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獨斷大明 作者:官笙 (連載中)

 
RECON559 2019-9-12 11:0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8394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19
☆、第八十章 摔跤

  張皇后很生氣,是真生氣了,她之前也知道朱栩在宮外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但終歸還有分寸。

  但這一次,張皇后覺得不能再姑息下去了,朱栩現在還小,管還來得及,若是日後生出不必要的心思,那就晚了。

  張皇后沉著臉,冷聲道「你說!說不出好歹來,今後連景煥宮都別想出去!」

  朱栩揉著耳朵,一臉諂媚笑容道:「皇嫂,別那麼生氣,對我大侄子不好……」

  張皇后一拍桌子,寒著臉道「給我說!」

  朱栩笑容不減,懶散的趴在桌上,糾結著道:「皇嫂,起先我也就是想教訓下那個張鶴鳴,你都沒看到,他有多囂張,看我小,盡欺負我……」

  張皇后眉頭一皺,道「你少糊弄我,繼續編下去。」

  朱栩搖頭晃腦,無奈道:「皇嫂,我真的沒想怎麼樣,只是後來發現他們弄到的財物真是太多,我不想便宜那幫貪官,就都給運回宮裡了,事情公爺都在一旁看著,我真沒騙你啊……」

  張皇后大體情況已經知道了,朱栩這一舉就讓朝廷多了二十年的稅收,作為皇家人,真要去處罰,其實也說不過去。

  但張皇后已經決心控制朱栩的活動,不能讓他走上邪路。因此臉色依舊很難看,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怒道:「你休想糊弄我,這件事我會與皇上說的。從今天起,你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出宮,還有,宮外的那些事情,你盡量都給斷了,要是你再惹出事來,我就讓人押著你去封地看管!」

  朱栩聽著直咧嘴,這次張皇后是真生氣了,赤果果的威脅啊。

  「皇嫂,給我一個洗心革面的機會吧……」朱栩垂死掙扎。

  張皇后卻不理會他,冷哼了聲道:「回去給老老實實的反省,要是再不老實,我就將景煥宮的人都給你換了。」

  朱栩雖然猜到後果嚴重,但卻沒有料到嚴重到這種程度,撒嬌耍賴這樣的絕招都不管用了。

  「皇嫂,我餓了……」

  「哼,還知道餓,今天的事情沒完我告訴你,煥兒,準備點吃的,本宮餓了。」

  朱由校在外面聽了一會兒,嘴角一笑,轉身向回走去。

  朱由校一邊走一邊閒聊似的道「劉卿,你說,朕該怎麼處置惠王?」

  劉時敏躬著身走在朱由校身後,語氣不卑不亢道:「回稟皇上,惠王乃是宗室,又是奉的皇上旨意,此番雖有些逾矩,卻也算不上有罪,如何處置,皇上當乾綱獨斷。」

  朱由校腳步一頓,微帶詫異的轉頭看向劉時敏,奇怪的笑道:「你今天的話,有點多啊。」

  劉時敏微微躬身,道:「奴婢只是實話實說。」

  朱由校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轉身繼續向前走去。他踱著步,慢慢的走著,心情特別的好。

  他心情好,並不是因為國庫有錢了。而是因為,他這一次站在了道德制高點上。

  大明開國以來,文人地位奇高,動不動拿大道理壓皇帝,以企圖限制君權,讓皇帝成為道德聖人而架空權利。歷代皇帝都與朝臣們鬥智鬥勇,利用一切手段搶奪權利。

  尤其是自從萬曆之後,朝臣們空前團結,特別是東林黨,更是讓朱由校如坐針氈,片刻都不得安心。他本企圖利用魏忠賢糾結的閹黨對清流以限制,卻莫名其妙的夭折了。

  隨後他又希冀分裂朝堂,扶持顧秉謙等人以抗衡東林黨,但目前還沒有成效。

  但這次,卻讓朱由校看到了希望,因為他站在道德制高點,握有朝堂大臣們的罪證,雖然無法大規模清洗,但一些他一直想做卻無法下手的事情,可以借這件事,光明正大又不動聲色的展開了。

  「啊……」朱由校突然叫了一聲,仰頭摔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劉時敏嚇了一大跳,慌忙走過去要將朱由校扶起來。

  「皇上,皇上?」

  劉時敏將朱由校翻過來,看著他頭上出血,眼睛眨動著,彷彿沒有什麼意識,不由急的大叫。

  「太醫,太醫,快傳太醫!」

  劉時敏扶著朱由校,大喊起來。

  朱栩剛剛回到景煥宮,朱由校昏迷的消息就傳了過來。

  朱栩神色一驚,跑了一步道「怎麼回事,嚴重不嚴重?」現在可是一個關鍵時刻,要是朱由校有什麼事情,那真就要出大事了。

  曹化淳也一臉憂色,道「沒有具體消息,景陽宮那邊都出不來人,皇后娘娘也一直陪著。」

  「走,去看看。」朱栩站起來就道。

  曹化淳連忙拉住他,道「殿下,您忘了,您被禁足了,景煥宮都出不去。」

  朱栩眉頭緊皺,想了想,急色道:「你,去景陽宮盯著,有什麼消息,馬上派人來告訴我。」

  曹化淳自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答應一聲便匆匆跑了出去。

  「殿下,皇上在宮裡,不會有事的,喝杯茶壓壓驚。」

  姚清清從裡面走出來,給朱栩端著一杯茶,溫聲說道。

  朱栩接過茶杯,抱在懷裡,坐在躺椅上,神色依舊凝重。

  歷史上的朱由校,就是落水後病死,想到『異曲同工』、『殊途同歸』之類詞,讓朱栩憂心忡忡。

  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朱由校默許或者眼皮子底下做的,有的他不知道,知道的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皇嫂還沒有誕下皇子,如果換了他那五哥登基,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時間在煎熬中,一點點過去,直到天色都黑了,曹化淳才匆匆跑回來。

  「殿下,打聽到了。」曹化淳氣喘吁吁,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說。」朱栩一直在等著,迫不及待的問道。

  曹化淳喘了口氣,道「皇上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頭,腿折了,其他沒多大事,已經醒了,太醫說修養一陣子就沒事了。」

  朱栩心底的大石轟然落地,道:「好了,你去吧。」說完,他自己便躺在睡椅上,一躺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後背已經濕透了。

  姚清清走過來,伸頭看著朱栩,輕聲笑道:「殿下,晚飯還吃嗎?」

  朱栩躺在那,睜眼看著姚清清,翻了翻眼,道:「不吃了,做點點心,晚上我醒了吃。」

  姚清清點點頭,轉身走開。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19
☆、第八十一章 結果

  朱栩一晚上都沒有睡著,翻來覆去,滾來滾去。

  他對於冒頭的事情,是深思熟慮的,同時他也知道,今後無論他再怎麼低調,都會被捲入朝堂爭鬥之中,禍福難料。

  最為關鍵的是,朱由校的態度。他畢竟是朱由校的兄弟,應該是朱由校最為警惕的一批人中重點。

  朱栩的床夠大,而且七月份的天氣將熱未熱,正是舒適,他無聊的翻來覆去,拿起書,看兩眼就看不下去,心裡總是有東西讓他定不下心,覺得沒力氣。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頂著兩個黑眼圈走出臥室,躺在他的躺椅上,無精打采的望著泛起魚肚白的門外。

  朱栩目光無神,將最近兩天的事情仔仔細細的反反覆覆的在腦海裡思索起來,確實很多地方引起了忌諱,但仗著年紀小,問題倒也不大,至於張皇后那邊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現在問題糾結在於,朝堂那幫大臣的反彈,奪人錢財勝過殺人父母,何況還是幾千萬兩,六部九卿都有涉及,幾乎將滿朝文武都給得罪了。

  他們的反彈力度,決定著朱由校對他的『懲罰』力度。

  「啊,等今天的廷議結束就好了,睡覺睡覺。」

  朱栩大叫一聲,蜷縮在躺椅上,閉著眼各種催眠自己睡覺。

  顛來倒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朱栩終於昏昏沉沉的的睡著了。

  金鑾殿上,朱由校高高的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下面。

  下面的滿朝文武,吵成了一鍋粥。雖然這才收贓成功,分贓未成,但大部分人都有涉及到這件事。不論是想脫罪的,推卸責任的還是公報私仇,挾公洩私憤的,夾雜在一起,相互攻擊傾軋,如同一千隻鴨子在叫個不停。

  朱由校卻前所未有的覺得好聽,他一直平靜的聽著,看著,什麼也不說。

  這場廷議,從早到中,從中到晚,爭吵不休,四五個時辰才算結束。

  直到天色將黑,姚清清覺得實在不能讓朱栩再睡了,輕輕搖了搖他,喚道:「殿下,醒醒。」

  朱栩頭昏腦漲,睜開眼看著天色,痛苦的嘆道:「天還沒亮啊……」

  「殿下,天色都要黑了。」

  曹化淳也出現在朱栩身前,尖聲細氣的道。

  朱栩一怔,卻還是頭疼的厲害,晃了晃腦袋,朝著不遠處的姚清清道:「清清姐,打盆水來,我要洗臉。小曹,說吧,我聽著。」

  朱栩睡的太久了,腰酸背痛,渾身無力的從椅子上爬起來,向著水盆走去。

  曹化淳看著姚清清去打水,笑著對朱栩道:「殿下,您今天可是錯過了一場好戲。今天的朝堂,可是熱鬧無比,皇上一人力壓群臣,讓整個朝堂都沒有反對聲。」

  朱栩將涼水拍打在臉上,聞言一怔,道「詳細說說。」

  曹化淳跟在朱栩身側,頗有些幸災樂禍的道「不論是內閣還是六部九卿,這次都很尷尬,幾乎沒有敢跟皇上唱反調的,幾乎所有三品以上的大員都被罰俸半年,張鶴鳴更是被削籍,遣戍邊關。」

  這個朱栩倒是不怎麼意外,這件事肯定不會就這樣結束,說不得朱由校會逐步清理這次涉案的朝堂大員。

  朱栩擦了擦臉,使得自己清醒幾分,轉頭看向曹化淳道「那我呢?」

  曹化淳眉頭皺起,道「朝堂上,倒是有不少人彈劾殿下,不過皇上都輕飄飄的略過了,然後,也沒有人再提了。」

  「沒有人再提?」

  朱栩一邊走回他的躺椅上,一邊琢磨著這句話。

  想了半晌也沒有什麼頭緒,他還是渾身乏力,搖了搖頭道:「算了,這件事先不管,朝堂上的事情咱們也不去管。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商行是初步建立起來了,接下來,就是幫助李德勇那邊鋪設好渠道了。」

  曹化淳對這些不懂,只是含混的點頭。

  這一年京城的天氣熱的特別快,七月中旬就熱了起來。

  朱栩被禁足,景煥宮就那麼大,他更感覺跟個籠子一樣,讓他渾身難受,吃不飽睡不好,千磨萬泡的在張皇后那終於解除了禁足令,不過只是能出景煥宮,依舊是出不了皇宮!

  不過,他還是小心翼翼的操控著宮外的作坊,其他事情都暫時偃旗息鼓,免得讓別人抓住把柄,將剛剛消停的風波再次激盪起來。

  城東作坊。

  李德勇看著一缸缸玉米粉,也就是棒子面搬進倉庫,臉上有著說不出的光輝。

  他在給著身邊的一群人介紹,豪氣沖天的道「這叫做玉米,畝產是小麥的2倍左右,如果是下田,可能會翻到三倍!」

  「這麼厲害?」

  「聽說是番邦傳來的,昨天做的點心,口味倒是很特別。」

  「如果是這樣,那價格真的降一半,我們也有錢賺啊。」

  李德勇嗤笑一聲,看著這群人道:「你們還真指望我降一半,告訴你們,只要賣出去多了,市場佔到了,咱們就漲價,慢慢漲,漲到白面的九成或者八成,總之,要最大程度的賺銀子!」

  「啊,那可就賺多了。」

  「是啊,用不了多久咱們就可以回本了。」

  「李掌櫃,聽說東家又給了十萬兩,是真的嗎?」

  李德勇輕哼一聲,帶著得意的警告道:「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東家之前陸陸續續投了幾十萬兩,三個月內,必須給賺回來,聽到沒有!」

  「掌櫃放心,只要這棒子面不斷貨,我保證,做多少都給賣出去。」

  「是啊,哪裡用得著三個月,估計一個多月就夠了。」

  「掌櫃的,我又有些老鄉逃難過來,您,還能幫忙安置一下嗎?」

  李德勇大手一揮,看著眾人,一臉自信的道:「據我所知,東家最近確實計劃買地,到時候有多少人,都給你安排了。」

  「謝謝掌櫃。」

  「謝東家!」

  「是啊掌櫃,東家要我們做牛做馬我都願意。」

  「掌櫃的,什麼時候我們能見見東家,當面感謝一下。」

  李德勇擺了擺手,傲色道:「東家是貴人,豈是那麼容易見的,下次他要是再來,我會讓大家見一見,沾沾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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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鋪展

  京城中,嫵青苑。

  一身頗為華麗錦衣短卦,頭戴冠冒的男子,一臉春風的看著對面的老鴇,笑呵呵的道「王媽媽,好久不見啊?」

  這王媽媽看著他,目光一閃,同樣笑容滿面的道:「喲,韓公子,您可少來了,我們家娟娟可惦記您很長時間了。」

  韓華神秘一笑,道:「最近忙著賺銀子,當然了,這樣的好事,我自然不會錯過王媽媽的。」

  王媽媽又看了韓華一眼,臉上笑容稍淡,道:「韓公子說的是什麼生意?」

  韓華扇子一合,笑容越發自信道:「王媽媽,你這嫵青院,每個月點心,糕點,饅頭之類的少說也有三百兩吧?」

  這青樓勾欄是公認的銷金窟,不過王媽媽卻皺著眉頭,道:「韓公子,有話你不妨直說。」

  韓華瞥了眼四周,直接道:「那好,是這樣,我有兄弟開了個作坊,可以每日給你提供你要的點心,饅頭等各式吃食,成本嘛,是外面的九成,一個月下來,少說也要省個幾十兩,加上其他費用,王媽媽,這一個月省個上百兩,絕對是沒問題。」

  王媽媽眼前彷彿看到一百兩銀子在桌上從韓華的身邊推到她身前,不過她瞬間就冷靜下來,看著韓華瞇著眼道:「韓公子,真有這樣的好事?現在的米糧,可是一天一個價。」

  韓華微微一笑,道:「王媽媽,家父雖然辭官歸鄉了,但終歸是曾經的朝廷五品大員,而我,品德上,可曾有任何污點?坑過誰?」

  王媽媽看著韓華,心裡絕對人品倒是可信,但這種事,可不是韓華兩句話,一句品德就能信得過,他笑的很假的道:「哎喲,王公子,這麼大的事,你總得讓我跟下面的人商量一下吧?」

  韓華自然看出了王媽媽的猶豫,又道:「這樣,王媽媽,我呢,給你擔保,可以讓你先用,一個月一結,這一個月內,你可以隨時終止,如果覺得好,咱們再簽契約,這樣如何?」

  王媽媽眼睛一亮,道:「不用任何押金?」

  韓華一擺手,道「有我在,不需要。只要每日送來的賬單,您簽一下有個憑證就行了。」

  王媽媽這次是意動起來了,最後掙扎的道:「真的是九成?」

  韓華嘴角不動聲色的翹了起來,肯定的道「王媽媽,如果你一個月進三百兩,九成,五百兩八成五,超過一千兩,八成!當然,我不管你進來用作什麼,或者給誰一起用,只要從我進了這些,折扣我立馬返給你!」

  王媽媽臉上動容了,坐在那,手指忍不住的動了起來,彷彿在打算盤,劈哩啪啦響。

  「好,就這麼定了!」王媽媽站起來,看著韓華道:「看在韓公子的面子,我就試試。」

  「好。」

  韓華也很痛快的從懷裡掏出一疊紙,上面是印刷好的格式,放在桌上,對著王媽媽道:「王媽媽,這個是訂單憑據,上面有下單的地址,您填好需要的數量,點心樣式,地址,簽收人,按地址派人送過去,有專人接待,保證一個時辰內送到!」

  王媽媽看著這一疊紙,笑道:「哎呀,韓公子,這可真是新奇啊。」

  韓華搞定了這一家,心裡大喜,這一家,他以後每個月至少都有五兩銀子收成了。

  他心裡大定,這已經是二家了,他得再接再厲,看著王媽媽笑道:「那是自然,王媽媽,如果是需要,要早一點下單,這樣才不會誤了時辰,如果有什麼事情,隨時找我,我保證給你擺平的舒舒服服。」

  王媽媽笑瞇瞇的點頭,將韓華給送了出去。

  送走了韓華,一個夥計模樣的走到她身後,道「王媽媽,咱們真的要這麼幹?」

  王媽媽看著韓華的背影,冷笑一聲,道:「能省錢為什麼不幹,你隨便填一下,送過去,看看什麼情況,咱們再說。」

  那夥計看了眼,點頭道:「好,咱們就試試,要是不好,就賴他這一筆。」

  一茶樓上。

  一副地痞無賴模樣的中年人,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對著桌對面的管事模樣的中年人道:「老王頭,你這一個月,能有多少銀錢?」

  管事模樣的人似百無聊賴,斜著眼打量著對面的中年人道:「老於頭,你不會是沒事了,來我這打秋風吧?」

  老於頭名叫於夢善,在京城地面上,是那種三教九流都能穿梭自如的人。

  他看著對面的王管事嗤笑一聲,道:「打你的秋風,你一個月不到五兩銀子吧,能有什麼秋風給我打?」

  王管事一怔,看著於夢善道:「怎麼著,你有了什麼發財的門路?」

  於夢善磕著瓜子,嘿嘿一笑道:「現在,我什麼事也不幹,我每個月都最起碼有二十兩的銀子進項,怎麼樣,比你強多了吧?」

  那王管事連忙走起來,湊近道:「說說,看看我能不能也參與一把,咱們是老朋友了,有錢賺你不能獨吞不讓兄弟知道吧?」

  於夢善優哉游哉的磕著瓜子,臉色一動,得意道:「好,那我問你,你們馮家,一年單論米糧少說也得一千兩銀子往上吧?」

  王管事一聽,疑惑道:「你也給人做管事去了?」

  「我才不去給人做下人呢,」於夢善將瓜子殼扔掉,道:「我也知道你想什麼,我才不會去做那種事。不過,我確實有了個東家,我負責給他找下家,然後拿佣金。」

  王管事腦子裡還是那『每個月二十兩進項』在盤旋不停,急著問道「做的是什麼,下家要做什麼?」

  於夢善似無所謂的說道「簡單,就是你們府上的饅頭,點心一切麵食類都做,價格嘛,是你們在外面買的九成,如果買的多,降到八成也行。」

  王管事作為馮家管家,管著一百多口人的吃喝拉撒,他最清楚現在每天出去的銀子,一聽於夢善的話就是一驚,道:「真的能夠降到八成?現在米糧可是見天在漲?」

  於夢善看著這王管事,道「你也要?」

  王管事瞥了眼四周,湊近低聲道「你不知道,最近馮家也被朝廷抄了,老爺正想辦法開源節流,如果這個真行得通,我倒是不在乎銀子,關鍵是讓馮老爺看中我,以後成為馮家大管家,那就風光了。」

  於夢善嘿嘿一笑,道:「好,那我就幫老弟一把。這是單子,填好派人送過去,會有專門的人接待,每天定個時間,會按時送達的,至於省下的銀子是你自己的還是給你們老爺看,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王管事看著這個單子,道「好,多謝兄弟,我這就回去試試,要是真行得通,我請兄弟喝大酒!」

  這一天開始,官宦大戶,巨商豪客,青樓勾欄,客棧,驛站,小戶人家,小商小販甚至過往商戶,幾乎都遭到了瘋狂的轟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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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憂懼

  「快快,賬房,這邊人手不夠。」

  「這個錯了錯了,重新算。」32

  「快點,今天的賬目必須清楚知道嗎,誰敢馬虎,別怪我不客氣!」

  這個是城東作坊裡,賬房大房子裡的聲音,各種算盤劈哩啪啦打的歡實。

  「對賬,快對賬,晚上要封箱的,規矩你們都忘了嗎!」

  「現銀封條好,送入庫房!」

  「賬目都拿過來,算好之後呈上來。」

  這是惠通商行,幾乎沒有一個人在閒著,跑來跑去,大喊大叫。

  魏良卿滿頭是汗,不停的對著賬本。而他不遠處,傅濤也好不到哪裡去,阿拉伯數字學的本來就不算太熟,加上事情忙亂急,朱栩也顧不得那麼多,只得讓他邊做邊學了。

  直到半夜,惠通商行的賬目才算理清楚,傅濤知曉了總數額,記載在小本子上,揣入懷裡,對著魏良卿道:「大掌櫃,這裡交給你了,我出去一趟。」

  魏良卿連忙說道「好,總賬儘管去忙,有我在儘管放心。」自從朱栩露了面,傅濤與朱栩的關係自然也瞞不住,他可不敢稍有怠慢。

  傅濤揣著賬本急匆匆出門,直奔城東的作坊。

  一到作坊,李德勇就滿頭大汗,道「總賬,你可來了,再不來我都得瘋了。」

  因為朱栩採用了兩套記賬方法,一個是阿拉伯數字,一個是現在的漢字,所以唯有傅濤以及傅濤培養出來的人才能明白,沒有傅濤這個總帳房在,李德勇也沒有辦法去核算清楚今天的營收。

  「好,我來了。」

  傅濤二話不說,指揮著他的人,開始核算今天的收入。

  直到天色泛白,傅濤才紅著眼對著李德勇道:「好了,賬目清楚了。李掌櫃,今天不錯,是淨賺,保持下去,下個月,每個月起碼能賺兩千兩!」

  李德勇現在對賺多少不感興趣,他只是不想這麼虧下去了。一聽就激動起來了,搓著手道:「好好,請總賬給殿下說,奴婢一定好好幹,不會讓殿下失望!」

  傅濤心裡也是鬆了口氣,點了點頭,便揣著賬本出了作坊,向著他家方向走去。

  傅濤剛剛走進院子,就發現他父親傅昌宗的書房燈還亮著,不由得快步走了過去。

  「父親。」

  他在外面敲了敲門,輕聲喊道。

  「進來吧。」頓了一會兒,裡面傳來傅昌宗帶著一絲疲倦的聲音。

  傅濤推門進來,看著傅昌宗還坐在書桌後,恭敬道「父親,您還沒睡?」

  傅昌宗輕輕吐了口氣,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坐下吧,正好有事跟你說說。」

  傅濤一愣,搬過一個椅子坐在傅昌宗對面。

  傅昌宗看著傅濤,道「你是打算明日進宮見栩兒的吧?」

  傅濤道:「是,最近的賬目剛剛理清,我想送與殿下看看。」

  傅昌宗沉吟一聲,道:「你不要進宮了,通過那個茶樓,讓他們順帶著進宮吧。」

  傅濤神色疑惑,道「為什麼?」

  傅昌宗臉上出現一抹憂色,嘆道:「栩兒之所以這個時候冒頭,多半是因為惠通商行與那個作坊會越做越大,他勢單力孤,擔心以後若有人垂涎動了心思,未必守得住,所以乘這個機會立個威,斷了某些人的心思。只是,這樣的後患也很大。」

  傅濤對朱栩很多事情還是不太瞭解,遲疑道:「父親指的後患是什麼?」

  傅昌宗看著傅濤還帶著稚嫩的臉,沒有說太多,道:「栩兒被皇后娘娘禁足了,我最近也見不到他,倒是今日廷議之後,皇上單獨留了我一會兒,跟我說,可能會升我為戶部侍郎。」

  傅濤雙眼一睜,目光驚愕。他自然知道,不論是他父親還是朱栩,都習慣低調隱忍,絕不想冒頭的。但是,皇上突然提拔他父親這個近乎透明的人,這個是什麼意思?

  傅昌宗看著傅濤的神色,微微一擺手,道:「沒有那麼嚴重,皇上也只是詢問為父的意見。也可能是為父還沒有習慣栩兒的突然之間高調後的變化。總之,在沒看清事態之前,所有事情都盡可能的低調,待栩兒解除禁足了,為父找他談過之後再做決定。」

  傅濤聞言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頭,旋即心裡一驚,看著父親臉色陡然有些蒼白。

  傅昌宗眉頭微皺,道:「怎麼了?」

  傅濤連忙搖頭,站起來道:「孩兒知道了,天色太晚,父親還是早點休息。」

  傅昌宗倒也沒有多問,點了點頭道:「嗯,將為父的話記在心裡,去吧。」

  「是。」

  傅濤強自鎮定,逃一般的跑了出來。跑出來後,風一吹他才發覺,渾身都濕透了。

  「不會不會,殿下怎麼可能有那樣大逆不道的心思,再怎麼說,他也沒有那樣勢力,對對,父親與殿下都不是那樣的人……」

  傅濤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他被心底的想法給嚇了一大跳。

  京城的天氣進入七月之後,一天熱過一天,加上被禁足在他自己的宮裡,哪怕是好些天了,朱栩依舊覺得,真是太熱了。

  一邊喝著姚清清做的涼茶,還有姚清清給扇著扇子,依舊除去不了心底的燥熱難耐。

  「殿下,」曹文詔站在朱栩身前,遞給一本賬冊,道:「這是傅公子命人傳來的賬簿。」

  朱栩點了點頭,接過來打開看了起來。

  都是毛筆大字,隔的老遠都能看得清,就是一頁也沒有多少內容。

  朱栩慢慢的翻著,同時心裡計較起來。

  不論是商行還是那個作坊,雖然歸根結底都是為賺銀子,但也有其他功能。比如,商行他就是打算將他發展成大明最大的錢莊,以此來將大明經濟狀況摸個大概,日後想要反走私亦或者其他手段對付後金也是個極好的渠道。而那個作坊,一些饅頭點心之類,根本賺不了多少銀子,他的目的除了渠道,還有就是為抗擊以後的乾旱與蝗災做些準備的。

  隨著朱栩翻動,目光不由得瞇了起來。

  哪怕是他那日放出了朝廷要二次『搶劫』的謠言,惠通商行的生意也沒有像他預計那樣紅火,但現在為止,總共存銀不過八百萬兩。

  「是我太心急了?還是這幫人被朝廷都抄走了?」

  朱栩低語,卻也沒有在意。他相信,招牌立起來了,慢慢擴大,一些手段使出來,銀子會像流水一般的進入他的口袋。

  倒是作坊的生意,好的出乎他的意料,單日出貨量就破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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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隱憂迭來

  朱栩實際上是低估了明末的艱難,米糧有時候比黃金還要金貴。

  33更何況,大明乾旱,蝗災,地震頻發,民變連連,儘管是在天子腳下的京城,低價的麵食依舊是值得瘋搶的。

  朱栩慢慢的翻著,當看到楊懷忠的名字的時候,雙眼不由得一瞇。

  這位大同富商,在晉商中並不顯眼,卻是那種最為低調,悶聲發大財的人物。在後世,他也曾開過一位晉商的棺槨,那個陪葬簡直不遜於一位藩王!

  最為重要的是,這個人,與佔領台、灣的荷蘭人,居住在澳、門的葡萄牙有來往,同時還兼著與後金的走私活動!

  「別急別急,慢慢來。」

  朱栩輕聲的告訴他自己,壓著心底的急迫,告訴他自己,算計他們的時機還沒到。

  「好了,存檔吧。對了,清清姐,來個西瓜,冰鎮的。」朱栩將賬簿合起來,轉頭衝著姚清清喊道。

  姚清清看了兩人一眼,微微屈膝,轉身向廚房方向走去。

  曹文詔瞥了眼四周,走近低聲道「殿下,我收到消息,皇上想要將魏忠賢放出來。」

  朱栩立時就心裡一跳,但很快就壓著眉頭思索著,道:「確定嗎?」

  「聽說,皇上還派了近侍去天牢看過,基本肯定了。」曹文詔道。

  朱栩雙眼瞇了起來,心裡隱隱的有了一絲擔憂。

  魏忠賢是他送進去的,魏良卿雖然與周應秋走的不算近,但估計也瞞不了多久。若是魏忠賢知道是他設計了他,而他又回到了皇宮,那就不那麼好對付了。

  朱栩沉默著,朱由校自從客氏死後,精神一直沒有恢復過來。無論是朝政還是木匠手藝都顯得極其應付,因此朱栩去御書房也少的很,加上這次朱栩幾乎抄了京城所有衙門,不論朱由校心裡怎麼想,朱栩都心虛的沒敢多去去見他。

  若是朱由校心裡有了什麼想法,或者將對客氏死的愧疚彌補在魏忠賢身上,那對他來說,將是一個極大的威脅!沒有誰更比他瞭解魏忠賢的破壞力了。

  曹文詔看著朱栩鬱結的眉頭,又低聲道「舅老爺那邊還傳來消息,皇上有意讓舅老爺升任戶部侍郎。」

  朱栩眉頭立時皺的更緊了,明朝皇帝為了從大臣們手裡爭權,往往都會不顧一切的破壞祖宗規矩或者那幫文人定立的規矩禮儀,但對待外戚或者藩王上,基本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嚴防死守!

  「皇兄,到底又在打什麼主意?」

  朱栩心底不安,隱約覺得朱由校這些動作,都是衝著他來的。

  「我去見皇嫂。」

  朱栩猛然站起來,穿衣服就要往外面去。

  曹文詔一怔,一邊給朱栩提著衣服一邊道「殿下,您是要找皇后娘娘探探口風嗎?」

  「不是,」朱栩穿好衣服,又整理下,吸了口氣道:「不能再一直待在宮裡,禁足令必須解了。」

  曹文詔聞言不出聲了,上次朱栩近乎將滿朝文武都給得罪了,雖然最後的結果是不了了之,但那幫大人們最是會秋後算賬,誰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憋著什麼後招對付朱栩,因此張皇后對朱栩的禁足令一直都是毫不動搖,任憑朱栩使盡手段都沒用。

  這次,他也一樣不看好。

  朱栩卻不管那麼多了,魏忠賢,這個人太過可怕,絕對不能輕視!

  飛快的來到坤寧宮門口,朱栩將一路上盤算的話語又整理了一遍,笑嘻嘻的跑進喊道「皇嫂,我又來了,煥兒,本王要吃西瓜,冰鎮的!」

  煥兒正陪著張皇后做刺繡,聞言抬頭瞥了眼朱栩,聲音不大不小的對著張皇后嘟囔道:「娘娘,咱們的西瓜也所剩不多了,不能總給外人吃。」

  張皇后的身孕已經有四個多月了,小肚子微微凸起,看著煥兒道:「好了,咱們的惠王殿下最近一直悶在宮裡,不給他點西瓜吃,我擔心悶出病來。」

  朱栩坐在張皇后對面,嚷嚷道:「皇嫂,你宮裡的人越來越沒規矩了,要不送我宮裡,我給你調教一陣子?」

  張皇后嗔笑一聲,道:「行了,這個念頭你乘早斷了吧。說吧,今天又來,是為了什麼事情啊?」

  朱栩腰板一挺,一本正經的道:「吃西瓜。」

  張皇后看著他,眉眼帶笑,顯然早就將朱栩心思看穿了,就是不接話茬。

  煥兒很快就將切好西瓜端上來,分給朱栩。

  朱栩瞥了眼張皇后,一臉關心的道「皇嫂,最近胃口還好嗎?」

  張皇后臉上都是母性光輝,摸了摸小肚子,輕聲笑道「還不錯,你讓人捎來的那些點心,倒是很開胃,最近都吃的比較好。」

  朱栩啃著西瓜,含混著道:「那就好。」

  朱栩一邊吃著西瓜一邊跟張皇后閒扯,兩人都是有時間的那種閒人。朱栩吃完西瓜又要吃點心,張皇后一邊繡著刺繡,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應付著朱栩。

  轉眼就到了晌午,朱栩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嘴裡也不提出宮。張皇后似也打定主意不允許朱栩出宮,也隨著朱栩的話題扯閒篇。

  朱栩嘴裡不停,一直吃到了晌午,轉頭看了看天色,驀然向著煥兒道「煥兒姐姐,快,準備午膳,我要陪皇嫂用膳。」

  煥兒瞪大眼睛,惠王殿下今天突然改屬豬了嗎?

  張皇后卻心如明鏡,轉頭看向煥兒淡淡笑道:「沒聽見惠王殿下的話嗎,去準備午膳吧。」

  「是娘娘。」煥兒隱約也明白了,抿嘴笑著答應一聲便轉身離去。

  朱栩扯來扯去,想到魏忠賢的事情,突然轉題道「皇嫂,皇兄最近常來嗎?」

  張皇后臉色明顯一怔,很快掩飾過去,低著頭繡著道:「行了,我也累了,沒事就先回去吧。」

  朱栩本來就是隨意一問,眼見張皇后的臉色,他心裡猛的一動,莫非那位皇兄又寵上了什麼人?

  『我怎麼感覺我最近在宮裡跟瞎子一樣?』

  朱栩心裡嘀咕,面上卻還是笑嘻嘻的道:「反正也沒地方去,我就陪著皇嫂聊天好了。」

  張皇后似因為朱栩剛才的話題一下子沒了興致,淡淡道:「今後每個月允許你出宮兩次,每次不得超過一個時辰,要是超過了,今後就別想出宮了。」

  朱栩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心裡卻非常警惕起來。是什麼樣的女人,讓一向喜怒不漏聲色的張皇后,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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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難民

  朱栩又陪著張皇后扯了幾句見張皇后確實不太高興,這才告辭回來。

  「將小曹找來見我。」朱栩一回到景煥宮就對著姚清清說道。

  姚清清一見朱栩的臉色,神色微驚,連忙道「是殿下。」

  「最近宮裡,有什麼新來的人嗎,我是說,後宮最近受寵的是誰?」

  曹化淳一進來,朱栩就直接問道。

  曹化淳一怔,想了想道:「殿下,也就是馮貴人比較受寵,最近沒有新人進宮。」

  馮貴人那是宮裡的老人了,朱栩並不怎麼在意,但是沒有新人,張皇后的表情怎麼解釋?

  朱栩眉頭緊皺,看著曹化淳道「你確定沒有?」

  曹化淳這會兒也不確定了,認真思索了一番,道「殿下,我再去查一下。」

  「快去。」朱栩擺手,一個能夠讓張皇后如此不高興的人,恐怕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不提前搞清楚,朱栩恐怕要寢食難安了。

  朱栩坐在躺椅上,手指敲著大腿,目光沉靜。

  後宮有恙,魏忠賢要出獄,舅舅要陞官,這一系列的事情顯得很突然,是否有聯繫呢?

  沒有多久,曹化淳就匆匆跑了過來,遞給朱栩一張紙條,道:「殿下,您快看,柔姑娘給我的。」

  柔姑娘?吳柔?

  朱栩立即跳了起來,接過來打開一看,嘴角抽了抽,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白紙黑字,寫著三個娟秀小字:張艷瑤。

  朱栩心裡很是怪異,他萬萬沒想到,在後宮裡,讓張皇后都顯得有些失態的人,居然會是她,魏良卿的如夫人,因為擅自監視他,被他命人打了一頓,然後不知所蹤的張艷瑤!

  他重新坐到了躺椅上,瞇著眼,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張艷瑤,自然不是客氏,也許他能夠讓失去客氏的朱由校獲得短暫的心裡安慰或者新鮮感,但終究不是客氏,不能像客氏那樣稱霸後宮,胡作非為,無所顧忌。

  張皇后也不是軟弱的人,真要是惹火她,拿起中宮皇后的架子,教訓一番,朱由校都未必能護住張艷瑤。

  「行了,出宮吧,讓姚清清跟我走,通知老曹準備。」

  朱栩隨手扔掉這張紙,笑著站起來道。恐懼來自於未知,既然底細都知道了,就不用那麼擔心了。

  曹化淳見朱栩臉色好轉,也暗暗鬆了口氣,道「是殿下。」

  朱栩這次出宮,除了憋的慌想與傅昌宗好好聊聊,另外一個,就是一直惦記著的燧發槍。

  這個是未來對付韃子的利器,而畢懋康與姚清清是一對苦鴛鴦,是時候讓他們解一下相思苦了。

  朱栩與姚清清上了馬車,晃晃悠悠的向宮外走去。

  姚清清臉色平靜,雙手卻忍不住的抓著衣裙,揉來揉去,顯然很是緊張。

  朱栩微微一笑,道:「別緊張,本王答應的事情,絕不會食言的。」

  「謝殿下。」姚清清抿著嘴,微微躬身。她倒不是不相信朱栩,而是對畢懋康心存擔憂。他們的關係,來來去去已經十年了,越發心冷,那種存著希望的期盼卻又越發的熱切。

  「殿下,換馬車。」剛過一個拐角,曹文詔就壓低聲音道。

  朱栩一個穿梭從馬車上跳下,快步跑進藏在巷子裡的另一輛馬車。姚清清也得了囑咐,自然也腳步輕靈的跟在朱栩身後。

  原本的馬車很快悄然離開,果然,沒多久一個人影很是矯健的跟了上去。

  曹文詔等了一陣子才駕著馬車離開,在胡同裡轉悠良久,確定沒人跟蹤了,才直奔城外走去。

  雖然經過朝廷的洗劫,京城還處在心驚膽戰之中,但總算是恢復了一些往昔的熱鬧。

  被抄沒的鮮少敢喊冤的,正如朝廷扣下的罪名,加上無商不奸的傳統,朝廷這一舉,不但撈到了足夠的銀子,還再一次昭告天下,重農抑商的政策,這個時候更加重要!

  城裡還好,一旦出了城外,就彷彿是另一片天地了。

  一路上,全都是難民,衣衫襤褸,餓的有氣無力,一眼看不到盡頭。

  「公子,給我點吃的吧?」

  「老爺,賞幾文錢,我們買點吃的吧?」

  「小姐,孩子可憐,求您可憐一二……」

  朱栩掀著簾子看著窗外,心裡暗嘆。

  以前教授上課的時候總說,明朝的滅亡彷彿是天意。因為明朝是華夏文化發展的空前高峰,明朝的皇帝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昏君。若是想用過去歷朝歷代已經發生的手段,那一點可能都沒有。

  所以,明朝想要滅亡,那就只得是天意了。

  於是,天意。

  崇禎在位十七年,年年大旱,年年蝗災,這是空前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哪個朝代出現這樣的天災,如同要滅世一般,想想都覺得可怕。

  朱栩從小在宮裡,一切都是書本上冰冷冷的字,從未親眼看過。而今一眼看不到邊的難民,他甚至已經可以想見,十幾年後,李自成率領上百萬流民一路攻破潼關,攻破大同,攻破京城的盛況。

  「殿下,朝廷就不管嗎?」姚清清雖然身在風塵,但對這些也知之甚少,看著這些可憐的難民,忍不住的看向朱栩道。

  朱栩臉上異色,頓了下,卻沒有開口。

  朝廷確實有了銀子,但這些銀子不是朱由校或者朱栩拿來用的,還是要通過內閣,通過六部,各個地方衙門,層層扒皮,他也不知道能有幾成真的用來賑濟災民。

  曹文詔駕著馬車,飛快的離開,然後向著遠處的一座山頭走去。

  大明總人口不過六千萬,理論上比後世版圖要大,因此很是地廣人稀。城外荒地,荒山,荒林幾乎到處都是。

  在別人眼裡自然一無是處,可在朱栩眼裡,都是銀子。

  他彷彿看到一顆顆蕃薯長在地底,一顆顆玉米站在上面,然後被他一個個的收走,變成銀子。

  要知道,現在的地價大致為三等,下田三兩到五兩一畝,中田七八兩左右,上田也不過十兩到十五兩。上田畝產小麥不過三四百斤,但是蕃薯與玉米就不同了,蕃薯要超過一千斤,玉米也有七八百斤,它們在這些荒地荒林裡就可以長的很好!

  朱栩又看了眼身後的難民,心裡暗吐了口氣,心裡琢磨著,是不是能把蕃薯玉米賣給朝廷賑災,如果是這樣,或許可以遏制那幫人的上下其手。

  「殿下,到了。」

  沒多久,馬車來到一個飽經風雨的院子前。院子後面是一座蒼茫的大山。

  曹文詔在朱栩走下後解釋道「這座山比較特別,只有這條路可以上山,我在這裡安排了人,外人是上不去的。」

  朱栩笑著點頭,上次給畢懋康不少資料,不知道他會不會給他帶來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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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上山

  朱栩走上前,曹文詔先一步去大門。

  實際上院子裡的人早就發現了,連忙開門,曹文詔交待幾句,一群人瞬間就激動起來,卻一個個絲毫不亂,筆直而立,彷彿等待著朱栩的檢閱。

  朱栩背著手,藩王氣勢凜然的著走過去。

  這些人都是曹文詔之前遼東的舊屬,因為各種原因從遼東退出,來投奔曹文詔,最終被曹文詔安排在這裡。

  「末將參見惠王殿下!」

  其中一個身穿便服,身形肥大的中年人跑過來,單膝跪地的恭聲喊道。

  朱栩知道這個人,在遼東是一個把總,因為得罪了上級,一個小隊都被除籍了。

  朱栩微微一笑,道「嗯,都辛苦了,本王讓曹指揮賞你們五千兩銀子,過幾日給你們放個假,可以去城裡玩一玩。」

  這中能容忍一聽,大喜道:「末將多謝殿下賞賜!」他在遼東就是因為餉銀鬧的事,來京城可不就是為了能夠舒心的賺銀子。

  朱栩一擺手,一副財大氣粗模樣的大步向裡面走去。這個院子人也不多,就是起個防備作用,二十幾個人。隨著朱栩路過,都是一臉欣喜恭敬。之前他們是因為曹文詔的關係,知道不能得罪朱栩,否則沒飯吃,現在卻知道,跟著惠王殿下,有飯吃,而且能吃好!

  曹文詔知道朱栩拉攏人的手段,慣常都是用銀子砸。

  他瞥了眼神色有些激動的肥胖中年人,想了想道「胡山海,你來領路。」

  胡山海一聽,連忙道:「是,殿下,我領您上去,那個,山路不好走,要不我背您吧?」

  「不用,」朱栩背著手,道:「走走也好。」

  「是是。」胡山海走在前面,有著軍人的粗狂也帶著一點市儈,邊走邊說道:「殿下,這山上,白天還好,晚上霧大露水重,腳下滑,我也只上去過一次。」

  朱栩點頭,這個兵工廠是他私自開的,不是軍器局,自然要最大限度的保證秘密。

  姚清清一路上都顯得很緊張,不時的抿抿嘴,抬頭向上看看,抓著衣角,臉上有擔心又欣喜。

  朱栩身嬌肉貴,加上年紀小不怎麼動,沒走多久就渾身冒汗,氣喘吁吁。

  「殿下,要不我背您吧?」

  曹文詔一直盯著朱栩,一見便走近低聲道。

  朱栩擺了擺手,擦了擦頭上的汗,道:「不用,回去後找些武功秘籍來給我,我要練絕世武功。」

  曹文詔與姚清清都跟著朱栩日久,知道他這是玩笑,前面的胡山海一聽卻搖頭道:「殿下,那些都沒用,要我說啊,弄一個木人,拿著刀,天天對著砍,比什麼都管用。」

  朱栩氣喘吁吁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錯,我回去試試。」

  胡山海樂的眉開眼笑,一邊走一邊轉著頭又道:「殿下,其實您也不用怎麼練,反正也不要做什麼事情,這種地方,以您的身份也不用來的。」

  朱栩笑而不語,被三人保護在中間,亦步亦趨的向山上走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姚清清也氣喘吁吁的在她身側道「殿下,快到了。」

  朱栩這副小身板,讓他覺得他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抬頭向上看去,果然一個大院子出現在眼簾裡。

  「也好,這樣也安全一點。」朱栩自我安慰著,要不是還有一個叫做尊嚴的東西支撐著他,他一定要躺下裡睡一覺。

  又勉強撐了很久,朱栩一行人才到山腰上的院子。

  畢懋康也得到了通知,急匆匆裡裡面跑出來,對著朱栩躬身道:「下官畢懋康拜見惠王殿下。」

  朱栩上氣不接下氣,擺了擺手道:「行了,本王就是來看看,你先跟清清姐敘敘舊,本王歇會兒。」

  畢懋康也看見姚清清了,見朱栩確實累的不輕,微微躬身道:「是殿下,請跟下官來。」

  畢懋康帶著朱栩進了院子,在一個房間休息,然後他領著緊張不已的姚清清走了。

  「殿下,喝點睡吧。」曹文詔給朱栩倒了杯水,遞到跟前。

  朱栩躺在那,喝了一口,休息了一陣,突然又勉強坐起來,興致勃勃的道「走,咱們去聽牆角。」

  曹文詔知道朱栩的惡趣味一向很濃,眼見他都站不起來了,還是道:「殿下,還是先休息吧。」

  朱栩擺了擺手,道:「快快快,扶我過去。」

  曹文詔沒轍,只得扶著朱栩偷偷摸摸的出門,摸向另一個房間,悄悄的坐在床下。

  屋子裡,姚清清與畢懋康相對而坐,畢懋康神色微凝,姚清清臉上緊張。

  「原來,你被惠王殿下帶進了宮。」畢懋康聽完姚清清的話,若有所思的點頭道。

  姚清清輕輕點頭,道:「是你離開沒多久的事情,殿下很照顧我,殿下的景煥宮也沒有多少人,我平時做做飯飯,洗洗衣服,其他也沒有什麼事情。」

  畢懋康點頭,惠王殿下才七歲,能有什麼事情。

  好不容易見一面,他也不想糾結兩人的事情,使得氣氛尷尬,沒話找話的道「最近城裡可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

  姚清清也不長出宮,除非鬧得太大,不然也不會知道,而朱栩的事情又很多交待不能提,她想了想,便道:「朝廷對京城不法商販進行了查抄,各個衙門私藏眾多,惠王殿下奉旨查抄了京城各個衙門,據說,得髒銀超過千萬兩。」

  畢懋康臉色大變,失聲道:「你說真的?」畢懋康也是熟讀史書,久經宦海的人,自然知道大明歷朝歷代的事情。他一聽就知道朝廷打的什麼主意,也清楚知道各個衙門肯定會貪污舞弊,卻沒想到,那位七歲的小殿下居然這麼敢?

  「那後來呢?」畢懋康又追問道。

  姚清清微微搖頭,道:「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殿下被皇后娘娘禁足半個多月了。」

  做給外臣看的!

  畢懋康心裡瞬間就對這件事有了肯定的推斷,皇上知道了各個衙門的事情,不方面出手,於是利用惠王殿下的手,然後小懲大誡,不了了之了。

  「看來,惠王殿下不但深得皇后娘娘的寵信,也是皇上的心腹。」畢懋康低語一聲,又抬頭道:「那,殿下這次來,是所謂何事?」

  姚清清見畢懋康不提他們之間的事情,心下失望,但終歸人是見到了,有了一絲安慰,便輕聲道「你還不知道,殿下的舅舅傅大人,很快就要升任戶部侍郎了。」

  畢懋康一聽,神色就隱有些激動,他覺得,皇上隱忍這麼久,很快就要能夠控制朝堂,真正的為大明中興而光明正大的盡力了。

  「好好,」畢懋康站起來,走了幾步,道:「殿下是來看火器的吧,好,我正好新鑄造了一把,我待會兒拿給殿下看看。」

  朱栩聽了一陣,暗自搖頭,這畢懋康是怎麼讓姚清清死心塌地等他十年的?

  朱栩對著曹文詔擺了擺手,起身要回去。

  結果朱栩回來沒多久,畢懋康就跟過來了,一臉恭敬又帶著意思激動的道:「殿下,您看看這個,是我昨天剛剛鑄成的。」說著,就將一個黑色長槍遞過來。

  朱栩看著他身邊一臉掩飾不住的哀怨姚清清,嘴角微微抽了抽,他決定,回去後一定要多讀書,做個才子!

  曹文詔將長槍接過來,手裡擺弄了一下,這才轉給朱栩。

  朱栩還沒好緩過來,卻還是很興奮,拿過來,翻來覆去的看了起來。

  以大明現在的工藝,想要鑄就滑膛還是很困難,因此上彈就顯得麻煩,朱栩也只能要求盡可能的短,以免擋不住騎兵的衝鋒。

  他摸了一陣,還是搖頭,還是遠遠達不到他的要求。

  朱栩抬頭問道「能射多遠?」

  畢懋康道:「回殿下,昨夜測試過,兩百丈,不到三百丈。」

  朱栩微微皺眉,一丈差不多是一米,也就說是差不多兩百多米,有效殺傷,估計還不到一百米。

  「準星如何?」朱栩又問道。

  畢懋康猶豫了一下,道:「還未測算,不過根據昨夜來看,應該無法控制。」

  朱栩點頭,這樣的燧發槍,多半是沒有準星的,雖然沒有準星,但不代表沒有殺傷力,尤其是騎兵大規模衝鋒的時候,威力會奇大。

  朱栩想了想,道「槍膛還是要想辦法,槍桿可以加長,冷卻要想別的辦法,多試試。」

  「是殿下。」畢懋康也附和,這也是他一直困擾的問題。

  朱栩瞥了眼他,沉吟著道「若是大規模鑄造,你這裡能鑄多少?」

  畢懋康一怔,看著朱栩思索著道:「下官這裡鑄造不了多少,等圖紙完善了,交給軍器局鑄造速度會快很多,一個月一兩百桿不成問題。」

  朱栩自然不會交給軍器局,那樣還不如直接告訴朱由校,他要造反來的簡單。

  『看來還得重新建造一個可以批量生產火器的兵工廠。』

  朱栩心裡思索著,面上點頭道:「過些日子,我會想辦法給你弄一輛紅衣大炮來,你到時候好好研究一下,將威力增加到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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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鹽

  下山比上山容易,最重要的是,上山都撐過來了,下山讓人背,就不顯得那麼尷尬了。

  自然,朱栩也沒有讓人背。

  朱栩一邊走一邊思索著,畢懋康的研究,即便有他的一些靠譜不靠譜的指點,短時間內想要取得他想用的那種效果,尤其是大規模生產,列裝都不是簡單的事情。

  這個也不是成本的問題,想要訓練一隻具有強大戰鬥力的火槍軍,現在條件不成熟,朱栩讓曹文詔挑選五百人,實際上已經是一種極限,再多就會出問題。

  坐在馬車裡,朱栩依舊皺著眉頭,沉吟不止。

  想要建一個能夠批量生產火器的兵工廠也不簡單,火藥,鐵器,煤炭,哪一樣都還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哪怕是有傅昌宗在戶部遮掩,也難以保證萬無一失,而一旦走漏風聲,後果不堪設想。

  朱栩想著,瞥了眼姚清清,她一臉愁緒,儼然是心碎無力。

  「哎,都煩啊。」

  朱栩也有氣無力,最近他過的也不是很好啊。

  馬車一路回了城內,朱栩又嘆起了氣,道:「還有半個時辰,得抓緊。」如今他雖然被張皇后解除了禁足,但在宮外只有一個時辰時間,他還得去見傅昌宗。

  進了城,他又得換一次馬車,在一個民宅前停了下來。

  一個夥計模樣的少年打開門,伸頭四處望了眼,然後才對著朱栩道「殿下,快請,老爺等您很久了。」

  朱栩點了點頭,理了理衣服,邁步走了進去。

  「去了上山?」傅昌宗在門口,看著朱栩說道。

  朱栩腳上還有不少泥,在地上蹭了蹭,笑道:「還不錯,只是要大規模生產出來有些麻煩。」

  兩人說著,轉身進了屋,兩人對坐,傅昌宗道:「軍器局那邊確實不好辦,不過若是我升了戶部侍郎,就會方便很多,再秘密建一個小型軍器局,應該也不是難事。」

  朱栩搖頭,傅昌宗這是小看了一個兵工廠的所需了,哪怕是戶部侍郎,在這官僚遍地的京城也不是想遮掩就能遮掩的住的,何況,他不是想建個小的。

  他的時間有限,撿重點斟酌著道「皇兄的那邊打的什麼主意我還不清楚,不過戶部侍郎是個好位置,進去之後,不爭名不爭利,一定要把戶部的運轉規則摸清了。這麼多年,肯定有著一套潛規則在裡面。」

  大明上下都腐敗透了,其中錢袋子戶部最為嚴重。

  朱栩想要摸清楚,將來也好整治。

  傅昌宗神色沉著,道:「這個我知道,稅收,各種撥款,借債我最近也都藉口在查,賬目明面上看不出什麼,不過有幾個人像我暗示了一點,似乎是試探我。」

  朱栩頜首,剛要開口,傅昌宗突然又道:「對了,我分到了一個鹽場。」

  「鹽場?分到?這是什麼意思?」朱栩愣住了,抬頭看向傅昌宗。雖然大明的鹽稅近乎被腐蝕的差不多了,但稅收總共兩百多萬,鹽稅就一百多萬,這樣看上去,還是很多的,朝廷各方也極其看重。

  傅昌宗眉頭皺了下,看著朱栩道:「我也是剛知道的,戶部內部,對鹽引控制極嚴,因此,轉運司,提舉司,巡鹽使對戶部很是巴結,他們又控制了鹽的製作,販賣,自上而下形成了一套體系,戶部尚書有一塊上好鹽田,在廣東兩位侍郎有一塊差一點,分別在山東與江西一旦接受了,那麼一切產出利潤,就都歸我,不需要操心製作,販賣,坐等收銀子就行。」

  朱栩咧著嘴,目瞪口呆。要不是傅昌宗說,他絕對不信,這幫人,居然不止貪污,連鹽場都可以私相授受了。

  朱栩摸著下巴,目中漸漸有了凶光。

  傅昌宗一見,慌忙道:「栩兒,你可別打鹽稅的主意,這個可不是鬧著玩,真要有絲毫損傷,不比私鑄火器來的輕鬆。」

  朱栩嘴角翹起,手指在桌面敲擊著,馬蹄聲清脆的響起。

  鹽稅,按理說,朝廷每年收個一千萬兩是完全不成問題的,但偏偏每年收上來的才一百萬多萬兩,十分之一,與其給這幫貪官劣紳,還不如給我!

  不過,正如傅昌宗說的,這鹽,不止上面的皇帝,朝廷,下面的提舉司,轉運司盯著,哪怕是販賣的奸商劣紳以及走私私鹽的商販,但凡有一絲風吹草動,都會引起軒然大波,最後上升到國家層面,大動干戈。

  「栩兒,」傅昌宗看著朱栩,知道他在動心思,皺著眉頭勸道:「這個你千萬要慎重,不然朝堂那些人,不會像上次那樣那麼容易罷手的。」

  朱栩笑瞇瞇的點頭,看著傅昌宗道:「舅舅,要下來,然後將人全部換掉,一切都要是我的人!」

  傅昌宗見朱栩已然打定主意,心裡一嘆,旋即沉吟著道:「鹽引在戶部,出場權在轉運司,販賣在提舉司,然後還要有接手的商販,這一套下來,不是那麼容易的。」

  朱栩手指越敲越快,眼睛也瞇了起來。

  大明的鹽法,可以說是一個奇葩,按照綱法,每年兩百萬鹽引出去,每引估計十二兩,總共稅收就是兩百二十四萬兩,實際能收到差不多一半。

  但如果用另一隻算法,零售每斤400文,每斤鹽抽20文稅,一年就是一千兩百萬兩,可實際上,大部分還是流失了。

  朱栩敲擊著,突然心神一定,站起來沉聲道:「與其給那幫貪官,土豪劣紳,還不如給我,就這樣決定了!舅舅,要一塊大的,可以曬很多鹽,最好滿足大明所有人才好!」

  傅昌宗看著朱栩的神色,暗自搖頭,他這外甥什麼都好,就是性格倔強,一旦打定主意誰也勸不了。

  他也只好配合,坐在思索良久:「那好,我回去之後琢磨一下,鹽引,轉運應該不成問題,提舉司那邊要想辦法,還有就是販賣,這個是個大麻煩。」

  朱栩心裡早已經有了盤算,冷笑一聲道:「鹽引終歸是落到商戶手中的,也不必一定要通過提舉司,只要在提舉司內有個人,如果查起來,對的上號就行,更何況,我就怕沒人查,要是有人查,我也想藉機查一查。」

  傅昌宗一聽就心裡一跳,眼前這位小爺可是將六部九卿中大部分衙門都敢查抄的人,他忍不住的擔心道:「栩兒,你莫不是要對這鹽課出手吧?你千萬不能像上次一樣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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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作坊出事

  朱栩看著傅昌宗,笑著搖頭道:「那倒不是,沒有足夠的理由,這塊哪怕是皇兄估計都不敢動,不過,如果真有機會插上一腳,我也不會放過的。」

  傅昌宗稍稍放心,道:「嗯,那就好,我回去之後會處理好,一旦鹽場拿到了,你準備好人手,不過動靜不能太大。」

  朱栩點頭,道「放心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兩人又商議一番,朱栩時間有限,便早早結束。

  朱栩上了馬車,便喊道:「快快快,回宮,不然皇嫂真要跟我急了。」

  曹文詔一聽,也慌忙打馬,皇后娘娘現在是懷孕期間,絕對不能得罪。

  一路可以說風馳電掣,哪怕是進了宮朱栩也一路小跑回宮,一進宮就問「時間時間時間……」

  姚清清經過這麼一段時間也算恢復過來,抿嘴一笑,道:「殿下不用擔心,時間還夠。」

  朱栩長舒一口氣,坐在躺椅上,一臉的無奈。

  「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朱栩剛要躺下,曹化淳就一臉驚色,急匆匆的跑進來。

  朱栩心裡忽然一驚,直著腰看著他道:「魏忠賢出獄了?」

  曹化淳連連搖頭,道:「不是,殿下,咱們的作坊被順天府給圍了。」

  朱栩神色微鬆,旋即皺眉道「順天府?」

  「是,」曹化淳知道朱栩非常看重那個作坊,解釋道:「聽說是京城各大米糧商狀告到了順天府。順天府那邊也沒敢亂來,只是將院子給圍了。」

  上次朝廷的搶劫,偏向現銀與貴重物品,米糧商倒是逃過一劫,麵粉與大米都沒有損失多少。而今朱栩的作坊低價鋪向京城,自然讓他們損失不少,很不滿。

  朱栩嘴角微翹,這個他自然早就料到,想了想,問道:「上次,錦衣衛抄沒的東西,後來怎麼說?」

  曹文詔這個時候恰好走進來,頓時目光一冷,道:「殿下,錦衣衛那邊沒有說話。」

  朱栩一怔,道「駱養性,也沒有遞來什麼話?」

  曹文詔搖頭,道「沒有,不過聽說,錦衣衛前一陣鬧的很厲害,好像是駱養性與那個楊喆爭權,差點當眾打起來。」

  朱栩手指敲著椅子邊,旋即冷笑一聲道:「我估摸著,順天府那邊也就是做做樣子,那個院子本來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弄到手的。這樣,小曹,你通知李德勇,生意照常做,不是有很多人還沒安置嗎?給他們點事情做,讓他們帶好棍子,護送貨物,要是有人搗亂,就往死裡打,不要出人命就行,時間嘛,盡量拖一拖,這也是個活廣告,讓我們的客戶知道我們的實力。」

  曹化淳見朱栩神色鎮定,心裡也鬆了大半,道「是殿下,我這就去辦。」

  朱栩一擺手,他也累了一天了,近乎呻吟著道:「好了,我要睡了,天不塌下來,別來煩我。」

  而此刻,宮外的一個酒樓內,一群腦滿腸肥的富商,正一臉慇勤的給著坐在中央,一個臉角英朗,帶著一點傲色冷意的中年人敬酒。

  「趙大人,此次多虧您,要不然我們不知道要虧多少。」

  「是啊是啊,趙大人,我們敬您!」

  「敬您。」

  趙晗微微一擺手,臉上帶著矜持的微笑,道「諸位,本官身為順天府府丞,維護京城物價乃是應盡職責,諸位不必客氣。」

  「對對」

  一個大胖子中年人,看著趙晗一臉熱切的道:「趙大人,改日有空可前往在下的府上,在下得了一塊奇石,聽聞趙大人喜歡,可以一起欣賞一下。」

  這欣賞的潛台詞,趙晗自然懂,笑容越多道:「蕭大掌櫃,無功不受祿,您這可真讓我為難啊。」

  蕭庸乃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面商,這次受損不少,他笑容越多的看著趙晗道:「趙大人說笑了,這家作坊,無名無號,在順天府都沒有登記,這要是他們賣的東西有害可怎麼辦,這些日子,他們售出的可是不少。」

  趙晗一聽就明白了蕭庸的意思,面上笑容越多,卻沒有開口。

  另一個稍微瘦一些,老鼠眼,看上去很是精明,他端著酒杯笑道:「趙大人,聽說您喜歡玉,我家裡恰好珍藏一塊,您有空,我便送您鑒賞幾日。」

  送出去,自然就不會要回了。

  趙晗心思通透,笑著道:「好好,多謝賀掌櫃,待會兒本官就親自去一趟,將他們的原料給問清楚,諸位有空,也可以隨我一起去。」

  「那當然好。」

  「對對,我們隨著大人,看看大人的威風。」

  「是啊,趙大人,今日可都仰仗您了。」

  一通馬屁拍來,趙晗酒未入口就醉了大半,連稱不敢不敢。

  一群人自然不放過,馬屁加酒洶湧而來。

  酒過半酣,趙晗有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看著眾人道:「諸位,隨本官走,看看這奸商是如何欺騙百姓,低價擾亂正當秩序的!」

  蕭庸與賀雲杉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也裝作醉的不輕,站起來扶助趙晗道:「好,走,咱們不為其他,就為了見識一下趙大人的威風!」

  其他人自然一陣附和,都是想分一杯羹的,朱栩作坊出來的東西,他們都親自檢查過,真正的面很少,裡面摻和了其他東西,經過特別工序,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既然能吃,味道還不錯,尤其是成本這麼低,他們都算是同行,沒有道理不想搶過來。

  一群人酒氣熏天的下了樓,立即一個差役模樣跑過來,對著趙晗道:「大人,沈大人已經回衙門了,您是否回去?」

  「府尹大人?」趙晗酒氣很重,倒也沒有失去理智,稍稍一思忖,便道:「知道了,我這裡還有一件事要去處理,處理完就回去。」

  那差役看了眼他身邊的人,很懂事的道:「是大人。」

  「走!」趙晗一揮手,走了幾步,便上了轎子。

  賀雲杉與蕭庸對視一眼,也都帶著一絲隱蔽笑意的上轎子,跟在趙晗身後。

  作坊內,一群人圍著李德勇,神色都很擔憂。他們都知道李德勇是給貴人做事的,但具體是誰卻並不清楚,一見順天府圍了院子,都是一臉的憂懼。

  唯有李德勇神色平靜,心裡冷笑。這幫人還真是不長記性,前不久殿下才抄了他們的府庫,現在居然敢欺負到殿下頭上了,真是不知死活!

RECON559 發表於 2019-9-12 11:22
☆、第八十九章 狠揍

  「都別著急,」李德勇站起來,對著周圍的人擺擺手道:「沒多大事情,該幹嘛幹嘛,貨物照出!對了,蕃薯馬上就要運來了,通知人一定要藏好,不要讓他們發現了。」

  蕃薯,玉米大明早就傳進來了,只是不是特別重視,大部分是當做牲口的粗糧,但如果讓他們發現了,說不得會影響他們的生意,尤其是破壞惠王殿下的計劃!

  其中一個男子走出來,他是負責押送的,看著李德勇道「是,不過掌櫃,順天府衙役要阻攔我們出去,或者查驗怎麼辦?」

  李德勇臉上露出一點猙獰之色,道:「挑二十個壯漢過來,待會兒我讓你們怎麼做,就怎麼做!」

  眾人心裡都是一跳,卻不敢得罪他,畢竟他們都是難民,能不餓死就不錯了,何況李德勇不但給吃的,而且還給了他們活幹,養活一家老小,哪怕是要他們拚命,他們一咬牙也得拼!

  趙晗坐在轎子裡,搖搖晃晃,酒氣上湧,面色通紅,眼睛都睜不開了,但好歹還記得來的目的,勉力的睜著眼,讓自己清醒著。

  「大人到了。」對趙晗來說,很久很久之後,跟在身邊的衙役,掀開簾子低聲說道。

  趙晗一個機靈,睜開眼,神色威嚴的淡淡道:「好,讓人去敲門,本官隨後就來。」

  「是大人,停轎停轎!」那衙役喊了一聲,待轎子停下後,才跑到不起眼的作坊門口。

  那衙役啪啪啪打門,同時狐假虎威的大喊「開門開門,順天府趙大人來了,快開門!」

  趙晗下了轎子,賀雲杉與蕭庸也都紛紛落轎出來,他們遠遠的看著趙晗,並沒有靠近。

  作坊裡的人一直在防備,一聽就立即向李德勇去彙報。

  李德勇聽到來的居然不是順天府府尹沈演,神色越發冷笑,起身道:「走,看看順天府的威風有多大!」

  李德勇走出院子,身後有二十個拿著大棒,神色頗有些凶悍的壯漢跟在身後,氣勢洶洶的向門口走去。

  「開門開門!」

  衙門在門口大喊,趙晗站在他身後,身形有些搖晃,目中卻露著凶光。這家作坊雖然作業不久,但從這些富商的話語裡他就明白,絕對是一大塊肥肉,他不但要在這些為富不仁的富商身上拿吃一口,這家作坊,他也要咬上一大口!

  李德勇站在門不遠處,對著身後二十名壯漢揮了揮手,待他們都退後藏好,才對著守門人嗤笑一聲道:「開門,讓他們進來!」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李德勇立在門後不遠處,頗有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趙晗看著李德勇,眼睛睜大了一分,嘴角帶著笑容,邁步走了進來,他一進來,身後四個衙役也快步跟了進來。

  「你就是這家作坊的東家?」趙晗看著李德勇,背著手,一身官氣的說道。

  李德勇臉上出現一抹詭異的笑容,尖聲細氣的道:「雜家不是。」

  「不是?那還不……」

  趙晗剛板起來臉陡然一僵,看著李德勇道:「雜家?」

  李德勇也背起雙手,瞇著眼一副居高臨下的看著趙晗道「難道,還要雜家脫褲子給你看?」

  趙晗頭上冒出一點點,渾身哆嗦了一下,酒也醒了三分,連忙向前走了幾步,盯著李德勇打量。

  如果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太監,那很有可能出自宮裡,但凡是宮裡,那都是貴人,他可惹不起。

  李德勇笑容越多,越發尖聲道「趙大人,是不是關起門來,咱們好好聊聊。」

  趙晗頓時信了幾份,連忙轉身道:「關門關門,都出去,都出去!」

  衙役也都早聽清楚了,心裡也惴惴不安,紛紛逃似的跑了出去,帶上門。

  等人都出去了,門關上了,趙晗才走近李德勇,臉上帶著小心的道:「敢問公公出自哪一宮?」

  李德勇出身尚寶監,後跟著曹化淳去了內官監,隨後在坤寧宮當過一段時間差,然後被派去做了外事太監,最後,被朱栩安排在了這。

  他看著趙晗,笑容越發詭異,一揮手,從兩側跑出來二十個凶悍的大漢,將他給圍了起來。

  李德勇後退一步,一揮手,凶狠的道「給我打,打不死就行!」

  砰砰砰

  二十個大漢毫不猶豫,手臂粗的長棍,齊齊向趙晗身上招呼。

  「啊,住手,住手!」

  「本官是朝廷命官,不管你是誰,都不能動我!」

  「啊……啊……」

  沒多久,趙晗就被打倒在地,只剩下嗚嗚慘叫的份。

  領頭的壯漢給了最後一棍,然後走向李德勇道「掌櫃的,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就下不來床了。」

  李德勇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到趙晗頭前面蹲下,拍了拍他的臉,很是囂張的道:「給雜家聽清楚了,本公公在坤寧宮服侍過,現在是景煥宮的人。」

  趙晗被打的不輕,酒卻都醒了,整個人清醒的不行,聞言身體狠狠一顫,臉上全都是驚恐之色。

  坤寧宮,他肯定知道,那是皇后中宮的居所。景煥宮他以前可能不知道,但前不久住在那的那位小爺抄了順天府的府庫,他怎麼可能忘記!

  趙晗好不容易買到這個順天府府丞,可不想就這麼失去,他勉力的趴前來,看著趙晗道「下下官冒犯公公,下官罪該萬死……」

  「哼,」李德勇冷笑一聲,道:「現在知道,這作坊的東家是誰了嗎?」

  「知道知道……」趙晗頭上臉上全都是冷汗,不知道是酒精作祟還是害怕,整個人抖的不行。

  李德勇神色淡淡的站起來,道「那還不快滾!」

  「是是!」趙晗不顧一身的傷,連滾帶爬,慌忙跑向門口,一出門檻就快步的瘋跑。

  他是真害怕,惠王殿下上次可不止抄了六部衙門府庫,兵部尚書可是直接被他拿下獄了。那是堂堂二品大臣,他這樣的小螞蟻還沒有資格讓惠王殿下親自出面!

  「好好!」

  「掌櫃,真威風!」

  「太好了,外面的衙役都撤走了。」

  李德勇嗤笑一聲,背著手往回走。以前殿下不方便暴露身份,今後,誰敢亂來,都不會有好結果!

  賀雲杉與蕭庸遠遠的看著,一見趙晗忙不迭的跑入轎子裡,起轎就走,而且衙役也都撤了,神色不由得疑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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