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獨斷大明 作者:官笙 (連載中)

 
RECON559 2019-9-12 11:0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8404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0
☆、第一百五十章 閹黨成勢

  朝堂上確實不平靜,其中最不平靜的,就是吏部都給事中的位置。

  科道,是六科給事中與都察院十三道監察御史的總稱,俗稱兩衙門。其中,尤以六科最為特殊。

  一方面六科給事中皇帝左右侍從規諫,補闕拾遺,一方面稽察六部百司之事,還要參與大事的廷議,大臣的廷推,大獄的廷鞫,雖然官僅七品,卻是「品卑而權特重」。

  位卑是說,給事中只是七品官,在京城這種地方根本不起眼。

  權特重,可以直接用一句話來說明:他們有權封駁皇帝的聖旨,打回內閣重新擬定!

  由此可見六科的權利多麼可怕!

  六科,兵,戶,禮,刑,工,吏。吏部號稱六部之,自然,吏科給事中的位置就最為重要,文官體系的陞遷黜陟都由他們去審核,最為重要的是,只要熬過一兩年,在京城內升,一躍至少就是四品官,外放還有可能是三品的道員!

  權力大,陞官快,不論誰都不願意放過這個位置。東林黨又有朋黨相連,自然都會用『自己人』。

  於是,矛盾就出現了。

  吏科給事中的位置,替補有三人,分別是劉宏化,阮大鋮,魏大中。按照成法,應該是劉宏化接任,不過劉宏化老母病逝,很快就要回家丁憂,這個位置就要空出來。

  這三人都是東林黨人,按理說內部調和一下就可以了,但實際上東林黨內部山頭林立,沒有人完全服眾,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黨派,於是,就要爭一爭了。

  東林黨巨擘,吏部尚書越南星,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龍私下商議,打算將這個位置給他們更為信任的魏大中。

  而阮大鋮是左光斗的同鄉好友,是左光斗寫信將在老家的他給叫回京城,目的就是爭奪這個位置。

  廷議之上,各路官員,都以敢言敢諫為榮,因此個個慷慨陳詞,不論多大官,威望多隆,只要抓住破綻就要上前辯駁一番。

  左光斗與楊漣當初在『移宮案』,也就是朱由校繼位上是出了大力的,雖然官位不足夠高,但威望卻隆,身後也站著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時間居然與越南星,高攀龍鬥了個旗鼓相當,難分勝負。

  景煥宮,偏殿。

  朱栩老老實實的坐在桌前,身體筆直,拿著書,認真的聽著楊漣抑揚頓挫的講著《史記》。

  楊漣將朱栩當做了剛剛啟蒙的孩童,將史記的由來到司馬遷當時的歷史狀況都細細講了一遍。

  朱栩有向學之心,自然認真的聽著。

  這個時候,不會有什麼填空,感想,古詩賞析,作文……第一要務,就是要熟背,背的滾瓜爛熟,倒背如流才行。

  楊漣拿著書,在前面站著,一臉淡漠,念幾句便看一眼朱栩,確定朱栩在認真聽課,這才繼續。

  一堂課,足足兩個多時辰。

  楊漣合上書,看著朱栩道:「今天的課就到這裡,下次來,我要考校殿下。」說完,拿起書,便向外面走去。

  朱栩慌忙站起來,恭送行禮道「恭送先生。」

  待楊漣走遠了,朱栩才長吐一口氣。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約束過自己了,一直坐這麼久,真是累的夠嗆。

  一邊拍打著腿一邊站起來,拿起書本,向偏殿外走去。

  朱栩剛剛走出大門,曹文詔就走過來道「殿下,事情有變化了。」

  朱栩腿酸痛,走的比較慢,問道:「什麼變化?」

  曹文詔好似不知道怎麼說,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朝堂上本來支持阮大鋮的人突然不再說話了,而且有人彈劾他了。」

  「阮大鋮?」

  朱栩眼角動了下,心裡嘖嘖稱奇,暗道『果然還是逃不過,這位可是歷史上閹黨餘孽中有名的人物……』

  「說說小道消息。」朱栩笑道。

  曹文詔咳嗽一聲,看著朱栩道「據說,阮大鋮與左大人一房小妾有舊,被抓了現行。」

  「走走,進屋,詳細說說過程。」

  朱栩眉頭一挑,嘿嘿笑了起來。這種事只要不在自己身上,向來都是喜聞樂見的。

  而與此同時,與左光斗齟齬的阮大鋮,心懷憤恨,在家裡左思右想,還是嚥不下這口氣,他一推門,上了轎子,直接對管家道:「去城東,魏府!」

  魏忠賢不能留在宮內,本應該住在東廠,但實際上,眾所周知的,他在城東有一套私人府邸。

  管家看出了自家老爺不太高興,也不敢多問,催著轎夫,堂而皇之的就直奔了城東。

  來到魏府院子前,阮大鋮又有些猶豫了。

  東林黨內部雖然山頭林立,但都是朋黨,關係錯綜複雜。越南星與高攀龍等人也不是一味的強行讓魏大中任吏科給事中,還用了不少手段,將工科給事中給騰出來,準備給他。

  不過轉瞬間,他就想到了廷議之上出現的那句話『以察典近,大鋮不可用』。

  他神色冷峻一定,大步向著魏府大門走去,同時心裡暗暗恨:『左光斗、越南星,你們今日欺辱於我,他日我必百倍奉還!』

  他帶著怒氣啪啪大門,將魏府大門敲的震了又震。

  很快,家丁開了門,趾高氣揚的打量著阮大鋮,冷聲喝道:「你是什麼人,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府邸就敢放肆?」

  阮大鋮壓著心底火氣,放低身段道:「下官乃是吏科科員阮大鋮,求見魏公公。」

  家丁打量一眼,一關門道「等著!」

  阮大鋮深吸一口氣,站在門前等著。

  沒多久,家丁就打開門,對著阮大鋮道「阮大人請進,魏公公正在會客,還請到偏房稍候。」

  阮大鋮姿態放的極低,跟著家丁進了門,便在偏房坐著喝茶,慢慢的等著。

  沒多久,他就看到大堂裡人的如同潮水般走出,頓時神色一驚。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官應震,看到了徐大化,甚至還有沈一貫的侄孫子!

  這些人可都是邪黨,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所謂的邪黨,就是在東林黨眼裡,除東林外的一切朋黨。

  東林黨利用各種手段,尤其是京察,將其他朋黨幾乎都趕出了朝堂,造就了眾正盈朝,大明中興在即的景象。

  但此刻,一干邪黨要員,居然都齊聚在魏忠賢府上!

  阮大鋮眼神驚駭,但旋即臉龐微微抽搐,目光憤恨,嘴角掛起冷笑。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0
☆、第一百五十一章 漁翁得利

  阮大鋮帶著心裡的恨意,見到了給魏忠賢充當管家角色的李永貞。

  「李公公。」阮大鋮抬手,神色帶著一點謙卑。

  李永貞神色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聽說,你有事要見魏太監?」

  阮大鋮看著李永貞,暗自咬牙,臉色平靜的道:「是,下官手裡有趙南星等人選官舞弊,私相授受的證據,想呈現給魏公公。」

  李永貞臉色頓時一變,道:「此話當真?」

  目前,東林黨針對魏忠賢最為熱切,壓力也最大的,就是吏部尚書趙南星了。如果抓到他的把柄,那絕對是一件大好事!

  阮大鋮一見,道:「是,所以再下想見魏公公,當面呈遞。」

  李永貞不敢耽擱,很快就將魏忠賢給找了過來。

  魏忠賢喜怒不行於色,看著阮大鋮道:「你真的有?」

  阮大鋮心裡砰砰砰直跳,知道成敗在此一舉了,抬手道:「下官確實有,本來吏科給事中應該替補在下,但趙南星等人徇私舞弊,硬是給了朋黨魏大中。」

  魏忠賢太陽穴鼓動了一下,冷硬的臉上有了一點笑意,道:「好,你上一本子折子彈劾趙南星,吏科給事中的位置,還是你的!」

  阮大鋮大喜,道:「謝公公,只要事成,下官絕不忘公公大恩!」

  魏忠賢點頭,又詳細詢問了幾句,便讓人送阮大鋮出去。

  阮大鋮有了魏忠賢的保證,自也是大喜的回了家,關在書房裡寫折子。

  阮大鋮這麼明目張膽的勾連魏忠賢,令的東林黨人又驚又怒。

  朝堂上彈劾阮大鋮的折子立即多了起來,一干舊事重提,讓阮大鋮都不敢出門。

  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斃,聯絡同僚給事中李春開彈劾趙南星,公器私用,任人唯親。

  魏忠賢也沒有食言,沒過幾日,阮大鋮就得償所願,成為了吏科給事中。

  趙南星等人自然不甘就這麼算了,很快矛頭指向了歷史上另一位閹黨要員,崔呈秀。

  崔呈秀手腳不乾淨,貪污索賄被高攀龍拿到證據,在廷議之上大講特講,有的想要落井下石的人,最後趙南星提議『遣送戍邊』,這就等於發配邊疆,自生自滅了。

  然後,崔呈秀求遍了人,最後還是找到了魏忠賢頭上。

  朱栩有老師,有了功課,天天都得悶在書房裡讀書。楊漣是一個極其嚴厲的人,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動起來朱栩都得敬畏三分。

  朱栩一邊翻著書,一邊聽著曹文詔的簡報,神色不動,心裡卻暗自點頭,只怕用不了多久閹黨就要成氣候,而朝堂上那些大人們現在依舊還沒有察覺。

  朱栩雖然不大清楚魏忠賢清洗東林黨的具體過程,但既然是『清洗』,那東林的幾位大佬肯定在朝堂是無法立足的。

  他想了想,道「趙南星,高攀龍估計撐不了多久了,你盯著左光斗,要是魏忠賢對他動手了,你不要阻攔,但不能用刑。」

  左光斗等六君子,是鼎鼎大名的,除了『移宮案』裡的風光,還有就是魏忠賢狠辣對付東林黨的開始。六君子,幾乎都死在大獄,淒慘的令人側目。

  曹文詔答應一聲,看著朱栩猶豫一下,有些謹慎的道:「殿下,我們,要不要乘機安插一些人手進去?」

  朱栩眉頭一挑,合上書,目光也沉吟起來。

  朝堂上的水遠比他想要的要深,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悄然安排一些人,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這樣,」朱栩敲著桌子,道:「你讓人通知舅舅與周應秋,讓他們見機行事。東林黨還沒有注意到我們,魏忠賢那邊應該也會策應一二。」他這樣說著,心裡已經有了另外的打算。

  曹文詔答應一聲,便出去安排了。周應秋可以派人通知,傅昌宗他卻是要親自去一趟才行。

  轉眼又到了上課的時間,楊漣站在前面,聲音抑揚頓挫,一字一句,不時開解幾句,彷彿是怕朱栩聽不明白。

  對於經義這種東西,朱栩連一知半解都沒有,他也樂得裝作什麼也不懂,安安靜靜的聽著,偶爾還要回答幾個問題。

  楊漣對於朱栩處於基本滿意狀態,因此儘管之前被皇帝強拉硬派有些不情願,現在也多了幾分真心。

  又是兩個多時辰,最後楊漣看著朱栩道「殿下,今天的課就到這來,下一堂課,我還會考校殿下。」

  朱栩站起來,躬身道:「是,恭送先生。」

  楊漣微微點頭,表情始終是那副『你欠我錢不還還有理了』的不爽模樣,抱著書轉身便走了。

  朱栩也跟著起身走到外面,看著楊漣的背影,自語道:「奇怪,先生今天的表情有些不對啊……」

  「殿下,趙南星。高攀龍要辭官了。」

  朱栩話音落下,曹文詔就悄然出現在他身後道。

  雖然在朱栩意料之中,但聽到後還是訝異了一下。

  趙南星是吏部尚書,高攀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都是二品大員,一個掌握著天下官吏陞遷,號稱『隱相』、一個是言官之首,有糾察天下之責。都是位高權重,權利巨大的要害官職。

  尤其是,兩人都是東林黨的巨擘,威望甚隆,朝堂上也是一方諸侯,可以說,只要兩人穩住,進入內閣是遲早的事情。

  但現在,兩人都迫不及待的要辭官了。

  因為有給事中傅櫆彈劾趙南星,『吏改無常,己不與聞』,同時又牽扯出汪文言,稱趙南星『紊舊制,植私人』。

  這兩條都是坐實的,趙南星向來霸道,雷厲風行,在吏部一言九鼎,不容別人抗拒。尤其是汪文言,這個人並不是科舉出身,而是行賄買的官,最為關鍵的事,這裡面還要再牽扯到首輔葉向高!

  汪文言作為內閣中書,交友廣泛,從內閣首輔到在野的,過從甚密不知凡幾。這件事真要追究下去,只怕大半東林黨人都要被連累。

  所以,趙南星與高攀龍才會稱病辭官,並且一連上了七個折子,一副皇帝不允就決不罷休之勢。

  但是,最終朱由校還是沒有允許,被強行給挽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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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魏忠賢捉拿汪文言

  朱栩這段時間一直都安心讀書,還是不時聽到朝堂上的一些事情,聽著趙南星等人的爭鬥,心裡暗自搖頭。東林黨內訌不止,他們還是沒發覺,魏忠賢已然不是一個內宦那麼簡單了。

  日子一天天過,朱栩已經很少出宮了,除了讀書就是去坤寧宮逗逗小公主。而今的小公主也有了封好:永寧。

  三月還是有些冷的,朱栩坐在張皇后對面,看著她懷裡的小公主,她正睜著大眼睛,一臉笑呵呵揮動著小手看著他。

  朱栩逗了她一陣子,然後看向張皇后一副隨意聊天般的問道「皇嫂,聽說皇兄要限宗室俸祿?」

  張皇后抬頭看了朱栩一眼,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道:「怎麼,你還缺銀子?」

  朱栩咳嗽一聲,裝模作樣的道:「有銀子拿總歸是好的。」

  張皇后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然後才道:「是平王皇叔前次進宮面聖的時候,跟皇上提的。」

  這個宗室限祿,實際上早就有朝堂御史之類的在提,但這裡面除了涉及到皇室宗親,還涉及到皇宮用度,因此聲音大雨點小,不了了之了。

  這位平王皇叔自然就是朱栩拉出來頂缸的,外人提議有針對的嫌疑,但自家人提,總得認真想想了吧?就算不能完全限制,限制一部分也是一筆非常可觀的節省。

  朱栩聞言不動聲色的點頭,張皇后沒有說結果,顯然朱由校還沒有下決定。

  這個決定實際上非常難,明朝皇帝子嗣向來不怎麼好,倒是那些王爺們,一個個非常能生,這也就造成宗室的逐漸龐大,加上『圈養』政策,支給他們的銀子也不斷增加,到了一個非常驚人的程度。

  這個程度要是形容的話,就是,比軍費開支還要高!

  從萬曆三大征之後,明朝的稅收急劇減少,各種開源節流的方法不斷在朝堂上出現。

  開源,就是加稅,主要對象就是百姓,百姓加不了了,就加鹽稅,總之基本就是這兩樣了。

  而節流就多了,這個宗室限祿是,還有趙南星的變通銓法,以及裁撤織造府,最有名的,就是崇禎年間的裁撤驛站了。

  總之,在這個時代,多麼荒唐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朱栩想想也無奈,天下還得靠姓朱的守,再難也不能苦自家人,只怕他這一番動作又要一江春水向東流了。

  在坤寧宮耗了一個多時辰,朱栩便走了出來。

  一邊走一邊伸著懶腰,嘀咕道:「最近的日子過的很無聊啊。」

  「殿下,」曹化淳跟在朱栩身邊,會意的道:「要不,咱們出宮走走吧?」

  「出宮?」

  朱栩現在對出宮沒有太大的慾望,主要是沒有什麼目的性。現在可娛樂的活動也太少了。

  剛走了幾步,朱栩突然回頭道「對了,張、家口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曹化淳楞了一下,道:「舅老爺那邊前不久傳來消息,還在協理。」

  朱栩眉頭皺了下,微微頜首。

  張、家口,這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日後的滿清八大皇商,大多都起家這裡。雖然如今蒙、古各部都懼怕努爾哈赤,互市有所減少,卻依舊還是一塊誘人無比的肥肉。

  朱栩一邊走一邊思索著道「告訴舅舅,想辦法將控制權爭取到,付出些代價也沒有問題。」

  現在明朝天災年年,日子不好過,蒙、古各部就更不好過,而後金現在還有相當一部分靠南下劫掠,所以,這馬市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曹化淳應了聲『是』,又道:「殿下,阮大鋮辭官歸鄉了。」

  朱栩聽了一笑,阮大鋮雖然投奔了魏忠賢,但終究還是東林黨出身,哪裡扛得住他們的壓力,能撐過一個月,賺回面子就不錯了。

  朝堂上,依舊是風波詭異。

  趙南星不肯走,不代表別人就放過他。傅櫆等人不斷上書,一副不打倒趙南星不罷休的姿態。這自然引起了『邪黨』的注意,他們都對趙南星恨之入骨,於是,都隨手跟風起來。

  趙南星與高攀龍終究是威望太高,加上內閣以及皇帝力保,一時間居然拿之不下。

  不過這就更加激怒他們了。

  城東,魏府。

  一群人紛紛勸進魏忠賢,個個義憤填膺。

  「魏公公,東林黨行賄內宦,內閣的證據都收集齊了,可是我們現在無處可訴!」

  「是啊,皇上明顯偏袒趙南星等人,我們再如何用力都如同打在棉花上。」

  「公公,這個時候,就要您幫我們了,不然趙南星在朝堂上作威作福,禍國殃民,我們奈之無力啊!」

  魏忠賢聽著他們的話,神色冷漠,心裡卻飛速的計較著。周建宗的事情,讓他嘗到了勝利的感覺,每次想到周建宗死在獄中還背上了他按的罪名,心裡就砰砰砰直跳,激動的難以遏制。

  魏忠賢聽著他們說了半晌,最後才冷著臉道「你們真有證據?」

  「有!」徐大化一見魏忠賢意動,連忙道:「汪文言就是個江湖郎中,一切都是錢買來的,他賄賂了不少人,包括顧閣老,還有就是熊廷弼。只要他一招,必然就能夠牽連倒趙南星等人!」

  魏忠賢一聽臉色就冷了幾分,道:「顧秉謙,熊廷弼的事情都不要提,將其他的證據交給我。」

  徐大化神色疑惑一閃,連忙道:「好,公公放心,保證都證據確鑿,汪文言定然無可辯駁!」

  汪文言在東林非常有名聲,因為當初搞垮齊,楚,浙三黨他是主謀,東林黨能有現在的風光,他的功勞首屈一指。這也是為什麼他一介布衣居然能做到內閣中書舍人的位置!

  當夜,汪文言便被錦衣衛扣押,直接下了鎮撫司獄。

  大牢之中,汪文言五花大綁,他面前不遠處站著三個人。

  錦衣衛指揮同知,田爾耕、指揮僉事,許顯純、錦衣千戶,傅應星。

  這三人都是閹黨中堅,前兩個是『五彪』之一,傅應星則是魏忠賢的外甥。

  田爾耕手裡翻著一把銀白匕首,看著汪文言,神色淡淡中越顯猙獰的道:「汪大人,這麼多證據,難道你不想解釋一下嗎?」

  汪文言臉色難看,他早年經歷確實不怎麼光輝,近幾年也格外小心,但終究還是露出了把柄,尤其是熊廷弼案,他行賄內廷後,熊廷弼失約,真要嚴查起來,確實討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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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楊漣彈劾魏忠賢

  汪文言雖然草莽出身,這些年陰謀詭計也沒有少使,但與這幫讀書人接觸多了,硬是有了一身鋼心鐵骨,忠貞義氣。

  他看著田爾耕三人,冷哼道「是我做的又如何,儘管衝我來就是!」

  許顯純模樣一看就是酷吏,他冷笑一聲,目光狠厲的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行賄內廷用了四萬兩,行賄內閣用了六萬兩,還有其他的一併也說出來吧。」

  這兩樣被人知道汪文言一點都不意外,因為他都得罪了,不過其他的就不會多說半個字,聽著許顯純的話,只是冷哼了一聲,不打算開口。

  許顯純背著手,目中越發冷厲,淡淡道「熊廷弼案,你們東林黨全力維護,十萬兩只怕還是零頭,你肯定拿不出,說吧,還要誰參與?」

  汪文言臉色變了變,看著三人雙眸陰沉道:「你們,想要我攀咬他人?」

  許顯純見終於說到重點了,神色露出了興奮之色道「錯,是你如實招供!」

  汪文言此刻也終於明白,不是他行賄的事情暴露了,而是一次有預謀的構陷!

  他眼角抽搐一下,沉聲喝道「你們究竟要幹什麼?」

  田爾耕走過來,臉角微微抽搐,猙獰可怖的道:「不用跟他廢話,先用刑,直到他肯招為止!」

  汪文言臉色鐵青,毫無所動。

  械、鐐、棍、拶、夾棍,錦衣衛有的刑具,挨個的給汪文言用上。他們現在不是要口供,而是故意折磨,洩憤了。

  汪文言被抓,最先感覺到危險與憤怒無比的,不是趙南星而是楊漣。

  楊漣與與汪文言關係非常親密,就差一頭嗑在地上結拜成異性兄弟了。

  此刻,楊府,楊漣與左光斗兩人並做,都神色冷峻,目光寒意森然。兩人持身廉政,剛正不阿,在朝堂聲望極隆,人稱『楊左』。

  楊漣也不廢話,臉色陰沉又懇切的道「左兄,我已列舉魏忠賢二十四條大罪,明日早朝必在朝堂上當眾揭露,還望左兄相助!」

  左光斗也憤然,聞言便道:「楊兄放心,我這就回去聯絡同僚,明日朝堂之上,必然是閹黨覆滅之時!」

  這兩人也不是吃素的,這些年秉持『驅邪用正』之念不知道驅趕了多少人,自是有一番手段。合計半晌,兩人才分頭行事。

  第二日,楊漣帶著折子想要在朝堂上當眾揭露魏忠賢的罪狀,以群策群力逼迫皇上當即下旨處置魏忠賢,結果朱由校卻沒有上朝。

  左光斗也沒有料到,拉住楊漣走到一旁,沉吟著道「楊兄,夜長夢多,必須盡快將折子遞上去!」

  楊漣也擔心時間拖久容易洩露,當即會意道:「我這就去會極門,交給內閣誥敕房,轉呈皇上。」

  楊漣說完,便轉身就直奔會極門。

  內閣看完這個折子,哪裡敢稍有耽擱,如同拋卻手裡的烙鐵一般,飛速票擬之後,第一時間讓人送進了司禮監。

  司禮監知道了,自然就等於魏忠賢知道了。

  魏忠賢匆匆進宮,看著楊漣的折子,如刀削般的褶皺越發凝聚,雙眸中也閃爍著冰冷的殺意。

  『忠賢原一市井無賴人耳,中年淨身,夤入內地,非能通文理,自文書司禮起家者也』

  『近乃公然三五成群,勒逼講嚷,政事之堂,幾成哄市,甚至有逕自內批,不相照會者,假若夜半出片紙殺人,皇上不得知,閣臣不及問,害豈渺小?以致閣臣鬱鬱嘆悶,有堅意求去者,壞祖宗二百餘年之政體。大罪一也。』

  『今日蔭錦衣,明日蔭中書。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誥敕之館,目不識丁。如魏良弼、魏良材、魏良卿、魏希孔及外甥野子傅應星等,何以加茲,不知忠賢有何軍功,有何相業,亦甚褻朝廷之名器矣。大罪十三也。』

  『故掖廷之內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都城之內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即大小臣工,積重之所移,積勢之所趨,亦不覺其不知有皇上而只知有忠賢』

  『勿請陛下大奮雷霆,集文武勳戚,敕刑部嚴訊,以正國法』

  楊漣揮揮灑灑數百字就將魏忠賢出身,性格,二十四條大罪羅列的清清楚楚,字字見血,句句如刀。

  魏忠賢每看一字頭上青筋就狠狠一跳,臉色陰沉如墨,咬牙切齒。

  劉朝看著魏忠賢的神色,想到左光斗之前對他的『侮辱』,陰測測的道「公公,汪文言已經下獄,不若讓他做一份口供,將楊漣,左光斗等人一起拉下水!」

  「你去辦!」魏忠賢目光如劍,道道要殺人,寒聲道:「不管用什麼方法,我要他們認罪!」

  劉朝臉色猙獰,聲音越發陰森道:「公公放心,奴婢絕不讓公公失望。」

  魏忠賢站在大堂內,心裡怒火好似要炸開,雙目欲裂,他咬牙深吸一口氣,帶著折子直奔景陽宮。

  他跪在地上,大喊道:「皇上,奴婢冤枉。一切之事都為皇上盡心盡忠,不曾有半分逾矩,而今外臣列舉二十條大罪,欲致奴婢於死地。奴婢死不足惜,但一想皇上而後無人可用,心裡倍感淒然……」

  魏忠賢絲毫不提罪狀,一副一心都是為了皇上辦事,他是給皇帝背了黑鍋,更擔心皇上今後沒人可用云云。

  朱由校聽著魏忠賢的話,同時還在翻著楊漣的折子,面色冷漠看不出心思。

  魏忠賢悄然抬頭看了一眼,又道:「奴婢不敢有怨,只是奉聖夫人故去多時,外臣猶自不肯放過,奴婢懇請皇上准予歸去,不落一個晚年淒慘,屍骨無存……」

  朱由校眼皮狠狠一跳,冷漠的臉上出現惱怒之色。客氏是他心裡的一個禁忌,旦有人提都讓他神經如針扎,更何況是有人還在翻客氏舊賬。

  在他看來,客氏應該得到足夠的尊重,現在還敢大言不慚,都是惡意構陷!

  不過朱由校也早已經習慣了外臣的做派,神色難看也只能強壓怒火,對著魏忠賢好言安撫,又直接下旨斥責楊漣。

  魏忠賢看著朱由校的臉,聽著的話,心裡喜怒交加。喜的是,他還是準確把握了朱由校的心思,成功的激怒了他,讓楊漣的陰謀沒有得逞。怒的是,楊漣的二十四條大罪,每一個字都縈繞在他心底,揮之不去。

  魏忠賢想到手裡還有汪文言,目光冷冷一閃,心裡暗自道『楊大洪,我勢殺你!』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1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萬燝杖斃

  魏忠賢感覺到了莫大的危機,一臉陰沉的出了皇宮。

  一回到東廠,走進密室,便寒聲道:「惠王那邊有什麼動靜?」

  他身後站著一個錦衣年輕人,帶著黑鐵面具,露著一雙狹長陰冷的雙眼,聲音沙啞的道:「沒有特別的動靜,惠王年後一直在宮裡讀書,出皇宮很少。」

  魏忠賢坐在凳子上,臉色難看道:「給我盯緊了,有什麼消息,立即讓我知道!」

  那人年輕微微躬身,道:「是。」

  「舅舅。」年輕人話音一落,傅應星突然闖了進來。

  魏忠賢眉頭一皺,道:「又出什麼事情了?」

  傅應星神色緊張,急聲道:「舅舅不好了,萬燝等人進了景陽宮,要當皇上的面彈劾你。」

  魏忠賢聞言冷笑一聲,道:「萬燝?好,一個小小工部郎中居然也敢欺侮到我的頭上!點齊人手,明日隨我進宮!」

  傅應星疑惑,魏忠賢暗自冷哼,這個時候誰進宮彈劾他誰倒霉。

  楊漣被皇帝明旨斥責,朱栩這個做學生的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帶著禮物就出宮進了楊府。

  朱栩面上不動聲色的透露著關心,恭恭敬敬的拜道「先生。」

  楊漣雖然還是那副所有人都欠錢不還的表情,被明旨斥責也不開心,但見到朱栩還是勉強的點點頭,道:「殿下有心,本官沒事。」

  朱栩打量著楊漣的表情,很快就放棄了,淡笑著道:「先生不必氣餒,皇兄只是一直被蒙蔽,我已經見過皇兄。他知道先生受了不白之冤,還望先生不要洩氣。」

  楊漣自然聽得出朱栩話裡的真假,眉頭皺了下道:「殿下切莫參與到這些事情裡來,還是專心讀書吧。」

  朱栩心裡暗笑,我只是來燒熱灶的,躬身一拜道:「是,先生若有需要,還請與學生直言。」

  楊漣點點頭,沒有表情,意思很簡單,送客。

  朱栩也很識趣的起身,道了聲告辭便離開了楊府。

  曹文詔給朱栩駕車,神色不解,道:「殿下,咱們這趟只是來安慰楊大人的嗎?」他可知道,按照朱栩的性格,不應該這個時候摻和一腳的。

  朱栩心裡話自然不能說出來,不然非嚇死一片人不可。

  笑了笑,他找個藉口道「現在咱們有錢了,接下來自然是圖名了。」

  曹文詔雖然覺得朱栩的話有些奇怪,但也沒有追問,駕著馬車徑直回宮。

  第二日,朝堂上激烈異常,楊漣,左光斗等人彈劾魏忠賢,趙南星等人也加入其中,儼然東林黨眾志成城,要徹底解決閹黨禍患。

  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本來朝堂上不應該有人為魏忠賢說話,卻冒出了大批本來應該都戰戰兢兢,不敢言語的人為魏忠賢站台,將一邊倒的形勢變成了雙方膠著,相互攻擊。最終偏離了原本目的,成了赤裸裸的黨爭。

  其中工部郎中萬燝言辭激烈,涉及到了客氏,加上『邪黨』的推波助瀾,徹底激怒了朱由校,下旨當堂將他拉出去廷杖!

  大殿之外,一排錦衣衛林立,手持棍棒,煞氣凌人的注視著被按在地上,還在猶自叫罵不休的萬燝。

  魏忠賢站在他身前,目光冷峻,淡淡的道:「萬大人,本公公,似乎也沒有得罪你吧?」

  萬燝怒氣騰騰,梗著脖子破口大罵道:「閹賊,本官今日沒能將你剷除休要囂張,他日必然將你碎屍萬段!」

  「碎屍萬段?」

  魏忠賢臉上殺意露出,難以遏制,咬牙恨聲道:「皇上旨意,萬燝大不敬,杖刑一百!」

  萬燝一聽就臉色大變,越發怒吼:「閹賊,你居然敢矯旨,本官絕對…啊…」

  兩邊的錦衣侍衛,棍棒狠狠的打在了萬燝的屁股上。

  萬燝屁股雪白,幾棍子下去就見到了血漬,痛哼聲不絕,卻依舊怒罵不止。

  「閹賊,你不得好死……」

  「閹賊,我等正人絕不會容你!」

  「閹賊……啊……」

  不到三十棍,萬燝就聲音漸小,也沒了罵聲,滿頭大汗,處於半昏厥狀態。

  一個打的侍衛猶豫了一下,抬頭看向魏忠賢道:「公公,還要繼續嗎?」

  魏忠賢已然將這幫外臣恨透了,雙目殺意森森,盯著萬燝冷聲道:「將他潑醒,繼續打!」

  那侍衛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拎了一桶水來,一瓢潑了過去。

  萬燝一個機靈,醒了過來,抬頭看向魏忠賢,咬牙大罵道:「閹賊,你等著,本官誓不與你罷休!」

  「繼續打!」魏忠賢眼角一跳,冷冷的道。

  「啊,閹賊,你矯旨廷杖大臣,本官要彈劾你,誅你九族…啊…」

  很快,萬燝又昏迷了過去,但旋即就被潑醒。

  八十幾杖之後,那侍衛停了下來,試了下鼻息,臉色微變,看向魏忠賢道:「公公,人,死了。」

  魏忠賢聽完,不但沒有懼意,反而心裡出了惡氣,神清氣爽,他漠然看了眼萬燝的屍體,深吸一口氣,道:「拉出去,其他的事情交給本太監。」

  那侍衛一聽,心下大松道:「是公公。」

  魏忠賢等朱由校下了朝便進了御書房,彙報道:「回稟皇上,萬燝體虛,不過三十杖就死了。」

  朱栩拄著手杖,一瘸一拐的走到御桌後坐下,聽了臉上有些意外,但旋即擺手道:「死了就死了,蘇、州織造那邊的事情查出來了嗎?」

  魏忠賢心裡暗喜,回道:「回皇上,織造太監回報,是蘇州同知誣告,想要剋扣袍服份額,減少進京數量。」

  朱由校臉上頓時怒氣勃發,冷聲道:「給朕查,膽敢剋扣皇家貢品,按罪當斬,給朕坐實了!」

  魏忠賢心裡忽然有種特殊的感覺,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胸中有東西在膨脹,他挺了挺道:「是皇上,奴婢一定會讓外臣無話可說!」

  朱由校點了點頭,道:「朕現在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給朕好好查。」

  魏忠賢低著頭,冷硬的臉上沒有表情,抬頭看了眼朱由校,眼神裡閃爍著精芒,輕聲的道:「是皇上,奴婢一定盡心為皇上辦事!」

  萬燝被杖斃,自然引起了朝堂上下的軒然大波。

  言官們這才意識到,魏忠賢已然不止是內宦,手已經伸到朝堂上了。

  朱栩聽到消息,無奈的搖頭。東林黨或許是習慣了對付『邪黨』的方法,總以為單靠彈劾就能將魏忠賢除去,卻屢屢碰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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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魏忠賢看穿朱栩

  閹黨漸漸成型,隨著魏忠賢漸漸把握住朱由校的脈搏,越來越表現出了攻擊性。

  東林黨內部傾軋也毫無停歇的跡象,從南到北,關內關外都被波及。

  關外的孫承宗與王象乾爭鬥,最後成功迫使王象乾辭官,掌握關外一切大權。

  首輔葉向高與黃汝良政見不合,強硬調黃汝良去南、京任禮部侍郎養老,結果黃汝良乞歸,內閣准允。

  而隨著魏忠賢氣勢越盛,首輔葉向高受到的壓力越來越大,甚至上書皇帝言『國事不可為,乞歸骸骨』。

  五月初,天氣漸暖,城東作坊。

  李德勇拿著賬簿,一臉興奮的對著朱栩道「殿下,單單麵食,三個月就賺了二十萬兩。另外,玻璃製品也開始爆發,賺了七萬兩,今後每個月都不會不斷增加,今年咱們少說也要賺兩百萬兩。」

  朱栩逛著作坊,滿意的點頭。

  這個作坊是他賺錢最大的利器,隨著渠道與名聲的擴展,賺到的銀子,最起碼是李德勇嘴裡的十倍!

  「嗯,做的不錯。」

  朱栩逛了一圈,對著李德勇道:「今年的蕃薯,玉米都足夠,可以放量給他們,扣點也可以給他們多一點。」

  「是殿下,」李德勇合起賬簿,依舊喜氣洋洋的道:「另外,南方合作的商戶也越來越多,建立了不少商會。都是周掌櫃那邊幫忙的。」

  朱栩頜首,周建宇掌握著漕運,在江南關係深厚,同樣他的助手沈嶴南也不簡單,借助三大商行以及朱栩暗中的力量,飛速擴張也自然的。

  傅昌宗一直跟在朱栩身側,神色平靜,只看不說。

  朱栩又逛了一陣子,便與傅昌宗出了作坊。

  朱栩一隻腳剛剛邁出門檻,馮祝就跑過來,悄聲道「殿下,魏忠賢求見。」

  朱栩站在門口,看著初春的太陽,臉上暖洋洋的,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傅昌宗背著手臂,聽了卻是眉頭一皺,看著朱栩道:「栩兒,這魏忠賢近來越發囂張,朝堂上顧秉謙,魏廣徽都為之張目,這次找你,只怕沒有好事。」

  朱栩笑容越多,瞥了眼傅昌宗道:「之前我給他的教訓太過深刻,他既然來找我,只怕是對我身邊的人有不滿,來請示了。」

  傅昌宗稍稍一頓,驚色道:「你是說,楊大洪?」

  朱栩點頭,對著馮祝道:「讓他去你的茶館。」

  馮祝答應一聲,快步轉身離去。

  朱栩又對著傅昌宗笑道:「舅舅咱們一起去,看看這位魏公公究竟怎麼說服我。」

  傅昌宗今天也沒有多少事情,確實也好奇,便點頭跟著朱栩上了馬車。

  與此同時,魏忠賢在一干侍衛護擁下,慢慢的向著茶館走去。

  傅應星看著面色冷硬,從容自如的魏忠賢,低聲道:「舅舅,真的要去見惠王嗎?他可不好惹。」

  傅應星是魏忠賢面前為數不多知道『真相』的人,從心底畏懼這位無聲無息,手段狠辣的小王爺。

  魏忠賢漫步走著,目光平靜,語氣淡然道:「不好惹?我也沒想要惹他。」

  傅應星臉色凝重,他清楚魏忠賢這次的目的。

  楊漣等人死咬著不放,魏忠賢忌憚楊漣是惠王的老師不敢妄動,這次來明面上是請示,實際上是施壓,更深層次的目的,傅應星都不敢想。

  魏忠賢看了他一眼,攏了攏衣服,漠然道「想要對付一個人,需要知道他想要什麼。我以前不知道所以怕他,現在知道了,自然有的是辦法。」

  傅應星一怔,道:「舅舅,你知道惠王想要什麼?」

  魏忠賢眼神裡跳動著精芒,語氣微冷道:「他以前想要銀子,跟其他皇族宗室一樣。現在,他想要清名!」

  傅應星聽完自顧的思索起來,人生在世,無非功名利祿四個字。惠王身份特殊,功,是別想了,一輩子只能是個藩王,祿,也是固定的。

  那就剩下兩個字:名、利。

  惠王年紀小,之前不需要名,便追逐銀子,現在幾大商會都日進斗金,閒下來,便要追求清名了。

  傅應星想通了,看了眼四周又道:「那,舅舅,你到底打算怎麼對付他,楊漣是他老師,他肯定不會同意的。」

  魏忠賢抬頭看著不遠處的那個茶樓,臉上動了動,似自言自語的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朱栩也從窗戶看到了幾十個侍衛擁護著的魏忠賢,對著邊上喝茶的傅昌宗笑道:「舅舅,這位魏公公現在是越來越威風了。」

  傅昌宗雖然不是清流,但對閹宦也沒有好感,站起來道:「我去後面。」

  朱栩點頭,笑盈盈的看著魏忠賢走近。

  魏忠賢帶著傅應星進來,很是恭敬的躬身拜道「奴婢見過殿下。」

  朱栩一擺手,客氣道:「魏公公請起,現在本王可擔不起你這一禮。」

  魏忠賢應聲而起,沒有解釋,看了眼朱栩便道:「殿下,奴婢已經命人在惠通商會存入兩百萬兩財物,殿下可隨意支取。」

  朱栩臉上有了一點笑容,道:「先禮後兵,不錯,繼續說。」

  魏忠賢躬著身,臉上絲毫沒有不敬,也沒有被朱栩揭穿的不滿,始終平靜的道:「殿下,汪文言已經招供,他替熊廷弼行賄內廷四萬兩,內閣六萬兩。他的家資不夠,多出於楊漣,左光斗等人。」

  朱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抬手道:「說下去。」

  魏忠賢稍稍沉吟,道「殿下,奴婢已有證據,不日就會將楊漣左光斗顧大章等人下獄,只要他們招供,奴婢就做出判死之意,殿下可請皇上將他們削籍遣返老家,楊漣可免罪留任。」

  朱栩眼睛突然瞇了起來,打量著魏忠賢,慢吞吞的道:「說理由。」

  魏忠賢抬頭直視著朱栩,目光鎮靜而堅定,近乎一字一句道:「殿下要清名,奴婢要權勢。」

  朱栩右手敲著桌面,目中閃過一道寒芒。

  這魏忠賢果然不能小覷,這年後他確實做了幾件事,在清流名宿面前刷了刷臉,這就被魏忠賢看出來了。

  好在朱由校才二十出頭,皇位穩固,沒有人會去想身為皇弟的朱栩會有什麼大逆不道的念頭。

  朱栩不說話,魏忠賢也不再出聲,微躬身,低著頭,黝黑冷硬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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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六君子下獄

  朱栩坐在那,目光始終盯著魏忠賢的臉,右手敲擊著桌面,心裡一點一點思索著。

  魏忠賢,這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影響一直貫穿明末直到大明滅亡。但偏偏少不了他,眾正盈朝的朝堂,朋黨交錯,內訌不止,沒有他,很多事情成不了。

  右手敲擊著桌面,清脆的馬蹄聲在屋子裡響起。朱栩心裡盤算著如何才能既讓魏忠賢感到敬畏又不影響他的勢力擴張,以及對東林黨的攻擊。

  魏忠賢躬身站在那,臉上平靜心裡卻不平靜。朱栩的手段他是早就見識過了,沒有他的默許,他早就死了,根本不會有今天。儘管他現在看似勢頭兇猛,皇恩深厚,但實際上遠不如一年前,當時君臣相宜,還有能夠讓皇帝言聽計從的客氏在。

  他今天來,確實是為了楊漣。楊漣與左光斗,顧大章等人在他看來,已經如同瘋狗一樣撕咬著不放,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楊漣是朱栩的老師,魏忠賢自然不敢妄動,這次來,就是起了要動楊漣的主意!

  「聽說,那個許顯純一直咬著熊廷弼的事情不放?」

  朱栩手指突然一頓,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水。

  魏忠賢神色微變,他從朱栩的動作看到了危險,補救般的道「是奴婢管教不嚴,回去定然嚴加處置。」

  「不用了,」朱栩茶杯靠在唇邊,抬眼看著魏忠賢淡淡道:「本王已經命人去拿他的人頭了。」

  朱栩話音落下,身後的側門內,曹文詔悄然起身,對著馮祝低低的吩咐了一聲。

  許顯純是一個酷吏,比田爾耕更可怕,朱栩殺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魏忠賢臉上抖了下,心裡卻震動起來。他知道,他已經觸及到惠王的逆鱗了。但是楊漣等人如今是一道巨大的坎,他要是邁不過就只有等著被清流弄死,所以,還是強壓著心臟劇烈跳動,躬身立著不動。

  朱栩嘴角微微翹起,旋即抿了口茶道:「楊師你不能動,哪怕他把刀架到你脖子上,你也給本王忍著。」

  魏忠賢臉角抽搐了一下,這個時候豈敢反抗,一躬身道:「是殿下。」

  朱栩瞇著眼,打量著魏忠賢,手指又敲了起來,好一會兒又道「順天府尹沈演要辭官了,趙晗是我的人。」

  魏忠賢神色不變,道「奴婢明白。」

  朱栩飛快的又道「大理寺少卿空缺,都察院王紹徽也是我的人。」

  魏忠賢絲毫不猶豫,道「奴婢明白。」

  朱栩心裡大致摸清魏忠賢的心思了,不動聲色的繼續道:「聽說東廠正在修建大獄,我有些人沒處安排,你收留一下吧。」

  魏忠賢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躬著身道:「是殿下。」

  對於這位爺也不能逼之過甚,棒子打完了,該給甜棗了。

  朱栩想了想,道「除了楊師,其他人我不管,用刑,外貶,流放,削籍都行,但人不能死!另外,葉向高,趙南星,高攀龍等人,三個月內,我會送他們辭官回鄉,算是給你出氣。」

  魏忠賢猛的一抬頭,眼神灼灼的看向朱栩。

  朱栩神色平靜,嘴角含笑,充滿了自信。

  魏忠賢暗吸一口氣,恭敬的輕聲道:「謝殿下,奴婢謹聽殿下吩咐。」

  朱栩擺了擺手,思忖一陣,又笑容款款的道:「你說的沒錯,本王只要清名,你要權勢,日後,本王還得魏公公多加照顧了。」

  魏忠賢可不敢充大,拜道:「殿下放心,奴婢一定會讓殿下得到想要的。」

  這潛台詞就是他也會得到他想要的啊。

  朱栩暗嘆,一擺手道:「該說的都說了,今後,咱們都心照不宣吧。」

  魏忠賢基本上得到了這一趟想要的,表情漸漸放鬆下來。他原本唯一擔心的就是惠王不鬆口。若是惠王不鬆口,他也無可奈何。而只要惠王鬆口,他付出再大的代價都無所謂。

  他悄悄打量著朱栩,將他接下來針對左光斗等人的計劃一說,待朱栩點頭後,便恭敬的告退離開。

  魏忠賢一離開,傅昌宗便神色凝重的走了出來。

  朱栩也輕輕吐了口氣,暗自搖頭。

  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擋也擋不住啊。不過,有魏忠賢在,很多事情都不會更糟,有些事情就是需要他來做,他才能做。

  傅昌宗在朱栩邊上坐下,看著他臉上帶著一點擔憂道:「栩兒,你就不擔心尾大不掉?」

  朱栩眼神微瞇,語氣中有著難言的自信與霸氣,道:「沒事,當初我都能將他打入塵埃,現在就更容不得他放肆!」

  傅昌宗見朱栩這麼說便沒有多問,旋即又道:「我們的人終究還是少了,不然在朝堂上也會有說話的份量。」

  朱栩頜首,他的人能夠站在朝堂上的,滿打滿算只有三個人,戶部侍郎的舅舅傅昌宗,工部侍郎周應秋以及不久之後的順天府尹趙晗。如果人多一點,朝堂上會有越來越多的空缺,完全可以填上去,在朝堂上佔據一席之地!

  不過,如今東林黨依舊強大無匹,閹黨也漸成氣候,他現在可不能冒頭,笑著擺手道「先別著急,讓閹黨與東林黨爭去,咱們悶聲佈局。」

  嘴上這麼說,朱栩卻想到了他那老師,楊漣辦的書院,專門就是為朝廷,軍隊培養人才的。

  『或許,我可以在裡面動動手腳。』

  回宮之後,朱栩便放下一切心思,安安心心讀書。

  第二日,朝野上下便再次劇烈震動起來。

  楊漣,左光斗,袁華中,魏大中,周朝瑞,顧大章等六人同時被下獄,理由就是汪文言行賄受賄,這六人都有涉及。但當天楊漣就因為查無實據被放出,其他人卻都被繼續收押。

  左光斗等人可以說是三朝老臣,在清流,言官,東林黨都有極高的聲望,他們突然被魏忠賢下獄,自然一場大地震。

  無數的折子飄入司禮監,不到半天就七十多道,每個奏本都是彈劾魏忠賢,為左光斗等人申辯。

  此刻,北鎮撫司獄。

  田爾耕神色猙獰可怖,盯著被鐵絲緊緊定在牆上的汪文言。

  許顯純昨天被當著他的面砍了腦袋,讓他心裡震驚又恐懼。這位可也算是宗室,說死就這麼死了。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魏忠賢的交待不是開玩笑,若是審訊的那個人是他,死的只怕也就是他了。

  田爾耕也不知道熊廷弼背後的人究竟是誰,居然手段這麼凌厲,讓敢與整個清流作對的魏公公都忌憚到這種地步。

  他臉龐肌肉鼓動,雙眼通紅的盯著眼前已毫無人色的汪文言,殺意森然的道「說吧,你行賄內閣的銀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左光斗等人可已經招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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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外臣逼宮

  汪文言出身草莽,之前的經歷豐富無比,豈會被田爾耕唬到,昏昏沉沉間依舊怒哼一聲。

  田爾耕眼角狠狠跳了下,咬牙道「繼續用刑!」

  「啊……」

  田爾耕剛剛走出這間刑房便又聽到了汪文言發自肺骨的痛叫聲,神情這才稍稍覺得痛快。

  左光斗,顧大章等人被關在一個牢房裡,都盤坐著,正襟危坐,神色凜然。

  他們都是一身讀書人風骨,剛正不阿,哪怕到這令人聞風喪膽的詔獄也沒有讓他有絲毫變色,從容自如。

  田爾耕走過來,臉角猙獰,陰測測的看著幾人笑道:「諸位,汪文言已經招供了,你們是要我用刑,還是自己承認了。」

  五人都是冷哼一聲,破口痛罵。

  「閹黨走狗,矯旨構陷,惡毒如此,不當人子!」

  「你們當真以為可以隻手遮天!」

  「待我等出去,定然群起奮力還擊!」

  「閹狗,覆滅之日不遠!」

  田爾耕眼角不自覺跳動,胸口起伏,狠狠咬牙,盯著幾人冷笑連連的道「很好,來人,先給他們用刑,直到有人肯說再停止!」

  左光斗一身白色長衫,臉角柔和,目光淡然而堅定,是標準的儒生。他聽了田爾耕的話,也只是平靜的站起來,理了理衣服。

  五個人被押送到一個刑房,圍成圈,可以清晰的看到彼此。

  一樣樣刑具被擺放在他們身後,一個個獄卒神色冷笑中透著殘忍的審視著他們即將用刑的人。

  田爾耕站在不遠處,眼神閃動著嗜血之色,露出白嶄嶄的牙齒,道「挨個給他們用,每人一個時辰!」

  錦衣衛有刑具十八以上種,除去那些致死的,每一個都堆滿了牢房,單單看上去就令人瘮得慌。

  但五個人都很從容,面無懼色。

  顧大章一臉大鬍子,輕蔑一哼便閉上眼,彷彿在假寐。

  魏大中神色冷漠,眼神噴火,卻沒有一點猶豫。

  周朝瑞看似瘦瘦弱弱,卻最為沉著,表情平靜的彷彿在聆聽某位大儒在講經。

  ……

  五個人沒有慷慨赴義之意,也無半點畏懼,任由刑具加身。

  很快,刑房裡就傳出了五人的各種慘叫悶哼以及破口大罵。

  田爾耕猙獰的臉上越發猙獰,眸子血腥又興奮:「對,慢慢來,不要著急,每一個都有份……」

  鎮撫司獄內田爾耕無所顧忌的對著諸多朝廷大員,言官領袖用刑,外面的一干人自然不甘於平靜。

  楊漣怒恨沖天,見折子沒有反應,聯絡三十多個同僚,直接衝進了宮,最後被擋在了景陽宮外。

  朱由校的性子自然是先躲著,對外面的事情冷處理,裝作不知道。

  楊漣曠課,朱栩卻不能偷懶。楊漣是脾氣非常臭的讀書人,他要是偷懶,說不得真能打他的手心。

  二十四史的翻來覆去的看,翻來覆去的背。

  「殿下,錦衣衛那邊用刑了,咱們真的不管嗎?」曹文詔站在朱栩面前,悄聲說道。曹文詔自是不明白心裡的想法,以及隱晦的動作。

  朱栩看著書,頭也沒抬的道:「沒事,魏忠賢心裡有數。」

  曹文詔面上擔憂一閃,左光斗這幾人與楊漣關係匪淺,現在不主動處置,待楊漣找上門,只怕就不能暗中解決了。

  朱栩閉門讀書,宮內宮外卻好似翻天一般。

  楊漣一連三天都沒有見到朱由校,他知道憑他是逼不出皇帝,於是,找到了首輔葉向高,次輔韓火廣,吏部尚書趙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龍等人,將大半個朝廷都給搬動了,堵了景陽宮前後宮門,烏泱泱跪了一大片。

  景陽宮,御書房內,朱由校臉色陰沉無比。

  他坐在椅子上,手邊是一堆堆的折子,全部都是彈劾魏忠賢,為左光斗等人爭辯的。其中還有左光斗未寫完,楊漣補充完整,彈劾魏忠賢三十二條大罪的折子!

  魏忠賢跪在他身前不遠處,戰戰兢兢,渾身都在發抖。

  朱由校沒有理會折子,目光如刀的盯著魏忠賢,近乎咬牙切齒的道:「這就是你給朕辦的事情?你出去給朕看看,整個朝堂都來了,你要朕怎麼辦?」

  魏忠賢頭嗑在地上,聲音帶著顫抖道:「回稟皇上,汪文言行賄內廷,內閣證據確鑿。他行賄的銀子來自左光斗等人也都有證據,若、若是外臣逼迫過甚,皇上可以將奴婢交出去。」

  朱由校臉色越發陰沉,道:「你說,證據都有了?」

  魏忠賢趴著不動,身體顫抖不止,好似非常恐懼的道:「是,受賄的是姜嚴山,有汪文言的手書為證。」

  朱由校陰沉的臉色剛剛稍有好轉,一個近侍端著一盤子的折子急匆匆的又跑了進來。

  「皇上,這是葉閣老以及諸位大人的折子。」近侍將盤子遞到朱栩身側,輕聲的道。

  朱由校強忍一把扔出去的衝動,拿過葉向高的折子翻了開來。

  滿篇看下了,朱由校只記得了一句話:『外臣有錯,當有理有據,望陛下發還有司以平物議。』

  朱由校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看向下面還跪趴著的魏忠賢,寒聲道「去,給朕查,查實了就公佈出去,如果還有誰敢徇私舞弊,貪贓枉法,朕決不輕饒!」

  在下面顫巍巍跪趴著的魏忠賢,聽完臉上露出一抹狠色。朱由校這個『決不輕饒』自然不是指已經查實了的汪文言,而是現在不斷鬧事逼宮的朝臣們!

  「奴婢遵旨!」魏忠賢話音裡還帶著顫抖,神色確實興奮無比。這樣,他就有了聖旨,不論是汪文言還是左光斗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他手裡!

  魏忠賢一邊恭敬的退出御書房,沒走幾步就抬頭向著景煥宮方向看去,目光陰鶩一閃,旋即便快步離開。

  很快,詔獄中就傳出話來,汪文言的行賄證據被坐實,而左光斗等人『莫須有』參與,這讓一干還堵在景陽宮的朝臣們分外尷尬。但他們還是沒有離開,極度不信任錦衣衛與東廠,要求朱由校立即將人移送刑部等法司處理。

  朱由校哪裡信得過他們,始終不肯見,一道訓斥旨意下來,將一干人弄的進退不得,越發尷尬。

  不過再尷尬,他們也得吃飯喝水,這個是非常不好的台階,但他們也得下。如今證據確鑿,他們已然顯得『無理取鬧』,再繼續下去,說不得真就會惹怒皇帝,被驅趕出宮。

  楊漣等人出了宮,稍稍一商議,屬於他們『圈子』的人,都隨著楊漣回了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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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左光斗等認罪

  楊府一干人稍稍用飯,便聚集在大堂裡,一個個神色凝重的對視起來。

  有都察院御史,有禮科給事中,有刑部郎中,要麼是楊漣的同年好友,要麼就是同鄉,都是知己知彼的『自己人』。

  「楊兄,皇上有意偏袒內臣,這種情勢必須遏制住,否則後患無窮!」

  「不錯,魏閹近來越發囂張,再這樣下去,我等只怕都成了那砧板上的魚肉!」

  「左兄等人務必救出,不管花多少銀子!」

  「不錯,魏閹如今也是四處搜羅銀兩,只要人救出來,我們就有足夠的辦法與人手去對付他!」

  楊漣一直板著臉聽著,過了許久,他便沉聲道「諸位,楊某先去設法見一見左兄等人,具體辦法待我回來再議。」

  「這個辦法好,先與左兄等人通氣,看看事情是否有辦法挽回!」

  「大不了就是找熊兄回來對峙,一定要想辦法讓左兄等人脫罪!」

  「我等驅邪用正,絕不容魏閹如此目無王法!」

  一干人站起來,都是慷慨大義。

  楊漣換了身衣服,坐著轎子直奔鎮撫司獄。

  按理說,這鎮撫司獄乃是詔獄,輕易進不得。但這詔獄之前不久剛剛清洗過,加上無人管事,田爾耕又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外人』,於是,楊漣管家一錠銀子塞過去,就將楊漣悄然送了進去。

  當他看到圍成一圈,面目全無的左光斗等人,頓時雙目怒睜欲裂,就要破口大罵。

  「楊兄,且壓住火氣。」

  顧大章渾身是血,歪著頭氣息奄奄的看著他道:「快告訴我等外面情形。」

  左光斗等人也知道,既然閹黨毫無顧忌的用刑,多半是有了什麼證據得到了皇帝的默許,連忙也都追問起來。

  楊漣強壓怒火,臉色鐵青,將大概情況給說了出來。

  一個獄卒探出頭來,低聲提醒道「楊大人,還請長話短說,時間久了田大人就回來了。」

  左光斗幾人聽完也楊漣的話,紛紛目光對視,凝重起來。

  他們暫時不清楚汪文言的情況,但看來並沒有供出他們,否則也無需拖延到現在。

  左光斗思忖一陣,目光看向其他幾人道:「諸位,情勢危急,魏閹只怕不會輕易放我等出去,不若先將罪名承認下來,一旦魏忠賢放鬆警惕,將我等送還刑部,必然有反擊驅逐之時!」

  文人向來不會直接開口殺人,但左光斗話音平靜中卻還是滿滿的殺意。

  魏大中等人聽了,也低聲商議起來。

  那獄卒又冒了出來,低聲喊道「楊大人,還是快走吧,不然就走不了了!」

  左光斗看向楊漣,道「楊兄儘管先去,我等先認下,勞煩你走動一番刑部。」

  楊漣聽了便點頭道:「好,那我在外面安排,靜候諸位出來。」楊漣說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這修羅鬼差之所。

  楊漣離開沒多久,田爾耕就回來了。

  他這次是從東廠回來,臉角越發猙獰,手裡拿著長鞭,一臉厲然的盯著左光斗幾人道:「幾位大人,我北鎮撫司的刑具如何?別著急,多得是,有的時間讓你們挨個嘗個遍!」

  魏大中等人目光怒恨,卻咬牙沒有說話,都看向左光斗。

  左光斗渾身傷痛,臉上更是有條醒目的血痕,他看著田爾耕,深吸一口氣,道:「不用了,我們招認就是。」

  「招認?」

  田爾耕明顯楞了下,旋即嗤笑一聲,道:「說什麼鐵骨錚錚,寧死不屈,還不是軟骨頭,真是可笑可憐!」

  幾人當即怒火填胸,忍不住的要大罵,左光斗神色越發冷靜的搶先道:「不必廢話,拿紙筆來,我們簽字畫押。」

  田爾耕非常失望,冷眼打量幾人一眼,臉角一抽,手裡的鞭子扔掉喊道:「來人!」

  很快,有理刑官跑進來,挨個給他們對口供,簽字畫押。

  直到確認無誤,這幾人都承認了為汪文言提供銀兩,讓他行賄內廷,內閣之後,田爾耕眉頭擰緊,起身道:「給我看緊了,不允許任何人見他們!」

  那獄卒小心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大人。」

  田爾耕拿著他們的口供直奔東廠,交給魏忠賢。

  魏忠賢看著幾人大致一模一樣的口供,表情冷漠,眼神裡陰芒跳動。

  自從許顯純死後,田爾耕明顯謹慎了很多,他看著魏忠賢道「公公,他們都認罪了,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就這樣放了他們?」

  這些人在朝野都名聲顯著,這點事情很難徹底扳倒他們,說不得一出去就找個藉口不承認,繼續反撲。

  「放?」魏忠賢眉頭不自主的狠狠一跳,心裡的殺意沸騰,臉上露出一抹冷笑。魏忠賢對這幫人已然動了殺心,若不是有朱栩在背後擋著,早就如周建宗一般活活刑訊而死。

  魏忠賢看著折子,眼角一動,道「既然他們承認了,就繼續追贓!」

  「追贓?」田爾耕神色先是一怔,旋即也猙獰的笑道:「是公公,屬下明白了,這就回去繼續用刑!」

  魏忠賢點頭,又叮囑道:「不管如何,留得他們性命。」

  田爾耕自然答應,馬不停蹄的又轉身直奔北鎮撫司獄。

  魏忠賢看著一疊證狀,盤算一陣,便直接進宮。

  朱由校看著五份證供,臉色鐵青,恨得咬牙切齒。

  每一份證供都寫的清清楚楚,左光斗等人的字跡也工工整整。一切就這麼赤、裸、裸的出現在朱由校面前,讓他不敢相信的同時,又讓他恨的前所未有,拿起折子的手都在顫抖。

  「這就是先帝的托孤之臣!這就是鐵膽忠肝的清流!」

  朱由校手猛的一甩,這幾張證供漫天飛舞。

  「皇上息怒!」魏忠賢慌忙跪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朱由校怒的不行,內閣中書行賄內廷,勾連王安等人,都察院等言官又為他們張目,這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朱由校怒不可遏,忽然臉色僵硬,頭上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下,身體直直的倒了下去。

  近侍一見頓時神色大變,驚恐的喊道「皇上,皇上,太醫,快宣太醫!」

  魏忠賢也大驚失色,跑到朱由校身前。

  只見朱由校渾身抽搐,目光呆滯,躺在龍椅上痛苦難當。

  沒多久太醫就來了,又是扎針又是灌藥,總算將朱由校給恢復平靜。只是他臉色依舊發白,目光略微暗淡,喘著粗氣,彷彿大病了一場。

  在場的近侍噤若寒蟬,不敢言語。魏忠賢也心驚膽戰,卻也不敢多問。

  朱由校喝了口茶,緩過氣來,看著太醫道「朕這次是為什麼發病?」

  太醫是白鬚蒼蒼的老者,聞言神色卻尷尬的囁嚅起來。

  朱由校瞥了眼四周,淡淡道:「沒有外人,直說無妨。」

  老太醫猶豫了一番,低著頭道:「皇上,應該是冬裡受了涼,另外,另外,房事也不可過於頻繁,有些藥物,最好最好別再用了。」

  朱由校頓時明白了,揮了揮手道:「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1
☆、第一百五十九章 葉向高致仕

  朝堂內外的這場風波別人或許霧裡看花,不清不楚,但朱栩卻十分明白。

  這是閹黨與東林黨的一次『薩爾滸之戰』,算是一場決鬥,誰能贏就會徹底的佔據主動!

  東林黨或許不明白,但這不妨礙他們一貫的『驅邪用正』的意圖。楊漣從詔獄出來,加快了串連速度。朝堂之上如今還是東林當道,清流為主。朝野之外物議沸然,幾乎都是一致的支持東林黨。

  各道御史,各地官員,但凡有資格寫奏本的,無不大加痛斥魏忠賢,為汪文言,左光斗等人說情爭辯,折子如同雪花一般飛入通政使司。

  通政使司稍作整理送往內閣,內閣票擬又送往司禮監,繞這麼一圈,又會落到朱由校的案頭。

  魏忠賢在司禮監經營多年,利用關係,將不利於他的話語刪掉,摘抄一些讓朱由校憤怒的話寫上,這才送往景陽宮。

  朱由校對外臣本就不信任,看到這麼多折子,雖然沒有懷疑外臣有什麼圖謀不軌,但也怒不可遏,大罵外廷眾臣『毫無為國之念,忠君之心』之類。

  朱由校的怒氣與不滿,很快就會成為魏忠賢的『尚方寶劍』,矯旨抄沒了左光斗等人的家,還將與左光斗走的近一干人再次下獄,指他們『結黨隱私,貪污納垢』。

  這麼一來,楊漣越發震驚與憤怒,直言閹黨『已無王法』,當『奉天執劍以剷除』,在廷議之上慷慨陳詞,痛斥魏忠賢以及閹黨的顧秉謙,崔呈秀的等人。其他人,包括趙南星等人也跟隨,朝堂之上已然一面倒。

  顧秉謙等人慌張跪地請罪,直呼冤枉。

  首輔葉向高拚力維持,希望穩住朝局,卻越發覺得無力。

  廷議之上,朱由校大怒,一連廷杖了三人,若不是一干人奮力保護楊漣,說不得他也被扒褲子杖打。

  坤寧宮內,朱栩抱著小公主永寧,手裡拿著一塊小型棒棒糖在逗著她。

  小公主如今小臉蛋粉嫩,睜著烏黑大眼睛,坐在朱栩腿上咿呀咿呀的叫喚。

  「這是幾?」

  「咿」

  「哎呀,答對了,來,吃一口。」

  「咿咿」

  「這是幾?」

  「咿咿」

  「哎呀,這麼聰明,來,再來吃一口。」

  小永寧一臉興奮,咿咿揮舞小手,大眼睛裡全都是笑意。

  張皇后從裡間出來,從朱栩懷裡抱過小永寧,順手也拿走朱栩手裡的棒棒糖,坐到了他對面,將棒棒糖放到小永寧的嘴裡,滿臉溫和笑容的偏著頭看著她的小臉蛋。

  朱栩看著張皇后,她自從生產以後,身體不但恢復了,還越發的瘦削,看上去精神還好,但短短半個月,她就感冒咳嗽了十天不止。

  朱栩也沒敢去找太醫打聽,張皇后本來就不能生育的,勉強安穩的生下來,多半有著難以預料的後遺症。小公主是足月產下,倒是沒有看出什麼不適。

  逗了一會兒小永寧,張皇后抬頭看向朱栩,微微嘆道:「我是為你選錯了老師了。」

  楊漣在宮外拚命的折騰,一副言官領袖的架勢,攪的整個京城都不安穩,張皇后自然不會不知道。

  朱栩嘿嘿一笑,道:「老師有本事,我這個學生也沾光啊。沒錯沒錯。」

  張皇后看著朱栩的憊懶模樣,微微蹙眉,認真的解釋道:「你還不懂,楊大洪這麼鬧下去,在京也待不了多久只怕就得辭官,對你日後沒有好處,我還是給重新找一個安分的吧。」

  朱栩眨了眨眼,作似懂非懂狀。

  張皇后知道對於朝堂上的事,朱栩確實瞭解不透,便也沒有多說,道:「行了,你也不用操心這些。楊漣這些日子估計也沒空進宮了,我讓父親為你去找找。」

  朱栩沒有阻攔張皇后,實則他心裡早就打定主意了,這位先生,朱栩可不會隨意讓他辭官歸鄉。

  一晃又是幾天,獄中的左光斗幾人等來的不是移送法司,而是,削籍遣歸!

  簡單來說,就是幾人罪名坐實,以一種極其不光彩的姿勢,被削去官籍,遣送回老家。

  一夜清名喪盡,惡名加身。

  儘管他們憤怒無比,也後悔失算,但一切終歸是無法挽回,緹騎不容他們反抗,強壓著他們飛速離京,送回各自鄉里。

  而其中最為關鍵的人物,汪文言始終沒有處置結果。

  這個人在東林黨內威名卓著,但職位非常低,東林黨靠他勾連著六部與內閣甚至是內廷,同時還有諸多朝野內外的同道。這是一個玲瓏八面,關係網極其複雜的人物!

  魏忠賢沒有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他,很快將他從北鎮撫司獄轉移到了新建的東廠大獄。

  左光斗等人被魏忠賢飛速驅逐出京城,引起了東林黨極大的震動。他們也終於清醒的認識到,魏忠賢已經不是那個內宦了,他的手已經伸到朝堂上,可以與他們爭鋒,成為新的『邪黨』了。

  楊漣,趙南星等東林黨人不停的串連商議,尋找辦法,企圖徹底打垮魏忠賢。

  但魏忠賢不同於他們以前的對手,那些『邪黨』的根基都在朝堂上,他們可以利用多種手段,迫使他們待不下去,要麼自行辭官,要麼就等著被免職清算。

  但魏忠賢在朝堂還沒有什麼勢力,即便將朝堂上可能是閹黨的人趕出去了,魏忠賢也傷不了分毫,他們最終要對付的,始終還是魏忠賢!

  他們想的的辦法,還是在朝堂上,迫使皇上將魏忠賢罷去。

  洶湧的彈劾朝在朝堂內外上演,這次幾乎將大明整個文官體系都給波及了進去,楊漣,趙南星兩人衝鋒陷陣,身後無數東林黨或者東林黨的擁拓。

  魏忠賢的反擊與東林黨只憑一道道奏本的彈劾不同,他命東廠廣佈眼線,對楊漣,趙南星東林黨人大加調查,沒多久,趙南星在京察中,驅逐『邪黨』,涉及東林黨人任命以及私德有虧等的各種不法證據被搜羅出來。

  按捺了半個月後,在一次大廷議上,魏忠賢的黨羽當眾揭發出來。

  雖然東林黨都是秉持『驅邪用正』的念頭,但手段不光彩被揭露出來,還是讓趙南星難堪不已。

  之後閹黨以及東林內部等對趙南星不滿的人,紛紛上書彈劾。

  令人意外的是,最先扛不住的不是趙南星,而是首輔葉向高!

  巡城御史林汝翥是葉向高的同鄉,曾經懲罰過內侍,劉朝等人藉著萬燝之案牽累到他,結果他不恐懼之下逃跑,魏忠賢直接讓人圍了葉向高私宅,將矛頭直接指向了他!

  葉向高已年六十七,向朱由校上書了二十幾道請辭奏疏。

  朱由校也心知葉向高是能夠穩住大局的人,但再三挽留後,也察覺到葉向高這次不是玩虛的『要挾』他,無奈之下也只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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