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獨斷大明 作者:官笙 (連載中)

 
RECON559 2019-9-12 11:0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8503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5
☆、第一百九十章 信王欲關商會

  兩人正說著,曹化淳轉身站在門口,躬著身說道「皇上,周應秋求見。」

  朱栩笑了起來,坐起來看著傅昌宗道:「一起聽聽。」

  傅昌宗也知道,朱栩是要通過周應秋控制這個百官之首的吏部,聞言笑著,站起來,走到屏風後面藏好。

  周應秋穿戴整齊,恭恭敬敬的站在朱栩身前,躬身而拜道「臣,周應秋拜見皇上。」

  朱栩擺了擺手,道「平身,來人,賜座。」

  一個內侍搬過一個凳子放在周應秋身後,悄然又退回去。

  周應秋謝了聲恩,便小半屁股坐上去,躬著身,一副認真聆聽聖訓模樣。

  朱栩晃動著肩膀,緩解一下疲憊,拿過邊上的茶,喝之前問道:「說說看,履任吏部有什麼打算?」

  周應秋又站起來,抬著手道:「回皇上,臣聽說吏部如今買官賣官,貪污受賄盛行,臣到任之後,先會嚴厲整肅吏治,旦有發現,統統按律嚴辦。」

  朱栩神色微動,細細琢磨周應秋的話。周應秋這個人,在歷史上是閹黨『十狗』之首,為人隱忍,也極其有能力。他這個時候來,說這個話,顯然是有隱晦投名狀的。

  很快,朱栩就聽出味來,現在賣官最厲害的,就是東林黨,用的是『驅邪用正』的旗號,買家大部分來自江南官商集團。還有就是晉商,他們也是一個龐大的群體。

  真要是列出名單,挨個按律抄家,只怕不比上次朝廷搶劫京城商販來的少。

  朱栩滿意的微微點頭,手指敲著桌面,簡單明瞭的道「不著急,慢慢來。朕要你做的是三件事:第一,今後任何陞遷的人,不得是朋黨。第二,嚴控官紳子弟為官,多提寒門。第三,吏部內部要自上而下的清查,挖骨療毒。這些都要隱而不漏,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周應秋聽著朱栩的話,心領神會,道:「臣明白。」

  周應秋說完,抬頭看著朱栩端起茶杯又悠閒的喝茶,垂下眼簾道「皇上,臣認為,外臣可能會試探您。」

  朱栩手裡的茶杯一頓,抬眼道「試探?」

  周應秋微微躬身,道「是,臣推斷應該是您登基後的第一次朝會。一旦他們能夠在朝會上壓制住您,那麼日後的朝堂就……」

  「嗯,朕明白了。」

  朱栩頜首,周應秋的話意思很明瞭。實際上就是新君與外臣的磨合,第一次最為重要,結果將是一種模式,會一直延續下去。一旦讓外臣在朝堂上取得上風,有了足夠話語權,這種話語權會越來越強,如同天啟皇帝一樣,最後事事都得廷議,否則政令難行,出不了紫禁城!

  周應秋見朱栩點頭,又道「臣認為,我大明現在有三大要務:稅銀,吏治,以及整頓邊務。」

  朱栩微笑著點頭,這周應秋儘管品行差了點,但能力還是有的。

  周應秋這次來除了謝恩,還有就是顯示能力的意思,見朱栩點頭,又一連說了好幾條,涉及道京察,科道,礦監,鹽稅等等。

  這兩天朱栩累的不行,但聽著周應秋的話,還是有很多啟迪。傅昌宗在官場畢竟時間短,遠不如周應秋老辣,深諳其中三味,每一句話都直中要害。

  待周應秋告一段落,朱栩沉吟一聲,道:「從明天起,你可以來文昭閣左邊偏房,與朕的舅舅一起坐班。」

  周應秋一怔,戶部尚書已經遞折子辭官,實際上明顯就是給傅昌宗讓位置,傅昌宗因為是皇親國戚無法再進一步,但戶部儼然已經是由傅昌宗在打理了。

  他轉瞬間就明白了,與傅昌宗一起在皇上身邊坐班,他這是真正成為皇上的心腹了。慌忙抬手,臉上帶著喜色拜道:「臣拜謝皇上隆恩。」

  朱栩微微一笑,端著茶杯啜了口茶。

  周應秋見朱栩神色睏倦,剛要告退,心裡一動,又道「皇上,倪文煥與王紹徽此刻正在臣的府邸。」

  朱栩眉頭一動,旋即一笑道:「朕知道了,打發他們走吧,朕自有安排。」

  「是,臣告退。」

  周應秋看了朱栩一眼,退了幾步轉身向外面走去。

  傅昌宗從屏風後走出來,向朱栩道「這位周大人,也是有野心的人。」

  朱栩站起來,在地上走了幾步,鬆了鬆腿腳,道「我現在需要的不是忠臣或者奸臣,而是能做事的人。」

  傅昌宗看了眼朱栩,若有所思,心裡很快同意。東林黨唱高調,實事做的反而很少,反倒是閹黨,因為有企圖心,做事更用心更賣力,儘管其中也包含了私心。

  想到閹黨,傅昌宗又看了眼朱栩。心裡暗動:魏忠賢現在還關在天牢,栩兒一直都留著他,是有什麼目的?

  下面的日子,朱栩在等待登基日期到來,卻也絲毫沒辦法閒著,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來決定,點頭。

  他不閒著,宮外更不閒著。

  這個時候,是各地官員陸續進京述職的時候,更有之前被閹黨逼退罷黜的東林黨人,此刻紛紛進京,聚集在楊漣的府上,其中就有左光斗,顧大章等人,一副即將復啟,重整朝綱的昂揚之態。

  而閹黨更是惶恐不安,不論是新皇,還是信王亦或者帝師的楊漣,都不太可能放過閹黨,所以,他們也活動的越加頻繁。

  隨著時間漸漸推移,京官很快就形成了涇渭分明的三股勢力,信王為首的『保皇黨』,楊漣為首的東林黨,還有就是顧秉謙,魏廣徽為首的顧黨,或者說閹黨!

  至於不結黨的中立官員或者傅昌宗、周應秋等都或明或暗的表態不參與黨爭,隱晦的成為第四股勢力。

  二月的最後一天,朱由檢坐著馬車,在城東一個院子慢慢的逛著。

  王承恩跟在他身側,笑著道「王爺,這個院子如何?不論大小還是位置,奴婢都覺得非常合適。」

  朱由檢逛了一圈,也滿意的道:「不錯,對了,這個院子多少銀子?」

  王承恩道「王爺,整整八千兩。」

  朱由檢腳步一頓,轉頭皺眉看向他道:「哪來的銀子?」

  短短半個月,朱由檢已經深刻感受到大明的日益艱難,每一分銀子都恨不得分成十瓣花,更何況,他宮裡的情況他自己清楚。

  王承恩笑的很從容,道:「王爺,難道你忘了與皇上合夥做的那個商會了?」

  朱由檢是傳統的讀書人,厭惡銅臭,厭惡商人,之前也不過是為了躲避朱由校的猜疑,現在聽著王承恩的話,眉頭緊擰,心裡生出極其怪異的感覺。

  王承恩最是瞭解他的這位主子,看著他的臉色,陪著一起沉默。

  許久之後,朱由檢道「你覺得,我要是上書,敦請皇上關閉那些商會,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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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信王的遭遇

  王承恩看著朱由檢的側臉,確信他是認真的,默然一陣,道:「王爺,奴婢勸你打消這個念頭。」

  朱由檢看著王承恩,遲疑良久,有些不甘願的點點頭,又看了眼這個院子,道:「就這個吧,明日登基大典之後就搬。」

  「是。」王承恩這才鬆了一口氣,想到那日還是惠王的皇上與平王說的那些話,做事情的手筆,再看著朱由檢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是不怎麼安定。

  朱由檢定下院子,便從院子出來,看了看朱雀大街兩邊,臉上帶著謹慎的微笑道:「走,咱們學學皇上,今天也去逛街街。」

  王承恩臉上帶著一點笑容,跟在朱由檢身後。

  明天就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也只有現在才能忙裡偷閒,輕鬆一下。

  朱由檢與王承恩一前一後慢慢的走著,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幾個便衣侍衛。

  「哼,閹黨不除,國事難已!」

  忽然間,朱由檢頭頂傳來一聲冷喝,還伴隨著摔盤子的聲音。

  朱由檢抬頭看去,只見兩個中年人對坐,都面紅耳赤,憤恨難當的模樣。

  王承恩上前一步,低聲道「是倪文煥與王紹徽,兩人之前都是都察院御史,據說因為忤逆魏忠賢,一個被降級,一個被明升暗降的調去了南京。」

  朱由檢微皺的眉頭鬆開,輕輕點頭,道:「走,上去聽聽。」

  王承恩沒有說話,跟在朱由檢身後。

  他不同於被朱栩要去的曹化淳,本來是朱由校派去監視信王的,只是後來關係轉換,兩人相互信任,感情非常。王承恩十分瞭解朱由檢,知道朱由檢心底也非常厭惡閹黨,不嘗沒有消滅閹黨的心思。

  倪文煥好似已經喝了不少,臉色通紅,又是一杯灌入口中,冷聲道「閹黨禍國殃民,朝堂上下無不受其所害,理當徹底剪除!」

  王紹徽也面紅耳赤,怒道「不錯,而今正人受挫,奸臣當道,你我更應奮發,聯絡同道,消滅閹黨,驅邪用正!」

  朱由檢走上來,將兩人的話一字不漏的收入耳朵裡。卻沒有上前,在另一邊坐下,慢慢的一邊吃酒一邊聽著兩人的牢騷,眼神裡若有所動。

  「李大人請。」

  「王大人請。」

  就在朱由檢暗自聽著王紹徽與倪文煥兩人的牢騷,判斷兩人的品性的時候,又有兩個人走了上來。這兩人一個心寬體胖,圓潤的可以,乃標準的文官之相。一個頗有英姿,動作乾脆,像似個武將。

  兩人客套著,走進了對面一個廂房裡。

  王承恩瞥了眼不遠處的倪文煥兩人,低聲對朱由檢道:「王爺,剛才那兩人應該是鹽課的人。」

  朱由檢不動聲色的點頭,這個時候是各地鹽課轉運司使,提舉司提舉來京述職的時候。

  述職是好聽的說法,真正的任務就是走動關係,搶拿戶部鹽引!

  倪文煥兩人酒足飯飽,站起來長嘆一聲,都是一臉落寞無奈,悲慼蒼涼,搖搖晃晃的下了樓。

  朱由檢看著兩人的背景,微微搖頭,輕嘆道:「自古以來忠臣難以全心用事,盡是奸臣當道,無可奈何。」

  王承恩沒有說話,他相信,朱由檢心裡自有打算與分寸。

  朱由檢也無心再吃,對付幾口便道:「走吧,回宮,再認真檢測一番,明日就是皇上登基大典,萬不能出紕漏。」

  王承恩從懷裡掏出幾塊碎銀,跟在朱由檢身後。

  「幾位請,王大人,李大人都已經在等著了。」

  朱由檢下樓的時候,小二帶著一群肥頭大耳的中年人,擁擠著上樓。

  「讓開,別擋道!」

  其中一個中年人,挺著大肚子,滿臉是油的伸手就要向著朱由校扒拉。

  王承恩伸手一抓,將他的手給抬了起來,面露冷漠警告之色。

  這中年人頓時大怒,奮力要抽回手,怒喝道「混賬,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給我放開,放開!」

  朱由檢臉色難看,但也不至於跟一個這樣的人物計較,逕直向下面走去。

  王承恩一推手,面無表情的看了中年人一眼,跟在朱由檢身後。

  「呸,」這個胖子中年人衝著兩人背影吐了口吐沫,冷笑道:「等老子做成這筆生意,不管你是什麼來頭都有你們好看!來人,給我跟著他們,看看他們住哪裡!」

  「算了,」其中一個顯得穩重的人,衣著看似低調卻更加奢華,肚子也小一些,臉色平靜的道:「今天最重要的拜見王大人,李大人,不要多惹事端。」

  這中年人狠狠咬牙,盯著朱由檢兩人就快要消失的背影,壓著怒火道「好,反正我還要在京城待一陣子,我就看看他們能逃到哪裡去!」

  一群人等他說完,小二又笑容滿面的領著他們走上二樓,帶他們去剛才那兩人的包廂。

  朱由檢與王承恩走出不遠,仰天幽幽而嘆道:「官商勾結,已經到了如此明目張膽的地步嗎?」

  王承恩默然,他知道朱由檢甚少出宮,對宮外的事情瞭解並不多,今天看到這一幕,只怕會引起他心裡不小的震動。

  包廂裡,很快就推杯換盞,氣氛極其熱烈。

  「王大人,今年山、東轉運司能提出多少細鹽?」

  「是啊,新皇登基,戶部也換人了,會不會影響鹽運?」

  「今年咱們花了不少銀子,要是出的鹽少了,可是會虧不少啊。」

  一群人很快就將話轉到正題上,這才是他們最關心的。

  王大人,名叫王瑾運,是山東轉運司的人,他微微一笑,從容自信道:「新皇又如何,六年前不是就換過嗎?咱們該如何還是如何!」

  李大人名叫李昌勇,是海北提舉司的人,他也跟著笑道「王大人說的不錯,今年的鹽引戶部已經出了,只要時間一到,就可以提出來。到時候該怎麼分,自然有我們大人做主。」

  一群人頓時大喜,馬屁如潮,不要錢般的洶湧而出。

  「王大人說的沒錯,新皇才不過九歲的小毛孩,還不是要聽朝堂上的大人們?」

  「戶部是那個傅昌宗在主事,他手裡可也是有鹽場的,敢不聽咱們的話嗎?」

  「楊大洪與我乃是同鄉,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不信,小皇帝還能違逆他的老師不成?」

  「哈哈,葉大學士即將復出,他豈會容鹽政崩塌?一切還是照舊,該是咱們的銀子,怎麼也跑不掉!」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5
☆、第一百九十二章 第一次廷議

  朱由校的喪禮,新皇登基以及宮殿更換,朝堂要員的相繼更替,這些事情都複雜繁瑣,一直到了三月底才徹底了結。

  今天,是朱栩第一次開朝議,一干宮女內侍在身周,擺弄著龍袍。

  曹化淳站在不遠處,望著朱栩,神色有些擔憂。

  朝堂之上的大人們,每一個都久經宦海,世故圓滑,而且彼此之間相互牽連,黨羽錯綜複雜,一個應對不好就會出大事。

  好一陣子才弄好,朱栩稍稍動了動便覺得極其不舒服,走了幾步,望了曹化淳,笑著道:「聽說,今天的事情比較多?」

  曹化淳已經聽到風聲,外臣們似乎有意想要『考校』一下新皇,其中就包括朱栩的那位先生,楊漣。

  他稍稍猶豫,輕聲道:「皇上,傅大人擬了一個折子,想讓您早些過目,心底有數。」

  朱栩擺了擺手,胸中豪氣干雲的道:「御下嘛,無非恩威並重,他們在等我的表現,我也想看他們的能力。」

  曹化淳對朱栩的話有些不甚明白,但如今兩人地位差距過大,也不敢像以前一樣諫言,見朱栩信心滿滿,便也沒有再說話。

  朱栩伸著雙臂,任由宮女穿衣戴帽,一件件的加在身上,瞇著眼看著門外。

  咚、咚、咚

  原本在朱栩聽來沉悶的鐘聲,今天聽著格外的悅耳。

  「走,去看看大人們的手段。」

  朱栩深吸了口氣,笑著說道。

  曹化淳立即轉身,一揮手,一幫人簇擁著朱栩走向太和門,走進皇極殿,也就是金鑾殿。

  朱栩從偏門走進,餘光瞥了眼就心裡一跳。

  從前到後,足足超過百人,最前面的信王,顧秉謙一干內閣閣老,到六部尚書侍郎,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司,順天府尹,各科給事中,各道巡撫御史總督還有最後面的武將左右都督同知總兵等等,幾乎將一個大殿都站滿了。

  朱栩勉強不動聲色,走到了龍椅前,面對眾臣,緩緩坐下。

  信王領頭,顧秉謙隨後眾臣大聲參拜,聲音隆隆,場面極其盛大。

  朱栩本以為有了心裡準備就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此刻還是面色有些發白,心臟劇烈跳動,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曹化淳站在不遠處,瞥了眼朱栩,神色微動,走過去悄悄的將一杯茶放在朱栩面前。

  朱栩恍然醒來,端起茶,淡淡的道「平身吧。」

  「謝皇上!」

  聲音再次將屋頂震了下,朱栩直覺耳朵有些疼,隱約感覺有灰塵落下,茶杯清澈的水,也無心再喝。

  曹化淳尖著嗓子,拖著尾音大聲道「諸事啟奏。」

  「臣有本奏,」

  從人群中站出個人,持著笏板躬身而出,大聲道:「福、州副總兵叛亂,望皇上調兵鎮壓。」

  朱栩看了眼,是科道御史,他不鹹不淡的嗯了聲。

  朱栩聲音一落,又一人走出,大聲道「啟奏皇上,杭、州總兵造反,據城自守,望皇上決斷。」

  朱栩點點頭,目光在大殿裡搜尋。

  朱由檢臉色沉著,微低著頭,神色上隱約有愁色。

  顧秉謙就是始終面色不動,一副老成謀國,成竹在胸模樣。

  其他人也都基本上事不關己,沒有表情,持著笏板,偶爾皺下眉頭,彷彿向誰表示他們還在聽。

  看著這些人的表情,朱栩心裡忍不住的嘀咕『怎麼有種類似在大學上課的感覺?』

  朱栩沒有表示,朝臣們卻沒有停歇,挨個站出來奏報。

  「啟奏皇上,陝、北大旱,屢有民亂,請朝廷鎮撫,銀五十萬兩。」

  「啟奏皇上,遼東戰後百廢待興,請朝廷撥餉,八十萬兩。」

  「啟奏皇上,荷蘭夷人復叛,進攻澎、湖,請派兵鎮壓。」

  「啟奏皇上,四、川大旱,請撫減賦三年並調集糧食賑災。」

  「啟奏皇上,山、東亂民已成燎原之勢,敦請朝廷剿寇之策。」

  「皇上,內閣乏空,諸事拖延,望請增補。」

  「皇上,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刑部尚書,大理寺卿空缺,政務累積如山,望早日就缺。」

  朱栩端坐在那,靜靜的聽著,不時端起茶杯喝一口。

  這個時候,他才能體會到朱由校的感覺。

  朱由校並不是強勢的皇帝,而且主見也極少,這幫大人們這麼多問道同時砸過來,若是再爭辯一番,只怕任何事都由不得他,只能是這幫大人們做主了。

  朱由檢不時抬頭看一眼朱栩,面露擔心。他對朱栩是有些瞭解,但朱栩畢竟才九歲,要九歲的笑孩子面對這一切,還是太過強人所難了。

  此刻,哪怕是傅昌宗,周應秋也都暗自捏一把汗,頗為緊張的看著朱栩,身體一直緊繃著,他們已經暗地商議過,若是朱栩一個不妥,他們就上前救場,想辦法盡快結束廷議,以造成過大的影響。

  楊漣此刻聽著滿朝堂的聲音,若是以前他也會等著朱由校的回覆,但現在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是他的學生,才九歲的皇帝,眉頭皺了下,本來想好的考校之策也扔到腦後,站出來救場似的道:「啟奏皇上,臣以為,國事繁雜,難一時決斷,可從容商議,不急於一時!」

  「臣反對!」一個人立即站出來,向著朱栩,朗聲道:「就因為國事繁雜才需盡早決斷,若是事事從容,何來急事可言?望皇上早作決斷!」

  「敢問楊大人,事有輕重緩急,而今朝堂所議,哪一件事是可言從容商議?」又一個人站出來,一副針對之色。

  「二位大人是何意,」楊漣身後一個人站出來,斥責道:「楊大人不過是容皇上稍稍思忖,難不成你們一出口就要皇上決斷不成?」

  「胡說,本官只不過是為國事心急如焚,何有逼迫皇上之意?」

  很快,朝堂之上就爭吵起來,你一言我一語,轉眼就擴展到了二十多人相互的人身攻擊。

  朱栩眼神發亮,口乾舌燥的對著曹化淳招了招手,將茶杯遞過去。

  曹化淳會意,將茶杯遞給偏門外候著的內侍,那內侍接過去,飛快的去倒茶。

  朱栩坐那,面色不動,心裡卻嘖嘖稱奇。這樣的場面他是第一次看到,除了科道,基本上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員,就這樣在這金鑾殿上,滿朝文武,他這皇帝面前如同潑婦一般的罵街,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他心裡暗樂的同時,也差不多看明白了,那兵科給事中等人,應該是趙南星,高攀龍的人,而楊漣身後的,應該是他的人,雙方本就有舊怨,此刻是分外眼紅了。

  「皇上,臣舉薦高攀龍為戶部尚書!」

  這個時候突然間一個巡鹽御史站出來,大聲向朱栩道。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5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君臣交鋒

  他的話音一落,朱栩眉頭就一挑。

  滿朝誰不知道傅昌宗是他舅舅,誰又不知道,這戶部尚書是他給傅昌宗預留的?

  「臣發對!」一個御史立馬又站出來,反駁道:「皇上,高攀龍年歲已高,曾表示再不出仕,臣舉薦左光斗任戶部尚書。」

  那兵科給事中頓時站出來,大聲呵斥道「哼,左光斗等人貪污受賄,行賄內廷,可是親口承認,簽字畫押,鐵證如山的!這樣的人,豈可為官?」

  信王微微皺眉,神色躊躇,心裡卻也在比較著。

  顧秉謙等人卻暗自搖頭,對著身後不遠悄悄使了個顏色。

  禮部侍郎站出來,向著朱栩道「啟奏皇上,臣以為戶部由傅大人打量尚且安穩,應當盡早處置各地叛亂事宜。」

  朱栩正喝著茶,聽著他的話,神色讚賞的點點頭。

  朱栩這一點頭,左副都御史就邁出一步,站出來了向著朱栩道:「皇上,而今兵部尚書暫缺,致使各地叛亂頻發,應當盡快補缺,臣舉薦遼東經略高第。」

  「皇上,臣認為,袁崇煥可勝任。」

  「皇上,臣舉薦左都督毛文龍。」

  「皇上,臣舉薦蓬萊巡撫袁可立。」

  「臣反對毛文龍,此人嗜殺成性,諸多罪名還未查實,不宜重用。」

  「臣發對袁崇煥,此人不聽調令,遼東若有二主,不當縱容。」

  「臣認為袁可立不知兵事,不解遼東情形,不宜調用。」

  朱栩靜靜的聽著,看著,滿朝文武又從開始吵起來。可以說,這裡面除了毛文龍,其他都是東林黨人,但也就是東林黨內部吵的厲害。

  朱由檢一直沒有出聲,皺著眉頭,一副憂心之色。

  顧秉謙似有所明悟,對於遼東之事緘口不言,他的人自然也不參合。

  至於傅昌宗周應秋等人,就更不會參與黨爭了。

  吵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楊漣看不下去了,站出來,向著朱栩道:「不知皇上覺得何人合適?」

  楊漣的地位如今非常高,不論是聲望,還是地位,亦或者與皇帝的關係,他一出口,自然都停下來,目光灼灼的盯著朱栩。

  不論是信王朱由檢,還是顧秉謙亦或者是傅昌宗等人,此刻所有人都有些緊張。這畢竟是新皇的第一次朝議,甚至是第一次正式的開口。

  新皇帝是什麼樣的人,有著怎麼樣的能力,國事將如何,如何對待外臣等等,都要從這一次朝議來看!

  朱栩也知道,正菜上桌了。

  他看了眼楊漣,目光向兵部站在地方看去,淡淡的道:「各地民亂自有各地衛所清剿,為何朕沒有看到後續的折子上來?」

  明初的軍制,是五軍都護府負責統兵,兵部負責調兵,雙方職權明確,但在土木堡之變後,情勢發生變化,兵部不但侵奪了皇帝的親軍十二衛中的十一衛,還將五軍都護府的職權搶了乾淨,讓五軍都護府成了擺設。

  因此,朱栩的話音一落,唯一還在的兵部侍郎王之臣上前道:「回皇上,兵部尚書,左侍郎暫缺,因此事多無決斷,另各衛所也應在加緊剿賊,暫還沒有奏報入京!」

  朱栩臉色一沉,語氣卻平靜道:「這就是人浮於事的藉口?來人,將王之臣下天牢,革職查辦!」

  王之臣完全沒有想到,他只不過例行公事這麼一說就要被下獄,頓時極力抗辯道「皇上,兵部並非臣一己之責,並且各地衛所剿匪沒有奏報臣也已經催促,還請皇上明辨!」

  不僅王之臣意外,滿朝的大人們都十分驚愕。

  陝西道御史上前,道「皇上,臣認為王大人恪盡職守,兵部不齊,並非他一人之責。」

  刑部侍郎也走了出來,大聲道「皇上,還請三思,兵部如今群龍無首,切不可妄動。」

  「皇上,王侍郎並無過錯,臣認為不可如此處置。」

  「臣反對。」

  「臣也反對。」

  信王看著朱栩,眉頭也皺了下,並沒有站出來。

  顧秉謙神色動了下,旋即眼神裡笑意一閃,不動聲色與身後的黨羽對視一眼。

  傅昌宗與周應秋也悄悄對視,雖然朱栩話與意外,但還不是大事,因此也忍著沒動。

  王之臣與楊漣關係匪淺,見朱栩就這麼要將王之臣下獄,猶豫一下,上前道:「皇上,臣認為,命內閣督促兵部處置即可,不應下獄王侍郎。」

  他這說的已經是相當委婉了。

  短短時間,二十幾個人出來保這位王大人,若是朱由校多半就退縮了,朱栩卻神色不變,抬眼掃了一圈,看向王之臣淡淡道:「天啟三年,受兵部員外郎郭泉白銀五千兩,天啟五年,受兵部主事錢善三千兩,三個月前,受福、建道一萬兩,你還要朕繼續說嗎?」

  王之臣臉色變了變,呆立著說不出話來。

  門外四個錦衣侍衛大步進來,拖著王之臣就向外走去。

  朱栩目光微冷,再次掃過剛才求情的人道「你們誰想跟他一起走?」

  刑部侍郎眼神微變,但旋即沉色道「皇上,臣也不知這王之臣居然貪污索賄,不過,既然如此便應早就讓有司逮捕,不必廷議。」

  朱栩瞇了瞇眼,道:「你是說,讓朕去做刑部尚書?」

  禮部侍郎臉色一變,躬身道:「臣不敢。」

  見皇帝這麼容易就收拾了兵部侍郎,壓服了刑部侍郎,一向敢與皇帝針鋒相對,甚至教訓皇帝的大臣們自然不甘心,禮科給事中站出來,向朱栩道:「皇上,現在兵部尚書,左右侍郎全部空缺,事關重大,還請盡早決斷。」

  兵部尚書位高權重,何況現在兩個侍郎都空缺,不管舉薦誰,各方都會爭論一番,在滿朝文武想來,別說今天,三五天都未必能確定。

  這個苦果,需要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自己吞!

  朱栩自然也知道,目光轉向最前面的朱由檢,道:「信王,你可有人選?」

  朱由檢向來推崇孫承宗,而今孫承宗是內閣次輔,自然不能再任兵部尚書,想了想,站出來道「臣並無人選。」

  朱栩點點頭,道:「毛文龍有案在身,袁可立暫時走不開,高第不援寧遠需拿回京城問罪,袁崇煥資歷不足,既然沒有人選,事急從權,孫閣老,你以閣老身份暫領兵部事,盡快處置各地叛亂。待人到位後,再做打算。」

  滿朝文武都是一怔,旋即就發現,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孫承宗不論是資歷還是能力,暫時掌管兵部都是最合適的。

  哪怕是極力躲在一邊,想要避開的黨爭的孫承宗也是面露異色,旋即便上前一步道:「臣領旨。」

  朱栩點點頭,這件事便算解決了。

  但大臣們自然不會這麼輕易就罷休,都察院一個御史站出來,道:「皇上,請問各地鎮撫銀兩該如何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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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凌厲手段

  朱栩轉頭看向人群中的傅昌宗,揚聲道「戶部怎麼說?」

  傅昌宗面色不動,站出來,稍稍思忖道:「回皇上,戶部現有庫銀都有了用處,並且有缺額一百萬兩,正在四處籌措,暫無可用現銀。」

  朱栩默然,頓了頓,又看向前面的一群人,道:「內閣,有什麼辦法?」

  顧秉謙是老油條,這個時候豈會冒頭,立著不動。

  朱由檢本來以為沒有他的事情,直到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他才一怔,連忙站出來,皺眉思索,忽然想起一道折子上的內容,向朱栩奏道:「皇上,臣認為,可加鹽稅三十五萬兩,可應對眼前之事。」

  「啟奏皇上,」

  有巡鹽御史立即站出來,奏道:「據各地提舉司,轉運司的奏報,去年鹽市蕭條,鹽引提取不及前年十之六七,因此難以湊齊鹽稅,臣奏請削減鹽課。」

  此話一出,滿朝的大臣們頓時嗡翁的議論起來。

  鹽稅雖然一直在流失,但每年還是佔據了大明稅賦的一半,而且是鐵稅,只要朝廷缺銀子,總是從鹽稅第一個加。若是鹽稅都不能提供朝廷銀子,那田賦就更不可能,這是真正的危及國本!

  這個時候,信王臉色變幻,緊擰眉頭。哪怕是只想著權勢的顧秉謙也目露凝色,更別提孫承宗,楊漣這些人了。

  但鹽稅不振,這還是第一次出現,他們也無可奈何,總不能強行攤派,所以議論聲不絕,卻沒有人向朱栩提議什麼辦法。

  朱栩也沒有想到這幫大人們準備的下馬威還包括這個,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巡鹽御史,然後目光掃過滿朝文武。

  嗡翁的朝堂很快安靜下來,每一個都低著頭,沒有敢與朱栩對視的。

  忽然間,都察院一個御史站出來,向著朱栩沉聲道「啟奏皇上,臣具本彈劾戶部,上下勾結,貪污鹽稅,挪用鹽場謀私利,各鹽場,提舉司,轉運司勾結鹽商買賣鹽引,哄抬鹽價,不法之事不甚枚舉,臣請嚴查!」

  此話一出,朝堂就更靜了。

  戶部現在是傅昌宗在主事,表面上沒有提及名字,實際上,針對的還是傅昌宗。隱晦的深意,就還是要給皇帝下馬威,搶奪朝堂話語權——國事的決定權!

  稍稍靜了下,有給事中站出來,大聲道「臣附議!」

  都察院御史、通政使、巡撫御史、進京的總督一連七八個人站出來,都是簡單的『臣附議』三個字。

  其他人都不說話,哪怕是最善察言觀色的顧秉謙,忠是為國的孫承宗,楊漣這位帝師。

  大明士大夫都有種野望,想要架空皇帝,由他們管理管家,皇帝『無為』就好。

  傅昌宗站在那,猶豫著要不要站出來擔下一部分責任,給朱栩解圍。

  朱栩瞇著眼,心裡暗道『這幫人還真是不死心,看來得下重拳了。』

  「佟養性!」

  朱栩猛然大喝。

  朝臣們都是一驚,抬頭看著朱栩。

  駱養性從門外大步進來,在殿前單膝跪地道「臣在!」

  朱栩面色冷肅,帶著凌厲的殺氣,喝道「傳旨,即刻起,查封所有鹽田,六個轉運司以及所有提舉司,一干人即刻囚於衙內!你親自進駐戶部,給朕查個清楚!沒有查清之前一粒鹽也不准出鹽場!」

  佟養性一躬身,沉聲道「臣遵旨!」

  說完,便轉身快步離開。

  待眾人回過神來,佟養性已經走出了大殿。

  「皇上,萬萬不可!」吏科給事中站出來向朱栩急聲道:「鹽稅事關重大,若有閃失,會影響國本,請皇上收回成命!」

  「請皇上收回成命!」

  「請皇上收回成命!」

  「請皇上收回成命!」

  大殿裡,幾個呼吸間就站出了幾十個人。

  由不得他們不擔心憂懼,鹽稅佔大明稅務的一半,若是稍有差池收不上來,不說朝臣的薪俸,更關乎各地平叛,尤其是遼東,九邊的邊陲穩固!

  容不得絲毫大意!

  甚至是朱由檢,楊漣,孫承宗也站出來,話語雖然不是要朱栩收回成命,但話裡話外也都是要朱栩慎重。

  朱栩目光冷峻,斷然道「就是因為鹽稅事關重大,朕絕不容任何人伸手!朕會命駱養性盡快查清,不會影響夏鹽出場。另外,朕發內帑三百萬兩於國庫,以供鎮撫剿匪之用。還有何異議?」

  朱栩說的有理有據,而且有三百萬兩內帑發出,一個大棒一個蘿蔔,讓習慣了朱由校處理政務方式的朝臣們很不習慣,都怔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左顧右視。

  顧秉謙也吃驚不小,但飛速反應過來,站出來躬身大喊道:「皇上聖明,吾皇萬歲!」

  顧秉謙反應快,楊漣也不慢,也跟著站出來,大聲道:「皇上聖明,吾皇萬歲!」

  這兩人一站出來,會意過來的黨羽紛紛站出來,高呼道「皇上聖明,吾皇萬歲!」

  「皇上聖明,吾皇萬歲!」

  聲音震天,猶如雷聲,不比朱栩進來的時候小。

  朱栩坐在那,暗鬆了口氣。總算將這幫大人們降住了。

  鬆了一口氣的不止是他,他身邊的曹化淳,殿上的傅昌宗,周應秋,孫承宗等人都是。

  曹化淳看了眼朱栩,上前一步,大聲道「諸事啟奏,無事退朝!」

  朝臣們從不適應的震驚中醒來,楊漣沉吟一聲,道:「皇上,內閣,六部大員的增添,敢問該如何處置?」

  孫承宗聽著楊漣話音裡不自覺的敬語,抬頭看向上方,端坐龍椅的朱栩,眉宇間有著喜色以及某種期待。

  朱栩神色不動,看向下面的朱由檢,道:「信王,你有何人選?」

  眾人聽著皇帝第二次問向信王,不由得都皺起眉頭。

  朱由檢倒是沒有覺得任何不對,站出來,奏道:「內閣臣不敢多言,臣舉薦僉都御史倪文煥任刑部尚書,南、京御史王紹徽任大理寺卿。」

  「准奏!」

  不等大臣們開口,朱栩便站起來朗聲道。同時心裡暗笑,這五皇兄倒也聰明,絲毫不提戶部尚書。

  朱栩對這位越來越重的擋箭牌很滿意,繼續增加重量道「今後朝議之前,信王與首輔召集滿朝臣工將要所議之事整理好,將條陳呈上來,依次一條一條的議,不要像今天這樣,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場,毫無朝廷重臣風範!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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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帝師的躊躇滿志

  朱栩走了,留下了一干極其不適應的的大臣們。

  他們習慣了朱由校的上朝的方式,只要他們群起而上,總能有辦法逼迫朱由校讓步,按照他們的心意行事。而且朱由校向來優柔寡斷,缺乏主見,他們可以操作的空間極大,完全不同於新皇帝朱栩的乾脆利落。

  大人們雖然還有些轉不過彎來,但畢竟已經退朝,只能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慢悠悠的擠出大殿。

  宮裡的大人們很難受,宮外也不平靜。

  意氣風發的山、東轉運司的王瑾運大人此刻躲在客棧裡一步也不敢外出,急得滿頭大汗,怎麼擦也擦不完。

  「王大人,王大人……」

  門外響起海北提舉司李昌勇的壓低著的焦急敲門聲。

  王瑾運慌忙打開,不等開口李昌勇就闖了進來,飛快關門,一臉的驚懼之色道:「王大人,可有何消息?現在外面到處都是錦衣衛,四處捉拿我們鹽課的人。」

  王瑾運臉色一變,雙眼恐懼更多,一副心驚膽戰模樣的急道:「現在哪裡還能傳出消息,李大人,你說,咱們怎麼辦,朝廷這次是認真的了,要對咱們鹽課動手了!」

  事情來的太過突然,錦衣衛近乎全體出動,拿著聖旨誰也不能反抗,李昌勇眉頭緊擰,臉色變幻一陣,猛的咬牙恨聲道「再等等,還沒有下朝,下朝之後咱們先打聽一下,再運作一番,先出了城再做計較。」

  王瑾運聞言大喜,連忙道「好好,就這樣就這樣,先出城再說。」

  他們兩人不見人,昨天跟他們見面的一眾鹽商卻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全城亂竄,四處找人。

  昨天要教訓朱由檢的胖子此刻近乎哭出聲來,道:「這可怎麼辦,這次我可是將全部銀子都拿出來買鹽引,現在銀子出去了,鹽引還沒見到,我要完了!」

  其他一干鹽商也臉色慘白,都急不可耐的交頭接耳,不停的說著議論著。

  按照大明的綱鹽法,鹽引賣給商人,商人提鹽自買自賣,交足稅銀後便自負盈虧。現在他們交了銀子卻沒有拿到鹽引,朝廷又要查封各處鹽場,各提舉司,轉運司也人人自危。稍有點敏感的人都知道,他們這次很可能拿不到鹽引,更拿不回銀子!

  坐中間的中年人,衣著低調華麗,看似很沉穩,他等眾人吵了一陣才道「諸位不要急,朝廷不可能將鹽場封的太久,百姓沒有鹽吃不要緊,但朝廷還要稅銀。所以,我們現在就是要等,看到朝廷究竟什麼時候出鹽,只要朝廷出鹽了,我們就有辦法拿到鹽引,運到鹽!」

  他這番話有理有據,眾人冷靜一陣,紛紛贊同道:「對對,孫掌櫃說的對,朝廷不可能捂著鹽不出!」

  「是啊,朝廷更需要這些銀子,絕對不會影響夏鹽的,一定會很快!」

  「不愧是蘇、州首富,單單這份鎮定就了不得,佩服!」

  「難怪孫掌櫃生意能做這麼大,這次購的鹽引也最多……」

  孫庸正聽著周圍的恭維聲,神色平靜,心裡卻絲毫沒有如面上的鎮定。

  他忐忑的有預感,朝廷這次這麼大的動作,絕不可能輕易罷手,只怕他們想要拿到鹽引並沒有他嘴上說的容易。

  走出金鑾殿的大人們三三兩兩湊集在一起,低聲議論聲不停。朱由檢與顧秉謙等人走在後面,他們走幾步就要轉向去內閣班房。

  楊漣被一群人簇擁著走向宮門,他本來凝重的臉色,緊皺的眉頭慢慢鬆口,怨憤的臉色有了不少鬆動。

  「楊大人,皇上的手段真是利落。」一個御史在楊漣身側低聲道。

  楊漣從他的話裡聽不出到底是什麼意味,木著臉色,抬頭挺胸的道:「皇上行事乾脆利落,頗有明君之風,你我都應該感到欣慰才是。」

  眾人一聽的話,就知道楊漣的意思了,立馬開始表態。

  「楊大人說的是,自古賢臣求明君,皇上小小年紀就能如此果決,實屬不易。」

  「確實,今天廷議之事,皇上處置都非常得當,有太祖遺風!」

  「皇上有楊大人教導,理當如此。」

  「眾正盈朝不遠,大明中興在望!」

  一群人馬屁如潮,讓楊漣本人都覺得胸中膨脹,頗有些意氣風發,躊躇滿志!

  而另一邊,一群人神色凝重,憂心忡忡的在低聲交談。

  「皇上如此信任信王,絕非好事。」

  「是啊,如今內閣之事據說盡付之於信王,顧閣老有時候都要退讓三分。」

  「信王極其勤勉,我聽說,每日都在內閣坐到關閉宮門時才出宮,宮門一開便進宮。」

  「他一個藩王如此勤勉,置皇上於何地……」

  「你們還不知道,我聽內侍傳言,皇上今日之事都是信王所教,之前更是擬定百官名冊……」

  「慎言,慎言!」

  「對對,出宮,出宮……」

  儘管他們聲音很低,但還是有不少人聽到。其中就有科道的言官,都是神色一沉,眉宇間有著暴戾之色。

  信王輔政是先帝臨終前的遺詔,他們當時都認為朱由校是擔心皇帝年幼,主少國疑,會動搖他們朱家江山,所以由成年的信王輔政,穩固國本。

  但是照現在情況來看,只怕,真的會有國本之危!

  傅昌宗與周應秋並肩下了階梯,對視一笑,心裡都暗鬆了口氣。旋即又有些苦笑,原本就根本不需要他們擔心才是。

  「傅大人,周大人留步。」

  曹化淳從後面追了幾步,到了跟前,微笑道:「兩位大人,皇上召見,文昭閣議事。」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猶豫道:「是,請公公領路。」

  文昭閣內,朱栩坐在軟塌之上,翻著堆積如山的折子,頭也不回的對著進來的兩人道:「都坐吧,今天談談鹽法。」

  萬曆後期大明改用綱鹽法,簡單來說,就是朝廷負責產鹽,鹽商負責包銷,朝廷收稅,商人自負盈虧。

  改鹽法的原因很複雜,根本原因還是是為了鹽稅。可是明末吏治腐敗到了極點,從最低端的產鹽戶到最頂端的京城戶部,沒有一個是乾淨的,因此實際上並沒有多大作用,鹽稅繼續流失,鹽價逐漸走高。

  虧了朝廷,苦了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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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新鹽法

  傅昌宗不意外,卻並沒坐,與周應秋並肩站在朱栩不遠處,稍稍斟酌,道:「皇上,鹽政之弊由來已久,想要改變,非一日之功。」

  周應秋也沉吟一聲,道「皇上,臣贊同傅大人之言,鹽政涉及太大,想要革新,只怕牽扯太廣,阻力如山,難以施行。」

  朱栩也點頭,鹽政幾百年下來,早已經涉及到大明上上下下,滲透到每一分一毫。他剛剛查封了全國鹽場,用不了多久,他的案頭肯定就會有無數要求他『慎重行事』的折子了。

  他手裡的折子,是南、京工部尚書舉薦左光斗任戶部尚書的奏本,朱栩隨手扔下,道:「我不是要改革,我是要重建!」

  兩人都是一怔,看著朱栩先是疑惑,後是緊皺眉頭。

  傅昌宗神色凝重,道「皇上,要是重建,只怕比改革要難上百倍不止!」

  鹽政涉及到方方面面,是一個王朝的一大支柱,真的要是推倒重來,無異於與整個天下作對!

  朱栩笑瞇瞇的,道:「我知道,所以我要有擋箭牌,讓一切的利箭,射向他!」

  周應秋臉色微動,道「皇上的意思,是讓信王出面,擋在前面,我們暗中推動?」

  朱栩讚賞的點頭,道「接下來,我說說對鹽政的改革。」

  傅昌宗與周應秋都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思索與反對,只能壓在心底的忐忑,恭敬的聽著。

  朱栩將早就想好的想法,簡單的道「其實與綱法很像。各地的鹽場還是朝廷控制,不過不再需要鹽引,在每個省找幾個大的商會,分區域供鹽,然後限制他們的價格,銷售的區域。一旦有誰違規,立即取消資格。對了,每一個鹽商都要有押金,違規押金還要扣除……」

  兩人聽著,稍稍琢磨,傅昌宗吃驚的道:「皇上是要裁撤轉運司,提舉司還有世襲罔替的鹽戶嗎?」

  周應秋也面露異色,這個牽扯起來,可就龐大了,用上『天下大亂』這四個字都不為過!

  朱栩卻毫不猶豫,目光透著冷峻,沉聲道「等駱養性清理乾淨,所有鹽場,戶部,吏部,錦衣衛,以及傅濤的賬房,四條線進去,給我控制的嚴密一點。每個商會,地方衙門也都要安插人手,嚴格的控制鹽價,朕,決容許任何人在這件事插手!」

  周應秋與傅昌宗兩人對視一眼,傅昌宗抬頭看向朱栩道「皇上,這件事太過重大,容我們回去後仔細,通盤的計劃一下,確保萬無一失。」

  朱栩微微點頭,道「不急,夏鹽還有幾個月,慢慢來……」

  朱栩話音未落,曹化淳從外面走進來,道「皇上,王紹徽,倪文煥兩位大人求見。」

  朱栩擺手,道:「不見,讓他們自己辦好差事。」

  曹化淳答應一聲,轉身又出去了。

  周應秋看著朱栩,面色不動,心裡卻再次被眼前這位九歲皇帝給驚了一下。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叛徒』居然被安排到了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這樣的位置。不過他心裡又暗暗不安,這位皇帝做事每每出乎他預料。以前他是畏懼朝堂上的黨爭,現在,憂的是『伴君如伴虎』這五個字。

  朱栩又抬頭看向傅昌宗,道「這件事先保密,不要外傳,我要看看到底有哪些人跳出來。」

  傅昌宗見朱栩態度堅決,便沒有再爭議,微微躬身道:「是。」

  朱栩自然沒有說,這個是渠道或者是情報系統的框架,又仔細的與兩人商討一番,小半個時辰後,兩人才離開文昭閣。

  朱栩看了一陣折子,便放到一邊,站起來道:「去慈寧宮。」

  坤寧宮乃是中宮皇后的居所,張皇后而今上了太后尊銜,搬到了慈寧宮。

  皇宮實在是太大,朱栩走了很久才走到慈寧宮,如同進坤寧宮一樣,一進門就嚷嚷道「皇嫂,有好吃的嗎?我餓了。」

  張皇后已經得了通報,聞言眉頭微促的走出來道:「都是做皇帝的人了,該有點正行了。」

  朱栩嘿嘿一笑,在桌前坐下道:「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煥兒在一幫抿嘴偷笑,張皇后瞪了她眼道:「還不快去給皇上準備吃的。」

  煥兒答應一聲,快步向外面走去。

  張皇后看著朱栩,臉上露出一點笑容,剛要坐下,裡面又傳出小永寧的叫喊聲。

  「呀呀呀」

  張皇后輕嘆了口氣,道:「片刻都安寧不了。」說著又起身向裡面走去。

  「我來我來。」朱栩搶先跑了幾步,衝到裡面將小永寧給抱了出來。

  小永寧在朱栩懷裡,揮舞著雙手,大眼睛瞇成一條線,咧著嘴,露著一點點小牙,笑格格的不停。

  朱栩一邊晃悠著一邊對著張皇后笑道「小永寧一定是聽到我的聲音了。」

  張皇后坐了下來,扶著腰,似吁了氣的道:「我這幾晚都沒睡好,白天睡,晚上一個勁的吵鬧。」

  「這倒是跟我像。」朱栩逗著小永寧,用臉去蹭:「你說,是不是啊,永寧公主?」

  「呀呀」

  小傢伙揮舞著小手,要抓向朱栩的臉,笑的一個開心。

  張皇后看著朱栩,眼神裡也多了一絲笑意,道:「今後啊,要習慣稱『朕』,在外人面前要威嚴一點。對了,我聽說你將全國的鹽場都查封了,京城的鹽價已經漲瘋了。」

  朱栩面露訝異,道「這麼快就漲價了?」

  張皇后翻起茶杯,道:「嗯,就在剛才,我父親遞話進來,要見我。」

  朱栩感慨,道:「這幫人反應真快啊。」很明顯,有人已經找到張國公頭上了。

  張皇后給朱栩倒了杯水,從他懷裡接過小永寧,不顧小永寧的掙扎反對,道「只怕不止,聽說,米面油糧都在漲。」

  朱栩坐下來,喝了口茶,看著張皇后道:「皇嫂,你說,我搞個物價司怎麼樣,掛在戶部下,納入吏部的官員考核?」

  張皇后眉頭一皺,沒好氣道:「不要跟我討論政務,安心的吃飯,然後去忙你的。」

  朱栩嘿然一笑的坐下來,看著張皇后以及他懷裡的小永寧,道:「皇嫂,國公還說了什麼?」

  張皇后抬頭剛要開口,就看到曹化淳快步走了進來。

  曹化淳對著張皇后微微躬身,在朱栩耳邊低聲道「皇上,葉大學士進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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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限宗室俸祿

  隨著魏忠賢下獄,閹黨也算是名存實亡,眾多黨羽自顧不暇,朝堂上中立的官員又都明哲保身,因此,現在朝堂上最大的朋黨,還是東林黨。

  東林黨底蘊深厚,朝野上下人才濟濟,更何況現在孫承宗是次輔兼理兵部,在朝堂上的地位,不比顧秉謙、信王低,還有左都御史外加帝師的楊漣搖旗吶喊,是以,朝野『驅邪用正』的呼聲高漲,甚至是信王,也曾提及清算『閹黨』。

  近乎是眾志成城,去年才辭官,官聲又不錯的葉向高等人,自然被強烈要求復啟。

  只不過,朱栩心底另有打算,對這些聲音恍若未見,一拖就是一個多月。

  葉向高選擇這個時候進京,只怕也有向他這個新皇施壓的意思。

  朱栩點頭,擺手道:「不意外,去吧。」

  張皇后裝作沒有聽到,低著頭逗著小永寧。

  曹化淳沒有退下,看了眼張皇后,又在朱栩耳邊低聲道:「他去了信王府。」

  他這句話一出,不止朱栩,甚至是張皇后的動作都是一頓。

  信王買了院子,朱栩賜了匾額,聽說門前已經車水馬龍,人流如潮了。

  朱栩看著張皇后低著頭,笑了笑道「嗯,那去旨意給信王,看看如何安置葉大人,讓他寫個折子給朕。」

  曹化淳一怔,旋即嘴角也微笑,躬身道:「遵旨。」

  葉向高之前是武英殿大學生,還加了太傅致仕,現在回來了,安排什麼位置?首輔顧秉謙還在,雖然遭受了東林黨的瘋狂攻擊,但始終還在。

  其他閣臣肯定不合適,唯一合適的位置就只有首輔!

  那怎麼辦?

  既然葉向高去拜訪了信王,自然是想信王給朱栩遞信,而朱栩先將話傳過去,難題自然又推了回去。

  張皇后看著朱栩,猶豫一下道:「信王,是不是經常給你出難題?」

  朱栩一怔,眨了眨眼,道:「皇嫂為什麼這麼說?」

  張皇后既然開了口,便直說道:「我聽說他很勤勉,寫了很多折子,與顧閣老好像也有些不合,倒是與楊大人走的比較近。」

  「沒有。」朱栩神色頗為大氣,語氣也大氣道:「皇兄勤勉我也開心,有他在內閣,我也省一半心。外臣,哪有自家人放心,皇嫂不用多心。」

  張皇后見朱栩確實沒有生出兄弟嫌隙的樣子,暗自稍稍鬆了口氣,語氣也自然了許多,道:「嗯,那就好,改日我會召信王進宮敘話,點一下他。」

  朱栩一笑,倒也沒有攔著。

  朱由檢的性格雖然做不了那種力挽狂瀾,雄才大略的皇帝,但做一個賢王絕對綽綽有餘。更何況,背後還有這個堅強後盾!

  朱栩在張皇后這開開心心吃了頓飯,吃完逗了會小公主,便又轉向文昭閣。

  他現在一般在乾清宮過夜,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文昭閣。他並不喜歡御書房,總覺得那裡是不祥之地。

  回到文昭閣,朱栩便又拿起折子看。

  果然,大部分都是提及增補內閣閣員,以及六部要職,更有很多直接提及要顧秉謙讓位。顧秉謙因為要避嫌,沒有票擬,大部分都是魏廣徽的,只兩個字『擬准』。

  後面,還有信王的票擬,一模一樣的兩個字『擬准』。

  「嘿,這顧閣老果然也不是吃素的。」

  朱栩搖搖頭,要一個閣老走人,要麼有重大過錯,要麼就是主動辭官,否則皇帝很難直接免職的。顧秉謙讓魏廣徽這麼擬,只怕也有試探他心思的意思。

  「皇帝難做啊。」朱栩嘆了口氣,然後對著不遠處的曹化淳道:「今後送來的折子分類好,凡是提及增補內閣亦或者要求廷議戶部、兵部尚書的,一律留中不發,若是再催,就打回內閣重新票擬。」

  曹化淳聽著,躬身道「是皇上。」

  朱栩又看起另一堆,又是關乎鹽政的,他也給推到一邊。

  「咿……」

  朱栩面露異色,他手裡的折子,居然是平王的。

  朱栩掃了眼,抬頭看向曹化淳,道「平王,最近在忙什麼?」

  曹化淳站出來,道:「回皇上,平王在忙活著跟您的那個生意。」

  朱栩笑了笑,又道「今年的宗室俸祿,發出了嗎?」

  曹化淳想了想,道「應該是發出一部分了。」

  朱栩手指敲著桌面,道「即刻起,平王署理宗人府,一應宗室事宜皆由他處置。另外,通知舅舅,宗室俸祿停發,就說國庫吃緊,發不出。」

  曹化淳臉色變了變,道:「皇上,一點都不發嗎?還有很多宗親沒有收到。」

  朱栩道「不發,如果平王找到舅舅,你讓舅舅推給信王,讓信王想辦法。」

  曹化淳面露擔憂,謹慎道:「皇上,這樣,只怕會宗室不穩。」

  這確實是謹慎的說法了,朱栩不在意,低頭繼續翻著折子,道「沒事,皇兄的內帑還剩三百萬兩,到時候撥一部分給戶部,一部分給兵部,剩下的就都給他們,這樣,他們還能有什麼怨言?」

  曹化淳聽著朱栩的話,看似有理,但總覺得哪裡不對,遲疑一下,道「奴婢這就派人去傳旨平王府。」

  果然,消息一傳出,加上鹽政的事情,朝野上下,甚至是京城內外都翻騰起來。一道道折子湧入通政使司,一圈之後又出現在文昭閣。

  朱栩自從第一天上朝之後,連著停了幾日的廷議,最後楊漣,平王都等鬧著進宮面聖,朱栩都直接不見,讓他們去見信王。

  信王府。

  平王苦著臉,無奈的道「檢兒,你就幫幫皇叔吧,現在福王,魯王都快把我逼瘋了,再不給銀子,我的平王都要被拆了。」

  朱由檢在內閣日久,越發的有威嚴,不苟言笑,他看著平王也倍感頭疼,道:「皇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國庫的情況,皇上之前已經拿出五百萬兩內帑,真的沒銀子了。」

  平王胖臉懷疑,眼睛轉了轉,道「那,那,你現在主官政務,這麼大國家都歸你管,難不成,你連自己家裡人都不管不顧,讓我們餓死不成?」

  朱由檢眉頭也皺了下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雖然有朱栩的支持,信王現在威望越來越高,可大明國情如此,他也沒有辦法短時間內弄到幾十萬兩給宗室。

  但宗室的俸祿是萬萬拖不得的,他認真思索了一陣,道:「那好,我待會兒去戶部走一趟。」

  平王一聽大喜,看著朱由檢笑呵呵的道:「好好,那我等著你的好消息。皇上現在讀書不見我,也只能來找你了。」

  朱由檢心裡暗嘆,他現在做的事情越來越多,對國事瞭解也越來越深,也越發的明白國事艱難。宗室每年都要用掉幾百萬兩,這個窟窿而且還會越來越大,讓他心裡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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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既得利益者

  朱由檢頭疼不已,思索著如何去見傅昌宗,又如何去湊集宗室的俸銀。

  此刻,宮外李起元府上聚集了一群人,每一個人都面帶憂色。

  李起元,原戶部尚書,他在尚書位置上待了近兩年,這在明末算是時間長的,之前還做過戶部主事,去年剛剛辭官,對於戶部,他最是瞭解,而且,影響力也是最大的。

  他下首做著原戶部侍郎蔡德興,這位是魏忠賢的人,魏忠賢被下獄,他慌張辭官,一直躲在京城看風向。

  然後還有現在戶部尚書另一個熱門人選郭允厚以及吏部的李思誠,工部的董可威,都察院的房壯麗,以及各個衙門的員外郎,只要有資格進門的,足足有十幾位。

  蔡德興看向李起元,一臉肅然道:「大人,現在鹽價沸騰,百姓苦不堪言,咱們不能坐視不理啊。」

  郭允厚也一臉憂國憂民之色,道「是啊大人,現在不止是京城了,江南之地鹽價翻漲,甚至糧食價格也漲起來了,這樣下去,只怕要民不聊生,天下要大亂。」

  李起元臉色平靜,身體偏瘦,端坐在那,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他聽著兩人的話,眉頭也微微一動,旋即道:「我聽說,信王已經調集了一批鹽進京……」

  「哪夠啊,」蔡德興不等李起元說完,急聲道:「大人,現在的關鍵是各地鹽場被封禁,一粒鹽都出不來,這樣下去,多少鹽也不夠!」

  郭允厚做過兵科給事中,在廣、東作為副使管過米糧,後來又是太僕寺少卿,兵部左侍郎,去年躲避黨爭稱病辭官,自認為對待民生上有發言權,稍稍湊近道「大人,夏鹽就在眼前,若是耽誤了,只怕這半年都無法消停。現在民亂四起,若是加上鹽政之事,猶如是如烈火烹油,恐再難遏制……」

  「是啊,大人,您要是再不說句話,真要大亂了……」

  「新皇什麼也不懂,魯莽行事,現在正是我等匡扶過失之際啊……」

  「不錯,不能再讓皇上這麼胡來了!」

  李起元聽著幾人的話,沉吟一陣,道:「好,葉閣老也回京了,我明日去拜訪他一下。」

  「好,有葉大學士說話,那就最好了。」

  「這下我們就放心了……」

  「若是鹽價能夠平穩,我們也就可以安心歸鄉了……」

  楊漣府上,也有不少他無法拒絕的人登門。

  廣、東按察司,安、徽巡撫總督,甚至還有一個福王府的『特使。大部分都是江南的東林黨人,此刻也安穩不下來,粉墨登門。

  幾乎是同時,在傅昌宗府上,也迎來了一位貴客。

  內閣僅次於孫承宗的,排位第三的閣老,魏廣徽。

  因為內閣目前只有三個閣老,因此他的地位更加突出,所以,傅昌宗是大開中門,將魏廣徽給請了進去。

  魏廣徽背著手,笑容和緩,一副平易近人,友善下屬的模樣,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府邸,笑道「傅大人這府邸,本閣部還是第一次來。」

  傅昌宗還在揣度著魏廣徽的來意,不動聲色的應付道:「讓魏閣老見笑了。」

  魏廣徽笑道:「比本閣部那差了不少,傅大人要是想換府邸,本閣部倒是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好的,價格方面保證讓傅大人滿意。」

  傅昌宗揣摩著魏廣徽的話,隨意的道「魏閣老說的宅子,是在什麼地方?」

  魏廣徽臉上笑容多了一分,看向他道:「離傅大人這裡不遠,三進三出,據說以前是沈閣老的院子。」

  傅昌宗眉頭微動,看著魏廣徽沒有說話。

  提到沈閣老,那就只有萬曆年間的沈一貫了。這位是浙黨的魁首,在萬曆年間任了五年首輔,能力手段都是一流。他在位的時候,朝堂上下近乎是浙黨的一言堂,東林黨亦或者楚黨都被打擊的一蹶不振,不敢妄動,當真是『宰輔』!

  雖然他已經死了,浙黨也所剩無幾,但畢竟才過去不到七年,他在京城的宅子想要買下來,絕不是有銀子就行。

  魏廣徽現在貴為閣老,家底也豐厚,但想要拿沈一貫的故宅送人,只怕還是不夠格。

  魏廣徽見傅昌宗不說話,還以為他在遲疑,走近一步,近乎並肩的低聲道「傅大人,若是能盡快開禁鹽場,還有厚禮相贈。」

  傅昌宗徹底明白了,這位魏閣老應該是受了請托,來做說客的。

  他想著朱栩之前的話,稍作遲疑的道:「魏閣老,此事皇上已經全權交給信王處置,下官之前去過信王府,王爺的意思,是一定要有了結果之後才能開禁。」

  魏廣徽神情微動,背著手抬頭看向前面,自語道「有個結果……」

  許久,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縷陰詭笑容,道:「是該有個結果。」

  魏廣徽轉頭看向傅昌宗,矜持的微笑道:「傅大人,那個宅子是你的了,另外,可以派人去盛源客棧,就說本閣部說的,會有兩萬兩銀票給大人。後面都事情,還望傅大人能夠繼續鼎力相助。」

  傅昌宗楞了一會兒才明白魏廣徽的意思,臉上出現了一抹奇怪的表情。

  一來,他並沒有答應魏廣徽任何事,二來,這兩萬兩,讓他覺得實在是太過小氣,不說他現在是『事實上』的戶部尚書,單說一年前,朱栩經過他手裡的銀子就是百萬兩計。

  不過摸清了魏廣徽的意圖,傅昌宗也淡定下來,看著魏廣徽自信含笑的老臉,也裝作沉吟一陣,伸出了五個手指。

  魏廣徽眉頭一皺,道:「五萬兩?傅大人,做人不能貪得無厭,兩萬兩,可是你做官二十年都賺不到的。」

  傅昌宗搖頭,道:「魏閣老看錯了,下官說的是,五十萬兩!」

  魏廣徽臉色大變,旋即有些陰沉的道:「傅大人是跟本閣部開玩笑,還是真想獅子大開口?」

  傅昌宗微微仰頭,頗像是有恃無恐的道:「魏閣老難道不知道,本官也有一個鹽田的,每年進項也有幾十萬兩。那些人,還不知道比我多多少,五十萬,一點都不多。如果魏閣老答應,本官可以說服皇上盡快上朝,也可以上折子。」

  魏廣徽臉色越發陰沉,他只收到了五萬兩,聽著傅昌宗的話,再想著傅昌宗嘴裡的鹽田,只怕這鹽政還有他不瞭解的內情!

  別騙了!

  「容本閣部想想。」

  魏廣徽神色難看,一甩手,大步離開傅府。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36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明日開朝

  月黑,風高。

  盛源客棧一盞幽火跳動,將房間裡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你說什麼,他要二百萬兩!」一個中年男子猛的從桌子裡面站起來,雙目怒睜的喝道。

  他身材又高又胖,影子也格外的龐大,在這房間顯得格外的壓抑。

  他對面站著的是白面的年輕人,躬著身,頭上冒著冷汗,道:「是,魏閣老去了傅府,聽說了私分鹽場的事情。」

  燈光照在中年人側臉,陰晴變幻,很是幽厲。

  好一陣子才他坐回去,語氣冷漠道「鹽場開禁,有確切消息嗎?」

  白面年輕人是內閣文書,抬頭看了眼中年人,小心的道「魏閣老說,只要有二百萬兩,他就能說服皇上,盡快開禁鹽場。」

  中年人冷冷的嗤笑一聲,道:「他真當我是傻子了,不用理會他,明天我親自去一趟顧秉謙那。現在信王,楊漣那邊我都搞定了,只要再說服顧秉謙與傅昌宗,一切都由不得那小皇帝!」

  白面年輕人不敢說話,低著頭。

  中年人坐在椅子上,看了眼不遠處的燈光,又道「葉大學士復啟的情況,打聽清楚了嗎?」

  那白面年輕人道「我去司禮監打聽過,還沒有消息。」

  中年人冷哼一聲,雙眼冒著冷光,道「我倒是要看看這位小皇帝要玩什麼,去,放出風聲,就說若是鹽禁一開就會有三百萬兩的收入。那些王爺們,可不是我這麼好說話!」

  「是!」年輕人答應一聲,連忙從這房間退了出去。他一直都覺得這個沈掌櫃太過陰鶩,心機深沉,年輕人一刻都不願意與他多待。

  中年人等這年輕人走出去,關上門,聽著耳邊油燈的突突聲,自言自語道:「一年幾千萬的銀子,朝廷可以不要,咱們不能不要……」

  為了這鹽政的事情,朝野上下,幾乎沒有人閒著。

  短短不足十日,除了位高權重的內閣,六部尚書,侍郎被遊說,甚至是六科給事中,十三道御史,都察院……但凡說得上話,盡皆都被人踏破了門檻。

  沒多久,京城裡有風言風語傳出。言稱皇帝有意增加內帑,挪用國庫銀兩入宮,導致國庫空虛,發不出宗室俸祿。

  「你們聽說了,新皇是貪錢的人,先帝還在的時候就四處撈銀子……」

  「可不是嗎?戶部侍郎是新皇帝的舅舅,這銀子不就是左手倒右手嗎,誰能知道?」

  「之前不是說,要出內帑五百萬嗎?實際上,根本沒出,只是轉了一圈又進了宮了!」

  「這大明真是要完了,小皇帝太糊塗了……」

  這樣的消息滿京城瘋傳,但隨著秦王弟弟、晉王世子、魯王次子聯袂進京,將這件事掀入了高、潮。

  文昭閣內。

  秦王之弟朱存樞、晉王之子朱審烜、魯王之子朱以派,三人並排,躬身拜道「臣朱存樞(朱審烜、朱以派)拜見皇上,吾皇萬歲!」

  朱栩坐在軟塌之上,看了三人一眼,微笑著抬手道:「都平身吧,一家人不必見外。」

  三人絲毫沒有放鬆,只是稍稍起身,一副躬身聆聽聖訓的模樣。

  朱栩看著三人,不以為意的笑道:「你們見過平王皇叔了?」

  三人微微抬頭,又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中間的朱審烜神色不動,抬手道:「回皇上的話,見過了。」

  朱栩站起來,人畜無害的道「嗯,你們的來意朕知道了。朕已經命信王,內閣與戶部抓緊籌銀,用不了多久,宗室的俸銀都會如數支出。」

  朱審烜三十出頭,皮膚發黃,五官端正,微低著頭,腰身卻很直,一副幹練成熟模樣。

  他抬頭看向朱栩,道:「回皇上,臣幾人並不是為了俸銀而來,皇上新政,我等是進京來送賀儀的。」

  朱栩眨了眨眼,道:「嗯,朕知道了,既然來了,就在京城多住幾日,待會兒,見見皇嫂。」

  朱審烜道「遵旨。」

  朱栩從頭到尾,都是很熱情,一副家人模樣,道「嗯,還有什麼事情嗎?」

  兩位又悄然向中間的朱審烜瞥了眼,朱審烜面露遲疑,道「皇上,家父知道朝廷國庫空虛,因此想主動削減俸銀,望皇上批准。」

  朱栩眼睛瞇了瞇,旋即面色不變道:「嗯,朕知道了,會讓信王處置。」

  朱審烜目光微動,看了眼朱栩又道:「皇上,近來亂民漸多,太、原也不安穩,父王想要增加王府侍衛三百,還望皇上恩准。」

  朱栩道:「嗯,朕知道了,會下旨給信王署理。」

  朱審烜眼神裡笑意一閃,抬手躬身道:「謝皇上。」

  朱栩一擺手,對著曹化淳道「來人,替朕送到宮門。」

  曹化淳走過來,對著三人微微躬身,側身示意。

  朱審烜三人一躬身,道:「臣告退。」

  幾人一走,朱栩坐在軟塌上,感慨道:「這就來要好處了。」

  傅昌宗從不遠處的屏風走出來,目光看著三人離開的門,皺了皺眉道:「也不知道能不能瞞過,我聽說這個朱審烜在太、原手段很厲害,官場,衛所都有人,而且侵吞了上百頃的地,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告。」

  朱栩喝了口茶,道:「可不是,這大明要找出最有錢的一群人,絕對不會是我。先不管他,說說你的。」

  對於宗室,從弘治朝開始就有大臣不斷上書要求限制宗室俸祿,但皇帝需要宗室穩定天下,而且宗室與官僚集團關係錯綜複雜,影響重大,往往都不了了之。

  傅昌宗也不好在這上面多嘴,而且朱栩也不在意這點銀子,他最在意的,還是鹽政。

  傅昌宗坐在朱栩對面,斟酌著話道「葉大學士昨天來找我了,談論的都是鹽政。」

  傅昌宗說的很委婉,鹽政的事情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謠言滿天飛,朱栩收到的折子都要快破百,一副再不處置就要天下大亂的態勢!

  朱栩眉宇間出現一抹冷意,道:「不止是你,滿朝文武,就沒有落下的。對了,你們準備的怎麼樣了?」

  這些日子,傅昌宗與周應秋,駱養性三人一直都在忙活這件事,聞言道:「差不多了,人手都安排好了。鹽戶也都重新調整了,只要皇上一公佈新政就可以實施了。」

  朱栩深吸一口氣,忍了這麼多天,終於該見真章了。

  「小曹,傳旨,明日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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