑼鼓聲,接著就有男中音傳出:「今日我們父女來到京城,初臨貴寶地,諸位都是地主,您兜裡的一文錢買不到面買不到米,但卻能讓我們父女填飽肚子,南來的北往的老少爺們,翻翻你們的兜子,看看我們耍的值不值當您的高興!」

  「有雜技?走,去看看!」朱栩來了興致,還沒見過這個時候的雜技是怎麼耍的。

  朱栩畢竟身子小,三兩下就擠到了前面。

  只見一個白色石灰圈子裡,一個中年人敲著鑼大聲吆喝著,中間站著兩個十六七歲小姑娘,俏生生的一看就是姐妹倆,都是一身練武緊身袍,各自手持一把長劍,筆直而立,頗有些英姿颯爽。

  「諸位,眼睛睜大,感覺危險的後退,表演這就開始!」

  中年人大聲吆喝,一聲鑼響,姐妹倆同時一喝,一個人一躍而起落在了不知是姐姐還是妹妹的肩上。緊接著兩人居然同時耍起劍來,兩人的方向完全相反,下面的抬左腿,上面就抬右腿,前後左右招式流暢,舞動生風,加上兩個小姑娘漂亮可人,煞是好看。

  「好!」朱栩也跟著叫好,這個有難度,是技術活,該賞,一塊小二兩的銀子扔了過去。

  那中年大人一見,連忙抬手道:「多謝小哥。」

  周圍的人也都叫好,這個不易,一般人表演不來,紛紛扔賞錢。

  接著又表演了幾個,都是靠著姐妹倆的默契配合,說不上精彩,但也讓娛樂項目匱乏的京城人民著實高興了一把。

  朱栩看著,忽然心裡一動,對著身邊的曹文詔道:「你去將這三人的底給我摸清楚。」

  曹文詔連忙道:「是。」

  朱栩看了一陣,便繼續閒逛起來。

  「讓開讓開,錦衣衛辦案!」

  從街頭一隊錦衣衛急匆匆跑來,領頭的繡春刀,魚龍服,威風八面,氣勢十足。

  路上兩邊頓時作鳥獸散,朱栩也讓到一邊,摸著下巴自語道:「錦衣衛都這麼牛氣哄哄嗎?」

  朱栩曾經讓曹文詔做過功課,對魏忠賢身邊的人都有瞭解,一眼看去就對著朱栩低聲道:「殿下,是楊寰,東司理刑官,田爾耕的狗腿。」

  朱栩點了點頭,道:「稍話給駱養性,讓他將這些人清理一下,將魏忠賢的爪牙斬斷的乾乾淨淨。」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06
☆、第八章 尷尬

  「是殿下,」曹文詔,道「要不要知會舅老爺?」

  朱栩摸了摸下巴,搖頭道「舅舅那邊不要接觸,我們的動作要盡量隱蔽,不能讓人察覺。」

  曹文詔微微躬身,表示知道。

  「殿下,殿下……」忽然間,一個小太監從遠處跑來,一邊跑一邊還大喊。

  朱栩一怔,嘀咕道:「難道是皇嫂有急事找我?」

  那小太監跑過來,直接往朱栩身上撲。

  「怎麼回事,你是哪一監,誰帶的?」曹文詔一隻手就將這小太監提了起來,冷聲喝道。

  那小太監臉色一白,連忙道:「殿下殿下,我是曹公公的徒弟,是他讓我來通知您的。」

  朱栩神色一動,道:「周建宗上書了?」

  「是是」小太監被曹文詔提著連連點頭。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朱栩就急匆匆跑去坤寧宮蹭飯了。

  「快!快!快!」

  朱栩坐在桌前,雙手用筷子敲著桌子,如同頑童一般,催著在另一邊忙個不停的煥兒。

  張皇后沒好氣的瞪了眼朱栩,道:「行了,沒看煥兒正忙活著嗎,你也是,今天怎麼一大早就跑過來了。」

  朱栩看著煥兒白皙小手在分潤美食,蘸料,浸潤,慢蒸……忙的腳不沾地,卻越發睜大眼睛,叫嚷著道:「我要吃糕點,我要吃糕點……」

  煥兒直起腰,擦了下額頭上的細汗,轉頭也瞪了眼朱栩。

  朱栩嘻嘻一笑,從凳子跳下來,獻慇勤道「來,煥兒姐姐,我給擦擦……哎喲……」

  「你跟我老實的坐著。」不等朱栩碰到煥兒的俏臉,張皇后拎著朱栩的耳朵,將他按到凳子上。

  朱栩嘿嘿一笑,揉著耳朵道「我這不也是著急嘛,誰讓煥兒姐姐做的東西好吃呢。」

  「就你有理。」張皇后嗔怒道。

  煥兒也抿嘴一笑,道「好了,這個先給你吃。」

  不等她說完,朱栩就搶了過來,囫圇吞棗的就吞了下去。

  張皇后連忙倒了杯茶水,道:「慢點吃,我不跟你搶。」

  朱栩一邊喝水,一邊含混著說道「皇嫂,你就將煥兒也讓給我吧……」

  張皇后沒有聽清,看著他道:「慢點吃,吃完再說。」

  倒是一旁的煥兒俏臉一板,瞪著朱栩道:「我才不去景煥宮,我要伺候我們娘娘。」

  張皇后也反應過來,微微一笑道:「別的都可以給你,煥兒你就別想了。」

  朱栩順水吃了下去,砸了咂嘴,一臉可惜道:「怎麼好的都是皇嫂的呢?」

  張皇后噗嗤一笑,沒好氣道:「你這鬼機靈,以前惦記我宮裡值錢的東西,現在你連人都惦記了。」

  朱栩也有些不好意思,看著張皇后道:「皇嫂,要不就先借幾天?」

  「行了,趕緊吃,」張皇后不給他胡攪蠻纏的機會,道:「吃完回去待著,皇上這會還沒醒,我得去看看。」

  朱栩眼睛轉了轉,道:「好勒。」

  煥兒沒好氣的將新做好的糕點塞給他,朱栩連吃帶拿,如同往常一樣,將一小半糕點都帶回了景煥宮。

  「嘗嘗,煥兒姐做的。」朱栩將盒子遞給曹文詔道。

  曹文詔臉色一喜,道:「謝殿下。」

  朱栩躺在椅子上,啜著茶,慢悠悠的道:「皇兄昨天一天都在皇嫂那,估計周建宗的折子他還沒有看到。司禮監……魏忠賢差不多應該知道了,你告訴小曹一聲,讓他盯著,如果皇兄去御書房了,來報。」

  「是殿下,」曹文詔五大三粗,吃相難看,一擦嘴看著朱栩,疑惑道:「殿下,這次真的這麼重要嗎,從來沒有見你這麼認真。」

  朱栩微微一笑,沒有多做解釋。他學的是考古,對歷史研究不多。但記得很清楚,有一次導師對著明唐王墓給他們講『魏忠賢真正覺得自己可以戰勝強大無匹的清流,就是從處置周建宗開始的。』

  這句話他印象特別深,所以,他決不能給魏忠賢可以戰勝滿朝清流的感覺,不然深知天啟皇帝脾性的他,加上客氏,以後誰也制約不了他。

  「我瞇一會兒,到時間叫我。」朱栩一大早特地去探風,現在吃飽喝足,困了。

  「是殿下。」曹文詔連忙答應一聲,抱著盒子走了出去。

  朱栩一覺睡到中午,睡眼惺忪站到門口,看著最熱時候的太陽,聽著曹化淳的解釋,一臉古怪的看著身邊的曹化淳道:「怎麼回事?你再說一遍!」

  曹化淳神色也有些尷尬,道:「司禮監的幾個人跟魏太監一樣都不識字,御史的折子魏太監都有交待必須他們親自審過才能送到御前,今天劉時敏恰好休沐,別人又不能批紅,魏太監還沒有回來,所以周御史的折子一直都還在司禮監。」

  朱栩一臉感慨的看天,從英宗之後,司禮監都設有學堂,專門給太監們讀書識字,偏偏魏忠賢以及身邊幾人是野路子出身,大字不識一個,沒有司禮監太監的批紅,哪怕是內閣的折子都送不到御前。

  這就是現在的窘境。

  不過司禮監號稱小內閣,司禮監秉筆太監號稱內相,那權力有時候比首輔還可怕。所以不論是曾經風光無比的張居正,還是後面的嚴嵩,徐階,高拱等歷任首輔,想要做成什麼事情,首先就要拉攏好司禮監秉筆太監。

  還有最重要一點,司禮監秉筆太監往往兼領東廠提督!

  魏忠賢為什麼能夠權壓六部,讓內閣閣老俯身聽命,因為不論是東廠還是錦衣衛都掌握在他手裡,誰不服都可以找個由頭送到錦衣衛鎮撫司大獄,不論有罪無罪,進了鎮撫司大獄都是死罪!

  魏忠賢掌權不過短短四年,造成的破壞終明一朝都沒有可比者!

  朱栩心裡感慨歸感慨,心底很快就轉動起來,嘴角微微翹起,自語道:「也罷,那我就提前給你上點眼藥水。」

  「走,去御書房。」朱栩道。

  「惠王殿下,您來的正好,皇上正生氣呢。」朱栩剛剛走進,門外的太監就快步走來,低聲說道。

  朱栩一怔,道「誰惹皇兄生氣了?」

  那太監看了眼御書房的大門,低聲道「皇上研究那先賢遺作,很多地方理解不透,正琢磨呢,剛剛有御史求見都被皇上罵走了。」

  御史?莫非是周建宗迫不及待的來催問了?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07
☆、第九章 眼藥水

  朱栩理了理衣服,手一擺,道「你們都候著,我去跟皇兄聊聊天。」

  太監們紛紛讓路,惠王殿下可是皇上的『同行』。

  「皇兄,這是怎麼了?」朱栩進了御書房,就見朱由校如同木頭一般坐在龍椅上,看著面前的幾個木雕模型喃喃自語。

  聽到朱栩的喊聲,朱由校神情一震,忽然大聲道:「皇弟,你快來幫朕看看,這個圖該怎麼做,為什麼朕始終做不到?」

  朱栩連忙跑過去,捧著『聖賢遺作』看了起來。為了討好這位木匠皇弟,朱栩這些年也沒少研究,看了一會兒就暗笑。魏忠賢也真是煞費苦心,為了讓朱由校相信這是聖賢遺作,居然搞了很多『不可能之作』。

  朱栩裝模作樣的皺起眉頭,嘟囔道:「奇怪了,這些說不通啊,沒有任何支撐,難道要讓宮殿漂浮在天上?而且古代也沒有燒磚漿泥,這些是怎麼做到的?」

  朱由校聞言也皺起眉頭,完全是兩個同行之間的工作討論的語氣道:「朕也奇怪,這副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才對。」

  朱栩瞥了眼一副投入工作狀態的朱由校,翻起這本『聖賢書』,突的訝異一聲,道「皇兄,這本書是宣紙,你確定是『聖賢遺作』?」

  「宣紙?」朱由校先是一怔,旋即接過來翻了翻,遲疑著道:「應該是後人摹刻下來的……」

  朱栩搖頭,道:「這裡的很多方法都是宋朝以後才出現的,皇兄,你估計被人騙了。」

  朱由校一聽頓時臉色一變,雙眼瞪圓盯著朱栩道:「皇弟,你是說這個是魏卿騙朕的?」

  朱栩眼睛眨了眨,猶豫著道「臣弟也不清楚,不過這個以我的經驗來看,十有八九是假的。」

  朱由校也自認為是行家,一聽朱栩的話,臉上隱約漲紅起來,楞了會兒,有點梗著脖子,僵硬的說道:「皇弟說的不錯,朕也是早有察覺才與你討論的。朕待會兒就找魏忠賢來問個清楚,你先去皇后那,陪她說說話。」

  朱栩知道朱由校這是丟了面子尷尬,連忙會意又不漏聲色道:「好的皇兄,對了皇兄,魏太監聽說要領東廠提督了,皇兄可要注意語氣。」

  朱由校還梗著脖子,冷哼一聲道「提督,他一丁不識,憑什麼做東廠提督!」

  朱栩心裡忽然一動,或許朱由校已經看到周建宗那份奏折了,只是假裝不知道罷了。

  「那,臣弟告退。」朱栩告退一聲,出了御書房的門,走了幾步,站在圍桿處,若有所思的低聲自語「或許我們都小看皇兄了。」

  不過想到周建宗彈劾魏忠賢『千夫所指,一丁不識』,想來魏忠賢已經暴跳如雷了,這句話也恰如他所想的,千年之後都還是名句!

  眼藥水已經上過了,朱栩突然心情特別好,哼著小調,施施然的向著坤寧宮走去。

  在張皇后那廝混了半晌,見張皇后有些倦怠之後,才告辭走出坤寧宮。

  「殿下,御書房那邊有消息了。」曹化淳跟在朱栩身後,低聲說道。

  朱栩眉頭一挑,道「快說。」

  曹化淳瞥了眼四周,俯身道:「魏太監一進御書房就哭訴,說了很多,皇上一直聽著,最後耐不住將他大罵了一頓,還要他好好讀書。」

  「好好讀書……」朱栩嘿笑一聲,魏忠賢最恨別人欺他是不識字,肯定要恨死周建宗了。不過按照歷史來說,周建宗也不會善罷甘休。清流或者說東林黨與還未完全成形的閹黨之間的鬥爭還會持續下去,而且只會越發激烈。

  或許魏忠賢已經在盤算怎麼對付周建宗了。

  回到景煥宮,看著空空蕩蕩的大殿,朱栩砸吧了下嘴,自語道:「還得想辦法將煥兒撬過來,不然太冷清了。」

  擺了擺手讓曹化淳忙自己的,他找了本書,躺在椅子上看了起來。以前他就喜歡看古書,尤其是明朝的各種軼事野聞,如今恰好滿足了他的口味。

  一直到太陽西斜,才被匆匆趕回來的曹文詔打斷。

  「殿下,那三人我查清楚了。」曹文詔一回來就一臉興奮的說道。

  朱栩放下書,一怔的道「什麼三人?」

  曹文詔道「就是賣藝的父女三人。」

  朱栩眼神一亮,立即將書放下,道:「詳細說說。」

  曹文詔道「父女三人都是京郊宛城縣人,因為傷了當地福紳的紈褲兒子不得已逃出來到京城賣藝為生。」

  朱栩瞇著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派人去宛城縣讓他們閉嘴,另外找到三人,將他們帶進宮,先訓練一段時間,然後,我要見他們。」

  曹文詔神色疑惑,道「殿下,你要這三人幹嘛?」

  朱栩嘆了口氣,無奈道「防備那個老巫婆。」

  老巫婆,是朱栩對奉聖夫人客氏的『暱稱』。客氏是一個非常特殊的人,朱由校對她的感情特別,不能用尋常方法對付,目前只能以防備為主。

  對於客氏的種種惡行,沒有比宮裡人更清楚明白,聽到朱栩的話,曹文詔立即道:「我這就去。」

  歷史終究有了細微的不同,或許是因為被皇帝剛剛教訓過,魏忠賢沒有辦法激怒皇帝,朝議之上,清流一邊倒,紛紛支持周建宗的折子,魏忠賢的幾個人似乎也都受了皇帝憤怒話語的打擊,沒有怎麼反撲。不但沒有廷杖之意,罰俸都沒有。

  最終朱由校宣佈魏忠賢暫去內官監讀書,罰俸半年,終止了朝堂混戰。

  與清流大勝後的彈冠相慶不同,朱栩得到消息後也只是微微搖頭,清流們得意的太早,或許暫時沒有客氏的魏忠賢會顯得勢單力孤,力不從心,一旦客氏回來那情勢就會大變。

  最重要的是,這次清流們展現出的力量,恐怕會讓皇帝朱由校進一步忌憚!

  「果然,魏忠賢得勢不是僥倖,幾乎是一種必然。」朱栩站在大殿門口自語。

  然後他就收到了一個更壞的消息,朱栩整個人都不好了。

  奉聖夫人客氏要提前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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