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獨斷大明 作者:官笙 (連載中)

 
RECON559 2019-9-12 11:0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8506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8
☆、第一百三十章 鴻臚

  御書房裡除了朱由校,就是一干內侍,外加一個魏忠賢。

  魏忠賢跪地不出聲,其他近侍也都噤若寒蟬,紛紛緊縮著脖子,恨不得都是透明人。

  過了半晌,魏忠賢覺得朱由校差不多緩過勁來,才抬起頭,安慰般的道:「皇上,今後奴婢會將這些折子截留,不讓您生氣。稅監奴婢也會派專人審核,每年起碼為您增加五十萬內帑。」

  朱由校倚靠著龍椅,看著魏忠賢,神色沒有好看多少,冷哼一聲道:「等你說到做到了再來見朕!」

  魏忠賢心裡大喜,這就等於有了聖旨了,臉上卻誠惶誠恐的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朱由校卻還是惱怒無比,一揮手道:「出去!」

  魏忠賢連忙又跪了下道:「奴婢告退。」說著,起身退了出去。

  魏忠賢一走,朱由校就眉頭一皺,將一隻腿抬到龍椅上,衝著近侍道:「快宣太醫,朕的腿又疼了!」

  「是皇上。」一個近侍急匆匆的跑出了御書房,直奔太醫院。

  朱由校將褲子捲起來,包裹著傷口的白布已然黑紅交替,滲透了出來。

  他眉頭緊皺,臉龐不時抽搐一下。

  沒有多久,太醫就來到了,小心翼翼的給朱由校清理了傷口,換了新的紗布,這才道:「皇上,臣已經為您清理了傷口,毒素也清理了大半,只要皇上今後小心一些,年底之前,應該就可以恢復如初了。」

  朱由校輕輕點頭,腦子裡還是之前葉向高頂撞的話,胸口如壓了大石,隱隱作痛。包好了便起身,面無表情的道:「擺駕鹹安宮。」

  近侍們立即就知道了皇帝要做什麼,連忙去安排。

  朱栩一回宮,御書房這麼精彩的消息自然也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按理說他應該對這一幕感到很有趣,實際上他卻是無奈的搖頭。大明晚期的朝堂就是這麼奇怪,朝臣們以頂撞皇帝為榮,這樣不但不會有事,反而會成為陞官的有力階梯。

  因此,廷杖要麼是打死打殘,不然多半都會名利雙收。

  飯桌上,朱栩與姚清清對坐,身後站著曹化淳,朱栩聽完他的話,一邊夾菜一邊道「對了,皇兄到底是什麼病,探出來了嗎?」

  曹化淳遲疑了一下,道:「殿下,太醫院那邊守口如瓶,不過一個配藥的學徒無意中說過,皇上好像是中了蛇毒。」

  「蛇毒?」朱栩詫異了一下,旋即便放了心。既然沒有第一時間致命,宮裡也沒有太大動靜,顯然不是致命的。

  姚清清坐在朱栩對面,欲言又止。

  朱栩裝作沒有看到,吃的歡實。

  九月底的天氣還是很燥熱的,朱栩吃完,便轉身進了書房。這裡有冰塊,可以涼快一些,他坐在椅子上,一邊翻書一邊若有所思。

  陳良訓這次上書,不但沒有成功,反而在魏忠賢與葉向高面前成功的激怒了朱由校。按照這幫言官的脾氣,此事不但不會打住,只怕是在醞釀著更猛烈的進攻。

  朱栩想著,忍不住嘴角翹起,怪笑的低聲自語道「魏忠賢啊魏忠賢,你會不會像歷史上一樣,開掛般的將東林黨殺個落花流水……」

  姚清清收拾好碗筷,悄悄走進朱栩書房,站在門口,神情有些『扭捏』的看著朱栩。

  朱栩手指沾了沾嘴唇,彷彿沒有看到她一般,靜靜的翻書。

  姚清清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來,輕聲道:「殿下……」

  「本王跟他說了,他答應年後納你為妾。」朱栩坐著不動,嘴卻飛快的說道。

  姚清清楞了下,猛的一捂嘴,眼淚差點下來,跪地道:「賤妾多謝殿下成全!」

  朱栩神色不變的擺擺手,道:「不用謝,都是當初說好的。」

  姚清清情緒有些失控,又是一拜道:「賤妾還是很感激殿下,賤妾告退。」

  姚清清捂著嘴跑出去,隱隱有著哭泣聲。

  朱栩看著他的背影,輕聲笑了,然後又嘆道:「有情人終成眷屬啊,嘖嘖,真好……」

  這樣感慨著,神思又不自覺的飄到了秦淮八艷身上。每一個都至情至性,偏偏都沒有什麼好結果。

  幾天之後,坤寧宮內,朱由校設宴,招待朱栩以及信王朱由檢。

  朱由校坐在主座,張皇后作陪,朱栩朱由檢兩人又分坐兩邊。

  朱由校看了看朱栩兩人,笑著道「我們兄弟都住在這宮裡,但像這樣聚在一起吃飯,還是第一次吧?」

  朱栩扮一個老實有禮貌的小孩,筆直坐在那,眼觀鼻鼻觀心。

  朱由檢看了眼朱栩,道:「皇兄說的是,日後應該多走動才是。」

  張皇后腳在桌下悄悄踢了下朱栩,朱栩轉頭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向朱由檢。

  不知道是不是心裡原因,他總覺得這個五哥是越來越刻薄了,臉角刻薄,嘴唇刻薄,眼角刻薄,連頭都顯得刻薄。

  朱栩也知道朱由校在看著他,等著他說話,於是不鹹不淡的道「五皇兄說的是,不過太近了也不好。」

  張皇后從朱栩的話裡聽出了味道,看了眼朱由檢。

  朱由檢臉色冷了一分,終究是十五六歲的少年,眉頭皺了下不動聲色的回應道:「六弟你還小,我們都怕你走歪路。」

  朱由校卻是拿起筷子,在兩人間揮了下,笑著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今天咱們就吃飯,聊聊家常。」

  朱栩嗯嗯點頭,心裡卻越警惕了,這位五哥,怕真是盯上他了。但他同時心裡也疑惑,朱由校,到底是什麼態度,這樣是在攪混水,給他解圍嗎?

  朱由檢也沒有多說,對著朱由校微微躬身。

  朱栩裝乖寶寶,朱由檢寡言少語,飯桌上都是朱由校,張皇后夫妻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

  酒飽飯足,朱由校才看向朱栩與朱由檢兩人道:「安南不久前犯邊被擊退,會有一個求和使團來京,我想讓五弟,你去接待一下,鴻臚寺那邊我已經下了旨意了。」

  朱由檢自然立即就明白了朱由校的目的,站起來道:「臣弟領旨。」

  朱由校微微一笑,又看向朱栩道:「朝鮮那邊,下個月也有個使團來進貢,六弟,你去接待一下。」

  朱栩一怔,沒想到他也有差事,只好也跟著起來,抬手躬身道:「臣弟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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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獄中熊廷弼

  朱栩從乾清宮出來,邊走邊思索對於接待朝鮮使團的事情。

  大明現在的屬國,也就剩下朝鮮了,這位忠心耿耿的小弟過來,怕是為了後金的事。不過,旋即他就想到了毛文龍,這位日後在朝鮮可是太上皇般的存在,可惜被袁崇煥給殺了。

  「老曹呢?」朱栩背著手,突然問道。

  曹化淳跟在朱栩身後,道:「回殿下,曹指揮剛剛有事出宮去了。」

  朱栩點了下頭,道「你派人去通知鴻臚寺,就說本王過幾日要去看看,讓他們準備好接待朝鮮使團事宜。」

  「是殿下。」曹化淳道。

  兩人說著,便走向景煥宮。

  此刻,宮外一個酒樓包廂內,一個少年對著曹文詔跪地,神情激動。

  「曹將軍,還請無論如何也要救救家父!」少年急聲道。

  曹文詔連忙要將他扶起來,道:「少將軍請起,有什麼話咱們坐下說。」

  少年也只有十五六歲模樣,站起來卻迫不及待的道:「曹將軍,有權閹透出話來,如果不交出四萬兩銀子,會立即處決家父。」

  曹文詔扶著他在凳子上坐下,神色卻凝重起來。

  此少年名叫熊光遠,乃是前遼東經略,曹文詔之前一直是追隨他打仗的,若不是他早先被朱栩強硬要走,恐怕牢裡的還要多他一個。

  熊廷弼與王化貞不合,最終導致了廣寧大敗。這也是他們兩人被逮捕治罪的原因,這兩人去年就被判了死刑。但朝堂上爭議巨大,加上熊廷弼交通汪文言,行賄內侍,有內侍一起推動,所以才一直沒有執行。

  不過而今朝堂大變,熊廷弼身為楚黨的人,楚黨又被盡數逐出朝廷,雖然他與東林黨交好,但力保他不死已經是極限,想要救他千難萬難,更何況,現在推動要殺他的就是沒有拿到四萬兩銀子的內侍,且很可能就是魏忠賢一黨。

  曹文詔沉默不語,魏忠賢這個人,連他的主子惠王殿下都對他頗為忌諱,他能從魏忠賢手裡救出人來嗎?

  『或許,還得看殿下的心意。』曹文詔知道他自己的份量,心裡若有所思。

  曹文詔畢竟追隨熊廷弼多年,現在他兒子求到門上,他也不能坐視不理,想了半晌,突然問道:「是誰讓你來找我的?」

  曹文詔不得不擔心,惠王殿下雖然做了件大事情,但終究明面上還是個毫無權勢的小王爺,怎麼會求到他頭上?

  熊光遠一愣,旋即道:「侄兒不知,是前日去探望父親的時候,他告訴我的。」

  曹文詔不敢大意,道:「好,走,隨我一起去見經略。」

  熊光遠一聽,大喜道:「是,侄兒這就帶你去。」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刑部大牢,倒也沒有多阻攔,塞了點銀子便進去了。

  曹文詔看著一身囚衣,披頭散髮,還是掩飾不住粗獷的熊廷弼,躬身拜道:「末將曹文詔,拜見熊大人。」

  「文詔?」坐在石床上的熊廷弼一見,走過來看著他,聲音粗獷的道:「真的是你?」

  曹文詔也走近一步,看著熊廷弼道:「大人是我,大人,您最近可好?」

  熊廷弼倒是沒有受刑,理了理頭髮,嘆道:「沒想到,你還願意來見過,遼東舊屬無數,你還是第一個。」

  熊廷弼被判了死刑,誰都不願意與他有牽扯,這個時候又有誰會來看他。

  曹文詔也知道不能多待,看了眼四周,直奔主題的湊近低聲道:「大人,我會想辦法搭救您,您先告訴我,誰讓您找我的?」

  熊廷弼怔了下,也瞥了眼四周,低聲道:「是孫尚書。」

  「孫尚書?」曹文詔沉吟一聲,很快又道:「是兵部尚書孫承宗孫大人?」

  熊廷弼點頭。

  曹文詔心下瞭然,道:「好,大人安心靜等幾日,我去走動一番試試。」

  熊廷弼自是不想死,聞言道:「好,不論成與不成,都讓人通知我一聲。」

  曹文詔答應一聲,便急匆匆的走了。

  熊廷弼現在是一個大漩渦,誰靠近誰都倒霉。曹文詔身份敏感,裝作做是熊光遠的跟班,來去匆匆。

  「曹將軍,家父的事情就拜託您了。」走出很遠,熊光遠對著曹文詔,深深鞠躬道。

  曹文詔連忙將他扶起來,神色猶疑的道:「少將軍,這件事,還得讓我活動看看。」曹文詔心裡也沒底,這案子畢竟太大,干係太重,人能留到現在已經不錯了,真想要救出來,恐怕千難萬難。

  熊光遠神色動了動,還是拜道:「不論結果如何,侄兒在這都謝過將軍!」

  曹文詔扶起他,目光凝重的又交待一番,這才收拾一番,逕直回宮。

  這樣的事情,他是沒有能力去做的,只得看惠王殿下的態度如何了。

  曹文詔回了宮,便來到朱栩書房,一邊走一邊還在組織著話語。熊廷弼不論怎麼說,都是個罪人,廣寧之敗的責任他最大,雖然遼東目前的局勢不是他造成的,但他要負極大一部分責任。

  『殿下會救大人嗎?』曹文詔心裡打鼓,熊廷弼是他的老上司,對他有提拔重恩,他不能見死不救。

  曹文詔進了書房,見朱栩坐在椅子上,很沒有形象的在看書,便上前輕聲喚道「殿下。」

  朱栩一抬頭,道:「怎麼了?」

  曹文詔發現他想了半天話全都沒用了,還是單刀直入的開口道:「殿下,屬下剛剛去了熊大人。」

  「熊大人?」朱栩目露疑惑,朝堂上姓熊的還不少,他一下子沒分辨出是誰。

  曹文詔一見,連忙道「熊廷弼熊大人。」

  朱栩臉色微動,整個人慢慢的坐好了。對明朝歷史稍有瞭解的人都知道這個名字,朱栩自然就更知道了,也清楚曹文詔與他的關係。

  沉吟一聲,朱栩道:「你想救他?」

  曹文詔噗通一聲跪地,道「還望殿下施以援手,熊大人縱然有錯,也功大於過,實不該死!」

  朱栩面色不變,心裡思索。

  熊廷弼的案子,並不在案子本身。

  而是黨爭。

  熊廷弼本身是楚黨,但與東林黨走的極近。偏偏東林黨為了給熊廷弼續命,是買通內侍給緩的刑。提到內侍,不得不又要牽扯到魏忠賢。

  於是,最終還是東林黨與閹黨之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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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救人方法

  熊廷弼成為黨爭的焦點,那麼想要救他,也就必須要從從黨爭入手。

  朱栩沉吟半晌,抬頭看著一臉殷切希望的曹文詔道:「你先起來吧。」

  曹文詔也看出了朱栩的為難,有些戰戰兢兢的站起來,還是一臉期待與忐忑。

  朱栩手指敲著桌面,清脆小小的馬蹄聲在桌面響起,他慢條斯理的道:「熊廷弼根節現在不在於廣寧之敗,而是朝堂上的黨爭,想要救他,魏忠賢這邊我可以出力,但東林黨,還得熊大人自己想辦法。」

  曹文詔一聽,慌忙道:「還請殿下指點。」

  朱栩心裡思索著,一點點理清思緒,道:「內侍那邊我來處理,廣寧之敗雖然不是根節,但也繞不過去,需要東林黨在朝堂上有一個合理的說法,堵住其他人和皇兄的嘴。」

  曹文詔認真的想了想,道:「殿下,熊大人與汪大人乃是至交,一定會有辦法。」

  朱栩微微點頭,轉身向外大喊道「小曹!」

  曹文詔很快就外面走進來,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朱栩道:「你去賬房支四萬兩銀子,給魏忠賢送過去,告訴他,本王要保的第一個人:熊廷弼!」

  曹化淳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但要保熊廷弼,那與他綁在一起的王化貞恐怕也要一起救了吧?

  他抬頭看著朱栩,還是問道:「殿下,那王化貞該如何?」

  王化貞這個人是死不足惜,朱栩也知道他跟魏忠賢是狼狽為奸的,臉上厭惡一閃,道:「隨便魏忠賢處理吧。」

  曹化淳答應一聲,便告退出去。

  朱栩又對曹文詔道:「你再去一趟天牢,告訴熊廷弼,內侍那邊你已經處理好了,就差東林黨那邊了。」

  曹文詔大喜,道:「屬下謝過殿下,屬下這就去安排。」

  朱栩點頭,目送曹文詔的背影,瞇著眼,嘴角不自覺的翹了起來。

  他差點都忘了熊廷弼的事情,這個倒是個非常好的切入遼東的口!

  「就是不知道東林黨打算怎麼樣救熊廷弼……」朱栩自語,熊廷弼招致遼東大敗丟了六城,致使遼東局勢糜爛不堪,不可收拾。這樣的罪過,沒有足夠合理的理由,是堵不住天下人的觜的。

  沒多久,曹文詔就一身家丁服飾的跟在熊光遠身後,進了天牢。

  曹文詔將事情一說,熊廷弼便臉色激動道「文詔,你的話,當真可信?」

  曹文詔也知道他說的太過隱晦,但確實不能透露太多,便道:「大人放心,既然殿下答應幫忙了,魏忠賢是一定要給殿下這份薄面的。」

  熊廷弼即使在獄中也聽過惠王殿下的名頭,知道他深得皇上,皇后娘娘的寵幸,聞言心裡也有了一點底氣,便道:「好,那我馬上聯絡汪兄等人,只要閹黨那邊不礙事,我就有脫罪的可能了。」

  曹文詔想著朱栩的話,認真的告誡道:「大人,廣寧之敗需要一個足夠的理由堵住所有人的嘴,大人千萬不可大意。」

  熊廷弼一聽到這個就神色憤恨,咬牙切齒道:「我知道,不過待我出去,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王化貞那個小人的!」

  曹文詔自然明白,兩個人被逮捕,少不得相會推諉罪責,也不敢多待,沉色道:「大人,該做的屬下都做了,接下來,就看大人的了。」

  熊廷弼雙手抓著欄杆,臉色動容道「好,文詔,熊某若是放出去了,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恩情絕不敢或忘,必有大謝!」

  曹文詔連忙道:「大人切莫誤會,主意是惠王殿下出的,銀子也是殿下出的,屬下只不過是跑跑腿。」

  熊廷弼神色瞭然,道:「好,你放心,我出去之後,定然會拜見惠王殿下,感謝救命之恩。」

  曹文詔這才鬆了口氣,又交待幾句,便急匆匆的離開。

  熊光遠並沒有走,他走近看著熊廷弼有點懷疑的道:「父親,曹將軍說的,真的可信嗎?」

  熊廷弼已經被關了很久,對外面有些陌生,神色凝重又思索,許久斷然道:「文詔此人跟隨我多年,重情重義,我信得過他!」

  熊光遠深吸一口氣,挺著胸口道:「是,父親,那孩兒該如何做?」

  熊廷弼已經打好了腹稿,道「你去見汪大人,就說內侍那邊我已經擺平,請他在朝堂上找一個足夠的理由,堵住朝堂上的嘴就行。」

  在熊廷弼看來,皇帝還是太過年輕,比萬曆皇帝差的太遠,還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要朝堂上眾口一詞,他只能答應。

  熊光遠聽著熊廷弼的話,道:「是父親,我這就去找汪大人。」

  正在東廠的魏忠賢,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楊漣等人還沒有彈劾魏忠賢,魏忠賢此刻也還沒有對熊廷弼等人有太多積怨,聽到惠王殿下的傳信,坐在那,表情淡淡,目光冷峻。

  一個檔頭站在他身前,手裡拿著一疊銀票,神色興奮的道「督公,四萬兩,這惠王殿下出手可真夠大方的。」

  魏忠賢看了他一眼,笑了下,旋即皺眉道:「你將銀子立即送進宮,讓劉朝帶著去見惠王殿下,就說,我會謹遵殿下之命。」

  那檔頭一怔,上前一步疑惑的道:「督公,這銀子真的還回去?這可是他求著咱們……」

  魏忠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檔頭目光一緊,慌忙道:「是督公,卑職這就去辦。」

  「等等!」魏忠賢在他轉身的剎那又淡淡的道。

  檔頭一回頭,抱拳道:「督公還有何吩咐?」

  魏忠賢神色沉默,許久才道「你去告訴姜嚴山,銀子我會補給他,讓他不要再追究了,皇上那邊再給熊廷弼說點好話。」

  姜嚴山,就是汪文言行賄的那個內侍。

  那檔頭一聽,道:「是。」

  魏忠賢揮手,道「去吧。」

  待那檔頭離開,魏忠賢背著手,站在高高的大殿之上,目光不甘中透著冷傲,一字一句的道:「還有十九個!」

  隨著東林黨與閹黨同時出手,本來已經在朝堂上成為禁忌,誰也不願意多提的熊廷弼案,再次成為焦點。

  東林黨這次有汪文言串連,很快將朝堂上的聲音近乎統一下來。

  案子從頭到尾,詳詳細細的被翻出來,最終的目的,就是將責任推給與熊廷弼同階的,前遼東巡撫,王化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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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忠善

  曹文詔在天牢傳完話,突然心裡驚悚,急匆匆的跑回來。

  曹文詔來到朱栩書房,對著正在練字的朱栩肅色道「殿下,之前有一件事屬下忘了說了。」

  朱栩一筆一劃的練著,道:「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曹文詔也暗自後悔,恭敬的道:「殿下,之前我問過熊大人,給他出主意找我的,是兵部尚書,孫承宗孫大人。」

  「孫承宗?」朱栩筆尖一頓,抬頭看向曹文詔。

  曹文詔抱拳躬身,道:「殿下恕罪!」

  朱栩眉頭皺起來,放下筆,神色沉凝。

  孫承宗,這個人容不得朱栩忽略。他如今領兵部尚書銜,督師遼東,他是帝師,同樣是東林黨領袖之一,在朝堂上舉足輕重。

  如果說,外臣有誰對朱由校影響最大,無疑就是他了。

  朱栩坐在椅子上,目光微閃,若有所思的自語道「到底是哪裡露了破綻,讓這位孫大人給看出來了……」

  曹文詔同樣疑惑不解,遲疑著道:「殿下,會不會是之前您查封六部府庫,解了遼東燃眉之急,讓孫大人對您格外關注,看出了些什麼?」

  朱栩捏了捏眉心,想不出頭尾,無奈的道:「做的事情越多破綻也就越多,算了,知道就知道了吧,暫時不去管他,先看看熊廷弼能不能脫身吧。」

  朝堂上局勢實在是太複雜,所謂的東林黨,他們也只是朋黨,彼此之間都是靠著『朋友』相互聯繫在一起,形成了龐大的關係網。他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黨派』,是沒有明確的約束力的,一旦遇到利益不合,就會相互傾軋,攻擊不斷。

  因此,汪文言雖然交友廣泛,但想要串連起來,遏制彈劾熊廷弼的力量也要費極大的力氣,付出太多的東西。想要一下子就救出熊廷弼也不太可能,只能慢慢謀劃,一步步來。

  「殿下,鴻臚寺主薄求見。」

  忽然間,門外響起了姚清清清脆的聲音。

  朱栩對著曹文詔擺了擺手,道:「老曹,你時刻注意著朝堂的情況,熊廷弼,我是一定要救出來!」

  曹文詔聽著朱栩的話,心裡暗松,道「是殿下。」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朱栩這才對門外喊道:「讓他進來。」

  一個頗為精幹瘦削,三十多歲,白白淨淨的中年人走進來,對著朱栩抬手躬身的拜道「鴻臚寺主薄,童山拜見惠王殿下。」

  朱栩打量了他一眼,道:「童大人,是為了接待朝鮮使團的事情?」

  「是,」童山看似畢恭畢敬,卻一副例行公事模樣的道:「朝鮮使團預計這個月十五號從朝鮮坐船,在天、津衛登陸,然後坐馬車來京師。我們大人已經派人在天、津衛打點好,一旦他們登陸,就會直接接來京師,到時候還請殿下在城外迎接。」

  大明還從未對一個藩屬小國這麼重視,只是大明越來越虛弱,朝鮮對後金有著重要的牽制作用,因此大明上下,對朝鮮也格外重視。

  朱栩點頭,擺著一字王的威勢,淡淡道「朝鮮,這次來的是誰?」

  童山顯然知之甚多,對答如流的道「回殿下,是正憲大夫,金忠善,同時也是來進貢和求援的,需要殿下做些安撫。」

  朱栩對這個人沒有什麼瞭解,想了想,道:「好,到時候你們來通知本王,將一切接待儀程講清楚,本王可不想丟了我天朝上國的威風。」

  「是殿下,」童山道:「下官十四號再過來,會帶著詳細的儀程與殿下說明,殿下照著做就可以了。」

  朱栩聽出味道了,這鴻臚寺是完全瞧不起他。估計也就是想他拿他當一個象徵,沒有指望他做什麼,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敷衍,只派一個主薄過來。

  朱栩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道:「好,本王知道了。」

  童山抬眼看了眼朱栩,眼神淡淡,道「那下官告退。」

  朱栩目送他離開,沉色一陣,忽然對外喊道:「老曹。」

  曹文詔轉身就進來了,疑惑的道「殿下?」

  朱栩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你通知畢懋康,還有曹變蛟,準備大炮,實槍,將演練的場地擴大,我要帶著朝鮮使團去觀摩,要實槍實炮。到時候場面要大,氣勢磅礡!」

  曹文詔一聽,隱約琢磨出味道,道:「殿下,您是要揚威還是?」

  朱栩笑容很是意味深長,道:「恩威並重。」

  曹文詔不知道這『恩威』到底是給朝鮮還是鴻臚寺,答應一聲,便出去安排。

  曹文詔走了,朱栩想著朝鮮那位特使,特意找人來問了一下,聽完了,神色就頗為古怪起來。

  這位金忠善原來並不是朝鮮人,而是當初豐臣秀吉侵略朝鮮,戰敗被明兵俘虜,最後投降了朝鮮,在之後的朝鮮戰爭中,頗有戰功,後來便一直在北方防禦倭寇,而今是朝鮮正二品的正憲大夫。

  朱栩知道萬曆年間的三大征,卻沒想到還有這麼一位。

  「真是意外啊……」

  他坐在門前的搖椅上,笑瞇瞇的自言自語。

  錢謙益畢恭畢敬的站在他身前,肥胖的臉上沒有表情,心裡卻有些發楚。

  別人或許不清楚漕運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一早就洞清了,後面的事情他也看在眼裡,再聯想著『惠運商行』、『惠民商會』等事情,心裡怕的不行。

  這位殿下看似無慾無求,不爭不鬧,實際上暗地裡的手段當真是神鬼莫測,要是誰被他惦記上,死都不清不楚。

  他之前成為趙南星孫子,官應震兒子死的證人,現在他在東林黨內雖然不是過街老鼠,但也人人都避著,讓他走動了這麼久,復出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同時他心裡也很疑惑,這位殿下跟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麼要這麼坑他?

  朱栩不知道錢謙益心裡的想法,他對這位金忠善將軍產生了好奇,心裡也有了某些念頭,笑容就越發的詭異了。

  錢謙益心裡發慌,不想在這裡多待,看著朱栩不說話,躬身試探著道:「殿下,可還有其他疑問?」

  朱栩強壓著心裡的異樣,抬頭看向他,道:「翰林院編修《神宗實錄》好像缺人了,錢大人,可有復出之意?」

  錢謙益這趟來京就是活動復出的,只是出了之前的事情,沒有人願意為他說話,此刻聽著朱栩的話,心裡猛的一跳,再看著朱栩白嫩嫩,看不出任何異樣的小臉,眉頭皺起一咬牙,拜道道:「下官還請殿下提攜!」

  朱栩淡淡一笑,道:「回去聽信吧,好好做事。」

  錢謙益心裡砰砰砰直跳,再拜道:「下官盡聽殿下吩咐。」

  這就等於是投誠了。

  朱栩擺了擺手,坐在搖椅上,晃晃悠悠,心裡卻在琢磨著,朝鮮那邊到底該不該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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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漕運總督新人選

  「你又在幹什麼?」

  張皇后挺著肚子,看著朱栩小身板哼哧哼哧的搬著一樣一樣東西進來,奇怪的問道。

  坤寧宮不是誰都能進的,朱栩宮裡就只有姚清清一個人女人還得看家,只有朱栩親力親為了。

  他將三個提籃拎進來,擦了擦汗,挨個介紹道:「皇嫂,這是上好的牛奶,補身體的,產前產後每天早晚喝一碗,一碗啊。這個是最好的雞蛋,中午喝一碗生薑蛋湯,一定喝啊。這個是二十斤的黑魚,做黑魚湯,兩天一次,不能間斷。這個是……」

  「行了行了,」張皇后揮手攔著朱栩,莞爾一笑道:「我這宮裡還能缺你這些,快來這裡坐下,瞧你這一身汗。」

  張皇后說著,拿著手絹給朱栩頭上的汗擦了擦。

  朱栩嘿嘿一笑,仰著頭道:「那些人都不盡心,還是我親自來的放心,皇嫂,你要喝啊。」

  朱栩說完,一邊的太醫走過來,拿過一個方子,道:「娘娘,您的脈象還算平穩,今後只要保持心情舒暢,飲食和緩,便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有些事都是心照不宣的,尤其事關皇后娘娘能否安穩生產。

  張皇后微微點頭,道:「煥兒,替本宮送送李太醫。」

  「是娘娘。」煥兒輕輕曲身,接過方子,對著那李太醫道:「李太醫請。」

  李太醫又對著張皇后,朱栩躬身,告退出去。

  張皇后嘴角含笑,輕摸著肚子,對著朱栩道「快坐下,今天就在我吃吧。」

  「好啊。」朱栩笑著坐下,目光卻在張皇后肚子上打量。心裡暗思『皇嫂到底能不能安穩生下來,要是有辦法剖腹產就好了,或許風險會小一點……』

  張皇后坐在他對面,又拿起一雙精緻的小鞋子,在手裡看著,拿起針線就準備繼續刺繡,抬頭看了眼朱栩,笑道「小猴子,你又想什麼呢?」

  朱栩仰著臉,道「我在想皇嫂肚子裡到底是皇子還是公主?」

  張皇后臉上一直都洋溢著母性光澤,彷彿一定可以生下來,聞言低頭看了看,輕聲笑道:「再過半個月就知道了。」

  張皇后要保持心情,朱栩自是不會去破壞,連連點頭,陪著張皇后說些開心的事情,逗他解悶。

  吃完中飯,朱栩又陪著張皇后散了會兒步,這才離開坤寧宮。

  在出宮的路上,曹文詔一邊跟著一邊道「殿下,廷議還是沒有結果。」

  朱栩左顧右看,不在意的道「朝堂上還是吵的厲害?」

  「是,」曹文詔也瞥了眼四周,低聲道:「王化貞在朝堂上還有幾個黨羽,聲音不大但也都是有些威望的,皇上只得命三司再次會審。」

  朱栩聽完,嘴角就翹了起來。

  三司,都察院,趙南星從左都御史剛剛調任吏部尚書沒多久,可以說是他的大本營。刑部尚書王紀還在,大理寺跟魏忠賢牽扯比較多,這麼算來,還是在東林黨的算計之下,用不了多久,熊廷弼估計就要出獄了。

  「走吧,先去舅舅那。」朱栩道。

  他最近的每次出宮都有人盯著,得連翻換馬車,才能安心,確保甩掉跟蹤的人。

  到了傅府,傅昌宗還沒有從戶部回來,倒是傅濤一早就等著了。

  「殿下。」

  傅濤抱著一大堆賬簿堆積在桌上,然後看著朱栩道。

  朱栩知道這是要彙報了,便道「你說吧,我聽著。」

  傅濤拿起賬簿,道「先說惠通商行,目前分行已經有七家了,大、同的也很快就會籌備起來,福、建,兩廣,浙、江,張、家口也都已經正式開業了,只是目前生意還不大好。京城的總行目前現有存銀八百萬兩,還在慢慢增加,盈利十五萬兩。」

  「惠民商會,目前渠道建設還在擴展,都是用類似京城這樣的方法,在江南各地都開始在組建商會,不過阻力也不小,還在想辦法。目前盈利三萬兩。」

  「惠運船行,現在生意比較非常好,船隻都不夠用,盈利已經超過一百萬兩。」

  「私鹽,目前出的還不多,賬面上還在虧本。」

  朱栩一邊聽,一邊點頭。

  單個的商行或者商會確實很難短時間內做大做強,必須要將他們捆綁在一起,利用各自的優勢,形成合力。

  漕運中要看惠運船行臉色的不知凡己,他們的銀子應該存到惠通商行。

  一樣,惠民商會的各個加盟商戶也應該存到惠通商行。

  同時,惠通商行的銀子貸出去,也要支持另外兩家的渠道建設。

  朱栩待傅濤說完,道「大哥,過一陣子,你安排魏良卿,周建宇,賀雲杉見面,讓他們三人通力合作,彼此促進,我要短時間內看到他們的成績!」

  傅濤琢磨了一下,點頭道「好,我回去便讓人安排。」剛說完又道:「殿下,最近幾家都出現裡應外合的貪污,收受回扣,甚至捐款私逃的……」

  這個不出朱栩意外,哪裡都少不了。想了想,他道:「我回去之後寫一個預防與審計的辦法,到時候你參考一下,根據情況執行起來。」

  「是殿下。」傅濤眼神一亮。

  沒多久,傅昌宗就回來了,顯得有些風塵僕僕。

  坐在大堂裡,朱栩看著他,笑道:「舅舅,你這次跑回來的嗎?」

  傅昌宗喝了口涼茶,嘆氣道:「你不知道,今年的稅銀還沒有收上來,朝廷各個衙門就開始商討怎麼分配。內閣那邊要戶部給出具體的細則,這幾日我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何況戶部不巧,根本就是個怨婦。

  還得任勞任怨。

  傅昌宗也只是抱怨一聲,開口道:「你說的,想要大規模推廣蕃薯與玉米,被否決了。不止戶部,內閣不同意,各地大員也集體反對,一點餘地都沒有。」

  朱栩點頭,真的是一點都不意外啊,道:「那,繼續買地吧,能買多少買多少,明年爭取將京城的物價徹底打下來。」

  京城畢竟乃是大明國都,只要這裡的糧食價格徹底被打壓下來,會讓官商集團看到利益,推動著他們去種植蕃薯與玉米。

  傅昌宗頜首,今年他們的儲備不足,有了今年的積澱與擴張,明年確實可以有一番作為了。

  「還有,」傅昌宗看了朱栩一眼,道:「有人提議,刑部尚書王紀調任漕運總督。」

  朱栩雙眼頓時一睜,他之所以能夠在漕運上動手腳,根本就在於漕運總督空缺,如果來了漕運總督,漕運衙門運作起來,恐怕工部,戶部都插不上手,要是真有新的總督上任,那麼他之前辛苦的一切只怕都要付之東流了。

  朱栩旋即冷笑一聲,道「估計是趙南星垂死掙扎想要保住王紀,真是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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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給孫承宗寫信

  朱栩從傅府出來的第二日,朝堂上彈劾刑部尚書王紀的折子就多了起來。

  戶部給事中王紹徽彈劾刑部尚書王紀,『行為失端,縱奴行兇』。

  都察院御史倪文煥彈劾刑部尚書王紀,『斷案隨心,貪贓枉法』。

  隨後,本來以及消停的楚黨餘孽,東林黨內部以及朱栩的其他人混合在一起,掀起了聲勢浩大的彈劾風波。

  同時,錦衣衛與東廠也蠢蠢欲動,『暗中不暗』的開始調查王紀。

  當晚,王紀就急匆匆的跑到了趙南星府上,此刻不止趙南星在,還有一位內閣中書,汪文言!

  「趙大人,汪大人。」王紀一臉凝重的走進來,對著兩人抬手道。他此刻心浮氣躁,毫無平常之色。

  汪文言沒有讀書人的儒雅,反而透著江湖氣,面色狷狂,但生性長袖善舞,與王紀關係也極好,看著王紀便站起來道:「王兄,可是為了彈劾之事?」

  趙南星也站起來,蒼老的臉上陰沉著不說話。

  兩人都知道,彈劾一波接著一波,王紀扛不住了,換了誰都扛不住。

  王紀臉色難堪的點點頭,道:「若我不馬上辭官,只怕離天牢就不遠了。」

  汪文言眉頭緊皺,看了眼趙南星,也是束手無策。

  朝堂上現在不論你官職多大,威望多高,一旦被抓住把柄,要麼趕緊辭職歸鄉,要麼就等著大獄。

  趙南星目光如利劍,閃爍著寒光。在他看來,王紀乃是忠正之臣,走一個就少一個,反而位置會被那些奸佞佔去,禍國殃民!

  三人沉默一陣,王紀嘆道「王某明日便進宮請辭,朝堂之事,要靠兩位大人多多辛勞了。」

  汪文言不說話,趙南星道:「也罷,你先回去,我會找機會讓你復出的。明日先將熊廷弼的案子了結再進宮。」

  王紀點頭,這也算是他京城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景煥宮內,朱栩擺弄著紙扇,書桌上,放著的是鴻臚寺送來關於接待朝鮮使團的一應禮儀規制,看的他一陣陣頭疼。

  「殿下。」

  曹文詔快步走進來,對著朱栩道:「熊大人放出來了。」

  朱栩抬頭看向他,道:「無罪釋放?」

  曹文詔楞了下,道「還是戴罪之身。」

  朱栩這才滿意的笑著點頭,道:「好,那就讓他待著吧,用不了多久就有他的復啟的機會了。」

  曹文詔對熊廷弼能夠放出來已經很感激了,卻沒想到朱栩已經在謀劃著讓熊廷弼復出,疑惑的道:「殿下,您打算讓熊大人出任何職?」

  朱栩瞇著眼,一字一句的道「平遼總兵官!」

  曹文詔一驚,道:「殿下,這個官職是?」

  這個官職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而且遼東現在局勢相對平穩,有孫承宗掛帥,誰能擔任這個職位!更何況,熊廷弼還是個戴罪之身。

  朱栩沒有多說,站起來道「過幾天朝鮮的使團就要到了,你隨我去迎接,鴻臚寺這些接待禮儀我不喜歡。」

  曹文詔答應一聲,卻還是在奇怪,殿下究竟要給熊大人安排什麼職位?卻沒有質疑能否成功,在他看來,惠王殿下只要有了打算,就沒有不成功的道理!

  晚飯之後,朱栩寫好了一封信,喊來曹文詔道「老曹,你找絕對信得過的人,送到遼東去。」

  曹文詔接過信看了眼收信人,頓時一驚,道:「殿下,您是給孫大人寫信?」

  朱栩一邊剔著牙一邊笑著道:「我幫了他這麼大一個忙,他怎麼也要給我點回饋才行。」

  曹文詔疑惑不解,道:「殿下,您要的回饋是什麼?」

  「以後你就知道了。」朱栩笑的意味深長,頓了頓道:「對了,後天朝鮮使團就要來了,明日我出宮,通知他來見我。」

  曹文詔一聽大喜,道:「是殿下,屬下就這去安排。」

  朱栩點頭,心裡卻在琢磨著,孫承宗,到底會不會給他這個面子?

  「殿下,娘娘那邊出事了!」忽然間,姚清清急匆匆的跑進來,焦急的說道。

  朱栩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跑過去急色道「出什麼事情了?」

  姚清清臉色急切,蹙著眉頭道「清姑娘派人來傳信,娘娘突然肚子疼的厲害,連皇上都驚動了。」

  朱栩不等她說完,著急忙慌的就跑出去了。

  張皇后的預產期就是這個月附近了,一不小心早產也是可能的。以她的身體,朱栩真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

  朱栩氣喘吁吁的跑到坤寧宮,迎面就看到朱由校拄著枴杖出來,看著他笑道:「沒事了,你皇嫂就是腹痛,現在已經好多了。」

  朱栩聽如此才長舒一口氣,道:「皇兄,還是找些女太醫吧,皇嫂這邊離不開太醫。」

  朱由校失笑一聲,一擺手道:「行了,去看看你皇嫂吧。」

  對於男尊女卑的社會,朱栩也只能這麼隨口一說,聞言答應一聲,就向裡面走去。

  張皇后躺在雲床上,神色倒是很好,看著朱栩進來,吩咐煥兒道:「快,給惠王擦擦汗,拿過凳子來。」

  朱栩打量著張皇后,見她氣色確實不錯,這才放心的埋怨道:「皇嫂,你嚇死我了。」

  張皇后在吃著酸梅,聽了沒好氣的道:「你這猴子,當初你給我塞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吳清吳柔兩個丫頭,是不是天天給你通風報信,我的一舉一動你都知道?」

  朱栩仰著白淨小臉,左顧右看,忽然看向煥兒大聲嚷嚷道:「煥兒姐姐,皇嫂讓你給我擦汗,你是不是想偷懶?信不信本王押你到本王宮裡教訓狠狠一頓?」

  煥兒愕然,張著小嘴,一時間不知所措。

  張皇后噗嗤一笑,然後又捂著肚子強壓著笑意道:「行了,少給我胡扯,你呀,行了,煥兒你就別想了,其他人你要是看不上,自己去別的地方挑人,少打我宮裡的人主意。」

  煥兒這才反應過來,嬌俏的瞪了眼朱栩,便轉身退了出去。

  朱栩嘿嘿一笑,道:「皇嫂,我宮裡的人夠了,就缺一個煥兒,皇嫂要是捨不得那就算了。」他宮裡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外面的人水潑不進就是人少的緣故,何況,他也不喜歡天天看到那麼多人。

  張皇后緩了緩,順著氣道:「好了,後天你就要迎接朝鮮使團了,到時候你可別出什麼妖蛾子來氣我。」

  朱栩眼睛眨了眨,不動聲色的打預防針道:「皇嫂,我向來循規蹈矩,就是有亂子也不會太大。」

  張皇后眉頭皺了下,聽出些味道,動了動嘴角,最後還是擺了擺手道:「趕緊出去,看到你我就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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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見熊廷弼

  宮外,一處酒樓。

  熊廷弼長身而拜,朗聲道「下官熊廷弼,拜見惠王殿下!」

  朱栩看著熊廷弼,腰大膀圓,一身乾淨的常服,面容帶笑,頗有些意氣風發的味道。

  朱栩心裡失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站在他身前,背著雙手,擺著架子道:「熊大人剛剛出獄,本王這麼快找你是不是找的太急了?」

  熊廷弼顯得很是爽朗,笑著道:「殿下於熊某有救命之恩,下官理當早些拜訪。」

  朱栩看著熊廷弼,目光微動,這位熊大人他瞭解不多,他這樣的作為到底是生性如此,還是有意試探什麼?

  朱栩笑了笑,繼續擺著架子道:「那熊大人,可帶了什麼謝禮?」

  熊廷弼一怔,轉頭看向身邊不遠的曹文詔。

  曹文詔站在那,微低著頭,彷彿沒有看到。

  熊廷弼旋即大笑,抬手道:「讓殿下見笑了,下官為了此次脫身已經花光了家財,待過些日子,熊某定然重謝殿下!」

  朱栩點頭,道:「好,本王為你出了四萬兩,另外其他打點,七七八八的十萬兩,加上你的謝禮,二十萬兩。黃金的話,十萬兩就行。」

  熊廷弼看著朱栩一本正經的臉色,神色終於變了,十萬兩黃金,他的所有家產加起來十分之一都沒有!

  同時,他也看出來了,是他小覷了這位小殿下了。

  熊廷弼收斂態度,恭敬的給朱栩再次行禮,同時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遞過來,道:「是下官冒昧,這是十萬兩銀票,還望殿下笑納。」

  朱栩瞇了瞇眼,從他手裡接過銀票,翻看著,很是認真的數了數。

  熊廷弼越發不敢造次了,之前大聲說話大口喘氣沒有了,表情很是有些緊張。

  朱栩數完,微微頜首,道「十萬兩一分不少。」

  熊廷弼神色正經,抱拳對著朱栩恭敬的道:「還望殿下指點,下官該如何復出?」

  朱栩暗自好笑,這位熊大人果然不是常人,剛出獄就想著復出了。

  他故作沉吟的轉身,在桌子裡的凳子上坐下。

  曹文詔連忙過去就要倒水,熊廷弼卻搶先一步,拿起茶壺倒好水,有些慇勤討好的遞給朱栩道「殿下請喝水。」

  朱栩笑著點頭,倒也不是頑固不化的石頭,喝了口茶,抬頭看著他道:「你認為,以遼東的局勢,我大明該如何做?」

  熊廷弼知道考驗來了,眉頭擰緊,沉思一陣,肅色開口道:「下官認為,我們應該守!」

  朱栩神色不變,道:「守?現在滿朝堂的大人都是想著如何收復沈、陽,平定遼東,你卻只是想著守?」

  熊廷弼臉色越發的認真,看著朱栩道:「殿下,遼東地廣人稀,金人的騎兵縱橫,來去無蹤。我大明沒有騎兵,而且軍紀渙散,從上到下盡是怯戰之心。是以,下官認為,現在當務之急,是固邊而守,內修軍政。」

  朱栩不動聲色的點頭,這個觀點倒是符合他的口味,要是他喊出幾年之後袁崇煥的『五年平遼』,他非得一腳將他踹出去不可。

  朱栩略感興趣的看著他,微笑道「除了內修軍政,還有其他嗎?」

  熊廷弼見引起了惠王殿下的興趣,沉著一口氣,道:「下官認為,應該籠絡韃靼人,讓他們不斷侵襲金人,彼此消耗,待我大明軍力恢復,此消彼長之下定然可一戰平之!」

  這個時候的明人還是很自大啊。

  朱栩心裡感慨,不過自信總比自卑好,對熊廷弼的話不置可否的道:「熊大人可知道,最近彈劾朝鮮毛文龍毛大人的折子很多?」

  朱栩話音落下,邊上的曹文詔心裡頓時恍然,一切都串連通了。

  『原來殿下是想讓熊大人去朝鮮……』

  曹文詔看了眼還在沉色不語的熊廷弼,心裡暗自高興。雖然不如之前的平遼總督,但畢竟是戴罪之身,這樣的復出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熊廷弼隱約也猜出了朱栩的意思,試探著道:「殿下的意思是,想讓下官去替換毛大人?」

  毛文龍在朝鮮肆意妄為,囂張跋扈,做了不知道多少出格之事,吃空餉,殺良冒功,甚至欺辱朝鮮上下,早就引起朝堂上的不滿,彈劾之聲一直不絕,若不是蓬萊巡撫袁可立保著,只怕早就被抓回來砍頭了。

  朱栩想的更多的是不能讓朝鮮那邊牽制作用失去,需要一個得力的人去組織,雖然不能指望有太大作用,但至少要讓金人顧忌,不能全力南下。

  「不錯。」朱栩點頭,目光直視他。

  熊廷弼臉上有些猶豫,去遼東他不怕,只是接替毛文龍去做些練兵的事,總是有些被閒置或者大材小用的感覺。

  朱栩也不急,沒有出聲,等著他回覆。

  一陣子之後,熊廷弼目光一定,道「殿下,熊某願意去,還望殿下為我籌謀!」

  都是有野心的人。

  朱栩心裡嘖嘖的自語,旋即笑著站起來道:「好,那熊大人回去之後,聯絡一下親舊,給毛大人來一波大的吧。」

  熊廷弼也不說拖泥帶水的人,抱拳躬身道:「如果能夠成行,下官定然感激不盡!」

  朱栩微微頜首,沒有多說,道:「老曹,送熊大人出去。」

  曹文詔答應一聲,便道:「熊大人請。」

  熊廷弼還有很多話想問,見如此也只好告辭,順著曹文詔的手下了樓。

  剛到門口,熊廷弼就攔住曹文詔,看了眼樓上,低聲問道:「文詔,你老實告訴我,真的能成嗎?」

  曹文詔失笑了聲,道:「大人儘管放心,殿下只要肯做,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

  熊廷弼鬆了口氣,道:「好,我信你。真的要成了,日後殿下有所吩咐,熊某絕無二話!」

  曹文詔剛要開口客套,突然心裡猛的一動,心裡突兀的冒出一個震驚的念頭:殿下在佈局遼東!

  再聯想火器大炮一系列,曹文詔越發肯定了,本來到了嘴邊的話改口道:「大人還是要做些事情讓殿下看的。」

  熊廷弼剛才的話是出乎於心,卻也不是要投誠,但聽著曹文詔招攬的話,稍稍一怔的道:「請轉告殿下,熊某定然不會讓殿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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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狡猾的倭人

  在遼東的毛文龍肯定想不到,他會莫名其妙的被朱栩盯上。

  朱栩見完熊廷弼,便乘著馬車回宮。

  曹文詔駕著車,一邊走一邊低聲問道:「殿下,孫大人真的會聽您的話,舉薦熊大人嗎?」

  朱栩坐在馬車裡,笑道:「我幫他把熊廷弼救了出來,再讓他安排熊廷弼,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曹文詔想著這件事,怎麼也不覺得是理所當然,繞開這個話題,道:「那,孫大人舉薦了,朝堂以及皇上,真的會同意?」

  朱栩對於這一點很篤定,道:「既然熊廷弼能被放出來,那麼這次有孫督師舉薦擔保,不論是皇上,還是東林黨就都是不會阻攔的。」

  曹文詔不太明白這裡面的邏輯,但聽惠王殿下這麼說了,也便相信了,又道:「殿下,鴻臚寺那邊派來的人已經在等著了,殿下是現在見嗎?」

  朱栩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道「不見,你待會兒將他們全部趕回去。」

  曹文詔知道朱栩不喜歡鴻臚寺,『是』了一聲。

  童山被趕出宮,站宮門前,皺著眉頭,一臉難看。

  他身邊的文書看著他,道「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殿下如果不知道儀程,出了錯,那是要丟我們大明臉面的!」

  童山也沒想到惠王殿下如此不懂事,沉著臉道:「本官再去求見一次,若是惠王還不見,那本官就去見皇上,請求更改接待人選!」

  文書見童大人生氣了,頓時不敢說話了。

  童山帶著文書,再次進宮求見。

  朱栩已經打定主意要給鴻臚寺好看,自然不會理他。

  童山倒也真是說到做到,真的要求見皇帝了。

  以他的品級本來是不可能的,但涉及接待朝鮮使團,宮裡的內侍也不敢大意,立即就報到了御書房朱由校知道。

  朱由校聽完怔了怔,旋即問向一邊的劉時敏道:「惠王最近都做了些什麼?」

  劉時敏雖然卸去了東廠提督,但卻是名副其實的皇宮大總管,轉身道:「回皇上,惠王殿下差人去了火藥局,調了十門大炮,一百地雷,一百桿鳥銃送到了城外。」

  朱由校面露好奇之色,頓了下便笑道:「通知那個鴻臚寺主薄,就說朕忙,沒空見他,讓他自己想辦法。」

  「是皇上。」劉時敏微微躬身,便轉身出去。

  童山聽到皇上沒有召見,神色陰沉了一分,看著文書殷切的目光,冷哼一聲道:「走,回去見大人。皇上不見我,還能不見我們大人!」

  鴻臚寺卿知曉朱栩不見童山,皇上也不見,著急忙慌的從一家妓館跑出來便要進宮求見朱由校。

  結果是,朱由校沒見,想見朱栩也沒門。

  「你說說你,你到底還能幹成什麼事情!」

  鴻臚寺卿在帶兩個少卿面前,指著童山的鼻子吼叫。

  兩個少卿臉色也不好看,惠王殿下真要失禮,丟了大明面子,那皇上降罪的肯定是他們,而不是七歲的惠王殿下!

  童山躬身垂著頭,他將與惠王殿下見面的一切細節都想了個遍,始終不知道哪裡錯了,怪來怪去,他還是怨惠王殿下年幼無知,任性胡鬧。

  一個一直不滿童山的少卿走出來,不動聲色的道「不管怎麼樣,殿下肯定是不喜歡童山的,我們先將童山革職,明日早些時候在宮門等著,一邊走一邊與殿下說,只要避過重大儀程,其他簡化一些也無妨。」

  另一個少卿剛要阻攔,鴻臚寺卿就發話道:「就這樣吧,童山先回家休息一陣子再說。今天你們都不要回去了,就睡在衙門,我們明日一早都去等惠王殿下。」

  說完,甩手走了。

  落井下石的少卿看著童山得意一笑,也背著手走了。

  童山還在發蒙,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栩就被叫醒了。

  姚清清一邊給朱栩整理著繁雜的藩王服,一邊輕聲道:「殿下,鴻臚寺的幾位大人一早就在等著了,這樣下去,進宮上朝的大人們都會看見的。」

  朱栩點點頭,笑道:「這回他們應該知道我這位小王爺不好欺負了。」

  姚清清輕笑一聲,道「是啊,之前一個不露面,現在三個都來了。」

  朱栩整理一番,便帶著曹文詔以及一干服飾鮮明,威風凜凜的錦衣衛走出宮門。

  「下官見過惠王殿下。」

  鴻臚寺三位大人一見朱栩,連忙上前拜見。

  朱栩看著不遠處鴻臚寺一干禮儀道具人手都準備齊全了,便徑直上了四匹白馬拉著的『敞篷』馬車,一揮手道:「好了,走吧。」

  鴻臚寺三位大人慌忙答應一聲,本來今天只有一個少卿陪同的,但有了惠王殿下之前的『妖蛾子』,誰也不敢大意,紛紛都跟了上來。

  沒多久,一群人就到了東門外,遠遠的就看著一群人同樣坐著馬車向這裡緩緩而來。

  朱栩感慨,這禮儀真是害死人。

  這朝鮮使團還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要是朱栩不出現,估摸著要一直等下去。

  很快,這群人出現在朱栩馬車不遠處,一身朝鮮官服,臉色瘦削,有些矮小的中年人下了馬車,快步走過來,在朱栩不遠處,單膝跪地道「朝鮮下臣金忠善,叩見大明惠王殿下!」

  朱栩打量著他,微不可察的點頭,倒確實是日、本人,只不過這漢語說的真不錯。

  鴻臚寺一干人見朱栩不動,都不停的使眼色,急得不得了。

  朱栩笑了下,手虛扶道:「金大人請起。」

  「謝殿下。」金忠善站起來,抬頭看著朱栩。表情微動,旋即便表露出一副崇敬模樣來。

  朱栩看了眼鴻臚寺的三位大人,又看向金忠善,將大明王爺的氣勢端足,不動聲色又威嚴的道「金大人遠來勞頓,來,上車,與本王一起進城。」

  這不合規矩,鴻臚寺卿想要阻止,卻又找不出由頭。

  金忠善整理下,馬上就露出了感激莫名的神色,一抬手道:「謝惠王殿下。」說完,便踏腳上了馬車。

  朱栩對著坐在身側的金忠善笑了下便大聲道「回城!」

  金忠善神色不變,坐在朱栩身側顯得畢恭畢敬,卻也在暗中打量著朱栩。

  他這次來除了上供,還有就是求援,金人對朝鮮越來越咄咄逼人,不時劫掠一番,甚至多番深入。朝鮮經過三次大戰,早就大傷元氣,還要防備北方的日本,根本無力應對。

  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再次向大明朝廷求援了。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9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埋伏

  金忠善打量著朱栩,朱栩八面威風,毫無所動。

  過了大門,金忠善表情猶豫,似實在忍不住的道:「請問惠王殿下,大明朝廷何時能夠收復遼東?」

  朱栩神色不變,心裡卻訝異了一下,這位還真是深諳談判之道,一上來就給他來個下馬威。

  朱栩手在背後不動聲色的揮了揮,他身後的曹化淳立即將跟在馬車三周的人悄然隔開。

  朱栩的臉上堆滿了誠懇之色,轉頭看著金忠善道:「金大人,先不談遼東叛軍,你此次來京,打算待多久?」

  金忠善看著朱栩眼睛眨了下,過了一會兒才道:「回殿下,今天拜見皇帝陛下,明日拜祭皇陵,後天回去。」

  朱栩點頭,藩王架勢十足,始終在精神上俯視著他,沉聲道「好,那明天本王帶你去見見世面!」

  「見見世面?」金忠善漢語很好,但也有些口音,他沉吟一聲,道:「惠王殿下,國王陛下派我京城是為了求援,不知朝廷是否可以派遣十萬大軍,為我國抵擋夷狄。」

  朝鮮人嘴裡的夷狄,指的就是金人。

  朱栩毫不猶豫的頜首,道:「十萬,倒也不多,不過十萬大軍需用度浩大,而且還需安置他們的家屬。粗略一算,每年起碼需要三百萬兩白銀,糧食一百萬石。朝廷可以為朝鮮解決一部分,另外需要朝鮮就地承擔。」

  金忠善聽完眉頭就皺了起來,思索著道:「那,三萬大軍,我國願意承擔一半所需,殿下以為如何?」

  朱栩知道,這樣的話金忠善說給朱由校聽,朱由校肯定會拒絕的,即便他猶豫,朝堂上那幫大臣肯定也會果斷拒絕。不過,熊廷弼去遼東,也不能什麼都不帶,招攬一批流民,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至於費用,就得朝鮮出了。

  他裝模作樣的想了一陣,道:「三萬,應該不成問題,不過朝鮮需要劃出足夠的地方,以及先期的糧食,餉銀也要準備好,朝廷的稅銀還沒有完全收攏上來。」

  金忠善神色猛的一變,目光灼灼的盯著朱栩。

  之前沒有求援過,不過都被遭到了中央朝廷的拒絕,但他記憶裡的明軍還停留在三大征的時候,因此心裡非常渴望大明朝廷能夠派遣軍隊,再次支援朝鮮。

  金忠善很緊張,話音也顫抖著道「殿下,此話當真?」

  朱栩笑的很純良,道「自然,不過金大人得按照本王說的上奏皇帝陛下。」

  金忠善頓時站起來,一本正經的單膝跪地大聲道「一切,都憑惠王殿下吩咐!」

  一群人都一驚,尤其是鴻臚寺三人冷汗都下來了,紛紛回頭看過來,只見惠王殿下已經伸手將金忠善大人給扶起來了。

  朱栩完全沒有理會鴻臚寺安排的儀程,逕直帶著金忠善回了宮。

  一路上朱栩與金忠善相談甚歡,陪著他進了景陽宮。

  朱由校對金忠善的到來表示歡迎,並且親切的詢問了朝鮮目前狀況,問候了朝鮮國王。

  金忠善轉達了朝鮮國王對大明皇帝陛下的敬意,送上禮單,並且對大明以及皇帝進行了良好祝願。

  談話的氣氛非常和諧,金忠善隱晦的表示了希望大明朝廷能夠給予朝鮮更多的支持與幫助,大明皇帝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

  君臣大約進行了一個時辰的交談,惠王殿下一直陪同到交流結束。

  結束之後,朱栩送金忠善出來,沒走多遠,金忠善就不再堅定了,神色猶疑看著朱栩道「惠王殿下,大明朝廷,真的會再次派兵保護朝鮮嗎?」

  朱栩算算時間,孫承宗的回信多半會今天到,於是很肯定的道「金大人不必著急,你回過朝鮮之前,本王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

  金忠善一聽,立即躬身道:「多謝惠王殿下,不論如何,朝鮮都會記住殿下對朝鮮的幫助!」

  朱栩笑著點頭,道:「我先送大人去驛館休息,今晚皇上會設宴招待,大人到時候切莫多言。我朝之前保護朝鮮出兵三次,犧牲無數將士,有眾多大員認為朝鮮沒有表達足夠的尊敬。」

  金忠善又一躬身,道:「殿下說的是,回國之後,我會敦請國王,為大明將士設立忠烈祠,認真的供奉祭祀,並刻傳立書,以不忘大明朝廷對我們的保護與犧牲!」

  朱栩『嗯』了聲,又不經意般問道:「金大人,對日、本還有多少瞭解?」

  金忠善看了眼朱栩,似明白了朱栩的意思,道:「惠王殿下,據我所知,日本現在非常虛弱,並沒有再次出兵朝鮮的意圖與能力。」

  朱栩笑而不語,客氣的將這位來自日、本的朝鮮貴族送進了驛館。

  朱栩回宮之後,又去御書房見朱由校,算是交差。

  朱由校坐在御桌上,神色沉凝,看著朱栩進來也沒有招呼,自顧低頭看著一本折子。

  「皇兄。」朱栩一貫的作風,直接來到御桌後,朱由校的身側。

  他瞥了眼,是兵部給事中彈劾遼東總兵官毛文龍的。心裡不禁暗道『熊廷弼的動作還真快,他也是怕袁可立再次阻撓吧?』

  袁可立也是東林黨一位支柱,影響力奇大。要是他力保,說不得毛文龍真的像歷史上那樣,在遼東待著直到被袁崇煥矯旨殺死。

  朱由校看過一本合上又拿起一本,這才道:「人送到驛館了?」

  「送到了。」朱栩伸頭看著折子,果然,還是彈劾毛文龍的。

  朱由校看了幾眼,嘆了口氣,道:「這天下最難做的,恐怕就是朕這個皇帝了。這一個個,每天給朕出難題,樂此不疲啊。」

  朱栩沒接話茬,卻看到了折子最後的票擬,兩個大大的『擬准』。他不認識是哪位大學士的字,卻隱約能猜到,外廷的意見多半趨於一致,毛文龍在遼東是待不久了。

  朱由校見朱栩沒接話,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還有事?」

  朱栩這是來提前打埋伏的,畢恭畢敬的道:「回稟皇兄,臣弟打算明日帶金大人出城,讓他見識一下我大明的火器,也好增加朝鮮抗擊韃虜的決心。」

  朱栩嘴裡的韃虜,指的也是金人。

  朱由校不置可否的點頭,將一堆折子歸到一邊道:「嗯,朕知道了,去吧。」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9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棚

  朱栩回到景煥宮,躺在睡椅上,手指敲著椅邊。

  想要派三萬人去朝鮮並不簡單,哪怕銀響,糧餉全都由朝鮮承擔,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殿下。」

  曹文詔悄步走到朱栩身前,有些好奇的看著朱栩。

  朱栩一抬頭,道「城外的事情準備好了?」

  曹文詔自信滿滿,道:「都準備好了,一應演練,都進行了好幾次,火炮也進行了假彈射擊,應該能夠讓那位金大人大開眼界。」

  朱栩對這個倒是不擔心,朝鮮軍力薄弱,連基本的防禦都不能做到,更別提火炮,火繩槍這些『先進』的火器了。

  「給我盯著,遼東一有信來,立即告訴我。」朱栩道,現在最關鍵就是孫承宗的態度了,只要有他的支持,熊廷弼去朝鮮基本上就定了。

  「是殿下。」曹文詔答應著,然後又道:「殿下,鴻臚寺的三位大人都進宮了,好像是去告殿下的狀。」

  朱栩一擺手,不在意的道:「沒事,皇兄那邊我已經說過了,不用理會他們。」

  朱栩這麼簡單粗暴的搶了鴻臚寺接待的權力,自然是讓鴻臚寺很不滿,但他們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們要維護大明天朝上國的臉面又不能過分得罪惠王殿下。

  所以,他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向皇帝告狀,要權了。

  事情也是按照朱栩預料的一樣,鴻臚寺的大人們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灰溜溜的走了。

  朱栩休息了一陣,吃完飯,又去了一趟坤寧宮。張皇后的預產期就在眼前,他很擔心張皇后,每天都得去看幾眼才能放心。

  張皇后自然知道了他完全沒有按照鴻臚寺定好的儀程進行接待朝鮮使團,免不了一番責備。

  以朱栩在張皇后面前的二皮臉,自然面上答應著一,心裡盤著二。

  天氣是越來越冷了,朱栩從坤寧宮出來,就裹著薄薄的披風。

  「殿下,來信了。」

  朱栩剛剛離開坤寧宮宮門,曹化淳就小跑過來低聲道。

  朱栩神色一動,道:「快拿過來給我看。」

  曹化淳瞥了眼四周,將信遞給朱栩,手裡提的燈籠也抬到朱栩側臉邊上。

  朱栩打開信,飛快掃瞄,看完心裡頓時一鬆。這孫大人倒也『守信』,確實答應了他的要求,信裡說,他的舉薦折子與這封信同時發出,折子應該比信先到皇宮。

  「這麼說,皇兄已經收到他的折子了。」

  朱栩目光閃動,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要等看外臣的推動力與朱由校的心思了。

  「走吧。」

  朱栩將這封信放到燈籠裡點燃,背著手道。

  第二天一大早,朱栩的馬車就出現在驛館面前。

  「殿下。」金忠善恭敬的行禮。

  朱栩掀開簾子,微笑道「金大人,走,帶你去踏青去。」

  「踏青?」金忠善愣了下,這都快入冬了,踏什麼青?

  不過朱栩卻沒有解釋,放下車簾,馬車就滾滾向前。

  金忠善面色凝了下,經過昨夜一晚,他已經將這位惠王殿下打探的差不多了,自然也都是明面上的消息。

  他心驚這位惠王殿下的『膽大包天』,同時也更加明白,惠王殿下多麼的深受大明皇帝與皇后的寵幸,因此對他昨天的承諾,多了幾分信任。

  他招來馬車,神色沉著的道:「跟著惠王殿下。」

  朱栩的馬車跟了五十個大內侍衛,金忠善的也有三十個,浩浩蕩蕩的出了城。

  鴻臚寺一直盯著驛館,自然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但除了跳腳,暗中派人跟著也別無他法。

  朱栩的馬車一路前行,走了小半個時辰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

  金忠善身側的侍衛,腳都走酸了,抬頭看向馬車道:「大人,惠王殿下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裡?」

  金忠善掀開簾子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道:「不要著急,殿下自有安排。」

  他雖然這樣說著,但對『踏青』兩個字還是耿耿於懷,萬物枯萎的冬天,踏什麼青呢?

  又過了好一陣子,朱栩的馬車終於停了。

  朱栩跳下馬車,招呼著金忠善過來。

  「金大人,看看。」朱栩背著雙手,遙望著不遠處,笑容滿面的說道。

  金忠善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個長長的如同大蟲一般的半圓形長條趴在地上,每一個都包裹著厚厚的棉布,一樣望去,足有幾十個。

  金忠善一臉疑惑,看向朱栩道「殿下,這是?」

  「走,帶你去看看。」朱栩笑著揮手,帶頭向前走去。

  曹文詔對著身後的侍衛坐了個手勢,然後一伸手道:「金大人請。」

  金忠善也好奇,跟在朱栩身後,三個人向著不遠處的半圓長筒走去。

  很快,從那長筒裡匆匆跑出來一個半百小老頭,一臉的精明之色,慌忙過來,長身而拜道「小的拜見惠王殿下。」

  朱栩點頭,氣勢儼然的道:「這位是朝鮮使團的金大人,本王今天是陪著來看看。」

  小老頭是這裡的總掌櫃,聞言連忙道「是,殿下請,金大人請。」

  金忠善一臉好奇的看著朱栩,朱栩笑著道:「金大人,看了就知道了。」

  三人隨著小老頭身後,小老頭快步跑過來,掀開簾子道:「殿下,金大人,曹指揮,請。」

  簾子一掀開就是一股暖意,金忠善神色更疑惑了。

  三人走進去,朱栩一眼看過去,滿意的點了點頭。

  金忠善卻雙眼大睜,慌忙的跑了幾步。

  只見這個長筒內部,溫暖如春,地面上除了一個兩人並行的通道,兩邊都是綠油油的植物,長的非常茂盛,生機勃勃。

  金忠善伸手抓了一片葉子,在眼前打量,然後震驚的轉頭看向朱栩道「殿下,這個是?」

  朱栩笑瞇瞇的,道「這個是我朝有司衙門剛剛試驗成功的,叫做暖式大棚,可以保持溫度,在冬天也能讓作物照常生長。」

  小老頭很快端過一個盤子過來,對著朱栩一臉慇勤道:「殿下,您嘗嘗我們剛剛成熟的西瓜,香甜可口。」

  朱栩拿過一片遞給金忠善道:「金大人嘗嘗,這裡可不止西瓜,只要操作得宜,什麼都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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