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獨斷大明 作者:官笙 (連載中)

 
RECON559 2019-9-12 11:0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8504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6
☆、第一百二十章 出手

  鍾羽正與王舜鼎『病倒』,工部一應事交給侍郎周應秋的消息在京城瘋傳的同時,官應震糾結了三十幾人,外加錢謙益聯合的一批人,有五十多個奏折到了內閣。

  這麼大的事情,內閣自然不能擅決,票擬之後就送進宮。

  司禮監看過之後,批紅之後又送到朱由校的御桌前。

  朱由校看過折子,直接下旨到工部,命工部徹查。

  周應秋躺在『病床』看著工部差役送來的聖旨,臉色蒼白,虛弱的咳嗽道:「好,本官知道了,會盡早回衙門審理的。」

  「是大人,小的告退。」那差役一抱拳,便轉身離開。

  周夫人走進來,一臉擔心的道「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外面都在傳,工部的事情現在都交給你了。」

  周應秋這會兒面不紅心不跳,坐起來一邊穿鞋一邊嗤笑道:「無非就是躲是非,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後悔的。」

  「拿我官服來。」周應秋站起來,神色凜凜,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

  周夫人一邊拿出他的官服,一邊猶自不安的道:「老爺,他們會不會又在算計你?要不這件事咱們別接了,他們裝病還在你的後頭。」

  周應秋眼神裡透著冷冽之色,道「上次我辭官是因為沒有底氣,不是我手段不夠,這一次,我有聖旨在手,又有皇后娘娘撐腰,更何況,這次的黑鍋,自會有人背!」

  「好了,」周應秋穿好衣服,對著夫人道:「我走之後,緊閉大門,任何人來了,都告訴他們,嗯,就說就說我剛剛履職工部,尚無實權,無法替他們辦事。」

  周夫人跟著周應秋很久了,也算是有智慧的人,聞言怔怔,只覺得周應秋話裡似藏著什麼,不待問清楚,周應秋已經拉開門走了出去。

  周應秋一到工部,工部衙門的一應大小官員,各部的郎中,員外郎,主事,差役都濟濟一堂,彷彿都是一直在等著他。

  「見過周大人。」

  周應秋一進門,一群人站起來躬身拜道。

  周應秋也是久經宦海的人,卻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對待著他的場面,臉角動了動,旋即在主座上坐下,目光淡淡的看著這一群人。

  營繕司的郎中瞥了眼其他人,上前一步,道:「大人,聖旨已下,鍾大人,王大人不在,還請大人定奪。」

  周應秋知道,這會兒他權力最大,過了這個時候恐怕就沒有辦法調動整個工部衙門了。

  他神色故作為難的道:「官大人等人的折子,總的來說是彈劾我工部私造船隻,貪污納賄,審批不嚴以致漕運亂序,嗯,諸位,本官初臨工部,可有往例可循?」

  營繕司郎中神色也很為難,道:「回大人,以往從未有過。」

  周應秋點了點頭,又道「那諸位認為,我們該如何行事,才能將此事平息?」

  眾人紛紛閉口不言,這樣的霉頭誰都不願意觸碰。

  都水清吏司的郎中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四周,模樣頗為艱難的道:「大人,下官認為,當前要務是清查我工部內部,決不能授人把柄,另外就是漕運上的船隻也要盡快處理,不能讓其他衙門查獲,否則都是我工部的罪證。」

  「對對,姚大人說的是,決不能讓人抓住把柄!」

  一群人紛紛附和,漕運是一塊肥肉,整個工部極少沒有涉及的。誰都不想被這件事牽累,最好能撇個一乾二淨。

  周應秋眉頭皺了皺,沉吟不語。

  姚添饒嘴角微翹,神色急切的上前一步,急聲道「大人,不能再猶豫了!這件事皇上已經下了明旨,一旦刑部或者東廠,錦衣衛搶先動手,咱們就完了!」

  聽著姚添饒那一句『完了』,眾人心神都是一凜,這個完了可不止官位沒了,多半性命都難保。

  「大人,不能再遲疑了!」

  「是啊大人,現在工部一切都在大人手上!」

  「大人,您是剛來不久,可是我等身家性命都在這件事情上啊!」

  啪

  周應秋猛的一拍桌子站起來,大聲道:「好,傳本官的命令!」

  一群人正激動,聞言立馬道「下官在!」

  「清吏司負責核查工部所有關於漕運的賬簿,來往審批文書、書信,旦有瑕疵,立即通知他們,即可作廢,需要重新審核,否則撤航運資格,片帆不得出港!」

  「是大人!」都水清吏司郎中大聲應道。

  「營繕清吏司,立刻派人前往京城所有碼頭,檢查所有過往船隻,旦有違規不符,當場整改,若有不從,即行扣押!」

  「是大人!」營繕司郎中上前,大聲應是。

  雖然早有腹稿,但這麼說出來,周應秋還是覺得心裡頗為激盪,很是享受。

  他面色不動,稍稍思索又大聲道:「出現任何問題都即刻稟報,不得擅自做主,此事重大,我希望諸位同僚能夠同心同德,切勿再惹出事端!」

  「是大人!」一干人被周應秋調教的很好,整齊劃一的答應著。

  隨即,工部整體出動,擱置其他一切任務,將漕運這件事當做了頭等大事,忙碌與認真前所未見。

  周應秋坐在案桌後,看著窗外來來回回的下屬,輕哼了一聲,自語道:「你們不是想把黑鍋甩給我嗎?鍋我要,黑還是你們的。」

  「大人。」清吏司郎中姚添饒,帶著微笑悄然走了進來。

  周應秋笑了聲,道:「做的不錯,你再找人,出去散播,就說我剛來工部,沒有這麼大權力,實際上都是其他兩人大人在暗中操持的。明白了嗎?」

  姚添饒一天就眼神一亮,道:「還是大人高明,我這就派人去。對了大人,賬簿查到的虧空,該如何處置?」

  周應秋神色微動,虧空,自然就是工部內部的虧空,這個虧空會有很多原因,但大部分是內部人的大挪移術,積小成多。

  「這個得好好利用一下,」周應秋嘴角露出怪異的笑容,道:「不關漕運的都先壓著。」

  「是大人。」姚添饒很快會意的道。

  工部的動作太大,加上漕運本來就惹人注目,一時間傳遍了整個京城。而最受影響的,自然就是漕運中擁有船隻的各大家族。

  「什麼,扣船?他們怎麼敢?」

  「漕運就要開始了,他們這是要天下大亂嗎?」

  「不行,我們得想辦法,決不能任由船隻被扣!」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6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惠運船行

  漕運衙門幾個月前的總督是李三才,他是東林黨巨擘,控制漕運十幾年,自然,漕運方方面面也都被東林黨滲透的差不多了,幾乎完全被他們掌控。

  東林黨掌控漕運,其中的利益也最大,但並不表示只有他們緊張。南來北往的商客,但凡依賴漕運的,都緊張無比。

  一個頗為氣派的茶館。

  東邊的桌子,一群人穿著看似頗為奢華的服飾,圍在桌子四周,滿臉憂愁的低聲說著。

  「你們聽說了嗎?工部這次動真格的了!」

  「這次工部是奉旨調查漕運的審批與船隻,不好糊弄了。」

  「現在京城的碼頭,驛站處處都是工部衙門的人,只要批文不對,立即扣人扣物,船隻一律不得出港口!」

  「我也被扣了幾條船,找了不少人說情都沒用,工部的人說了,限期沒有交足罰款,取得新的批文,船隻會被沒收。」

  西邊的桌子同樣也是一群人,只不過從服飾看,應該是官民混合。

  「你們知道嗎?我聽說這位周侍郎剛落履任工部沒多久,人都還認不全,實際上沒有什麼權力的。」

  「你是說,是鍾尚書在背後操持的嗎?」

  「要我說啊肯定不是,鍾大人向來崇尚無為,多半是王侍郎在背後主持這件事。」

  「這麼一說,倒也挺像王大人的作風,恐怕不能善了了。」

  「其實我還好,船不多,就是被扣押的貨物不少,不知道能不能贖回來。」

  一群人議論紛紛,但畢竟只是民間商人,影響有限,對於工部雷霆之勢,絲毫沒有反抗的力量。

  而此刻,趙南星府上,一干涉及到漕運的東林黨人聚集在一起,都是一臉憂色的看著趙南星。

  「大人,得想想辦法,漕運近在眼前,工部這麼一來要出大事的。」

  「是啊,南方的糧食運不過來,不但京城受影響,遼東,九邊都要出亂子的。」

  「大人,不能再等了,一旦工部徹底鋪展開來,就不那麼好收場了。」

  來自六部九卿等各個衙門大小官員,將趙南星當做情緒垃圾桶,一股腦子的倒苦水。

  趙南星臉色也不好看,楚黨這一招確實出乎他的意料,工部尚書鍾羽正為人清正,王舜鼎也算是東林黨人,如果不是直接捅到御前,他們有的是轉圜餘地。

  而今聖旨明發而下,就由不得工部拖延怠慢,以至於形成現在的局面。

  王紀坐在趙南星左下首,聽著一群人吵吵嚷嚷,找了個空隙,對著趙南星沉色道「大人,此事確實不宜耽擱,但也不能冒動,不然楚黨恐怕要瘋咬上來不可。」

  趙南星一直沉著臉,蒼老的臉上怒色隱含不漏,雙眸卻閃爍著火星。

  一群人乘機又是一番大罵楚黨,著力點卻還是在漕運上,不停的勸著趙南星想辦法,讓工部停手,漕運恢復正常。

  漕運衙門的一個文書,抬頭看著趙南星,見他久久不說話,一咬牙道「大人,我聽說官應震已經聯絡了很多人,準備上書皇上,讓戶部清查以往漕運的一切來往錢糧,真要是讓戶部查起來,即便沒事,這漕運只怕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平息如常的!」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變色。

  趙南星更是一拍桌子,怒聲道:「楚黨禍國殃民,該死!都怪本官心軟,早就應該將他們統統都趕出朝堂!」

  見趙南星發怒,眾人也都不再吵嚷,一齊的看向趙南星,等著他的辦法。

  趙南星神色幽冷,看著這一群人的表情,心裡微惱,他哪裡會不知道他們在漕運裡面的牽扯,卻也知道只能秋後算賬,沉吟一聲看向王紀道:「官應震的兒子也與沈家有牽累,上次並沒有深究,你回去之後摸一下,將官應震的嘴給堵住。」

  眾人一聽都心裡一喜,暗道,不虧是老御史,這手段一擊致命。

  王紀點頭答應著,又道「那,工部那邊該如何做?」

  趙南星站起來,面露寒意,道:「我去見鍾叔濂!」

  鍾羽正,字叔濂。

  「好好,大人出面,想來鍾叔濂也得給幾分面子!」

  「這下有救了,漕運不至於耽擱太久。」

  「沒錯,咱們都可以鬆一口氣了。」

  一群為國為民的中正官員,以崇敬的目光,注視著趙南星前往鍾府探病。

  朱栩最喜歡熱鬧,偏偏他的身份讓他湊不了,只能一邊聽著,一邊感嘆。

  馬車晃晃悠悠,朱栩聽著曹文詔的彙報,不時點頭。

  曹文詔坐在朱栩左手邊,一臉興奮的說著「殿下,真被您說中了,周應秋確實有手段,動作真是不小。」

  朱栩笑瞇瞇的揮動著扇子,道:「你看著吧,我估計用不了多久,那位鍾大人就要辭官歸鄉了。」

  曹文詔一驚,道:「殿下,周應秋真的能夠將鍾大人拉下馬?」

  朱栩笑而不語,事情有因有果,既然周應秋搞出這麼大的事情來,肯定要有人背鍋,如果不是他周應秋,那麼推算下來,唯有鍾羽正最合適了。

  很快,朱栩出現在了周建宇綢緞莊後院的偏房內。

  「草民拜見惠王殿下!」一身常服的沈嶴南跪地對著朱栩拜道。

  朱栩打量了他一眼,道:「想清楚了?」

  沈嶴南直起身,看著朱栩沉色道:「草民想清楚了,我要重建我的沈家!」

  朱栩滿意的點頭,笑道:「好,本王會給你機會的!」

  說完,他轉頭看向周建宇:「我讓你做的事情,做的怎麼樣了?」

  周建宇一臉激動,連忙走過來道:「回稟殿下,最近我接觸了不少人,都有意一起參與組建漕運商行,船也已經購了二十幾艘,只要有了工部,戶部那邊的審核文書,即刻就可起運!」

  朱栩微微頜首,道:「嗯,商行的名字叫做惠運船行,你說的我已經讓人去辦了。船還不夠多,漕運,十天半個月不會恢復,你們要乘這個機會,將船行做大,賺錢重要,做大更重要,明白嗎?」

  「是,小人明白!」周建宇與沈嶴南幾乎同時道。

  朱栩看著這兩人,在南方有勢力,有關係網,只要好好運作,加上他給漕運總督衙門添的堵,短時間內搶佔漕運份額應該沒有問題。

  朱栩盤算一陣,道:「記住了,大小生意都要接,先把名聲打出去,我會給你們一個小冊子,到時候看看,能用到,好好揣摩。」

  周建宇是知道朱栩習慣的,聞言立馬道:「殿下放心,小人絕對不會讓殿下失望的!」

  周建宇確實很激動,之前因為魏良卿掌管惠通商行,他心裡忐忑了好一陣子,生怕是他能力不行,讓惠王殿下看不上,這次能夠在漕運上插一腳,讓他滿懷激動,決心要做出一番事情來,向惠王殿下證明他的能力!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6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放行

  趙南星來訪,鍾羽正自然不敢拒絕不見,他一邊咳嗽,一邊與趙南星進了密室。

  不足一炷香時間,趙南星就面無表情的出了鍾府。

  鍾羽正站在屋簷下,神色凝重。

  「大人。」一個中年人站在他身側,微躬身道。

  鍾羽正轉頭看了他一眼,道「你都聽到了?」

  中年人點頭,道:「大人,我覺得趙大人說的對,工部的動靜如果太大,擔最大責任的還是您。」

  鍾羽正眉頭皺了下,表情不悅。

  中年人神色沉著,又道:「大人清正,漕運的事情錯綜複雜,點到為止即可。」

  鍾羽正沉默半晌,道:「好,準備轎子,本官要抱病檢視衙門。」

  「是大人。」

  周應秋掌握了工部大權,自然大開大合,雖然是為了『皇后娘娘』,但不免夾帶私貨,將他的個人意志強加到整個工部,即便此次事了,他在工部的聲音也不會小於王舜鼎了。

  不停的聽著衙役回稟,各處賬簿的問題他一一記錄,扣押的船隻,貨物他也都心裡有數。

  「大人,尚書大人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衙役忽然跑進來,急聲說道。

  周應秋眉頭微動,心裡暗思,站起來道:「好,本官這就去迎接。」

  「鍾大人。」周應秋在院子裡迎到了鍾羽正。

  鍾羽正拳頭在嘴邊咳嗽一聲,看了眼左右,一身官氣的道:「進去說。」

  周應秋一直在暗思鍾羽正回來的目的,聞言答應一聲,跟著他走進屋裡。

  兩人對坐,鍾羽正循例般的詢問了一陣子工部一上午的事情,然後才神色微凝的道:「漕運之事已然沸沸揚揚,京城沸議,再這樣下去,我工部也承擔不起。」

  周應秋眉頭一皺,神色為難的道:「大人,皇上明旨下來,如果我工部不作出點動靜,恐怕難以交待。」

  鍾羽正點頭,一副推心置腹模樣的道:「如今漕運停滯,朝臣們議論紛紛,我即便在家裡也不安生,周大人,必須要想辦法疏通了。」

  周應秋自然明白鍾羽正『疏通』的意思,卻還是裝糊塗的道:「不知大人的疏通是何意?」

  鍾羽正見周應秋如此聽話,心下也一鬆,便端起身段,道:「周大人,本官之意,該審的審,該查的查,但漕運不能停滯!」

  周應秋沉吟一陣,道:「大人,是我先放走一批?」

  鍾羽正點頭,道「將罪責小的先放走,不論如何,漕運不能阻塞,今年的漕運在即,真要耽誤下去,你我的前程將沒。」

  周應秋又沉默許久,道:「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過幾日,下官便將各家漕運商行召集起來,訓斥一番,給予放行文書。」

  鍾羽正微微搖頭,道:「來不及了,今日便放行一批,如果他們有問題,日後再處理便是。」

  周應秋神色更難,遲疑著不說話。

  鍾羽正也知道,此番工部動作太大,這麼做確實有損威嚴,沉色一陣道:「周大人,今天必須要放走一批,漕運決不能停滯一天。」

  周應秋看著鍾羽正,知道他心意已定,遲疑著道:「那好吧,下官這就去找一些合適的,會讓他們提交審核文書,蓋上我的璽印放行。」

  鍾羽正見周應秋答應,也沒有察覺他話語裡的潛台詞,又咳嗽了一聲,道:「好,那麼我便回去安心養病了。」

  周應秋連忙起身,道:「下官恭送大人。」

  鍾羽正離開,從書架後面,一個瘦弱的人影慢慢走出來,尖聲道:「周大人好手段,這就將漕運的審核大權盡數握在手裡了。」

  周應秋臉上也有得意之色,現在漕運船隻進出港都要有他的璽印才行,剛才他幾番猶豫遲疑都是裝出來,從鍾羽正那要權才是真。

  他很快收斂臉色,微微一抬手道「讓公公見笑了,公公要的東西下官立即就可以準備好。」

  馮祝點點頭,笑容意味深長的看著周應秋拿出璽印,蓋在身前的文書上。

  周應秋忙碌好一陣子,才將一疊文書遞給馮祝,道「馮公公,只要再去戶部一趟,惠運船行就是目前漕運唯一可以出港的船行了。」

  馮祝笑瞇瞇的接過來,然後才道:「看來不用多久,這工部就要由周大人說了算了。」

  周應秋心裡一驚,看著馮祝道:「馮公公的意思是?」

  馮祝擺了擺手,道:「大人莫要驚慌,下官是要恭喜大人,用不了多久就要陞官了。」

  周應秋立即就得到了暗示,慌忙躬身道:「多謝公公提點,下官定然會盡心盡力為娘娘辦事,絕不敢有任何差池!」

  馮祝點頭一笑,帶著文書走了。

  周應秋送走馮祝,這才覺得他話裡有話,卻又猜不透到底是什麼意思。

  馮祝悄然離開工部,又無聲無息進了戶部,很快又帶著一疊文書出來,直奔周建宇的綢緞莊。

  周建宇一拿到兩部審核文書,心裡大喜,當即聯絡各個合夥人。

  一連三天,周建宇都在收購船隻,招攬船員,同時各個碼頭,商會派送『名片』。

  現在謠言滿天飛,出售船隻的不在少數,但都小戶小船,不過周建宇還是通過各種辦法,購買到了大小近百艘船隻。有的是海運閒置的,有的是工部沒收的,也有的並不是漕運,而是普通船隻,都被周建宇收羅來,用以擴大船隊。

  這個時候,除了惠運船行,其他船隻都出不了港,北上的船隻也都被扣押,所以生意不愁,轉眼間碼頭不遠處大院子裡的惠運船行就擠滿了人。

  周建宇當即拿出契約來,一副價格公道,和氣生財模樣,卻將他們以後三年的生意全都給攬了下來。

  此刻,宮裡的朱栩心情有些不太好,哪怕是一大堆盈利的賬簿放在他面前,也無心去翻看。

  乾清宮那邊傳來消息,朱由校有意封張艷瑤為『選侍』。

  本來對於處置魏忠賢,朱栩心裡就一直猶豫,張艷瑤如果成了選侍,那麼就不能輕易動他了。

  「想來,這也應該是魏忠賢的自保手段吧……」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7
☆、第一百二十三章 壓力

  果然,沒過幾日,皇上的旨意就下來了,張皇后與朱栩也都去『恭賀』了一番。

  天氣還是有些燥熱,朱栩是耐不住的性子,在宮裡轉了一圈,一轉身對著曹文詔道「走,出宮去轉轉。」

  曹文詔連忙跟過來,道:「殿下,最近信王殿下對您懷疑的很,不能再隨意出宮了。」

  朱栩微微一笑,道「不用擔心,咱們給他來個金蟬脫殼,走,先回去。」

  一陣子之後,一群太監進入景煥宮,很快又走了出來。

  最後面的曹化淳看著前面的人有些歪扭,湊近道「殿下,您身子歪了。」

  朱栩連忙雙腿夾住下面的小太監,低聲道:「走的穩一點。」

  那小太監滿頭是汗,連連答應著,越發謹慎小心的走著。

  順利出了宮,朱栩坐在馬車,深深嘆了口氣。

  漕運這件事,外人看不清楚,一直盯著朱栩,冷眼旁觀的信王朱由檢卻是看出了門道。甚至由此推定,其他帶『惠』字的幾家商行也都跟他有關,還暗中派了人盯梢。

  「殿下,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得想辦法讓信王殿下打消疑慮才行。」坐在馬車前的曹文詔,一邊緩慢的駕車,一邊回過頭說道。

  朱栩眉頭也皺了下,暗道,哪這麼簡單,這位皇兄一旦起疑,以他的性子,朱栩不死他是不會打消疑慮的。

  不過,朱栩拿他這位皇兄也是真沒辦法,最重要的是,朱由檢可是將來的崇禎皇帝,對他動用任何手段,都可能會引起反效果,得不償失。

  朱栩深深的嘆了口氣,強打精神道「沒事,他要盯就讓他盯吧,抓不到把柄,他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曹文詔坐在前面,神色猶豫。他能明白惠王殿下對駱思恭的忌憚,也明白惠王殿下對魏忠賢的不喜以及打壓,但他始終不清楚,朱栩對同樣是一字王的信王為何如此忌憚?不

  同樣都是先帝之子,當今皇帝之弟,朱栩的隆寵遠甚於信王,到底怕他什麼?難道就是大了那幾歲?

  朱栩如果能夠知道曹文詔心裡所想,恐怕就會告訴,真的就是為了那大的那幾歲!

  朱栩兩人冒著炎夏出門,趙南星府上,卻也頂著炙烤在那憂國憂民。

  趙南星坐在主座,王紀陪坐,這一次來人更多,主要還是涉及漕運。

  「大人,」淮、安府一名四品官員站著躬身,神色凝重道:「工部的進度太慢,這都過去三天了,總共出港的不過百艘船,而且還扣了北上的一百多艘,這樣下去,漕運非出大事不可!」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現在他們也沒有辦法指責工部什麼,只想工部趕緊結束,他們也好想辦法收尾,繼續照常賺銀子。

  趙南星親自出面去見鍾羽正已經讓他覺得丟臉,此刻更不可能再去找一次,聞言眉頭皺了下,看向那四品官道:「你們漕運衙門就真沒有一點辦法?」

  那官員苦笑一聲,道「大人,現在漕運衙門群龍無首,一盤散沙,加上工部這次聖旨在握卡的太嚴,我們是根本沒有一點辦法。」

  趙南星臉色沉了一分,他哪裡看不出,這幫人無非是想讓他出頭。但漕運這潭水太深,最近他雖然逼得官應震等人辭官,但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如今朝堂上彈劾他的折子越來越多,甚至有閣老暗示他,唯有他解甲歸田才能保全。

  趙南星沉吟半晌,道:「本官明日進宮面聖,會想辦法處置,你們都回去吧。」

  一群人看著趙南星,也知道不能逼迫過甚,又是一番恭維,隱晦的施壓,這才離開趙府。

  大堂裡剩下趙南星與王紀,兩人都喝了口茶,稍稍沉默,緩和一下氣氛。

  「那家船行,你可查到什麼了嗎?」一陣之後,趙南星看向王紀問道。

  王紀微微搖頭,旋即又湊近低聲道:「沒有查出什麼,不過我聽說,有宮裡人曾出現過。」

  趙南星眉頭一皺,神色也凝重起來道:「你可查清楚了,具體是哪裡的人?」

  王紀目露沉吟,最後還是不確定的道:「無法確定,不過有人隱約記得,像是皇后娘娘宮裡出來的。」

  趙南星蒼老的臉上露出陰鶩之色,他最反對的就是宮裡的人介入宮外的事情,不論是皇帝還是皇后,在他看來,他們應該按照規矩來,稍有逾矩都是不能原諒,需要嚴厲勸諫的。

  他思索良久,道:「這件事我進宮後會跟皇上提,戶部那邊我也要走一趟,漕運要真正了結,還得是戶部那邊首肯。」

  王紀也點頭,漕運現在是由戶部管理,工部只是負責船隻的審核,建造,哪怕工部結束了,也得戶部去收尾。

  趙南星說完,王紀久久不語,趙南星眉頭動了下,道:「你怎麼了?」

  王紀猶豫著道:「大人,最近彈劾我的折子比較多,如果我再不辭官,只怕……」

  趙南星眼神露出厲色,這種厲色是痛恨,痛恨朝堂上的黨爭,痛恨他們的敵人,這些人不擇手段,厚顏無恥,甚至卑劣的要將直臣盡數趕出朝堂才肯罷休!

  不過他如今也在漩渦裡,神色不變的安慰道:「不用擔心,也不要自亂陣腳,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住氣。」

  王紀神色勉強的點點頭,心裡卻忐忑依舊。按照朝堂慣例,要麼他主動走,要麼被人趕下台。主動走了,還能留得清名,日後也可復出,不但不丟臉,還還會是復出的資本。但若是被趕出去,名聲掃地不說,日後沒有復出之機,更會連累家人,落入史書之中。

  朱栩照例的換了幾次馬車,這才小心翼翼的出現在傅府後門。

  傅昌宗接的他,兩人到了密室,傅昌宗深吸了口氣,道:「怎麼這個時候出宮了?」

  朱栩看著他,神色奇怪的道「舅舅,你的臉色不太對?最近很忙嗎?」

  傅昌宗微微搖頭,道:「你大概還不知道,從六部九卿到內閣,最近鬥的非常厲害,楚黨一干人被東林逼的辭官的辭官,罷免的罷免,東林也承受了巨大壓力,估計也有不少人要被削籍返鄉。」

  朱栩對於朝堂的事情,實在是有心無力,只是聽著傅昌宗慢慢的說著。

  傅昌宗看了眼朱栩,繼續道:「這次除了東林黨與楚黨,魏廣徽與顧秉謙也結黨隱私,藉機排斥異己,從中擴大勢力,朝堂上黨派林立,山頭眾多,甚至不在朝堂上的也影響奇大,風波難止。」

  朱栩隱約從傅昌宗的話聽出了些什麼,連忙打斷道:「說說漕運的事情吧。」

  傅昌宗神色不動,又道:「想要護住漕運,在朝堂上光靠我與周應秋兩人是應付不來的。」

  朱栩大感頭疼,這朝堂之上跟信王是朱栩最不願意碰的事和人,偏偏就是繞不過,躲也躲不掉。

  想了想,朱栩還是道:「嗯,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說說漕運的事情。」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7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扒皮

  傅昌宗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思索一番,看著朱栩便道:「漕運那邊,我已經與周應秋,駱養性,趙晗都商議過,會層層設卡,以後南來北往的一切貨物船隻都會嚴格檢查,三個衙門交錯,最後還有順天府,必要的話,我也可以在應天府那邊安排人手。」

  朱栩聽完微微點頭,道:「人手要不定時的更換,要不定時的內審,咱們內部絕對不能被腐蝕了還不知道。」

  傅昌宗道:「嗯,我會安排下去的。」

  朱栩與傅昌宗交談了足足一個時辰,傅昌宗如今是他的外事大總管,所有的生意都有他助力,參與,更何況,他兒子傅濤還掌管著一切的賬房,可以說,這對父子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到最後,傅昌宗又提了一句,道:「栩兒,朝堂上的事情可以不參與,但不能無視不理。」

  朱栩再次暗嘆,心底很無奈。一直要他小心謹慎的傅昌宗都主動開口了,可見朝堂上的壓力有多大。

  這明末的朝堂可以說已經腐爛到了根子,沒有底線,沒有下線,只要能夠打擊政、治對手,哪怕與金人勾結,資助他們,甚至軍事部署這樣的圖紙都可以隨意的洩露,出賣國家領土都在所不惜!

  這種事自然也不是三兩天就形成的,朱元璋,朱棣都是強勢的帝王,自然不會有什麼人敢在他們眼皮底下搞朋黨,但從宣宗之後,成熟起來的士大夫集團,就開始與天子爭權,想要限制皇帝權力,各種條條框框冒出來,企圖將皇帝裹挾,堵死在深宮裡。

  明朝的皇帝多奇葩,卻也多人才,其中有一個就喜歡與大臣們爭這些禮儀規格,爭這些祖制家法,爭來爭去,無非還是爭權。

  到萬曆年間,萬曆皇帝因為張居正給他的童年陰影,因此他特別痛恨朝堂上那幫大臣,將張居正挫骨揚灰還不算,這位皇帝甚至是直接不上朝了,二十多年!

  這期間自然是朝臣們拉幫結派,打擊異己的大好機會,尤其是最後幾年,他更是連大臣們都很少見,讓本來就聞風而漲的黨爭越演越烈,以至於無可壓制,不可收拾。

  這期間,萬曆皇帝還得罪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東林黨的開山祖師,顧憲成!

  東林書院一開,沒有幾年,東林黨蔚然成勢,旋即佔據了大半朝堂,形成了天啟朝最大的朋黨!

  這個朋黨現在還很稚嫩,但到了崇禎朝,眾正盈朝,哪怕崇禎皇帝換了三十幾任首輔,一百多個尚書,換來換去,一眼望去,還都是東林黨!

  這樣的場面,哪怕是朱栩,想想都覺得背脊發涼!

  朱栩懶散的趴在桌上,一隻手托著下巴,目光呆滯。

  東林黨可怕,後面的崇禎更可怕,這位可是殺人不眨眼,如果這個時候他介入朝堂,幾年後恐怕魏忠賢的下場就要換車他朱栩了。

  想了想,朱栩還是打起精神,給傅昌宗打預防針道:「舅舅,咱們現在越來越惹人注目了,幾個商行難免會有破綻,讓有心人看到。所以,一切都要低調,你與周應秋等人,在朝堂上要低調,生意更要低調,再過兩個月皇嫂就要臨盆,這個時候,咱們可不能出亂子。」

  傅昌宗見朱栩還是如此堅定,便打住道:「那也好,皇后娘娘那邊以後盡量少去一點,免得他觸景生情。」

  朱栩默然,張皇后的身孕實際上已經被太醫判了死刑,多半是不能生的,但張皇后堅持,最終結果怎麼樣,誰也無法預料。

  又待了一陣子,朱栩便出了傅府,坐在馬車裡準備回宮。

  沒有走多遠,突然間車簾一撩,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就走了進來。

  「見過殿下。」朱宗漢弓著身道。

  朱栩怔了下,連忙擺手道:「坐吧。」

  朱宗漢在朱栩身側坐下,便徑直彙報道:「屬下這幾日去了趟遼東,您交待辦的事情都辦了。各路茶驛我已經安排好了,都是被劫掠過去又被主子們趕出來的漢人,有正當身份,不會引人注意。」

  朱栩滿意的點頭,道:「嗯,漕運的事情,我也處理的差不多了,待會兒我便讓人帶你去接手鹽場,該怎麼賣,你應該比我懂。」

  朱宗漢微微躬身,道「殿下放心,只要沒有別人搶生意,每年單遼東就能賺到一千萬兩!」

  一千萬兩?

  朱栩神色不變,心裡卻一驚,隨即默默盤算,遼東現在的人口差不多三四百萬?這樣的話,那朱宗漢恐怕要搞奇貨可居,抬高物價了。

  不過這也是削弱後金的一種手段,他微微頜首,道:「嗯,可以,到時候通過私鹽將渠道鋪開,各種奢侈品也可以隨即進入遼東,哼,他們能野蠻的搶過去,我就能文明的雙倍的搶回來!」

  朱宗漢沉默的聽著,朱栩又交待了一番,他便悄然的掀開簾子,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一邊的巷子裡。

  走了一陣子,曹文詔才轉頭道「殿下,這個人就適合暗地裡做事。」

  朱栩點頭,道:「讓人帶他去接手鹽場,除了賬房,其他的人,任由他安排。」

  「是殿下。」曹文詔答應一聲,打馬直奔宮門。

  這樣的鬼天氣,以朱栩越來越憊懶的性格是不想出來的,他一回到景煥宮,便躲進了冰塊堆了,雖然還是燥熱難耐,但有了冰塊在臉上,脖子上擦來擦去,還是讓他找到了一點爽快感。

  書房裡,朱栩坐在椅子上,抬頭望著對面牆壁上方,感嘆道「哎,要是有個東西,吹點冷風下來該多好。」

  自然沒有人能夠理解朱栩為什麼無法忍受人們已經習慣的了夏天,曹化淳站在他不遠處,等惠王殿下緩過一口氣來才道:「殿下,那個楊懷忠來京城了。」

  朱栩聞言眉頭一挑,回憶一下才道「就是那個晉商?」

  「是,」曹化淳道:「他去了船行,想要我們立即出港,或者有辦法讓北上的一批船不被扣押。」

  朱栩神色怪異的笑了起來,現在不少船都被迫停在山、東,既不能上,更不能返,也不能該走陸路,因為山東民變連連,處處都是烽火,所有的漕運船隻都只能等著京城方面事態平息才敢繼續北上。

  很明顯,這個楊懷忠不是為他一個人來的,多半是晉商推出來,試探風向的。

  朱栩手指敲著桌面,漸漸的嘴角翹起來,一揮手,讓曹化淳湊近,低聲道:「這樣,讓周建宇先加價一番,讓他們出一次血再答應。然後,不管他們南上的還是北下的,都嚴格檢查,查到違禁的就整個船隊扣押,除了違禁之物,其他的讓他們花大價錢贖回去。這樣來回幾次,到時候看再找個人出面,要他們一趟的至少三成利!」

  曹化淳聽著朱栩的話,心裡直哆嗦,這個楊懷忠得多可恨才能讓惠王殿下想出這麼『惡毒』的主意對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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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黨之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魏忠賢復出

  朱栩非常喜歡這種白來的銀子,笑瞇瞇的揮手趕走了曹化淳,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心裡卻一直轉個不停,他的商業帝國基本上建立完成了。

  城東作坊,將來會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奢侈品出世,伴隨著他逐漸擴展的渠道,湧向大明全國內外。

  惠通商行,這個是斂財的利器,他的目標是將他打造成大明最強的錢莊,不論是勾連北方的晉商,還是富饒的南方官商集團,亦或者是出海的所謂南洋商人,朱栩都準備將他們的銀子趕到他這個惠通商行裡。

  惠民商會,這個是最重要的渠道,以京城米糧商人為龍頭,以低價食物為商品,暢銷全國,也將渠道合作擴展到全國,利潤或許很低,但朱栩看重的,還是渠道!

  惠運船行,這個是南北大動脈,朱栩握住了這個,就有了跟南北商人討價還價的籌碼,他的其他兩大產業都可以立足這個不斷拓展,將極大減少阻力。

  另外一個,就是私鹽了,這個主要目的地目前還是遼東的金人,每年的盈利目標是一千萬兩白銀!

  朱栩手指敲著椅子邊,心裡默默想著。

  到了明年九月份左右,他的資金壓力就可以徹底緩過來,不論是拓展生意,還是成本投入都還會有盈利,這樣的盈利會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可怕。

  「以我的手段,到了天啟七年,每年可以擁有兩千萬兩上下的盈利,這樣,也差不多相當於正統年間的一年稅收了,差不多應該夠了……」

  朱栩看過明朝歷代皇帝的實錄,知曉明朝國稅的衰敗是起於土木堡之變,從那以後,朝廷對地方的控制能力急劇下降,這也導致了稅收的飛速流失,短短的不到百年,就只剩下十之二三了。

  朱栩這麼一盤算下來,心裡也稍稍有了底氣,於是,心滿意足的閉著眼睡著了。

  漕運事關國計,萬不能耽擱,周應秋藉機鞏固了他在工部的地位之後,也展現了他過人的手段,飛速處理,用了不到十天時間,將漕運船隻,審核理清,放行。

  有了這段時間,惠運船行已經攬下了足夠的生意,在漕運中站穩了腳跟,加上幾個衙門的暗中相助,影響力會逐漸擴大,以後定然不會缺生意,財源滾滾,當真是一本萬利!

  進入九月份,京城天氣還是很熱。

  坤寧宮內,朱栩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看著對面的張皇后。

  張皇后腹部隆起,行動已經很不便了。她的預產期是十二月,此刻她拿著刺繡,臉上帶著微笑,輕快的刺繡著。

  張皇后咬斷一個線頭,看向朱栩道:「昨晚又看書看的很晚?」

  朱栩悶悶的點頭,看的是一個宋朝的話本,有點意思,加上悶熱睡不著,翻來覆去一直天色微亮才睡。

  張皇后嘴角動了動,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看的什麼,我看,還是得給你找個老師才行。」

  朱栩無奈的爬起來,看了眼張皇后身後的煥兒,氣力綿軟的道:「煥兒姐姐,給我來碗冰鎮西瓜汁……」

  「行了,」張皇后一口拒絕,一邊穿著針線一邊道:「都吃了三碗了,回去又要拉肚子,忍忍吧。」

  「哎。」朱栩長嘆一口氣,又趴了下去。

  生意漸漸上了正軌,需要操心的事情少了很多,加上舅舅傅昌宗每次見面都提朝堂的事情,讓他很是無聊。

  張皇后輕輕搖頭,無奈的道「我都不知道,你來我這,是陪我,還是要我陪著你。」

  朱栩頓時嘿嘿一笑,雙手墊著下巴看著張皇后道:「皇嫂,你偶爾也可以去我那,走慢一點,活動一下也好。」

  張皇后打量著手裡刺繡,眉頭抬起看向朱栩,道「我就怕去了我也找不到你。」

  朱栩咧大嘴,一臉笑容的不應。

  煥兒在張皇后身後看著惠王殿下吃癟,抿著嘴偷笑。

  又過了一會兒,張皇后道:「對了,魏忠賢,在景煥宮是不是掛了庶務總管?」

  朱栩一怔,魏忠賢他一直冷藏在宮外的茶館裡,對於他,朱栩一直都沒有想好怎麼處理,聽到張皇后突然這麼問,心裡疑惑,卻還是不動聲色的點頭道:「我是這樣說的,不過沒有錄入宗人府。」

  朱栩畢竟是一字王,雖然沒有去封地,但如果添設人手,都需要到宗人府備案記錄,魏忠賢太過特殊,朱栩也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真的將他招入宮裡或者讓他管理庶務的打算。

  張皇后輕輕點頭,道:「昨日張選侍來我這了,皇上有意重啟魏忠賢,司禮監,秉筆太監,居宮外,提督東廠。」

  朱栩聽著張皇后的話,神色終於變了。張皇后的話,透露的內容太多了。

  朱由校要重啟魏忠賢,根本不需要知會張皇后,這很顯然是魏忠賢的意思,張艷瑤透過張皇后,變相的通知他,或者想要得到他的『允許』!

  但話已經傳到這裡了,實際上就等於是通知了。

  現在的司禮監秉筆太監是劉時敏,因為魏忠賢的緣故,朱由校一直沒有設掌印太監,這次劉時敏恐怕要成為掌印太監,名正言順的執掌司禮監了。

  而魏忠賢『居宮外』,恐怕是對外臣們的一個交代。

  但提督東廠,是意味著什麼?

  朱栩沉默不語,心裡掙扎。

  魏忠賢這個人太過危險了,是就此放任還是讓他『消失』?

  張皇后看著朱栩變幻的神色,語氣有些清淡的道:「張選侍不是客嬤嬤,無需擔心那麼多。」

  朱栩抬頭看著張皇后,顯然張皇后也是知道張艷瑤與魏忠賢關係的,心裡突然一動,是啊,客氏我都收拾了,還怕一個張艷瑤,更何況,魏忠賢不是以前的魏忠賢了,他也不是以前的朱栩了!

  朱栩臉上燦爛一笑,滿臉的天真無邪:「皇嫂說的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張皇后笑著點頭,臉上讚許一閃,又道:「皇上身體自從那次跌倒就一直不太好,你沒事多去看看,陪皇上說說話。」

  朱栩自然明白張皇后話裡的潛台詞,一臉認真的嗯嗯點頭。

  不過旋即,他心裡也疑惑起來,朱由校年輕力壯,雖然床事可能有些過度,虛了一點,但也不能隔三差五的生病,而且越來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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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魏忠賢反擊

  白天如同火爐,哪怕是到了夜晚,一絲風影還是帶著燥熱之氣,讓人難耐。

  坐在涼亭裡,朱栩端著一杯涼茶,靜靜的喝著。

  桌子不遠處,一身黑衣的魏忠賢跪在地上,已然不知道跪了多久。

  朱栩嘴角含笑,以前一直忌憚無比,想方設法除去的魏太監,如今老老實實的跪在腳底,總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許久之後,朱栩覺得神清氣爽了,才偏頭看向他,淡淡的道「給你個機會,說服我,不然,今晚你走不出景煥宮。」

  魏忠賢又是一磕頭,聲音平靜而和緩,道:「殿下,奴婢能為殿下做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奴婢絕對不會給殿下造成一丁點的麻煩!」

  「說說看。」朱栩表情不變。

  魏忠賢跪趴在那,道:「奴婢知道殿下只想安心的賺銀子,也知曉殿下對黨爭的顧忌,奴婢可以向您保證,過了明日,沒有人再敢動您的生意,動您的人!」

  朱栩手指敲著石桌桌面,忽然道「沈翭這個人,記住了,只能暗中利用,不可走的太近,明白嗎?」

  沈翭現在乃是大學士,內閣閣老之一。

  魏忠賢神色微變,越發恭敬的道:「是殿下。」

  朱栩端起茶杯,瞇著眼道:「今後,本王會從你手裡保二十個人,除此之外,你我再無干係。」

  魏忠賢趴的更低,道:「殿下放心,奴婢無所不從。」

  朱栩茶杯碰唇,良久道「你去吧。」

  魏忠賢趴在地上,雙眼看著冰冷冷的石面,聽著朱栩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心裡又是一驚,卻還是飛快鎮定下來,拜道:「是,奴婢告退。」

  魏忠賢至始至終都恭敬無比,緩慢的退出涼亭。

  魏忠賢走了,曹化淳從亭子不遠處走出來,揮手退走了四個黑衣侍衛,悄步來到朱栩身後。

  「殿下,真的就這麼放他走嗎?」曹化淳面露擔心的道。

  朱栩抬頭看著天空明亮的月色,嘴角掛笑,表情神秘。

  魏忠賢很清楚,是朱栩一手將他打落塵埃的,這也使得他性格大變,不復以往的乖戾囂張。

  「不用擔心,」朱栩站起來,背著手,神情莫名的道:「其實我也很好奇,復出之後的魏忠賢,到底會做些什麼……」

  第二天,明旨而下,魏忠賢重回司禮監,任秉筆太監,提督東廠。

  朝臣們自然嘩然一片。

  朝堂之上本來是東林黨強壓其他朋黨,獨霸鰲頭,但當初魏忠賢何等囂張,連閣老都要俯首稱臣,朝堂畏懼著不知凡己,辭官,削籍著更是數不勝數。

  他們當初費了那大力氣才將魏忠賢趕出朝廷,這番他捲土重來,讓朝臣們心生恐懼,更是怒不可遏!

  言官們紛紛上書,指責魏忠賢,要求皇帝驅逐魏忠賢下獄,嚴加審訊。

  朱由校還是一貫的處理手法,先放置一旁不聞不問。

  這樣越發激起了朝臣們的怒意,給事中惠世揚,刑部尚書王紀,聯合上書皇帝,彈劾輔臣顧秉謙與魏忠賢,選侍張艷瑤交通,圖謀不軌,要求嚴懲。

  朱栩這幾日在宮裡一直靜靜的看著,聽到王紀也上書了,嘖嘖搖頭,道:「這王紀估計也就是發揮點餘熱了。」

  曹文詔與曹化淳站在朱栩不遠處,也暗自點頭。

  這王紀之前惹怒了楚黨,雖然官應震等人被迫辭官,但反擊之力也可怕,王紀勉強支撐了一陣,昨日已經上書辭官,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得償所願了。

  魏忠賢此刻卻是不急不怒,帶著人,坐著轎子,落在了周應秋府邸之前。

  周應秋聽到魏忠賢來訪,神色微變,沉吟半晌,還是出門迎接。

  「魏公公,怎麼有空來我這座小廟?」周應秋將魏忠賢接到大堂,一邊奉茶一邊不動聲色的笑道。

  魏忠賢臉角冷硬,語氣不尖銳反而有些厚實,笑容真假難辨的道:「周大人是說我來的少了嗎?」

  周應秋不知道魏忠賢打的什麼主意,客套著道:「哪裡,公公說笑了。」

  魏忠賢倒也沒有兜圈子,開口便道:「周大人可知道,我是惠王府的庶務總管?」

  周應秋眉頭一挑,看著魏忠賢神色微沉,不再開口。

  他無法確定魏忠賢話裡的真假,他雖然投靠了『皇后娘娘』,但後宮勾結外臣是大忌,決不能宣之於口。

  魏忠賢看著周應秋,笑容好似多了一分真誠,道:「我這次來,是想請周大人幫我一個忙。」

  周應秋神色恢復自然,道:「魏公公是想要本官幫什麼忙?」

  魏忠賢目光冷銳一分,道:「我想請大人幫忙聯絡上幾份折子。」

  周應秋會意過來,沉吟一陣,道:「魏公公是想要對付惠世揚?」

  魏忠賢搖頭,道:「本官想請大人彈劾的人,是刑部尚書王紀!」

  周應秋眉頭皺了下,旋即道:「公公還有其他需要下官幫忙的嗎?」

  魏忠賢微微一笑,道「我東廠沒有大獄,想借順天府牢獄一用。」

  周應秋看著魏忠賢,想了想,道:「好,本官會為你想辦法。」

  魏忠賢當即站起來,道:「那我先謝過周大人了。」

  周應秋不動聲色的客氣著,送走魏忠賢。

  魏忠賢一走,周夫人就從側門走出來,一臉疑惑的道:「老爺,這魏太監,真的跟咱們是一路人嗎?」

  周應秋神色凝重,道:「這件事你誰也別說,讓下人們把嘴閉緊,不能外漏分毫!」

  周夫人一聽,連忙答應一聲。

  周應秋與魏忠賢的關係非同尋常,之前還勾連著為皇帝出謀劃策,而今兩人看似同坐一條船,可還是面和心不合,相互警惕。

  周應秋站在大堂前默默思索著,突然間徑直向外走去,道「我出去一趟,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對於魏忠賢,周應秋還是不敢太相信,哪怕他真的投奔『皇后娘娘』了,他也覺得,必須要跟『皇后娘娘』講清楚,這個人不能相信,這是一條會噬主的毒蛇!

  他來到一個不起眼的茶館,在裡面與人說了一陣子,寫了一份『折子』,小半個時辰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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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清流初敗

  馮祝拿著周應秋的折子出現在朱栩的書房,表情恭敬又疑惑。

  朱栩看著周應秋的『親筆信』,神色古怪。

  魏忠賢原本就是在今年提督東廠,發起了對東林黨的瘋狂攻擊,也因此發現了強大的東林黨其實是外強中乾,不堪一擊,所以才痛下殺手,在短短四年間將眾正盈朝的東林黨殺的七零八落,近乎趕絕。

  而今,轉了一圈,居然又回來了。

  只不過魏忠賢落魄了一次,原本趨附於他的人,要麼還沒來得及,要麼被朱栩收下了,要麼就是已經登了高位,現在不需要他了。

  所以,他不想再次落魄,只得盡快尋找助力反擊。

  馮祝見惠王殿下拿著折子,神情怪異,似笑非笑半晌都沒有回應,向前走了一步,小聲的道「殿下,此事,奴婢該如何回覆?」

  「全力配合!」朱栩眉頭一挑,果斷的道「要人給人,要錢給錢,他想要怎麼折騰都行。告訴周應秋,保全我們自身的情況下,隨魏忠賢去。」

  朱栩之前是控制不住他,所以才百般擔心,現在卻不怕了。一來朱栩已經初具實力,二來魏忠賢也不是歷史上的魏忠賢了,三來,朱栩也需要他去攪混水,朝堂上眾正盈朝,實在不是他想要的。

  馮祝不知道惠王殿下的表情是什麼意思,還是答應一聲,躬身出去。

  咚咚咚

  突然間,外面傳出一陣陣密集的敲打聲。

  朱栩好奇,起身走向外面。

  姚清清從外面提著裙子進來,一邊擦水一邊攔住朱栩道「殿下,快別出去,下冰雹了。」

  朱栩一怔,這幾年一直都是乾旱,一直少雨,冰雹就更少了。

  這恐怕還是他記事以來的第一次。

  「好,將茶几搬到門口,咱們賞冰雹。」朱栩來了興趣,擼著袖子對著姚清清笑道。

  姚清清也抿嘴一笑,進屋裡去搬茶几。

  朱栩與姚清清並排坐著,他拿著扇子扇著,看著一塊塊冰雹砸在地上,在他耳朵裡分外有節奏感,手放在大腿上,胡亂的打著節拍。

  姚清清在擺弄茶几,來回翻騰著涼茶,輕聲笑著道:「殿下,您今天心情似乎特別的好?」

  朱栩臉上一直都是笑瞇瞇的,聞言瞥頭看了她一眼,道:「清清姐,我覺得你跟那姓畢的好事,估計快成了。」

  朱栩對畢懋康在感情上實在是不敢恭維,因此在宮裡一直以『姓畢的』代替。

  姚清清神色微變,旋即不動聲色的道:「殿下,這件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我心裡有分寸的。」

  朱栩也沒有多說,看著漫天的冰雹,一臉的詭秘笑容。

  皇帝擱置了彈劾魏忠賢的折子,並不表示言官,滿堂朝臣們會就此打住。

  此刻,周建宗府邸,聚集了一群人,正義憤填膺的聲討著魏忠賢。

  翰林修撰文震孟,目露凶光,沉色道「諸位,魏閹捲土重來,我們絕不能忍,若不然我等遲早是他的刀下魚肉,任他宰割!」

  太僕寺少卿滿朝薦也一臉怒色,拍著桌子道:「不錯,魏忠賢惡行滿滿,多少同僚被逼的辭官,多少削籍抄家,我等決不能坐視不理!」

  周建宗之前將魏忠賢打倒,之後便隱隱有了言官領袖的氣勢,他也怒火沖沖,此前的兩次,他費盡力氣才將魏忠賢打倒,如果他捲土重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清算到他了。

  周建宗臉色鐵青的抬頭看著外面的咚咚咚砸下來的冰雹,心裡猛的一動,轉頭看向眾人,臉色陰鶩的道「諸位,這冰雹,來的不是時候吧?」

  文震孟與滿朝薦一怔,不明所以。

  周建宇眼角微抽,冷笑道:「這冰雹來的不合時宜,必然是魏忠賢的讒言與惡行所致!」

  文震孟與滿朝薦一聽,目光也動了起來,旋即恍然,連忙接著道:「周兄說的不錯,人有惡行,天必昭之,我們今日便明書而上,讓所有人知曉,定然要將魏忠賢下獄治罪!」

  三人一合計,當即揮筆潑墨,擬好折子,就公開上書。

  公開上書,就表示所有人都會知道,如同邸報一般,明告天下。

  折子一出,魏忠賢怒不可遏,思索再三便徑直進宮,來到了張艷瑤的鹹安宮。

  魏忠賢與朱由校已經不是以前,沒有了客氏幫襯,他對朱由校的影響也不如從前,只能通過張艷瑤來影響皇帝了。

  魏忠賢與張艷瑤商議一番,張艷瑤便輕聲點頭,去了景陽宮。

  朱由校此刻也看到了周建宗等人的折子,看著這個折子,眉頭緊皺。

  他心裡也有所動搖,這冰雹來的確實不合時宜,莫非,真的與魏忠賢有關?他是個在災星?

  張艷瑤有著類似客氏的特權,不經通報便來到了朱由校身側,柔聲道:「皇上,您累了吧,喝點酸梅湯,解解暑。」

  朱由校知曉張艷瑤與魏忠賢的關係,笑了聲,便接過湯碗,輕輕的喝了一口,直覺胸口悶氣少了幾份,才拿過折子給張艷瑤道:「你看看吧,都是彈劾魏卿的。」

  張艷瑤神情不動,拿起來翻看看了幾眼,就是眉頭皺了起來。

  朱由校一見,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妥?」

  張艷瑤抿了抿嘴,看著朱由校猶豫著輕聲道:「皇上,叔叔他只是一個閹人,哪裡有什麼能力,讓天人示警,這些人,恐怕是另有所指。」

  朱由校聽完臉色就變了,張艷瑤的話太對了,自漢朝董仲舒之後,都是講究天人合一,天人示警不是警告一個太監的,而是,天子!

  是他皇帝朱由校!

  朱由校臉色陰沉,下面的一干太監也都靜若寒蟬。

  這種事就看皇帝心意,若是看的嚴重,抄家滅族都是一句話的事情。

  劉時敏在下面看著,眉頭皺了下,他心裡有些恍惚,彷彿一切又回到了天啟初,他記得,奉聖夫人起初也是這麼溫聲軟語,不動聲色與皇上說話的。

  宮內宮外卻不知道多少人抄家滅族,人頭落地。

  「劉時敏!」朱由校猛的站起來,大喝道:「周建宗,文震孟,滿朝薦立即罷去一切官職,下獄嚴審!」

  劉時敏心裡驚了一下,上前道:「遵旨。」

  這三人都不簡單,一個是言官標桿式的人物,一個是翰林編修,一個是太僕寺少卿,不說結交多少同僚,單單論聲望,就讓朝堂內外超過一百個保人的折子飛入御書房。

  朱由校自然不理會,滿京城的大臣們紛紛串連起來,要在廷議上據理力爭,讓皇帝收回成命,主持正義。

  朱栩一直關注著魏忠賢的動靜,連帶著他的敵人們也都關注著。

  看著這似是而非,熟悉又陌生的一幕,他心裡頗為感慨,這幫清流估計還是沒有意識到,魏忠賢不同於王振,嚴嵩,他是終明一朝,影響力破壞力最大的一位!

  也是殺人最多的一位!

  果然,第二日廷議之上,一幫大臣要保這三人。

  不論是首輔葉向高還是吏部尚書趙南星,刑部尚書王紀等人,都慷慨陳詞,直言三人乃是直臣,魏忠賢惡貫滿盈,理當下獄審問。

  皇上應該明辨是非,懲奸除惡,決不能近小人而惡君子。

  朱由校大怒,在他心裡,這幫大臣表面上是衝著魏忠賢去的,實際上還是衝他。

  他一怒之下,杖刑了四個三品大員,但最終還是只能將周建宗三人罷職奪俸,難以更多的處置。

  朱栩在景煥宮聽到這個結果,也無奈的搖頭。

  朱家歷代皇帝,除了最前面的太祖,成祖以及最後的思宗,其他的都不怎麼嗜殺,朱由校本身也不喜歡殺人,但他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這幫大臣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指責他昏聵無能,讓天人示警,偏偏滿朝上的臣工都同氣連枝,異口同聲,法不責眾的讓他根本無力去對抗。

  不過,這樣的怒意,最後都會加到對魏忠賢的信任上。

  朝臣們越是逼迫他,他就越會覺得朝臣們是在針對他,同時,越加信任魏忠賢。

  此刻的魏忠賢也算鬆了口氣,但對這幫清流更加的厭惡痛恨。

  魏忠賢宮外府邸。

  李永貞,劉朝等一干宦官聚集,也都滿臉的笑容。他們之前都被流放,此番是被魏忠賢給召回了。

  劉朝看著魏忠賢,一臉快意的道「公公,此番我們真是狠狠出了口氣!」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這一次,確實是他們好不容易的勝利,前幾次,尤其是周建宗的兩次上書,將他們打入谷底,差點不能翻身,現在想想都覺得渾身發冷!

  魏忠賢神色平靜的坐在那,他心裡十分清楚,這次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宮裡的那位作壁上觀,沒有插手。

  他看了眼吵吵嚷嚷的眾人,咳嗽一聲,待他們都安靜了才道「咱們現在有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讓皇上看到我們的忠心,第二件事,各地監礦,監軍,監稅都要掌握在我們手裡。第三件,撈銀子!」

  眾人一聽,尤其是最後一條,紛紛大喜,如同水壺一般,將各種方法都不斷的說出口。

  魏忠賢一邊聽,一邊記下,他現在是提督東廠,不缺人手,而且皇帝非常關心九邊軍情,也想要增加內帑,這恰好給了他藉口。

  他這三條都沒有提及如何對付朝堂上的清流尤其是東林黨,實際上,此刻他也還沒有對付東林黨,將東林黨徹底打死打殘的想法。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7
☆、第一百二十八章 演習

  九月底,京城外,一處隱蔽的山腳。

  朱栩站在一處碉堡上方,摸索著手裡的森黑長槍,目光閃亮,要不是他還是小胳膊小腿,真想開一槍試試。

  在碉堡下方不遠處,一百『新兵』筆直而立,軍裝嶄新,頗有些威風凜凜,就是缺些煞氣。

  「殿下,都準備好了。」

  曹文詔一身錦衣衛魚龍服,同樣顯得威風八面,站在朱栩身後道。

  朱栩打量著下面的一百人,每個人手裡都有一干長槍,立在腳邊,整齊劃一,絲毫不亂。在他們之前,一個銀色小將迎風而立,顯得有些單薄。

  朱栩從他的服飾上可以看出,應該是個副千戶,把總。

  朱栩好奇,轉頭看向曹文詔道「這個領頭的是誰?」

  曹文詔臉色變了下,然後從容的道:「回殿下,此人是我的侄子,名叫曹變蛟。」

  朱栩頓時就眉頭一挑,目光轉向下方的曹變蛟,心裡暗自驚喜:『原來是他啊,倒是把他給忘了,不錯不錯……』

  曹變蛟見朱栩臉上有異色,心裡忽然一驚,連忙單膝跪地道:「殿下若覺得不妥,屬下立即將他調離!」

  朱栩連忙擺手,笑著道:「不用不用,我看好他,沒事好好培養,多讀兵書,開始吧。」

  曹文詔見朱栩笑容燦爛,不是那種提防的心思,面上一鬆,答應一聲,拿起身後的旗幟,便揮舞起來。

  下面的曹變蛟一見,長槍一揮,大聲道:「開始!」

  他一身令下,一百人背好長槍,飛向前衝去。

  越野,過河,單槓,鐵絲網,翻牆……朱栩能想到的障礙物都在這裡,一百人快繞了一圈,最後三排而立,槍聲四起,將三百米遠的標靶盡數給打倒。

  曹文詔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演習,欣喜的對著朱栩道:「殿下,這火器的威力比遼東那些強太多了,要是真能到了遼東,一定能給韃子一個厲害的教訓!」

  畢懋康也跟著道:「殿下,雖然準星還是不高,但如果真的能夠拉開鐵絲網,坑道,一定能夠阻止騎兵的第一波衝鋒,之後就能用步兵將解決掉他們!」

  朱栩聽著兩人的話,微笑不語。他

  對現在的狀況是比較滿意的,但現在送去遼東不現實,而畢懋康畢竟沒有上過戰場,騎兵衝鋒可怕不假,還有一個更重要,就是它的機動性,它不會一直站在那給火槍射擊。

  因此,燧槍還是只能處於防禦階段,配合著大炮,讓騎兵衝鋒失去威力,想要真正的形成戰鬥力,能夠攻城陷陣,先還是要增加射程,然後是大規模裝備,同時訓練出一支高素質,過三萬人的軍隊!

  一陣射擊結束,原本的靶場面目全非,所有的靶子都被射到在地上,朱栩粗略算了下,靶子應該過三百,用時不到三分鐘。

  曹變蛟射擊完,大喊一聲,帶領著一群人又飛快整隊,小跑著到朱栩的碉堡下,大聲喊道:「啟稟殿下,演練結束!」

  朱栩滿意一笑,大聲道:「非常好,本王很滿意,每人賞銀三十兩,放半天假,今天有酒有肉!」

  「謝殿下!」曹變蛟大喊,沖天豎起長槍。

  「謝殿下!」

  「謝殿下!」

  「謝殿下!」

  一百人也揮動著長槍,大聲喊叫,聲音震天,迴響不止。

  朱栩笑容越多,對著人群又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身下了碉堡。

  「殿下,」曹文詔一邊走一邊在住身後,道「人已經招齊了,都是年輕力壯,身體非常好,不過這火器還不夠,其中還有一部分是改造的,不是按照畢大人圖紙造的。」

  朱栩點頭,這火器想要大規模製造,還要偷偷摸摸的,自然沒有辦法多快,兩個多月能夠造五六十桿已經不錯了。

  畢懋連忙接著康道:「殿下,現在差的就是火藥,年關將近,應該會方便很多,年節之後,應該能夠造出五百桿。」

  「好,」朱栩心裡也出了口氣,壓力大松,笑道:「好,走,去看看大炮。」

  畢懋康一聽,神色一振,道:「殿下,請給我來。」

  為了方便演練,不被人察覺,這裡離京城,人煙都非常遠。

  畢懋康帶著朱栩來到了一出曠野,石碓中架著兩門黑色大炮,看上去黑洞洞,比朱栩在電視劇見過的要大上一輪不止。

  畢懋康走到近前,指著一門道「殿下,這個紅夷大炮是從荷蘭人那來的,廢棄後送到我這裡,這個是我仿製的,改進了不少,威力也更大。」

  朱栩走上前,在畢懋康仿製的那門上摸來摸去,這一門最起碼要兩三噸,威力想來也小不了。

  朱栩前前後後看了半晌,這才轉頭看向畢懋康道:「現在可以放一炮試試嗎?」

  畢懋康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冊子,道:「殿下,仿製的還不行,這紅夷大炮我測算過,數據我都按您的要求,記錄在這裡。」

  朱栩接過冊子翻過來看著,不時的點頭。

  這紅夷大炮是有準星的,射程大約兩千米,而根據畢懋康冊子裡的所述,仿製的會改變炮筒的長度與材質,以及澆鑄的方法,距離可以提升到三千米以上,有效殺傷力也可以提升一大截。

  不過,對於炮彈威力畢懋康沒有提及,朱栩對此也沒有辦法,火藥增加威力,還得靠專業人士。

  思維散的朱栩,很快就想到了寧遠之戰,暗自嘀咕道『到時候,能不能直接密集炮轟,出其不意的炸死努爾哈赤?』

  畢懋康見朱栩看的呆,便道「殿下,士兵們很快就要吃飯,您是否過去看看?」

  朱栩抬了下頭,這才反應過來,畢懋康這是要讓他做一下與將兵同樂的秀。

  「好,走吧。」朱栩將小冊子揣入懷裡,笑著說道。

  朱栩去往士兵們的大飯堂,在京城的魏忠賢卻片刻不得安寧。

  司禮監內,他被急匆匆的叫了過來,看著手裡的折子,臉色鐵青,雙眸裡盡是冰冷冷的殺意。

  這是給事中陳良訓上的折子,主要是彈劾他的。

  他看著折子,一字一句的道「權閹禍國,國運將終!好好好……」

  「公公,這幫人是要將我們趕盡殺絕啊!我們決不能再姑息了!」

  「沒錯,不給他們點看看,他們根本不知道進退!」

  「公公,不能再心善了,必須要殺幾個人,他們才能安靜!」

  司禮監一干太監也怒不可遏,外臣費盡心思,萬般的打擊他們,實在不能容忍。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8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君臣對峙

  魏忠賢聽著身邊一群人的話,心裡也起了殺心。

  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抬頭看著一群人,寒聲道:「好,這一次,本太監就給他們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好,公公,你說怎麼做!我們都聽你的!」劉朝喊道。

  李永貞也站出來,大聲道:「公公,這次決不能輕易放過他們!」

  魏忠賢看著折子,冷笑一聲,道:「你們將『國運將終』這句話摘抄下來,待會兒我拿去見皇上!」

  「好,公公,要不我們一起去吧?人多,讓皇上看到我們的委屈!」

  「不必了。」魏忠賢目中透著冷意,揮手道:「葉閣老此刻就在御書房,我一個人去就夠了。」

  一群人太監遲疑,魏忠賢一個人去怎麼都顯得勢單力孤,而且皇上對他的信任已經大不如之前。

  魏忠賢心裡已然盤算好,沒有多久,便拿著折子,直奔景陽宮御書房。

  朱由校此刻正與內閣輔大學士葉向高拉鋸,朱由校想要增加內帑,葉向高想要皇帝出內帑。

  朱由校神色不變,心裡卻惱怒。

  不久之前朱栩抄沒了六部府庫,得現銀就過兩千萬兩,他留下了五百萬兩,其餘全部還了戶部,併入國庫。為什麼過了兩個月,他不但不能增加內帑,反而要出內帑!?

  這個時候正是稅銀入庫,漕運北上,國庫充盈的時候,朱由校強壓著怒火,問道「先生,如今國庫還有多少?」

  葉向高站在下面,畢恭畢敬的道:「回皇上,經臣核查,國庫現有純銀三百萬兩,米糧十萬石。」

  朱由校臉色一變,道:「為什麼這麼少,之前不是還有幾千萬兩嗎?」

  葉向高抬起頭,如數家珍的道「皇上,四、川,甘、肅,雲、南,福、建,浙、江,山、東以及九邊,戰事連綿不絕,之前欠銀太多,加上賑災,火耗,水患,戶部已經入不敷出了。」

  朱由校氣的胸口起伏,之前沒有銀子,大家都過的很好,現在有銀子了,反而過的難受了,要朕出內帑了!

  偏偏這一切都掌握在外臣的手裡,他分毫不知內情,只怕還是想上次一樣,大部分都入了這幫大臣自己的口袋了。

  朱由校越想越氣,卻依舊強忍著道:「先生,那你告訴朕,還需要多少銀子才能填補缺口?」

  葉向高默默盤算了一下,道「皇上,若想維持現有局面,每年至少還需五百萬兩。」

  朱由校臉色沉了下來,道:「也就是說,還是要加稅?」

  朱由校的話音落下,葉向高卻不說話了,自萬曆三大征之後,百姓的稅賦是一天比一天重,但收繳上來的稅銀卻越來越少,本身百姓就活在水火之中,要是再加稅,恐怕全國各地的民變又要此起彼伏,難以控制了。

  葉向高沉默良久,抬手道:「皇上,臣以為,除了開源還可以節流,像江南織造,各地礦山這樣,都可以裁撤,將剩下的銀兩轉於大用之處。」

  「大用之處?」朱由校臉色陰沉的要滴下水來,心裡大恨。

  這幫大臣整天逼著他這樣那樣,可到頭來大明可有一點好事情?如今這幫人不但打他內帑的注意,連為皇家服務的江南織造,為皇室供銀的礦也要強行裁撤,是不是過一陣子,就要他這個皇帝變賣家當以供國庫了?

  忽然間,門外一個小太監轉過身,進來向朱由校稟報道「啟稟皇上,魏太監求見。」

  朱由校此刻心裡滿是怒火,聞言一揮手道:「讓他進來!」

  葉向高站在那,眉頭皺了下,肥胖蒼老的臉上沒有變化,一副老好人模樣。心裡卻大是厭惡,之前他便是因為魏忠賢才三番兩次的要辭官。

  「皇上,奴婢前來請罪。」

  魏忠賢一進來,手裡舉著折子,噗通一聲跪地,聲音帶著懼怕與委屈。

  朱由校臉色不愉,看了眼一個近侍。

  那小太監連忙將折子拿過來,遞給朱由校。

  朱由校接過來,一看是給事中陳良訓的折子就一陣頭疼,這些人的折子從來就沒有好事。

  翻開一看,他的神色陡然陰沉無比,折子猛的甩給葉向高,怒聲道:「輔,這是你舉薦的人,你看看他寫的都是什麼!」

  葉向高心裡驚了下,臉色不動的拿起來翻看,看到『權閹禍國,國運將終』這句話,目色也微動,卻還是躬身對著朱由校道:「回皇上,陳大人言辭懇切,句中要害,不知皇上為何生氣?」

  啪!

  朱由校猛的拍著御桌,怒吼道:「你是輔,你不明白朕在怒什麼嗎?一個太監就能禍國,朕是那無道昏君嗎?朕是那只聽小人之言的阿斗嗎?他不就是一個內侍嗎?到底他有多大的能耐?國運將終,國運將終,那要你們這幫大臣有什麼用?」

  葉向高忍受著朱由校的怒火,始終不卑不亢,毫無懼色,等朱由校說完了,才慢慢的道:「皇上,良訓忠正秉直,性情直言不諱,若有不當之言,那也是為朝廷諫言,檢君上過失,還請皇上切勿生氣,因言廢忌,阻塞言路。」

  朱由校聽的雙眼大睜,胸口好似要氣炸一般,瞪著葉向高:「這是忠直之言嗎?這是為國諫言嗎?分明是妖言惑眾,裹挾朕意!哪裡還有一點臣子本分,君子之儀!」

  葉向高知道朱由校是真的惱怒了,沉默一陣,道:「皇上,良訓乃老臣所舉薦,據臣所知,他乃是公正無畏之人,若有過失,那也是老臣的責任,還望皇上寬宥。」

  「你……」

  朱由校聽著輔這就攬責任了,心裡大恨,牙齒咬的咯咯響,臉上鐵青一片,胸口劇烈起伏的在御桌裡面走來走去。

  魏忠賢跪在地上,表情沒有波動,眼神裡卻閃爍激動之色。

  朱由校氣無所出,心臟都要炸出來,恨了一會兒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冰冷的看著葉向高道:「陳良訓出言不遜,辱沒君上,罰俸半年,閉門靜思己過!」

  葉向高心裡一鬆,總算是保下來了,便躬身道:「謝皇上寬宥,老臣告退。」

  葉向高一出去,朱由校一腳踹向了御桌,旋即痛叫一聲,卻還是不甘心,一把將御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推倒在地。

  折子,木匠恭敬,碎木屑灑落一地。

  他坐在龍椅上,怒聲不止的對著一幫近侍:「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就是真的輔,這就是朕的左膀右臂,除了給朕為難,他還能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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