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獨斷大明 作者:官笙 (連載中)

 
RECON559 2019-9-12 11:0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8505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9
☆、第一百四十章 槍炮的威力

  朝鮮本來就是很貧瘠的國度,到處都是山,加上戰爭後極度虛弱,糧食什麼的更是嚴重短缺,要是這樣的暖式大棚能夠在朝鮮使用,冬天也能種出糧食,豈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收成?

  金忠善一臉熱切的看著朱栩,語無倫次般的道:「惠王殿下,這個,能不能,給我,不,是教給我們,我們朝鮮需要,您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朱栩笑瞇瞇的,心道:這個只是給你抵抗金人信心的,要是給你了,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傳到金人那。更何況,這個根本不可能大規模普及,想要用來種水稻,小麥那是異想天開!

  他擺了擺手,一臉凜然的道:「金大人先不用著急,你也看到了。這裡就這麼多,還處於試驗階段,一旦試驗成功,以朝鮮與我大明的關係,必然不會敝帚自珍!」

  金忠善愣了愣,想了下又一躬身道:「臣相信惠王殿下,朝鮮永世忠於大明,也相信大明會永遠庇護朝鮮!」

  朱栩很平靜的點頭,道:「這個本王一點都不懷疑,踏青完了,本王再帶大人去看看煙火。」

  金忠善還沒有從大棚的震驚中清醒過來,聞言又是一怔:「煙火?」

  朱栩微笑,背著手向外面走去。

  金忠善連忙跟過去,有了這個,他對『煙火』也有了期待。

  朱栩上了馬車,曹文詔帶著大內侍衛跟在邊上,浩浩蕩蕩的向著另一個方向駛去。

  曹文詔跟在朱栩馬車窗邊,道:「殿下,一個西瓜一兩銀子,是不是太貴了一點?」

  「物以稀為貴,」朱栩在馬車裡裹了裹披風,道:「回去之後,給咱們的幾位大人,商行商會的掌櫃們都送一點過去,再讓他們邀請一些人,宣傳一下,只要形成風氣潮流,咱們那點西瓜肯定是不夠的。」

  曹文詔對惠王殿下賣東西的能力非常相信,聽了便暗自記下,打算回去就實施。

  很快,朱栩的馬車就停在一圈土牆不遠處。

  「金大人,跟本王來。」

  朱栩看著大門前站崗的兩個士兵,心情大好,揮手道。

  金忠善看著朱栩以及他帶來的人又被擋在外面,跟在朱栩身側,好奇的道:「殿下,莫不是這裡又是大明新創造的地方?」

  「進來就知道了。」朱栩已經走到了門前。

  朱栩還未進門,一身白色鎧甲的曹變蛟就迎了出來,單膝跪地喊道「末將參見惠王殿下!」

  朱栩一擺手,道:「今天給本王好好表現,表現的好,都有賞。」

  曹變蛟神色沒有多少變化,沉聲道:「是殿下。」

  金忠善跟著朱栩進了牆裡面,頓時怔住了。這裡面盡皆是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大部分都不認識,更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朱栩帶著金忠善上了高高的碉堡,目光可以將這個土牆圍起來的裡面看的一清二楚。

  金忠善更疑惑了,只見木頭搭建的奇怪的東西,一條條被挖出來的怪坑,鐵絲捲起成一片,更有一個個木人,一堆堆石土堆,這一切看上去怪異無比。

  金忠善忍不住了,開口問道「殿下,這個是?」

  朱栩板著小臉,如同視察軍演的領導,一抬手道:「金大人不必著急,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金忠善強壓著好奇之心,目光也隨著朱栩向下看去,靜靜的等著。

  曹變蛟領著兩百士兵,站在朱栩碉堡的不遠處,威風凜凜,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朱栩暗自點頭,這些時日,訓練的總算有些效果了。

  曹文詔向朱栩請示了一下,然後的猛的一揮手裡旗幟,大聲喝道:「開始!」

  他的一聲大喝,曹變蛟猛然轉身,向著不遠處的鐵絲網攏成的半圈,剛一到猛的一趴身,匍匐飛速前進。

  後面的兩百人,也同時衝進其他幾個鐵絲網半圈,匍匐著前進。

  不到只用了幾秒鐘,十幾米的半圈就被穿過,曹變蛟背著長槍徒手拉住木製吊槓,兩手並行,快速通過。

  接著他們要翻閱『城牆』,跳過『小河』,清理路上的障礙物,躲避攻擊。

  碉堡上的金忠善看著,也只是覺得新奇,帶著恭維笑道:「殿下,這個,很不錯。」

  朱栩笑了笑,道:「是不錯,這些主要是訓練他們的體能,團隊合作能力以及應變手段。」

  金忠善又笑了下,心底有些失望,但還是陪著朱栩。

  曹變蛟帶著人越過所有障礙物,飛速鑽入坑道,一個個穿梭分化,在最前面一道鐵絲網前趴下。

  「攻擊!」

  曹變蛟開了第一槍,旋即兩百人同時開槍。槍聲刺耳,猶如悶雷。

  金忠善神色變了,因為他看到,下面士兵的長槍不但換彈快速,而且射擊非常遠,他看到四百米開外的草人都一個個在倒地。

  他不由得詫異的看了眼身邊的惠王殿下,心裡已經在琢磨著如何向他討要這些火器。

  「騎兵突襲,開炮掩護,撤退!」

  突然間,曹變蛟大喝,率先從坑道撤出。同時,他們身後,從土堆裡退出了一門門黑色大炮來,總共有十二門。

  「點火,開炮!」

  隨著旗令兵大喝,手裡的旗幟同時猛的一揮。

  「轟轟轟」

  炮彈飛出,千米開外的石土堆被炸開,煙塵碎石滿天飛。

  與此同時,更多的石土堆炸開,炮彈飛落而下,那片區域如同修羅場,被炸的面目全非,什麼也看不清。

  沒多久,大炮就停了,總共就開了兩次炮。

  待煙塵落下,那片區域恢復平靜,碉堡上的金忠善整個人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那千米之外,數百米方圓,被炸出的非常狼藉,沒有一處死角。可以想像,若是有騎兵衝過來,這片區域所有人馬都會被炸成碎片!

  金忠善很快冷靜下來,猛的單膝跪地大聲道:「惠王殿下,臣,臣請求大明支援我朝鮮這些火器,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

  朱栩笑而不語,這大炮,燧發槍確實是防禦利器,但這些他都不會給朝鮮的,真要是給了,說不得就會落入金人手裡,尤其仿製起來,也不是太難。

  他早就想好了對策,沉色的看著金忠善道「金大人,你也看到了,哪怕是我朝,這樣的大炮也就這麼多,還處於試驗階段,但肯定的是,用不了幾年,就可以推入戰場,到時候自然少不了朝鮮!」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9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張皇后生產

  回城的時候,金忠善硬是要求與朱栩坐一輛馬車。

  金忠善採取了訴苦的方針,將朝鮮的各種困難,尤其是面對金人攻勢的各種無力,添油加醋的向著朱栩傾瀉而來。

  朱栩很淡定,不時的安慰一兩句,但論到實際的幫助,尤其是大棚與火器兩樣都不動聲色的推開,然後就會提及援軍的事情,糧草,餉銀,都展開了認真的討論。

  到了這裡,金忠善也很想用朱栩的手段,但他極其需要朱栩的幫助,左閃右避,還是咬牙答應先期會出三十萬兩白銀,一萬石糧食。

  朱栩有些為難的答應,實際上心裡也沒有打算一口氣給朝鮮三萬人,提供多少糧餉,就先給多少人。

  一路上,雙方在友好和諧的氛圍中,你來玩玩的討價還價,達成了一定的共識。

  到了驛站,金忠善站在馬車外,對著車簾裡的朱栩躬身道:「殿下,臣非常感謝您的慷慨,還望能夠盡快成行。」

  朱栩笑著點頭,道:「本王說話算話。」

  很快,朱栩的隊伍就離開驛站,很是鬆了口氣。

  曹文詔騎著馬,跟在朱栩馬車邊上,疑惑的道「殿下,咱們有必要讓這個朝鮮人看這麼多嗎?」

  『小日、本不好對付啊……』

  朱栩心裡嘆了句,然後道:「先不管他,回去之後,探探朝堂的動靜,看看孫大人的折子有沒有起作用。」

  「是。」曹文詔道。

  在宮門前,朱栩從馬車上下來,恰好就看到了信王朱由檢從宮裡出來,他身後還跟著一些服飾奇怪的人。

  朱栩知道,估計是現在還叫做交趾的越、南人,上前笑道:「信王兄,這是出宮?」

  朱由檢看著朱栩,眉頭皺了下,表情似有不喜,然後才道:「嗯,朝鮮使團要好好接待,不要出差錯,還有,不要隨意的出宮出城,有些事情不該是你碰的……」

  朱栩聽著這位五皇兄的教訓,心裡很無奈,在以孝治天下的世界裡,不能對長輩不敬,連帶對兄長也不能絲毫頂撞,尤其還在外賓的面前。

  朱栩仰著小臉,一副我聽著,我聽話的表情。

  朱由檢說了一陣,見朱栩還是油潑不進,臉色越發不喜,揮手道:「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朱栩如蒙大赦,當即道:「是皇兄。」說完,便快步進宮。

  朱由檢看著他的背影,又不喜的從鼻子裡噴出兩道口氣,也轉身走了。

  朱栩進了宮,想了想,便直奔坤寧宮。

  他要去告朱由檢的叼狀!

  「皇嫂,皇嫂,五皇兄又欺負人了!」

  朱栩一進坤寧宮就大聲嚷嚷,順手還將靴子給脫了下隨便亂扔。

  煥兒從裡面跑出來,撿過朱栩的靴子,嗔怒道「殿下,娘娘現在驚動不得!」

  朱栩卻不管,直奔張皇后躺著的雲床。

  張皇后躺在雲床上,小腹高高隆起,手裡還拿著刺繡,笑了聲道:「行了,讓他進來吧,不然他不知道怎麼煩我。」

  朱栩赤著腳走進來,坐在雲床邊的凳子上,嘴裡倒土豆般的道:「皇嫂,五皇兄越來越沒規矩了,在宮門前當著外人的面足足教訓了我小半個時辰,有的沒的,就是純粹為了立威……」

  張皇后拿起刺繡框輕敲了下朱栩,笑容滿滿的道:「行了,少逗我笑,我現在快臨產,有事就說,沒事趕緊回去。」

  朱栩眨了眨眼,道「皇嫂,產婆,月嫂,太醫都準備好了嗎?」

  「這些不用操心,」張皇后看著刺繡,有些艱難的用針,道:「你老實的回去,等我產後再做你的小猴子,這段時間,無論如何都給我老實下來。」

  朱栩知道張皇后向來雍容大度,這次這麼明顯的警告,很顯然,還是因為肚子的孩子,說不得,她心裡其實也是非常擔憂的。

  朱栩很認真的點頭。

  又認真的說了一會兒,朱栩才離開坤寧宮。

  「殿下,」朱栩回到景煥宮,曹化淳一邊走一邊道:「朝堂上召回毛文龍已經趨於一致,但人選還有爭議,主要還是言官不同意。」

  朱栩走進臥室換衣服,出來後才道:「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晚上金忠善會參加宮廷晚宴,到時候他會提議熊廷弼去,想必皇兄就可以打定主意了。」

  曹化淳一怔,道「殿下,晚宴,您也要去,到時候不會牽扯到您吧?」

  他知道,惠王殿下一直都避著黨爭,要是當眾被點名站出來,只怕再不想也得被牽扯進去。

  朱栩擺擺手,剛要開口,姚清清突然衝進來喊道:「殿下,不好了,娘娘那邊出事了。」

  能讓姚清清稱為娘娘的,也只有張皇后了。

  朱栩二話不說,直接就衝出去,向坤寧宮方向跑去。

  朱栩到了坤寧宮,已經有一群人在了。

  朱由校,其他嬪妃,甚至信王朱由檢,首輔葉向高等人都在。

  張皇后乃是正宮皇后,這個生產又是朱由校的唯一子嗣,一旦是男孩,必然就是嫡長子,容不得任何人麻痺大意。

  朱由校拄著枴杖,身邊是一身大紅衣衫的張艷瑤,此刻都目光焦急的看著房間裡面。

  來來回回的侍女,老婆子,還有門內傳出張皇后的痛苦喊叫聲。

  朱栩來了,也沒有任何人理會他,此刻都焦急的看著,等著。

  張皇后身體有問題這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所有人關心誕生的會不會是皇子的同時,也在擔心能不能順利生產。

  朱栩是最擔心的的,他站在朱由校身後,眉頭緊皺,臉色糾結成一團。

  史書記載,張皇后生下的是死胎,原因客氏讓宮女重錘其腰所致。而今一切順利,他反而最擔心的是張皇后會不會被連累,難產什麼的。

  門內的痛苦聲越來越大,穿過門房,透著撕心裂肺。

  朱栩聽的渾身發抖,忍不住的捂起了耳朵。

  最為緊張的是朱由校了,坐在凳子上,緊擰眉頭,頭上都冒著細汗,張艷瑤不時輕聲的安慰著,替他擦著汗。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一聲孩提哭聲響起,所有人的心才放到肚子裡。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誕下了一位公主!」

  朱栩沒聽清是男是女,但沒有聽到張皇后出事,他心裡就長鬆了一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朱栩低聲安慰自己。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9
☆、第一百四十二章 信王的規勸

  張皇后產女,幾家歡喜幾家愁。

  朱栩是高興那一撥的,不論張皇后生的是男是女,他最主要的,還是希望張皇后能夠平安。

  當然,高興這一撥比較多,比如後宮的一干嬪妃。

  不高興的就更多了,期待已久的朱由校以及滿朝文武。

  張皇后剛剛生產,沒有辦法見人。朱栩心底的一塊大石頭徹底放下,便安安心心的回宮睡覺了。

  晚宴自然還是要繼續,只是有心參與的重要人物就沒幾個了。

  「殿下,殿下。」

  第二天一大早,朱栩的房門就被敲的叮噹響。

  朱栩睡的昏天黑地,起床氣發作,一翻身嚷嚷道:「天大的事也別打擾我睡覺!」

  姚清清在門外看了眼曹文詔,曹化淳,猶豫著又敲了下,輕聲道「殿下,金忠善大人今天離京。」

  朱栩聽著頭就更疼了,翻來覆去的大喘氣,最後還是痛苦無比的爬了起來。

  洗漱,穿衣服幾乎都在姚清清的幫助下完成,出宮的馬車上,朱栩依然昏昏沉沉,眼皮打架。

  到了驛站,朱栩揉了揉臉,強自讓自己清醒。

  「殿下。」

  一到驛館,金忠善就頗為慇勤的小跑出來,一躬身道:「金忠善,見過惠王殿下!」

  朱栩勉強讓自己冷靜,掀簾下了馬車,一抬手道:「金大人,不必客氣,今日本王特意來為你送行。」

  說著便打量了一眼,大箱子小箱子,十幾個箱子,這一趟,這位金大人收穫頗豐啊。

  金忠善向前走了兩步,看了眼周圍,低聲道「殿下,援兵的事情……」

  「大人放心,」朱栩揉了揉臉,道:「半個月之內,就可以有第一波援兵,現在就等你們國王的安排了。」

  金忠善神色喜色一閃,然後又道:「那,殿下,火繩槍,紅衣大炮以及那個暖式大棚……」

  朱栩笑容燦爛,道「這個需要時間,不出一年,應該能夠成熟運用。」

  金忠善隱約也聽出點什麼了,思索一陣,道:「殿下,如果需要,我們願意承擔一部分銀子。」

  朱栩有些為難的點頭,道「本王也不瞞大人,目前還有一百萬兩的缺口。」

  金忠善面色變了變,認真的看著朱栩,許久一躬身道:「殿下,這些箱子大約值五十萬兩,我回去之後便命人再送來五十萬兩,我希望那些能夠盡快進入朝鮮!」

  朱栩沉吟一聲,還是很勉強的道「好,本王會協調朝廷衙門,先將火繩槍給你們運過去。」

  金忠善又一躬身,道:「下官在這裡代我國國王陛下,無比感激殿下的幫助!」

  朱栩矜持的頜首,道「嗯,援兵的事情,還需要你們盡快處理好。」

  金忠善道「殿下儘管放心!」

  朱栩又溫聲安撫了幾句,便安排著送行。

  金忠善帶著一大堆貢品來京,按理說應該帶走更多,但實際上除了一輛馬車以及幾十個隨從,其他空無一物的被惠王殿下直接送出了城。

  朱栩一送走金忠善,躺在廂璧上就要昏昏欲睡。張皇后的事情壓在他心底太久了,這塊大石頭一去,他恨不得睡他個三天三夜。

  不過這只能是美好的願望,朱栩送完金忠善,又奔向坤寧宮。

  昨晚沒有見到張皇后,今天應該可以見到了。

  「殿下,娘娘還不方便見人。」吳清看著朱栩,抿了抿嘴唇輕聲說道。

  朱栩臉色微變,道:「怎麼了,皇嫂又出什麼事情了?」

  吳清連忙搖頭,又低聲道:「殿下,娘娘產後出現了昏厥,太醫診斷娘娘以後不能再生育了。而且,公主非常虛弱,好像早產一樣。」

  朱栩聽的直皺眉,吳清的話模糊不清,但還是可以聽得出,張皇后這次生產還是很有問題,不論張皇后本人,還是那位小公主,都出了問題。只是這種問題極度敏感,哪怕是他,吳清都不好透露。

  朱栩沒有見到張皇后,只得回去,待張皇后身體好轉,可以見人了再來。

  朱栩剛剛走出坤寧宮,劉時敏就已經在等著了,微躬身道「殿下,皇上有請。」

  朱栩一怔,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劉時敏。

  這位劉公公在歷史上很有名,屬於清正一類,不被魏忠賢所喜,幾進出牢獄。但如今,更像是朱由校半個影子。掌管司禮監,卻又不顯山不露水。

  朱栩心裡思索著,同時笑著問道「劉公公,皇上找我是什麼事情?」

  劉時敏表情猶豫了下,道:「殿下,信王殿下剛剛離開御書房。」

  朱栩眉頭挑了挑,旋即道:「多謝公公。」

  劉時敏神色不變,領著朱栩向景陽宮走去。

  朱栩遠遠的看著景陽宮,心裡思索著朱由檢又在搞什麼妖蛾子。這位信王兄看出了他一點事情,盯他特別緊,一直企圖『規勸』他不要誤入歧途。

  朱栩心裡很無奈,暗嘆了口氣,跟著劉時敏進了御書房。

  朱由校坐在御桌前,看上去情緒不是太好,抬頭看著朱栩進來也只是淡淡的招呼道:「來人,給皇弟搬個凳子。」

  朱栩訝異了一下,之前可從來沒有這待遇。一邊走近一邊觀察朱由校的臉色,發現他臉上,目光中都透著掩飾不住的失望與無奈。

  朱栩心裡更疑惑了,謝了聲恩,便在朱由校左側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朱由校雙手撐著御桌要站起來,一個不穩差點摔倒,連忙扶住桌上才站穩。

  朱栩一驚,站起來看著他的腿,道:「皇兄,你的腿?」

  朱由校擺了擺手,拿起枴杖道:「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對了,你去過你皇嫂那了吧?」

  朱栩卻眉頭皺了下,過幾天?這腿都過了半年了。心裡疑惑不解,還是笑著應對道:「剛去了,不過沒見到。」

  朱由校拄著枴杖走了幾步,僵硬的面容好了一點,勉強的笑道:「嗯,皇后身體不太好,你過幾日再去。」

  朱栩沒有說話,看著他走來走去,尤其是他的左腿,穿著褲子看不清楚,但一瘸一拐,明顯中毒不輕。

  『到底是什麼蛇,居然讓太醫到現在都束手無策?』朱栩心裡暗思。

  朱由校活動了一下,轉向朱栩道「信王剛才來找朕了,說你到了啟蒙的年紀,他給找了個合適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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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張皇后的暗示

  這個啟蒙的事情,早就不止一次有人提,單單張皇后就提了不下十幾次,都被朱栩乾坤大挪移給推脫掉了。

  朱由校這麼鄭重其事的提還是第一次,朱栩轉著眼珠,道:「五皇兄提的是誰?」

  朱由校坐回了龍椅,笑道:「庶吉士,翰林院編修,姜曰廣。」

  朱栩隱約有點印象,卻想不太清楚,試探著道:「皇兄,這都年尾了,事情特別多,不如我們年後再說吧?」

  朱由校張口就想說你一小屁孩有什麼事情,不過很快又了嚥了回去,看著朱栩笑了下,道「也好,年中祭祀比較多,你有個準備,信王那邊嘛,朕會去說。」

  朱栩連忙道:「謝皇兄。」

  朱由校翻開一個折子,眉頭皺了下,看也沒看就放到一邊。

  朱栩琢磨了一下,起身走到朱由校身側,道:「皇兄,聽說,你准熊廷弼替換毛文龍了?」

  朱由校隨意的翻著折子,心不在焉的道:「嗯,毛文龍太不像話,裡裡外外都對他不滿意。」

  朱栩剛要開口,就瞥見朱由校手裡的折子是彈劾魏忠賢的,朱由校只是看了眼便扔到一邊,顯得很是不耐煩。

  朱栩眉頭動了下,他本來還想詢問一下朝廷能撥給熊廷弼多少銀子,沉吟一聲道「皇兄,那皇弟就不打擾你了,皇弟告退。」

  朱由校將手裡的折子扔到一邊,抬頭看著朱栩的背影,神色有些怪異。

  待朱栩跨過大門,朱由校似自言自語的說道「你說,惠王真有甘羅之才?」

  「臣以為雖不中也不差。」從側門內,一身常服的孫承宗走出來,笑著道。

  朱由校表情動了動似想笑,但忽然間左腿抖了下,他臉角抽了下,嘆了口氣道:「只是年紀還是小了一些,不夠服眾。」

  孫承宗微微躬身,道:「皇上春秋鼎盛,十年八年等得起。而且,有些事情,年紀小做起來更方便。」

  朱由校聞言沉默了一陣,道:「熊廷弼,朕給他一百萬兩,糧食十萬石,希望他真能牽制住金人,減少寧錦的壓力。」

  孫承宗點頭,旋即就又想到了朱栩信裡的內容,道:「山、東的袁可立也需要重視。」

  朱由校對這位老師極其敬重,聽了話,卻眉頭緊皺。

  毛文龍是袁可立極力舉薦的,這次更換毛文龍,連帶著對袁可立的彈劾之聲也大起。

  孫承宗也看出了朱由校所承受的壓力,沉色想了想道:「皇上,可以暫時擱置袁可立的事情,不管不問。」

  朱由校不可置否,袁可立是東林黨的一個山頭,作為山頭有人有勢,同樣的,對手也就都是有人有勢。以清流的脾性,只要被連翻彈劾,無不如同受辱,非辭官不可。袁可立若是堅持辭官,加上朝堂的推波助瀾,哪怕作為皇帝又能如何?

  朱栩從御書房出來,表情怪異。

  「殿下,怎麼了?」

  曹文詔跟在朱栩身後,看著他的表情低聲問道。

  朱栩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如果僅僅是為了所謂的啟蒙,找個老師,朱由校完全不用特意找他一趟,也不是什麼急切事情,更何況張皇后剛剛生產,年關又在即。

  這件事,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對勁。

  朱栩仔細回想著進御書房的一切細節,越想越覺得古怪,透著詭異。

  他很早之前就隱約感覺朱由校在故意的對他設計一些事情,只是到現在他也沒有看出什麼。

  驀然間,朱栩想起朱由校看折子的態度,轉頭看向曹化淳道「最近,魏忠賢在做什麼?」

  曹化淳頓了下,道:「殿下,倒也沒有什麼,只是聽說他斂財有些不擇手段,引起了很多地方上的不滿。」

  朱栩頜首,道:「給我盯緊了,越是年底越會出事。」

  朱栩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刑部尚書王紀被迫辭職,現在位置還空懸,加上楚黨空缺的位置,說不得又是一番激烈爭奪。

  在景煥宮宮裡安安靜靜的等了三天,張皇后那邊終於可以見人了,朱栩第一時間就跑了過去。

  張皇后躺在床上,窗邊放著一個小搖床,小嬰兒安安靜靜的躺在裡面。張皇后一隻手輕輕搖晃著,嘴角含笑,一臉的母性光輝。

  朱栩也趴在搖籃邊上,心裡很高興。這個小公主算是活下來了,張皇后也沒有多大事情,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朱栩看著臉上還有些癟癟的小公主,伸著手指點了點頭,笑著道「皇嫂,皇兄給我這大侄女取名字了嗎?」

  張皇后攏了攏被褥,笑著道:「皇上已經取了,叫做媺妗。」

  朱栩對於朱家的取名實在是無力吐槽,張皇后說的兩個字,他根本找不到對應的,想了想,道:「那,有小名嗎?」

  張皇后楞了下,道「小名?」

  朱栩一見,來了興趣道「是啊,比如饅頭,包子之類的……」

  張皇后嘴角動了下,語氣不善的道:「沒事就給我滾!」

  朱栩嘿嘿一笑,搖晃著小床,心裡琢磨著,等小傢伙長大了,別人喊公主,他跟後面喊包子,肯定非常有趣。

  想想就覺得畫面很美!

  過了一陣,張皇后身體動了動,對外面站著的煥兒揮了揮手,煥兒微微躬身,將一干侍女全都退了出去。

  張皇后又看了眼閨女,道「孫大人,前不久回京了。」

  朱栩頭猛的抬起來,旋即一臉單純的笑道:「孫大人真是勞苦功高,這麼大歲數還跑來跑去。」

  張皇后輕嘆,道:「你呀,信王說的是對的,我得給你找個老師了。」

  朱栩看著張皇后,神色動了動。張皇后每次提及正事都不會無緣無故,這次是不是在暗示什麼?他本就是極聰慧的人,心裡思索起來。

  莫非熊廷弼的事情,張皇后也看出什麼來了?

  張皇后見朱栩沉默不語,又輕輕搖晃著搖床,道「我聽說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楊大洪不錯,年後我便給你安排。」

  楊大洪,是楊漣的號。

  朱栩神色更加怪異了,張皇后這麼直接的安排,到底是暗示了什麼?

  張皇后看著朱栩的表情,眉頭輕蹙了下,道:「行了,年前你不要再給我惹事了。像熊廷弼這樣的事情,你都不准再碰。」

  朱栩後背頓時一涼,臉色極力保持鎮定。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9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周建宗再下獄

  熊廷弼這件事,實際上朱栩並沒有怎麼參與,除了給魏忠賢稍話以及給孫承宗寫信。

  魏忠賢那邊肯定沒有問題,那麼就是孫承宗了。

  朱栩若有所思,心裡暗道『看來黨爭倒也沒有讓這位孫大人完全失去忠君之心,還是有足夠理智的。』

  雖然信可能落入朱由校手裡,但他的信裡也沒有什麼禁忌的東西,倒也不擔心什麼。只是這件事還是暴露了他的一個大弱點,那就是他對朝臣的不瞭解,對黨爭理解不夠深入,一旦涉及朝堂之事一舉一動都非常容易露出破綻。

  張皇后應該是擔心朱栩做出什麼出格之事,希望他身邊有個人能夠正確的引導他。

  朱栩想了許久,抬頭認真的道:「一切都聽皇嫂安排。」

  張皇后這才滿意的笑了笑,道:「嗯,年前給我安生一點,不論外面發生什麼事,為難了來找我,你不要胡來。」

  朱栩恢復過來,嬉皮笑臉的答應。

  待了小半個時辰出來,朱栩長嘆了口氣。

  這明末還真是沒有一個人是安生的,朱由校不能,皇后不能,他這個不值錢的王爺也不能啊。

  與此同時,從衡州府一道折子八百里加急來到京城,進了通政使司。

  這個折子是衡州府的彈劾折子,歷書礦監罪責,同時上報,衡州府最近因為礦監過於嚴苛,引起民變,已經有兩個縣衙被叛民反賊佔據,情勢還在擴大。

  通政使司一看絲毫沒敢耽擱,送入了內閣,內閣同樣匆匆票擬送入司禮監,沒多久就到了朱由校的案頭。

  這個折子自然是讓朱由校頭疼的,但頭疼只是剛剛開始。

  都察院內,御史汪泗憤怒的看著周建宗,近乎吼叫道「周大人,礦監實屬苛政,我等應當奮力阻止,以求皇上更改主意,撤回這些內監!」

  同樣的御史方大任也怒聲道「不錯,這內監巧立名目,橫加暴斂,目無法紀,地方官吏莫不能管,以至於釀成民變,難不成我等只能坐視不理!」

  周建宗臉色鐵青,沉聲道:「諸位,這罪魁禍首不在內監,實屬是魏閹,自從他提督東廠,礦稅增加了一倍不止,閹宦越發囂張,無人可制!我等想要斬草除根,還得先除去魏忠賢!」

  「不錯,周兄,不如我等借此機會再上書彈劾魏忠賢,一定要讓皇上將他下獄治罪,決不可任由他亂政!」

  「此外我們應當聯絡朝臣,在廷議之上據理力爭!」

  周建宗深以為然,當即聯名寫折子,遞入通政使司。

  義憤填膺的自然不止這三人,魏忠賢本來就是火藥桶,礦監也是清流的眼中釘,加上又引起了民變,通政使司的折子短短一個時辰就增加了上百本。

  司禮監內,魏忠賢看著一本本折子,臉色冷漠,眼神中跳動著冷芒。

  尤其是周建宗的折子,他看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周建宗在折子裡將把他比作前朝太監劉瑾,說他禍國殃民,要求立予罷斥,更指責他是民變禍首,萬禍之源。

  御史郭鞏看著魏忠賢的神色,冷聲附和道「公公,周建宗這幫人袒護、舉薦熊廷弼,實屬奸佞,誤國誤民,我這就回去聯絡同僚上書彈劾,為你爭辯!」

  其他黨羽以及一幫宦官紛紛叫囂,有了之前的勝利,加上皇帝的信任在一點點回歸,讓他們有了一定的底氣。

  魏忠賢卻臉色一冷,浮現陰鶩之色,沉聲道:「彈劾周建宗,為我等爭辯,但不能涉及熊廷弼!」

  郭鞏等人都是一怔,為什麼不能涉及熊廷弼?不過這也不影響他們反擊,都是答應一聲,開始各自琢磨各自的反攻手段。

  魏忠賢待這些人離開,便直奔景陽宮。

  魏忠賢跪趴在地上,向著朱由校大聲哭訴道「皇上,地方之上富脂如油,百萬身家不計其數,而一旦皇上稍加賦稅便民變迭起,地方索要鎮撫銀兩,如此往復,樂此不疲!虧空的卻不是國庫,而是皇上您的內帑啊!」

  朱由校坐在龍椅上,臉色陰沉的可怕。

  如今的民變已經不能夠讓朱由校感覺緊張或者憤怒,但是地方用這種辦法欺騙他,虧空他的內帑,他就不能容忍!「」

  「傳旨,周建宗、方大任,汪泗下獄,嚴審!」朱由校冷喝。

  魏忠賢跪在地上,目光裡閃過陰毒之色,磕頭道:「奴婢領旨!」

  很快,內宦孫進帶領東廠人手,直接衝入了周建宗的家裡,強行將周建宗給押了出來。

  周建宗剛正秉直,絲毫不懼,站在大門之前,怒聲呵斥道「閹黨畏正,禍國殃民,本官持身中正,浩氣當胸,豈懼宵小!」

  孫進揣著手站在那,他身後立著一個錦衣千戶的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冷眼盯著周建宗,眼神血腥的道「哼,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

  待周府被查抄完畢,孫進一抬手道「田千戶,本太監還有兩家要走一趟,這個人還麻煩你押到北鎮撫司獄。」

  田爾耕笑的很燦爛,卻透著猙獰,道:「孫公公慢走,本千戶給你保證,三天內,哪怕是他昨晚在哪一個小妾肚皮上,弄了幾次,我都能問的清清楚楚!」

  孫進哈哈一笑,道:「好,本太監回去與魏太監說一聲,不會忘了田千戶的功勞。」

  田爾耕連忙道謝,押著周建宗直奔北鎮撫司獄。

  此刻,駱府。

  駱養性恭恭敬敬的跪在駱思恭床前,神色悲切,垂著頭。

  駱思恭臉色蒼老,遍佈老年斑,眼神渾濁,儼然是病重的奄奄一息。

  駱養性抬頭看著駱思恭的臉,輕聲的道「父親,可還有什麼要交待,孩兒聽著您的吩咐。」

  駱思恭氣若游絲,卻還是強撐著道:「三件事,第一:忠於皇上,聽惠王的。第二件事:恪盡職守。第三件事:置身事外。」

  駱養性聽著駱思恭的話,後兩句很奇怪,卻還是磕頭道:「孩兒謹聽父親之言,還請父親放心。」

  駱思恭微微點頭,緩緩閉上眼。

  駱養性跪在地上,很久之後才起身,輕輕給駱思恭拉上被褥,神色淒然的轉身,立在門前,哪怕是四十多歲的人,依然還是忍不住的落淚。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9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弔唁

  周建宗下獄與駱思恭病故,消息幾乎同時傳入宮裡。

  不說皇帝那邊會如何追封賞賜,朱栩卻一怔失神。

  這頭老狐狸一身倒也無惡事,算是壽終正寢了。

  朱栩站在宮殿門前,背著手看著夕陽,道「聽說,魏忠賢最近給錦衣衛塞了不少人?」

  他身後的曹文詔連忙道:「是殿下,張艷瑤的幾個兄弟都有蔭封,魏忠賢的子侄、外甥等也都重新被啟用,不過很低調。」

  朱栩瞇著眼,魏忠賢肯定是知道錦衣衛的駱養性是他的人的,還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塞人,除了需要鎮撫司獄的大牢,恐怕也是想告訴朱栩,井水不犯河水,他魏忠賢是不會對惠王殿下不利的。

  朱栩看了好一會兒,道:「給駱養性傳話,田爾耕的把柄一定要抓牢靠了,一旦他有異心,直接處死!」

  曹文詔一怔,這田爾耕名聲不顯,也沒有劣跡,以惠王殿下不喜殺生的性格,為什麼會說出『直接處死』這樣的狠話?

  不過他還是點頭,道:「是殿下。」

  周建宗在言官一系很有威望,幾經牢獄,讓很多清流對他讚賞有加,很是佩服。因此,各種方式方法的營救行動在京城內外上演。

  首輔次輔連翻求見皇帝,以各種手段勸誡,甚至以辭官威逼,都未能成功。宮外彈劾魏忠賢的折子,為周建宗申辯的折子,如同雪花一般落入景陽宮,毫無停歇的跡象。

  更有各種非議在京城官宦之間流傳,義憤如火,沸沸揚揚。

  第三天,從北鎮撫司獄傳出消息,方大任,汪泗都已經承認行賄周建宗,並索賄內監不成而誣告。兩人已經認罪畫押,罪狀都已經呈送到了御前。

  這樣更加激怒清流,指責閹黨濫用私刑,刑訊逼供。

  不過東廠從周建宗三人府邸各抄出超過三萬兩的現銀,以他們的俸祿,加上田畝租子所得也根本不夠,東廠咬定是受賄而來,他們三人百口莫辯,紛紛要求寫折子,向皇上面呈冤情。

  周建宗咬著牙,渾身都是酷刑的痕跡,血跡斑斑,本來輪廓分明的臉上滿是道道血痕,不見絲毫往日光彩。

  田爾耕一身魚龍服,大馬金刀的坐在他不遠處,一邊喝著茶,一邊笑道「怎麼樣周大人,我們錦衣衛的刑具可還滿意?」

  周建宗梗著脖子,咬牙切齒的冷笑道:「鷹犬走狗,這些東西在我身上十遍,本官也絕不會如你們所願!」

  田爾耕高大兇猛,哪怕不笑都顯得可怖,一笑就越發猙獰。

  他將茶杯放到一邊,一副我很講理模樣的道:「周大人,你說不說我都不在意。汪大人,方大人都招供了。另外你的管家,還有你的二兒子也都指證你,並且,還有一本賬簿!」

  周建宗一聽,雙眼大睜,頭上青筋暴露,雙目憤怒的火焰彷彿要燃燒一般。

  汪泗,方大任不管說什麼,周建宗都不會在意。但是他的管家,尤其是他的二兒子要是真有什麼賬簿,那絕對會讓他百口莫辯!

  兒子指責父親是大逆,同樣,這樣的大逆反過來會證明這樣東西的可信度!他雖然清貴,從沒有貪贓枉法之舉,但家產卻不會全部來自於俸祿,田地,有相當一部分是灰色收入,說不清道不明。

  但要是認真追究起來,他這個所謂的清貴之官,只怕是名聲掃地,仕途斷絕。

  周建宗臉色陰沉,盯著田爾耕怒道「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田爾耕淡淡一笑,眼神閃爍著血腥,道:「周大人一道折子如驚雷,將我家公公炸的驚慌失措。周大人難道不應該向我解釋一些什麼嗎?」

  周建宗冷哼一聲,道:「本官堂堂正正,為國除奸,不會畏懼爾等,若是有什麼本事儘管衝我來,何必牽累我家人!」

  田爾耕笑容越發燦爛,道「既然周大人這麼說了,就繼續嘗試我錦衣衛這些刑具吧!」

  周建宗神色冷漠,道「我就不信你能隻手遮天,駱養性在哪,我要見他!」

  田爾耕道:「周大人不必著急,駱大人的父親病逝,駱大人恐怕要盡孝一陣子了。」

  按制來說,父母病故,要守孝三年。但駱養性並不是文人,官職也不在文官體系,因此這樣的守節就會有多種辦法來改變。

  比如,空掛職,不掌實權。

  周建宗聽著田爾耕的話,神色越發堅韌,沉聲道:「奸佞,有什麼手段儘管衝我來!」

  田爾耕一揮手,道「將最嚴厲的幾種都給周大人嘗嘗,魏太監用不了多久就會來的。」

  這個時候沒有所謂的人道,各種刑具也極其殘忍,即便對周建宗有所顧忌,但還是讓人不寒而慄。

  周建宗的慘叫聲在這牢獄中響徹不停,每次暈厥都會冷水潑醒,然後繼續用刑。

  一連三日,周建宗都慘叫不絕,但這位周大人確實骨頭奇硬,連翻大刑一點口風都沒有松。

  駱府。

  朱栩便服而來,給駱思恭上了幾炷香,便在駱養性的陪同下在偏房用茶。

  朱栩看著一身孝服的駱養性,安慰道「駱大人節哀順變,駱老大人是喜喪,應該升天極樂。」

  駱養性神色悲切,微微躬身道:「謝殿下,家父一生低調,不願大肆操辦。若泉下有知殿下親自而來,想必也會老懷大慰。」

  朱栩點頭,又安慰一陣,送了帛金便起身離開。

  駱養性看著朱栩坐著馬車離開,站在門前,久久不動。

  「大人。」朱宗漢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駱養性身側。

  駱養性也不回頭,道「殿下此來,是想讓我節制一下錦衣衛內的異動吧?」

  朱宗漢臉上一直都毫無表情,聞言道:「當初老爺向殿下提了幾個要求,其中之一就是保全少爺。而少爺的立身之處便是錦衣衛,殿下只是怕少爺忘記,所以來提醒一下。」

  駱養性轉頭看向大堂上的靈柩,臉上悲慼越多,道:「這個我知道,你請殿下放心,田爾耕翻不起什麼浪。」

  朱宗漢看著駱養性的側臉,眉頭動了下,隱約間他發現,駱養性這個時候的語氣,非常像死去的駱思恭。

  朱栩離開了駱府,魏忠賢此刻卻走進了北鎮撫司獄。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0
☆、第一百四十六章 魏忠賢讀大學

  北鎮撫司獄。

  魏忠賢看著渾身是血,沒有一寸完好肌膚的周建宗。

  他依舊梗著脖子,硬氣如鐵,毫無妥協之意。

  田爾耕站在魏忠賢身側,笑容陰測測的道「公公,這位周大人確實不畏刑具,鐵骨錚錚。」

  魏忠賢臉色平靜,看著面目全非的周建宗,淡淡道:「周大人,招待不周。」

  周建宗勉強睜開眼,呸的一口混著血的痰吐在魏忠賢臉上,怒罵道「閹狗,天理昭昭,眾正盈朝,絕不會讓人猖狂太久!」

  魏忠賢臉色不動,拿著衣袖擦了擦臉,眼神裡戾氣湧動如潮,卻轉瞬間又被強壓下來,他從懷裡掏出一本書,語氣淡定的念誦道:「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彝倫之外……

  」

  周建宗沒有多少力氣說話,只是臉上帶著憤怒與猙獰,雙眼血紅的透過一絲眼縫盯著他。

  魏忠賢誦讀完,抬頭看向周建宗,道:「周大人之前彈劾本太監,言說『千夫所指,一丁不識』,現在覺得如何?」

  周建宗臉上動了動,越發憤怒的道:「狼狗會文,兇猛如虎,閹狗,你不得好死!」

  魏忠賢聽完周建宗的話,表情似乎放鬆了,轉頭看向田爾耕道:「刑不要停,死活不論!」

  這個就是下必殺令了。

  田爾耕當即會意,嘴角翹起,溢出絲絲猙獰之意,道:「公公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死的太舒服!」

  魏忠賢又擦了擦臉,轉身便走出了這鎮撫司大獄。

  「啊,閹狗,天理不容!」

  魏忠賢走出大獄的大門,隱約還能聽見周建宗的痛苦喊叫聲,表情從陰鶩轉向了一縷陽光,深吸一口氣,大步離開。

  他沒有走多久,一隊錦衣衛就衝了進來,一系列命令飛速發出,各個位置上的人通通被調換,如同雷霆掃穴般,將北鎮撫司獄給徹底清洗了一遍。

  本來還在得意用刑的田爾耕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他連大牢進入的權力都沒有了。

  田爾耕坐是椅子上,冷靜的思索半天,他猛的站起來,神色可怖的對著下屬喊道「給我準備一份厚實的帛金,我要去祭奠駱老大人!」

  「是大人!」身邊一個錦衣侍衛躬身道。

  駱府偏房內,駱養性端著茶杯,淡淡的喝茶。

  田爾耕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大氣都不敢喘。經歷這麼一次,他總算明白了,即便有魏太監的支持,在錦衣衛沒有駱養性點頭,他根本寸步難行,沒有半點權力可言!

  駱養性看著半跪著的田爾耕,眉宇間哀傷不減,卻又透著厲色,道:「聽說,魏太監去北鎮撫司獄,你領的?」

  東廠與錦衣衛一向不對付,你爭我鬥,明爭暗鬥了不知道多少年。

  田爾耕還不知道駱養性是朱栩的人,但不妨礙他理解駱養性的話,他低著頭,沉聲道:「大人,魏太監是奉旨查案,屬下只是職權範圍內的配合,旦有不利大人與錦衣衛的地方,屬下會堅決不答應!」

  駱養性點頭,目光中威嚴犀利,漠然道:「你有知道就行,以後該怎麼審,該怎麼配合你心裡要有數。咱們錦衣衛不能讓東廠牽著鼻子走,什麼樣的功勞該是我們的,什麼該是東廠的,你也要有分寸。」

  田爾耕一低頭,道:「大人放心,屬下都知道。」

  駱養性點點頭,道:「嗯,三天後去一趟山、東,將那件案子給了了。」

  田爾耕知曉,這是駱養性的懲罰了,毫不猶豫的答應道「是大人,屬下一定會做的漂漂亮亮!」

  「下雪了啊。」

  景煥宮門前,朱栩看著一片片落下的雪花,心情格外的好。

  「清清姐,將茶几擺出來,咱們煮茶,賞雪!」

  姚清清早已經習慣了朱栩的突然之間,笑著將茶几搬到門前,擺好一切,開始給朱栩煮茶。

  朱栩在搖椅上搖搖晃晃,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預示會是非常好的一個開頭。

  他一邊晃著,一邊笑瞇瞇的等著。

  「殿下,你是要等人吧?」姚清清一邊倒騰著茶具,一邊笑著問朱栩道。

  姚清清最近心情很好,因為她和畢懋康的好事將近了,就在明年初。同樣,她也很瞭解朱栩了。

  朱栩擺手,笑道:「明年這個時候,我一定要做一首好的關於雪的詩!」

  姚清清輕笑了聲,將一杯茶遞給他。

  朱栩裹著厚實的棉衣,捧著茶杯,吹著熱氣,沒多久就看到傅濤冒著雪快步走來。

  「殿下。」傅濤站在朱栩椅子不遠,一邊拍打著雪一邊喚了聲。

  朱栩連忙將一杯茶遞過去,道「大哥,快喝一杯,去去寒。」

  傅濤喝了口茶,才覺得好一點,道「殿下,都審核完了,一切也都結算好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本厚厚的賬簿遞給朱栩。

  朱栩接過來,同時對姚清清道:「清清姐,給大哥搬個凳子。」

  姚清清知道是她不該聽的,答應一聲,搬過凳子來,便將茶具擺好,輕輕退了進去。

  朱栩慢慢的翻著賬簿,瞭解他的四大產業的具體盈利情況。

  惠通商行,沿海省都有了分行,接下來會進一步分化,做到每一個府都有支行。利用各種關係,與江南官商集團,晉商,徽商都有了聯繫,現有存銀一千五百萬兩,純盈利七十三萬兩。

  惠民商會,渠道進一步擴展到江南,京城外幾省,只不過還不夠細化,網絡不充分,今年準備不足,純盈利有限,只不過十幾萬兩。

  惠運船行,因為剛剛成立,雖然拉攏了不少生意,但前期購船等一系列支出,只能勉強保本。

  私鹽倒是盈利豐厚,壟斷了對後金的走私,短短時間,就盈利了七十萬兩!

  加上不斷購置的地,總支出與總盈利,除了惠通商行的銀子,他實際上也沒有多少盈利。

  朱栩合上賬簿,瞇著眼,神色若有所思。

  今年是第一年,一切都剛起頭,越過明年,待一切都成熟運作起來,那銀子一定會如同流水一般進入他的口袋。

  更何況,城東的作坊裡的很多東西,已經可以慢慢拿出來,那才是盈利的利器!

  同時,惠通商行裡的銀子,只要做到收貸平衡,他完全可以隨意支用!

  「對了殿下,我剛才來的時候,聽說周建宗死在錦衣衛大獄了。」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0
☆、第一百四十七章 張皇后打廣告

  朱栩眉頭一挑,轉頭看著傅濤道:「是誰動的手?是刻意的?」

  傅濤微微搖頭,道:「不清楚,不過確實是死了,我打聽了一下,說是用刑過度,外面傳是畏罪自殺。」

  朱栩臉色沉默下來,魏忠賢,終究還是要來了。

  周建宗的死,只是個開端。

  傅濤看著朱栩的異樣,試探著道「殿下,你是否出面,彈壓他一下?」

  朱栩搖頭,張皇后接二連三的警告不能不讓他放在心上,真要是讓朱由校察覺而有所忌憚,他的一切努力都會化作流水。

  傅濤看出朱栩的態度,便轉移話題道「殿下,賀雲杉提議,將三大商行整合,成立聯合的大商會,你覺得怎麼樣?」

  朱栩一怔,手指敲著椅子。這個賀雲杉倒是很有眼光,他也一直在盤算這件事,只不過一直不太成熟。

  傅濤是戶部侍郎的大兒子,是他的大表哥,在惠通商行,惠民商會,惠運船行三家可以說是隱形的、真正的大掌櫃。如果將三家真的整合在一起,那自然是實力大增,容易做大擴張,展開盈利面。

  朱栩沉吟良久,道:「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年後,你著急魏良卿,周建宇,賀雲杉三人,認真的合計一番,寫一個條陳拿來我看看。」

  傅濤答應一聲,便想要離開,朱栩的景煥宮雖然不屬於內宮,但待久了也不方便。

  朱栩卻拉住了他,留他吃飯。

  飯桌上,只有朱栩與傅濤兩人,閒扯一般的聊著。

  「舅舅最近都在忙什麼?」朱栩夾著一塊紅燒肉道。

  傅濤現在拘謹的少了,一邊喝湯一邊道「年中事多雜亂,一直是在衙門多,歸家少。」

  朱栩咬著紅燒肉,道「嗯,回去之後告訴舅舅,讓他注意身體,勞逸結合。」

  傅濤點頭,又端起碗,夾起一塊西瓜瓣。

  朱栩將魚凍的盤子挪到邊上,一邊剃刺一邊道「大哥,你跟都察院那位楊漣楊大人熟嗎?」

  傅濤一怔,抬頭看著朱栩想了想道:「這位楊大人號稱大明第一廉吏,在東林有著非常大的影響,聽說,有人舉薦他擔任右副都御使。」

  朱栩將魚凍一大半扒拉到他的碗裡,道:「嗯,我最近不太方便出宮,你過幾日帶點禮物,替我去拜訪一下。」

  傅濤神色疑惑,道:「殿下,為什麼要突然給他送禮?」

  朱栩將魚凍混合著米飯吃完,又將白菜粉條的一半倒入碗裡,邊攪和邊道:「皇嫂有意讓他來做我的老師,你先送點禮,打個前站。」

  傅濤筷子停了下來,臉上更不解了,道:「殿下,皇后娘娘這是什麼用意?」

  朱栩一直都很鍾愛白菜燉粉條,微酸微辣,一邊吃一邊道:「熊廷弼的事情露了馬腳,皇嫂擔心我,找個人給我保駕護航。」

  傅濤將碗放到嘴邊,下意識的扒拉著,心裡暗道『只怕皇后娘娘不止是擔心殿下行走偏差,捲入黨爭,也是看中了這位楊大人在東林,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吧……』

  吃完這些,朱栩開始盛湯,用勺子攪拌著,又道:「禮物不要太重,可以稍微透露一下。」

  傅濤點頭,再看桌子上的飯菜,幾乎都沒剩下多少了。

  傅濤:「……」

  京城的這場雪,下起來就沒完沒了,一連三天都大大小小沒有個停。

  朱栩這段時間,除在在門前看書賞雪就是在書房看書賞雪。

  張皇后恢復的不錯,隔三差五喊他過去吃飯,偶爾還能碰到朱由校與朱由檢。

  朱由檢或許是受到了朱由校與張皇后的壓力,沒有再對朱栩窮追猛打,見面卻還是冷著臉,沒有一點笑容。

  朱栩也沒空理會他,再次出現在坤寧宮。

  他一個大籃子放在桌上,從裡面拿出一個個透明的玻璃器物,嘴裡飛快的道「皇嫂,你看看這個,這個是給你的,這個是我給我大侄女的,皇嫂你別搶啊……」

  張皇后生下公主,身體顯得豐腴不少,因此穿著也更厚實。她帶著好奇之色,伸手拿過玻璃盤子。

  朱栩拿來的這些,有碗有筷有酒壺有酒杯有茶杯有盤子,餐桌上幾乎一應俱全。

  桌邊上的搖床,小公主已經長開,皮膚晶瑩,雙眼大爭,開合著小嘴,唔呀唔呀的揮舞著小手,異常的可愛。

  朱栩拿著手指去逗她,她立即抱著呀呀的叫著,眨著烏黑的大眼睛,小臉樂開了花。

  朱栩很開心,在桌上看來看去找些東西給她吃。

  張皇后本來欣喜的臉上,忽的出現慍惱之色,沒好氣的看著他道「說吧,你今天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朱栩抬頭一看,只見張皇后盯著盤子底下,挑著眉頭,神色不善。

  「啊哈……」朱栩嘿嘿笑起來,搬著凳子湊近道:「皇嫂,年關你是不是要賞賜王公大臣的女眷?這些,就是我給皇嫂準備的賞賜物品……」

  張皇后看著上面的地址,聯絡人姓名,眉頭蹙了下,道:「你這些,都打算賣多少銀子?」

  朱栩頓時一本正經,道「皇嫂,碗筷一套,二兩銀子,盤子一個五分銀子,這桌上一套,總價三十兩!」

  儘管張皇后幾乎從未親自買過什麼東西,但也知道京城的物價,微微吃驚道:「真的這麼貴?」

  『我說多少就多少!』

  朱栩在心裡暗道,面上卻笑而不語。

  張皇后深吸了口氣,面色不大好,一揮手道:「行了,明日我就召楊大人進宮,你準備一下吧。」

  朱栩沒有在意楊漣,伸著脖子道:「皇嫂,那……」

  張皇后眼神越發的不善,冷哼了一聲道:「多送一些來,過幾日我要召在京王公勳貴的家眷來宮裡敘話,會順手賞賜一些。」

  朱栩慌忙站起來,長聲道:「謝皇嫂!」說完,飛快的轉身溜走。

  朱栩一走,張皇后雙手就按住了太陽穴,使勁的揉著。

  「娘娘,奶熱好了。」煥兒從裡面出來,手裡端著一個碗,臉色困惑。

  張皇后輕輕出了口氣,還是感覺頭疼的厲害,接過碗嗔怒道:「下次惠王沒有我的召見不准他進來!」

  煥兒眨了眨眼,清脆的答應了一聲。

  小公主看著張皇后手裡的碗,越發賣力的揮動著一雙小手,咿呀呀歡快的叫著。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0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野心的萌芽

  大明即將步入天啟四年,雨雪紛飛,卻絲毫沒有阻礙朝堂上的熱度。

  年底往往都是一年的結束,同時又是開始。

  魏忠賢復出,遠比歷史上的聰明與冷靜。本來朱由校要賞賜魏忠賢一干親屬,居然被他給阻攔了。最後,只有他的外甥傅應星得了一個世襲的錦衣千戶。

  但隨著周建宗的『畏罪自殺』,清流掀起了聲勢浩大的彈劾浪潮。

  明末的黨爭已經激烈到無可調和,最可怕的是外臣一心想要消滅內臣,而皇帝對外臣不信任,最信任的就是內宦,於是,外臣的一切行為都好似在針對皇帝。

  這也就造成了皇帝更大的疑心,君臣相疑,袒護內宦,這場爭鬥中,倒霉的往往都會是外臣!

  這次也不例外,朱由校的反應就是給魏忠賢調整職務,從司禮監秉筆太監調為掌印太監,在司禮監權力進一步擴大,同時,外廷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了魏忠賢的旗下。

  新任兵部尚書董漢儒,給事中程注上書勸誡,但朱由校都給留中不發了。

  年關的前兩天,朱由校組織了家宴。所謂的家宴,就是朱由校,張皇后,小公主以及朱由檢,朱栩。

  朱栩拄著枴杖,一瘸一拐的走進來,笑容滿面的擺手道「今天都不用拘禮,咱們提前吃年夜飯。」

  一群人自然還要簡單行禮的,朱栩卻一直盯著朱由校的腿,眉頭皺了下。

  朱由校坐在主位上,逗了逗小公主,然後看向朱栩與朱由檢鬆了口氣的道「好了,這一年總算過去了,今天咱們都輕鬆一下。」

  張皇后也將朱栩送來的一疊盤子碗筷分撥出去,輕聲笑道:「今天都不用拘束,隨意一些。」

  朱栩與朱由檢兩個外人點頭附和,卻還是拘謹的一塌糊塗。

  朱栩拘謹是因為他總覺得朱由校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下意識想要躲閃。朱由檢就是一直都是這樣,人顯得非常刻板,一舉一動都謹慎有禮。

  這樣的家宴,一直都是朱由校與張皇后兩人的對口相聲,朱由檢與朱栩都是不太合格的觀眾。

  酒過半酣,朱由校一伸胳膊,看著兩人笑道「好了,給朕說說,你們明年都有什麼打算,六弟,你先來。」

  朱栩一本正經,道:「讀書。」

  朱由校自然也知道朱栩明年要啟蒙讀書,聞言笑了笑,又轉向朱由檢道:「五弟,你呢?」

  朱由檢已經算是成年人了,看著桌上的玻璃器物,暗吸口氣,恭謹的微微躬身,道:「回皇兄,我打算搬入十王府。」

  他這句話落下,朱由校與張皇后都一頓,飯桌上除了張皇后懷裡的小公主在呀呀的叫,再無一點聲音。

  朱由檢這樣的要求不是第一次,每一次都捆綁著朱栩。這一次,自然也是一樣。

  張皇后瞥了眼朱栩,輕蹙眉頭又看向朱由校。

  朱由校微微沉吟,笑道:「五弟,別著急,你與六弟都還小,都賴皇后照顧,要是去十王府,我跟皇后都不會放心。」

  朱由檢神色凝了下,掃了朱栩,又道:「皇兄,平王皇叔即將就封,王府也要空出來,臣弟認為我與六弟搬出紫禁城,明年是最合適的。」

  平王,是萬曆帝第六子,原封惠王,封地荊州,天啟初因『忤逆案』牽累,被改封平王,軟禁在京城。而今京城的王爺們紛紛出京就藩,平王也是其一。

  朱栩聽著朱由檢的話,神色不動,心裡卻想到了這位平王叔,不由得暗道『平王叔啊平王叔,該是你替我這個繼任者背鍋的時候了。』

  張皇后聽著朱由檢的話,笑道:「信王,這件事先放一放,年後惠王要啟蒙讀書,在宮外不合適。」

  朱由檢聽著張皇后含而不露的警告,眉頭擰緊,然後稍稍躬身,道:「是娘娘。」

  朱由校壓了壓手,對著三人道「好了,咱們聊聊家常,不談這些。」

  說是聊家常,其實還是朱由校與張皇后一搭沒一搭,朱由檢與朱栩兩人配合著。

  直到司禮監那邊來了三撥人,朱由校才不得不離開,他一離開,朱由檢也只得陪著告辭,坤寧宮的桌上只剩下張皇后與朱栩,以及搖床裡精力充沛的小公主。

  張皇后輕晃著搖床,看著朱栩面上帶著疑惑道「小猴子,你好像一直很怕信王?到底在怕什麼?是不是有什麼把柄給他抓住了?」

  朱栩翻了個白眼,他能不怕,這位可是未來的崇禎皇帝,是個小心眼的殺人狂……心裡還沒有嘀咕完,朱栩心裡突兀的一咯登。

  朱由檢非嫡非長,他能夠繼位,完全是朱由校決定的。

  從這裡論起來,他與朱由檢並沒有任何區別,只不過朱由檢長了幾歲!

  朱栩瞇著眼,心裡砰砰砰跳動,有種東西在心底滋長起來。

  張皇后看著朱栩,會意的道「真要是有什麼把柄趕緊給我說,不要被捅到皇上那。」

  朱栩慌忙搖頭,從心裡掙脫出來,看著張皇后燦爛一笑,道:「皇嫂不用擔心,我的那些事情也不怕皇兄知道,更不怕五皇兄去告狀。」

  張皇后還是不信,卻也知道從朱栩這聽不到什麼了,一擺手道:「那你也去吧,別留在這煩我。」

  朱栩砸了砸嘴,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塞入小公主的棉衣裡,輕輕拍了拍道「這個是皇叔給你的壓歲錢,藏好了,要小心,千萬不要別被你母后給騙了,別人的娘都是這麼騙孩子壓歲錢的……」

  張皇后拿起繡框就要砸向朱栩,朱栩飛快躲開,一溜煙就跑了。

  朱栩走出坤寧宮,背著手,神色冷峻,慢慢的走著。

  曹化淳跟在他身後,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惠王殿下的背影,總覺得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朱栩心底還在翻騰著剛才那一剎那的念頭,心臟咚咚咚劇烈跳個不停。

  在那之前,他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但是張皇后的那句話,如同霹靂,不啻驚雷。

  一步步的走著,這個念頭如同在心底扎根,飛速生長,似籐蔓纏繞起來,直通天際,斬也斬不斷。

  「你說,本王跟信王,差了什麼?」突然之間,朱栩猛的回頭,目光灼灼,如同燃燒一般的看向曹化淳。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0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拜師

  曹化淳神色更驚了,惠王殿下很少在他們面前自稱『本王』,一旦這麼說了,必然是出事了。

  他小心的看著朱栩,道:「殿下,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朱栩看著他,眼神裡的熾熱光芒飛速消退,又轉身背著手道:「沒事,回去吧。」

  曹化淳看著朱栩的背影,還是覺得特別怪異,卻也沒敢追問。

  朱栩回了景煥宮,便把他自己關在書房,任何人都沒準進去。

  他坐在書桌前,半躺在椅子上,瞇著眼,似睡非睡。

  朱栩真的被自己心底的想法給震驚住了,他需要足夠的時間來冷靜,理清亂緒。

  朱栩書房外,曹化淳,曹文詔,姚清清都站在那,面面相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朱栩有過這麼凝重的表情。

  過了很久也不見裡面有一絲動靜,曹化淳擔憂的道「你們說,我,要不要去坤寧宮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曹文詔擰著眉頭,搖頭道:「別亂動,既然殿下沒有開口,必然不是我們能幫上忙的。」

  姚清清抿著嘴,聽著兩人的話也輕聲道:「我還是去找清姑娘與柔姑娘那問問吧。」

  曹文詔想了想,點頭後又囑咐道:「一定要不動聲色,千萬不能讓人察覺。」

  姚清清轉身便向著坤寧宮方向走去,她與吳清吳柔都熟悉,能夠悄無聲息的打聽一番。

  很快,姚清清就從坤寧宮回來,與兩人道:「清姑娘說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殿下出坤寧宮還是好好的。」

  曹文詔曹化淳神色越發凝重了,看著紋絲不動的書房門,心裡惴惴不安。

  直到晚上,朱栩才推開門,一抬眼看到的就是三人直勾勾的眼神。

  朱栩摸了下臉,疑惑道:「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曹文詔在景煥宮位置是最高的,他看著朱栩,面色不動的試探道:「殿下,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朱栩一擺手,笑道:「沒事,就是想點事情,想通了。準備晚飯吧,我餓了。」

  姚清清一見,表情鬆了口氣模樣,輕笑道:「是殿下,很快就好,先到外面坐下吧。」

  朱栩撐了撐胳膊,一邊向外走一邊道「年後七天,大家都輕鬆一下。宮外也都給放放年假,銀子多發一點,米糧肉面也配發一些。」

  曹文詔跟在身後答應著,心裡還是很不安。他從未見過朱栩這麼悶聲將他自己關在房裡這麼久。

  「殿下,先吃一點墊墊肚子,飯菜馬上就好。」姚清清將一盤點心放桌上。

  朱栩坐下來,連忙拿過一個,邊吃邊含糊道:「咱們宮裡也不用做什麼,最近沒事的話都可以忙自己的事情,不用都在宮裡待著。」

  曹化淳與曹文詔對視,曹化淳走近低聲道:「殿下,真沒事嗎?」

  朱栩轉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向曹文詔,笑了笑道:「行了,真沒事了,你們忙你自己的。」

  兩人看著朱栩的表情,直到看他確實沒有勉為其難的表情,心裡才都鬆了口氣。過年了兩人要做的事情更多,又陪著待了一陣便相繼離開。

  朱栩看著兩人的背影,長吐一口氣,暗道『還不是時候啊……』

  這個年朱栩過的壓力十足,過了十五,他便親自登門,拜訪楊漣。

  楊漣是一個臉角瘦長,目光冷冽,一眼看去就是那種持身剛正,又有些憤世嫉俗,看誰都不順眼的人。

  天地君師親,師還排在親的前面,尤其是在明末這種極度扭曲的社會,容不得任何人忤逆分毫。

  朱栩畢恭畢敬的敬茶,行拜師禮。

  實際上真的要拜師,儀式是非常複雜的,不過朱栩是抱著能省就省的心思來的。加上楊漣似乎也不太情願,因此整個過程倒也順利。

  楊漣坐在主位上,朱栩在下首,兩人喝過茶,便相互對視。

  楊漣身體筆直,不怒自威的看著朱栩,道「殿下,可曾讀過什麼書?」

  朱栩謹慎而有禮,道:「回先生的話,讀了些雜書,並沒有認真啟蒙。」

  楊漣看著朱栩,微微點頭,道:「那好,每旬我進宮五次,為殿下講二十四史。」

  經史子集,古人最重經,但往往從史開始。

  朱栩明白楊漣的意思,站起來躬身而拜道:「是,學生告辭。」

  楊漣頜首,坐在那動也不動。

  朱栩離開楊府,上了馬車,一直跟著的曹文詔,神色頗冷的道:「殿下,這位楊大人是不是太托大了,就算是您的老師,也不至於一點尊卑都沒有。」

  朱栩笑著搖頭,道:「你不懂,在先生看來,我已經算是他的學生了。雖然談不上棍棒之下出孝子,但嚴厲些總歸是沒錯的。今後他出入景煥宮,都要尊重一些。」

  曹文詔畢竟是兵將出身,並沒有讀多少書,聽朱栩這麼說,便也沒有再說話。

  朱栩這次出來就是為了拜師,走過場便徑直回宮。

  到了宮門前,朱栩剛要下馬車,突然間一陣地動山搖,他差點從馬車上摔下去。

  曹文詔連忙扶住他,同時臉色大變的道:「殿下,地震,我們找地方躲躲吧。」

  朱栩感受著地面顫動,以他的專業經驗很快判斷出,不過是被波及,並不是地震中心地帶。

  「拉住馬,沒事。」朱栩站在馬車旁,扶著繩子,神色鎮定。

  宮門內外早已經亂了套,大喊大叫,如同天塌地陷一般。

  京師附近地震已經不是第一次,從朱栩記事起,這已經就是第三次了。

  這場『震感』來的快去的也快,沒多久地面就平靜下來。

  朱栩招了招手,道:「沒事了,咱們進宮吧。」

  曹文詔牽著馬車,跟著朱栩身後,好奇的道「殿下,你是怎麼知道,就這麼一會兒的?」

  「經驗。」

  朱栩敷衍著道,同時心裡感慨,地下地震,地面上也不太平。

  他前不久已經得到消息,朝堂上空缺的一批官職,要在最近幾天補缺。作為朝堂上勢力最大的東林黨,自然佔據最大好處。

  但東林黨也不是鐵板一塊,山頭林立,彼此爭奪不休。何況,東林黨之外的楚黨,浙黨,齊黨,昆黨等殘餘也都蠢蠢欲動,別說還有一個魏忠賢在一旁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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